第54章 ☆、關于幸福
半年後。
沈翼天從劇組下班,将車開到停車室裏,急匆匆地往別墅裏走,黑色風衣在風中揚起,身材瘦削,臉頰更是刀削一般有些凹陷,但目光卻微微發亮,嘴唇抿成一字型,整個人陰郁而又成熟了許多。
他回到家,先放下手裏拎着的東西,脫了鞋,順手脫下風衣扔進沙發裏,腳步迅速地走進卧室。護工剛剛下班,鐘輝身邊沒人,他回來的時候一直在擔心。及至走到卧室,看到鐘輝好好地躺在柔軟的床上,面容平靜的樣子,才松了口氣。
他在床邊俯下丨身子,輕輕吻了鐘輝的唇一下,露出微笑道:“我回來了。”
當然,沒有任何回應。
他眼神裏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悲傷,很快地轉身,進了廚房,為自己和鐘輝做飯。
這半年來,他學會了太多東西。
燒飯,煮粥,煲湯,打掃,購物……
忍耐,等待,責任,事業,孤獨……
他都必須學會。
沈翼天煮好黑米紅棗粥,放在托盤上。今天是鐘輝的生日,他買了生日蛋糕,也放在一起,端進去放在床邊的醫用小桌子上。小小的卧室被布置得像個病房,他每天晚上聞着不怎麽重的消毒水味,抱着鐘輝睡覺。
沈翼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溫柔地伸手撫摸鐘輝的臉頰,輕聲道:“生日快樂,鐘輝。”
他已經習慣自說自話了,看着鐘輝毫無反應的臉,他拿出打火機點燃蛋糕上的小蠟燭,一邊略帶歉意地道:“我只買了個小蛋糕,你不介意吧?醫生說你不能多吃甜的。”
鐘鵬程今天已經趁護工在的時候來過了,當時沈翼天還在劇組拍戲,接到了他的電話。俞錦鯉也從大洋彼岸專門飛過來,跟卡倫、鐘鵬程一起,為鐘輝慶祝了生日。
沈翼天那時在拍戲,等他回來的時候,衆人都已經離開了,護工也把屋子打掃得很幹淨。俞錦鯉說,晚上是屬于他們倆的。
鐘鵬程如今雖然還是別扭,卻也不會再對沈翼天怒目而視了,反而默默地解除了對他的雪藏,把崔明亮繼續撥給他,讓他繼續去拍戲。雖然都是些不怎麽入流的角色,但沈翼天做得很賣力,為了他和鐘輝的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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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翼天幫鐘輝吹了蠟燭,握着鐘輝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裏,拿着刀切蛋糕。鐘輝的手還是溫熱的,那溫度讓沈翼天忽然鼻子發酸。他強忍着落淚的沖動,慢慢地切着蛋糕,半天才切好一小塊,放在小盤子裏。
他端起小盤子,拿着叉子,叉起一小塊,放到鐘輝嘴邊,用哄小孩的語氣道:“張嘴啊,鐘輝,吃蛋糕了。”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薄薄的眼皮紋絲不動,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卷曲的陰影,皮膚光澤柔滑。
兩個人的獨角戲。
沈翼天将叉子拿回來,放進自己嘴裏,含着那小塊蛋糕,奶油融化在口裏化成甜膩的口感。他俯下頭,吻住鐘輝的唇。
舌頭輕巧而熟練地打開對方的唇齒,将那塊蛋糕連同嘴裏甜蜜的味道都送給對方,意猶未盡地在對方唇齒間流連着,勾起對方絲毫不動的舌頭,溫柔而沒有止境似的,舔舐着鐘輝的味道。
将蛋糕一塊塊這樣送進鐘輝嘴裏,沈翼天擡起頭,滿足地笑着,摸摸鐘輝被自己吻得水潤的紅唇。
然後,眼淚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落下來。
甚至連嘴角的笑意都沒來得及收走。
沈翼天默默地坐着,面無表情,看着鐘輝,任由兩行清亮的淚水落下。身邊放着生日蛋糕,和那碗涼掉的粥。
一切那麽安靜,只聽見沈翼天壓抑的啜泣。
他已經好久沒這麽哭過了,今天忽然不知道怎麽了,情緒奔湧而出,怎麽都停不下來一樣,眼淚越來越多。
他閉上眼睛,淚水從眼底落下來,落到床單上,落到鐘輝搭在床邊的手背上。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沈翼天睜開眼睛,下意識地瞥向鐘輝的臉。
然後僵在了那裏。
鐘輝躺在床上,眼睛睜着,桃花大眼因為不習慣光線還微微眯着,正定定的看着他。
那種樣子,沈翼天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此時真實地呈現在面前了,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他想擡手摸摸鐘輝,卻發現手重得像千斤巨石,無論如何也擡不起來。全身都無法動彈,仿佛被那深邃的目光釘在了原地。
鐘輝就那樣睜着眼睛,看着他,就像從來都沒沉睡過一樣。略淺的棕色眸子裏,靜靜地倒映着沈翼天的臉。
鐘輝試着擡了擡手,手指碰了碰沈翼天的胳膊。
他張了張口,卻又似乎發不出聲音,皺起了眉頭。
這表情很生動,顯出以前的那麽幾分孩子氣。沈翼天忽然反應過來,鐘輝醒來了。
他真的醒來了!
沈翼天在淚水又湧出來的前一秒緊緊撲到床上抱住鐘輝,将手放在鐘輝的眼睛上,感受到睫毛在手心裏顫動如同蝶翼輕柔的觸感,深深地吻住對方的唇。
這次,終于得到了回應。
鐘輝仿佛有些生疏,舌頭遲緩地動了動,立刻被沈翼天狠狠絞住舌尖,動作急切而又極為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唇舌一點一滴地确認着,那從鐘輝身體裏逐漸蘇醒過來的生命力。鐘輝也慢慢地回應他,舌頭擦過他的牙齒和唇瓣,在對方口唇處慢慢磨蹭,像是膽小的闖禍的小動物一樣,溫柔地試探着,卻又充滿愛意地吻着。
這一個吻,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直到鐘輝都快窒息了,擡手,虛弱無力地推了推沈翼天的肩膀,對方才擡起頭結束了吻,卻又用雙手死死抱着鐘輝的身子,将臉埋在鐘輝的頸窩裏,嘴唇貼在他鎖骨上,肩膀輕輕顫抖着。
鐘輝感覺到涼涼的液體滴落在自己脖頸處,不由苦笑,伸手撫摸沈翼天的後頸,試着找回自己的聲音:“翼天……別哭……”
沈翼天抱着他,顫抖得更厲害了,鐘輝只好摸着他的後頸安慰他,半晌才平靜下來。
沈翼天擡起頭,紅腫的眼睛盯着鐘輝的臉,聲音沙啞地開口:“我想你。”
鐘輝微笑着,回答他:“我也想你。”
沈翼天面無表情地撒嬌:“騙人,你一直在睡覺。”
鐘輝失笑:“是啊,可夢裏都是你。”
兩人對視着,良久,又溫柔地吻到一起。
似乎只有這樣貼近着,才能确認彼此的存在。
鐘輝醒來的消息讓俞錦鯉和鐘鵬程都特別激動,當天晚上就趕到鐘輝家裏,俞錦鯉抱着鐘輝哭了好久才停,鐘鵬程也站在一邊老淚縱橫,沈翼天站在屋子最裏面,緊緊看着鐘輝的臉,生怕他下一秒又睡過去。
第二天,又是各式各樣的朋友走馬燈似的來鐘輝家裏看他,沈翼天幹脆請了一天假,光接待朋友了。
最後,鬧騰了好多天,終于一切都結束了,鐘輝的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鐘鵬程當即讓他去公司,在董事會面前将全部股權轉移給了鐘輝,正式任命他為董事長。
這半年來,尚易與以前方家的集團已經斷絕了一切關系,方家也開始往別的省市發展,兩方面是井水不犯河水。鐘輝當上董事長後,方式集團總經理方岚甚至還送來一份精美的賀信。
嚴鶴和柳成詩邀請沈翼天加盟他們的劇組,新電影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
生活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軌。很多挫折仿佛河流中堵着的大石,也許當時會有漩渦,弄得人仰馬翻,但一旦事情解決,又會平靜得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但對事件中的人的影響,卻是巨大的、深刻的,甚至,會镌刻進人的靈魂。
人就是在這樣的一次次事件中,變得成熟,變得更懂珍惜,更懂如何愛人,更懂得自己。
這天晚上,沈翼天和鐘輝在床上滾了好幾圈還意猶未盡,沈翼天美其名曰“祝賀你當上總經理”,壓了鐘輝好幾次,還是那麽精力充沛。鐘輝忍無可忍地掐着他肩膀大喊:“尼瑪,你再這樣勞資再昏迷給你看!勞資菊花殘了都要!你個一夜七次郎!”
沈翼天雙手環抱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鐘輝,賣力地動作着,一邊擡頭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吻住,把抱怨都壓回肚子裏,只能聽到一些破碎的呻丨吟從嘴角擠出來。
鐘輝面色潮紅,憤怒地輕輕咬了沈翼天一口,嘗到一絲血腥味又有點慌神,好不容易把沈翼天推開一點道:“你沒事吧?沒咬到……啊!”
沈翼天狠狠地一頂,鐘輝頓時全身酥軟,過電般的刺激瞬間竄過脊椎,身體軟倒在沈翼天懷裏,直接she了。
沈翼天幾個動作,也悉數洩在鐘輝體內。兩個人滾倒在床上,互相八爪魚似的抱着。
沈翼天把臉埋在鐘輝的頸窩裏,悶悶地道:“你昏迷的那半年裏,有知覺麽?”
鐘輝看着天花板,撫摸着沈翼天的後頸和臉頰,回想着:“其實,我那時候意識時有時無的,但是确實有記得一些情景,有手的觸感,還有人對我說話,我甚至能分辨出你和爸媽的聲音,但是就是沒辦法回答你們,像是被禁锢在什麽東西裏面一樣。”
沈翼天擡頭道:“那你現在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麽?”
鐘輝狡黠地笑道:“你說只要我醒來就讓我在上面。”
沈翼天騰地臉紅了,随即埋下頭,死活不擡起來。
鐘輝愕然道:“你還真說過啊?”
沈翼天:“我沒!”
鐘輝:“哎喲不管有沒有,你不給我點獎勵嗎,以後讓我在上面呗!”
沈翼天:“……”
屋外,月光溫柔,海水在遠處輕緩地漲潮,世界那麽安寧。
不知道多少人在愛戀,不知道多少人在感受幸福。而這兩個人,也不過是芸芸衆生裏那麽普通的兩個人。
然而他們又是那麽不同。他們穿越了不知多麽久遠的時間和空間,闖過了生死關頭,經歷了無數掙紮和挫折,終于塵埃落定,安安穩穩地将彼此抱在懷裏。
所以,這世界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