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世之謎脫口出
滿桌的菜肴,喚不起宛茗的食欲。一只碗,一雙箸,挑着米粒入口,還未來得及吃,飯菜已經漸漸變涼。
按照宛茗的吩咐送去明寧房裏的幾樣小菜同樣原封不動,熬好幾帖藥回到房間的明寧沒有看見向恂,徒留了滿屋子的空虛與寂寞。
月夜朦胧,向恂靠在馬廄的木欄邊,抓起草料來喂馬。向恂的胃口不佳,累了一天的戰場功臣可是能吃得很。向恂看着馬兒有些狼吞虎咽似的模樣,不禁笑了,伸開手臂攬住了馬兒。
“如果我也像你這樣無憂無慮就好了,可能我還不如你,你還可以保護你的主人,我呢,我有什麽用?做什麽都不對的我,已經快要一無是處了……”
“恂兒,不許這樣說自己!”
向恂擡頭,看着明寧模糊的身影走近,“師傅,您怎麽來了?”
“那你又為什麽在這裏?外面這麽冷,飯也不吃,你要是病了,會影響很多人。”
好像明寧說了一個笑話,向恂就那樣笑了,“沒什麽,出來散散心而已。”
看着向恂無精打采的樣子,明寧不免擔憂,“恂兒,不要妄自菲薄,你還是你,除了你自己,無人可以改變。”
“師傅,徒兒要說您逃避現狀了”,向恂的笑容很迷茫,而且越說越沉下了臉色,“在這裏,我的驕傲是目中無人,我的自尊變成了不知好歹,怎麽可能還和以前一樣?”
向恂消沉的一面,在明寧作為向恂師傅的十幾年間,是明寧所沒有接觸過的。天皇貴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向恂,從來都是神采奕奕,自信俊朗。不管如何去想象在物是人非的變故之後向恂的感受,這樣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才讓明寧真切地體會到向恂心裏那種不複從前的空缺。
“恂兒,師傅有一事隐瞞了你”,向恂連自救都沒有方法,宛茗是向恂全新的希望,明寧覺得,這才應該是成全,“恂兒,公主她……”
“師傅,師傅,向恂”,洪欣不知為何事大聲喊着,朝向恂和明寧跑來,“冷虎山的兄弟找來這裏見大哥,被抓起來了,向恂……”
“走,我陪你去看看。”
向恂跟着洪欣離開,明寧到嘴邊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只能嘆氣。
宛茗比向恂先一步到達,問清了緣由,自然也已經将人放了出來,連這一大幫人的去留權,宛茗都交給了洪世昌去決定。出乎向恂意料的是,冷虎幫兩百多個弟兄都來了,毫無惡意的,只是想找他們的大哥,洪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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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要是怪我沒有照看好兄弟們,我也忍了,兄弟們就是想來看看你,你不在,大家夥心裏沒着沒落。”
洪世昌緊緊地抓着刑正的手臂,幾近哽咽,其中感情之深厚,不言而喻。
“我知道,我都知道,從冷虎山到這,你們太不容易了,是我這個大哥不稱職,沒多交待就走了,對不住大家。”
“大哥,你千萬別這麽說,兄弟們就是想你了,你在這,過得好不好?這邊可冷了……”
向恂和洪欣都是面帶愧色,冷虎幫這個大家被拆散,向恂和洪欣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宛茗給小舞使了眼色,一會過後,小舞領頭,進來十幾個将士,将軍營的棉服一件件發到了冷虎山弟兄手裏。
“大哥,這真是給俺們的嗎?”
“我們身上都是泥,別回頭弄髒了。”
洪世昌一邊搖頭一邊幫着穿,“兄弟們,這都是公主的恩賜,好好謝過公主就收着吧。”
“這是要跪吧,跪着,跪着……謝,謝公主大人!”
“起來,都起來吧。”
宛茗說還不管用,宛茗只得讓洪世昌趕緊制止他們的大禮,“你們大哥在這裏是大将軍,打了兩場勝戰了,立下功勞,這些都是你們大哥給你們的,不必謝本宮。”
“大哥真是大将軍了,真太了不起了!”
人多的場合下,洪世昌只能用眼神向宛茗表示感謝,宛茗笑着讓洪世昌寬心,“洪大哥,今天也晚了,兄弟們先這樣安頓着歇下,其他事情,明天再商量,你也別太挂心,凡事都會有歸置。”
臨時鋪了床褥,一個營帳裏擠得滿滿的,好在都是些江湖人士,不曾介意和屈就。
“俺是不是就睡這了?”
“哎,虎子你去那,那不是挺寬敞嗎?”
迅速适應之下,各找各窩,本來就快沒下腳的地了,這樣一竄動,宛茗有心避開,還是免不了被碰撞。宛茗的臉色從未有過不悅,倒把某人看得皺緊了眉頭。
一個枕頭飛來,掉在宛茗腳邊,宛茗正和洪世昌說話,還沒有看清,一個漢子就那樣在變得狹窄的空間推推搡搡地大步走了過來,連宛茗站着的地方都被擠占着用來睡覺。宛茗避無可避,有些尴尬,眼看漢子就要到眼前,一只手自宛茗腰間環過,将宛茗護在了身邊。
那一瞬間給宛茗的感覺,就像在荊棘叢被帶到平地,無所适從的感覺消失了,而向恂仍然在身邊。
“大哥,你和兄弟們早點休息,我們先走了。”向恂邊說邊帶着宛茗往門邊走,沒有放手的意思。
見洪欣要跟着明寧離開,邢正急忙叫住了,“欣妹……”
明寧和洪世昌都看向了洪欣和邢正,洪欣卻沒有太多表情,“早點休息吧。”
出了營帳,有意尋找向恂和宛茗的洪欣見着了兩個人走遠的背影又愣了愣,無言地跟着明寧往另一邊走了。
待到主帳前,向恂欲松手時,宛茗握着向恂的手不放了。
“向恂,我有事要和你說。”
看着昏暗光線下宛茗清亮的眸子,或許是直覺的預感,低落的情緒讓向恂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竟有點無所畏懼。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早就該告訴你。”
宛茗眼底的決心換成疑惑,而向恂的臉上并無起伏,宛茗幾乎相信兩人所想的相同,但又因為向恂淡漠的态度變得不确定了。
向恂偏頭,将目光從和宛茗的對視中移開。四周靜悄悄的,連風聲都不忍打擾。
“宛茗,曾經我以為我們是命中注定一般的緣分,你的出現,和你相遇,讓我始料未及。一國太子,除去身份束縛,門第之見,竟然能有一段這樣的邂逅,難以不令人動心。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我憧憬過很多次娶你為妻的畫面,那種激動而美妙的心情,每每想起,我都如身臨其境一般幸福。”
向恂笑着,緩緩道出,但是語氣中淡淡的傷感讓宛茗莫名地擔心起來。
“原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有見到你的機會,誰奈命運如此弄人,讓我夢想成真的同時,家破人亡。我體會不了上天的用意,所有的幸與不幸,陡然間讓我驚醒”,向恂頓了一頓,看着宛茗,似乎在積聚勇氣,“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其實從一開始的相遇,被注定的,就不是一段良緣。”
宛茗的心猛地一顫,目不轉睛地看着向恂,無法置信,又或是無聲地否認。
“我隐瞞了最真實的自己,就像之前存在的一切都是假象,那麽還有相信的必要嗎?大夢初醒,再這樣讓你蒙在鼓中,只怕這個笑話會越鬧越大,即使現在,已經有些遲了。”
“一切都是假象,那麽感情呢?”宛茗的一句反問直擊向恂內心,躲得開宛茗的眼神,躲不掉自己心裏翻湧的悲傷與不舍,宛茗卻依舊執着,“我不信你是逢場作戲,所以你也不必說。向恂,你是否真心待我,我有自己的判斷。”
“你又怎麽肯定你的判斷沒有被謊言包圍?”向恂像是要絕了自己的退路,不讓宛茗的柔情瓦解一絲一毫,“我和你一樣,同是兩國公主,根本就不是男人。和親?質子?都将沒有結果,沒有未來,事到如今,你還能坦然地接受嗎?”宛茗的信任比匕首更能傷害向恂,在向恂的心裏,愧疚,疼惜,無奈,放棄的心情交織,向恂是抱着決絕的心意說出這個已經是不得不說的秘密,那種疼痛幾乎就是将要失去宛茗的絕望與痛楚。
宛茗想要說些什麽來回應向恂的話,察覺到身後方突然的聲響,宛茗警覺起來,拉住向恂的手腕,“先別說了,跟我進來。”
向恂擡手甩開宛茗,将臉上的悲傷隐匿,“不用了,你想怎麽做,我都毫無怨言地接受,要殺要剮,反正我這條命,早晚是歸原朝處置的。”
明顯是有腳步聲在走近,宛茗不得不停下了和向恂的糾纏,“向恂,你別想什麽事都自己做決定,你說了你想說的話,我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就不算完,你聽到了嗎?你走吧,不要再胡思亂想,胡言亂語,其他事,明天再說。”
向恂自嘲地笑了一下,心被掏空,也難以去分辨宛茗暗示的眼神,只是帶着傷心欲絕的失神,從宛茗身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小恂也不是一無是處,大家多擔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