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争執不下惡語傷
宮門外的侍衛紛紛跪下,宛茗若有所思,一路無話地走在宮道上。在見到向恂之前,宛茗需要将一些事情想清楚,例如,是否要向向恂問起蔣川的去向,或者告訴向恂自己的所見所聞。
“公主,您是不是在想怎麽和驸馬說這件事?”
宛茗從思緒中回神,點了點頭,小舞猜得差不離,至少是和向恂有關。
“不去揭穿蔣川的藏身之處是怕沒有和驸馬商量,驸馬知道了生您的氣,對吧?”小舞雖是問句,但幾乎是肯定的語氣,末了又嘆氣道,“公主,像您這樣好脾氣的公主真是少有了,驸馬爺算是撿到了寶。您如果有顧慮,就讓我來說吧,就像我告訴您一樣,說在街上看見蔣川不就行了。”
院中婦人的身份不同凡響,在向恂心裏的地位更是不一般,宛茗不想讓向恂誤會,不能掉以輕心,“小舞,容我再想想。”
“公主……”福生從漫長官道的另一頭氣喘籲籲地跑來,着急忙慌的。宛茗很自然地聯想到向恂,迎面走近,福生一下子跪在了宛茗腳邊,“公主,您救救驸馬,救救驸馬!”
宛茗聞言變色,能夠為難住向恂的一定不會是小事,因為會和向恂過不去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當今皇上。
“福公公,你起來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也難怪福生被吓得這麽慘,毆打朝廷命官,妨礙公務,還有抗旨不遵,向恂背的這幾條罪經過任柏水故意散播,宮裏議論紛紛。雖然向恂是驸馬,追究起來還是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向恂惹惱的是皇帝,福生只能想到向宛茗求救。
不過半日就發生這麽多事,宛茗只能趕緊找到向恂,一是為問清楚,除了宮裏的消息,宛茗更想聽聽向恂怎麽說,免得被人故意抹黑。二是為保護向恂,有宛茗在,不管誰想動向恂都得顧忌三分。
“公主,驸馬在雲浮宮伍月姑娘那……”
在東宮沒見到人的宛茗轉眼就去了雲浮宮,到門口就聽出幾聲異樣的動靜,半掩的門推開,呈現在宛茗面前的竟然是一副這樣的畫面,向恂抱着半裸的伍月,而伍月緊緊地貼在向恂懷裏,狀似親密,活脫脫的……
宛茗偏頭深呼吸,一眼都不想多看,出口的話洩露了心裏的怒意,“出來,我有話問你。”
說完,宛茗并不走,就那樣站在門口等着向恂,溫柔的氣息覆上一層寒霜,颀長而立的身形帶着一絲公主應有的高傲。看到這樣的宛茗,向恂收起了心裏的不知所措和歉意,固執地繃着嘴角不說話,抱起伍月安頓好才不緊不慢地走到宛茗面前。
偏廳的門關上,門外的小舞和福生都是一臉的擔心。
“抗旨不遵,大鬧軍營,打傷朝廷命官”,宛茗側身看着向恂,“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Advertisement
向恂睜大眼睛看向宛茗,慰勞了受傷的任柏水,聽任柏水說了發生的一切就來質問自己,還奢望能和宛茗有商有量,向恂不禁泛起苦笑,“我就是看他不順眼,還能告狀,說明我教訓他教訓得還不夠狠!”
“你……”宛茗被向恂孩子氣的所作所為氣着了,“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意氣用事,任意妄為,你也是久居皇宮的人,怎麽會這樣無所顧忌?”
宛茗所說所氣的,還包括向恂跟伍月糾纏不清的那一幕,如果被有心污蔑的人傳了出去,驸馬沾花惹草,同樣會被治罪。更何況,宛茗也做不到完全不在乎,話就說得重了。
“你是說,我沒有放棄我任意妄為,無所顧忌的太子作風,才鬧得雞犬不寧是不是?”向恂倔着一股勁地反問,“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不是?”
宛茗看着向恂被激怒的樣子,有些不忍,但還是據實地說了,“至少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向恂不可思議地盯着宛茗,想要開口又停住了,大概是覺得再辯解也沒有意義,“那你就派人抓我吧,既然我有罪,你身為公主,不是應該第一個下令嗎?”
向恂一點也不服軟,在宛茗面前仍然如此,也就讓想幫向恂的宛茗愈加無從幫起。宛茗漸漸無話可說,才剛朝着向恂邁出一步,門被打開,任柏水為首帶領了一群侍衛,“驸馬已經認罪,給我抓起來!”
向恂掃了任柏水一眼,再看向宛茗,輕笑出聲,“原來如此,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随便你怎麽想”,任柏水在宛茗否認之前出言打斷,“免得我動手,你最好自己跟我走一趟!”
“你出手又怎樣?”向恂笑意不減,“你動不了我一絲一毫!”
任柏水臉上已見怒意,宛茗走到向恂面前,面對任柏水,語氣不軟,“任大人,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冒然帶人進宮抓驸馬不合道理。”
“回公主,人證物證俱在,若不治罪,難以服衆,還請公主不要阻攔,以免有包庇袒護之嫌。”
任柏水說完就下了命令,侍衛們雖然還看宛茗的眼色,但同時在朝向恂靠近,向恂又豈是好惹的,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擡腿就踹倒了近前來的兩個侍衛,不能罷休地提拳揮向任柏水,卻在中途被宛茗一掌化解了。宛茗用眼神示意向恂別再把事情鬧大,不然不好收拾,可向恂眼裏全是不可思議,愣神間,侍衛已經将向恂抓了起來。
“你幫他?”向恂只看着宛茗,不死心地問着。
任柏水和所有原朝侍衛在場,宛茗只有背過身,連向恂都沒辦法看到宛茗的表情,“本宮誰都不幫,清者自清。”
宛茗的背影就像她的話一樣,公正不阿,斷了向恂多餘的念想。而如果宛茗都不相信向恂,在向恂心裏,去與不去大牢都沒有區別。
向恂被他們帶走了,宛茗僵直的背一晃動就頹然了,默默轉身,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和擔憂神色。
“公主……”小舞慢慢地走近,不知道該怎麽幫幫宛茗。
“小舞,去告訴他們,在我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能動驸馬。”
“是,公主。”
宛茗的口谕傳到刑部以後,傍晚時分,刑部的奏章就呈到宛茗面前,來龍去脈,毆打朝廷命官,大鬧軍營,抗旨不遵,再加一條作風不正,一共四條罪,直讓宛茗寝食難安,愁眉不展。
宛茗有她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很多話,她都沒有辦法和向恂說明白,但是不知怎麽回事,向恂總是曲解宛茗的用意,這無疑給宛茗造成了內憂外患,使得宛茗窮于應對了。
明月高懸,向恂在大牢裏的第一個夜晚,占據了宛茗所有的思想。向恂吃不好睡不好,宛茗吃不下睡不着,大牢與宮殿,實則沒有太大的差異。
徹夜未眠,天一亮,宛茗裹着披風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天氣漸漸冷了,清晨更有如深秋的涼意,向恂縱使一腔怒火,宛茗也怕她耐不住這更深露重的時節。
昏昏欲睡的獄卒見公主駕到,驚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将宛茗帶到了向恂的牢門前。昏暗的光線讓宛茗看不清向恂的臉,只知道有個模糊的人影靠牆坐着,光是這樣過一個晚上的滋味應該就不好受了。
“開門。”宛茗輕聲地吩咐了獄卒,獄卒顯得猶豫為難。
“公主,這牢房裏……”
“把門打開。”宛茗沒有表情地重申,獄卒才掏出了鑰匙。
因為宛茗的腳步,黑色的老鼠紛紛逃蹿到角落,宛茗皺着眉心走近向恂,解下披風,蹲着蓋到了向恂身上。向恂雖然是閉着眼睛的,但是宛茗知道她沒有睡着。
“你不打算和我說說事情的原委嗎?”
随之而來的安靜,輕得只剩呼吸。向恂動了動,在看不見的情況都不願意和宛茗面對面,而是側過了身子。
“你的大臣們應該把我的罪行說得足夠清楚了吧?你還想知道什麽,盡管去找任柏水不就行了,反正比起我的話,你更願意相信他。”
“向恂……”沒有誰的話能這樣傷害宛茗,無可奈何,“他們的矛頭指向你,說的都是你的過失,說得片面,對你有偏見,那麽你呢?你覺得自己有錯嗎?”你為什麽就不能把你的想法告訴我,讓我更好地去了解?
“錯”,向恂仍然閉着眼睛,看不到宛茗放得低之又低的懇切,“我最大的錯,就是不應該留下來,當了這個驸馬。”
“你就是這樣想的嗎?”宛茗将向恂的話聽得很清楚,已經紅了眼眶,“還有呢?”
向恂固執地偏着頭,始終沒睜開眼睛,“我最大的錯,就是不應該去柳州,不應該去紅廟,不應該站在姻緣鋪前,不應該遇見你。”
“向恂,是我宛茗看錯你了”,頓了頓,宛茗的聲音已然哽咽得變了音調,“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都不曾像你這樣想過。”
腳步堅決地離開,向恂額角抵牆,眼角有淚滑落。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可慕容恂在哪裏?上官宛在哪裏?”
“如果我沒守約,你就把我忘了吧!”
“君子之約,豈是兒戲?我會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體諒,周末過得很好,無奈情節卻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