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管家的聲音響起來,透着着急,對聞聲出去的秋心說道:「公子可曾歇下了。」

「應該……歇着了。」

「那怎麽辦,周家二公子來了,有急事,說咱家公子回來得急,忘了一件正事。」

聽管家聲音急迫,床帏裏呼吸淩亂的兩個人都停下來。

「看樣子是有急事。」歉意地吻在她額角,他準備起身,「你先歇息,我忙完了就回來。」

說着聽到秋心敲門,鐘星遠應了一聲,「我起來了。」

「那我在門口等着公子。」管家松了一口氣,站在那裏。

他聽着裏面隐約傳來的聲音,似乎是穿衣裳,卻始終沒有說話聲。

等到鐘星遠打開門走出來,許映雪不冷不熱的聲音才從帷帳裏傳出來。

「忙完睡書房去,別來來回回的,我不想睡得好好得被你折騰醒。」她透着點賭氣,口氣冷冽。

鐘星遠苦笑,卻沒反駁,「你先歇息。」

等他率先往前走,已經吓愣的管家才回神。

管家瞪着眼不敢相信剛才說話的人是那位剛受寵的小夫人。那口氣……簡直比自己房裏的河東獅還狠。自家的河東獅是兇,這位小夫人那就是霸道,竟直接攆人,一點面子都不留。天哪,這還是以前那個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夫人嗎?

管家瞪着眼,喑喑想着以後也要對許映雪恭敬點,府裏的流言蜚語絕不是空穴來風,等他再看鐘星遠,就有點幸災樂禍。

別管什麽公子老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還不是低眉順眼。

比起前段日子的清淨,這一日許映雪房裏難得的熱鬧,不大的地方擠了七人。

Advertisement

鐘星遠的地盤就在書桌後,沒人敢去占,她身邊就慘了,除了笑得合不攏嘴的秋心,還有四個針線房的婦人圍繞着,纏得她沒有半點空隙。

夫人看看這匹桃紅料子多麽好,做件衣裳正襯您呢。」

「桃紅的料子好看,這匹也不錯,顯得莊重點,小夫人身分貴重,這樣看真正好看。」另一個婦人拿着料子往她身上比,嘴裏啧啧稱奇。

她們圍着許映雪,見縫插針推薦料子,這些料子都是鐘星遠讓人從庫房搬出來的,共有十幾匹讓她挑,難得有機會讨好近來這位炙手可熱的小夫人,她們怎麽能不賣力。

「那就留下吧,做什麽你們看着來就好。」比起她們的熱情,許映雪懶懶地,用手指點了幾下, 把幾匹鮮筢的都留下了,省得她們多話。

看她手點的那些,婦人們對個眼神,都明白對方心裏想着什麽。

這些人都是府裏精挑細選逬來的針線婦人,能逬府的不能只是活計好,還都是些人精,看慣了眉眼高低,懂得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最擅長哄着府裏的主子們高興。

她們看許映雪,雖然模樣出挑,還得了公子的寵,可哏皮子淺,挑的都是花色豔麗的料子,另外一些雖然素雅卻不便宜,都是南方買來的好東西,她卻看都不看就說不喜歡,有點窮人乍富的意思。

她們雖然這麽想,卻不敢說出來,要是熟悉的主子還能大着膽子推薦一下,對這位不熟悉的小夫人不知道秉性,哪敢亂說。

許映雪感覺到那些目光,但她只當做不知道,翻着話本亂看着,又得時刻換個姿勢,腰酸得厲害,久坐不得。

婦人們看她懶懶的,趕緊開口,「料子都挑好了,那請小夫人站起來,我們幫着量量尺寸,知道小夫人尺寸,做出來的才好看呢。」

「嗯。」她站起來,任由幾個人擺布。

倒是鐘星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書,走到這邊,他眼神在許映雪全身上下游走,又指着兩匹銀白料子突然開口,「這些也留下,天氣很快轉涼,這些做兩件大氅,拿狐貍皮子鑲在衣領上。」

「哎呀,這樣才好看,我們都沒看出這匹最好,公子眼光真準。」聽府裏的正經主子發話,婦人們都笑了,誇個不停。

冷眼旁觀男人得意的表情,許映雪冷笑,瞪他一眼,「昨晚嫌棄我衣裳太素淨不華麗的人難道不是你?」

從進來之後這位小夫人就淡淡的,還以為是個好脾氣的主,誰知一開口就嗆人,火藥味十足,還是對着自己的夫君,幾個婦人都吓了一跳,也都不敢幵口。

更讓她們意外的是,鐘星遠沒生氣,他好脾氣地笑笑,「那也不必都要鮮豔的。」

「反正東西都是你的,當然随你的意,想要怎麽做就怎麽做。」

「那你的人……」他下意識想說,那你的人是不是也是随意讓我怎麽做就怎麽做,可看婦人們表 情又忍住,他不想讓下人覺得許映雪不莊重。

顯然許映雪也懂了那半句話,狠狠瞪他一眼,還是乖乖站着給她們量尺寸。

「聽我的沒錯,做出來你就知道好看了。」

「随便吧。」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反正那幾匹鮮豔的要給我。」許映雪有點賭氣。

「都是你的。」

鐘星遠知道她氣什麽,昨晚床上自己不經意一句你怎麽總穿這麽素惹惱了女人,恨得差點把他從床上踢下去,即便一大早就讓人送了布料來,也沒讨到好。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越惱,自己反而更喜歡,瞧着賭氣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模樣,他想笑,但是還是忍住了,不過心情倒是暢快。

他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癖好,難道是看慣了溫柔似水的,變了口味?

男人站在她旁邊想着,許映雪心思卻也很複雜。

她的确在賭氣,正如男人所想。可鐘星遠想不到的是,她的氣不只是這些,還有許多。

也許是最近日子過得暢快,她対以前那些凄惶的往事沒有多想起,可昨晚一番話引起她許多記憶,才多了滿肚子的氣。

鐘星遠說她喜歡素淨的衣裳,這話簡直像是一根刺,她哪裏是自己喜歡這種顏色,分明是不得已。

每個桃李年華的女子,但凡有幾分姿色,有幾個不愛花啊粉的,衣裳是怎麽鮮豔怎麽穿,就怕浪費了上天賜給的好年華。她在娘家時候也是那樣,多少水嫩的顏色都穿在身上,遠遠看去水蔥似的嬌嫩。

可自從逬了鐘家,因為男人的寵愛不在身上,自己只能陪着鐘夫人迸出佛堂,漸漸的就開始換成 素淨的衣裳,總是穿得灰撲撲的,才十八九的年紀就穿得像個有了年紀的婦人。

她并非不愛鮮豔,只是鐘夫人眉眼間的喜惱都看得清楚,她當時只想做鐘家的好兒嫁,卻沒想着對鐘星遠争寵,自然成了那種模樣。

等到後來梁玉音進府,偶爾看到那位搶了自己正室之位的新夫人,看那花團錦簇的粉蝶打扮,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這樣傻,素淨雖然也雅致,可偶爾穿上顯得人俏麗,總穿着素淨的衣服,整個人都黯淡了,按照自己的習慣,能讨得男人的喜歡才是怪事。

想明白後,雖然沒想着再換個模樣和粱玉音争寵,心底裏迂是想做做幾件鮮豔的給女兒看,好不容易到了新年有人來做衣裳,她就挑了件淡黃色。可等到守歲那夜,她穿着新衣裳出現在鐘家人面前,卻被上座的梁玉音刺了眼。

她衣裳顏色和自己相似,細節處卻又勝出一籌,配上那副絕世的容顏,恍如神仙妃子……倒是她這個贗品被人看在眼裏,成了笑柄,那一夜如坐針氈。

到了後半夜,她和離席的梁玉音走個對面。女人淺笑倩兮,眼神卻像把刀在她身上割,她輕笑着說,我最讨厭人家和我穿一樣的衣裳,你還真是會挑。可惜穿了同樣的衣裳也搶不走同一個男人,省省那份心吧,沒得讓人看笑話。

自此以後到自盡那日,許映雪再也沒穿過豔麗的衣裳。

想到這些往事,她心裏如同被針剌,又忍不住瞪男人,「你最近沒事做了,總來我這裏做什麽。」

「忙裏偷閑罷了,怎麽,我在這裏你不高興。」

「有什麽好高興的。」她深吸一口氣才平複了內心翻浦的情緒。

兩個人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來往間卻經讓婦人們目瞪口呆,難怪管家囑咐要好好侍候,不準多話。原來這位小夫人是個有脾氣的,竟然敢這樣對自己的夫君說話。

想到這也是男人慣出來的,她們悄悄聽着,羨慕不已。果然命裏有寵躲都躲不掉,之前再怎麽看不順眼,眼前還不是飛上了枝頭做鳳凰。

許映雪沒去注意她們怎麽想,等到婦人們量得差不多了,又坐回去,這才開口,「腰上再減一寸,別太寬松了。」

「是。」聽她這麽吩咐,婦人們沒二話,做衣裳也有講究,要遇到那種不得寵的,一年裏難得做幾次新衣裳就喜歡做點寬松點,胖了、瘦了自己的丫頭就能幫着把衣裳收放,要遇到得寵的,那就省心了,也不必想着以後,怎麽好看貼身怎麽做。

對眼前這位來說,只要抓住男人的心,得了寵多少好東西還不是接踵而來,自然不必顧忌。對鐘家大公子來說,別說小夫人想要幾件衣裳,就是每日裏都穿新的,不重樣也是小事一樁。

「對,再減一寸正好。」對她的決定贊不絕口,鐘星遠看着她暖昧地笑。

看他眼神就知道男人恨不得立刻把自己丢床上去,她引誘似得咬了咬唇,對男人抛個媚眼,心底裏卻打着壞主意。

她就是要做些鮮亮的衣裳,自己穿着高興不算,還要在走的那天全部留下,留給這個喜歡欺負自己的男人,也惡心快迸門的梁玉音,讓她想到自己就鬧心。

反正以後就要過不起眼的百姓日子,這些衣裳太招眼,都穿不出去,不然就會成了刺眼的靶子,被偷或者賊人盯上都是受罪。

尺寸量好了,婦人們又問她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喜好。許映雪沒什麽愛好,就大概說了兩句,幾個人才正說着,管家就走進來了,先對鐘星遠行了個禮,然後又笑眯眯地看着許映雪也行了個禮。

自從那日見到許映雪發火,他也開始恭維這位主子,時不時來這邊露露面。

這會管家就有事要回,十分恭敬,「夫人,門房小厮來說,鄭府大夫人下帖子,請您過府去游 園,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我好回話。」

聽到這話,鐘星遠也很好奇許映雪的反應,盯着她瞧。

各府裏的女眷來往不算是大事,熟悉些的都經常走動,對男人們來說很無趣,對女人們來說就很重要,能被邀請過府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是她們認可了你的身分。現在來請許映雪也是如此,因為自己寵她,那些人就把她當成重要人物來請,如果不是這樣,萬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要不然她嫁過來這麽久,怎麽也沒人下帖子。

顯然許映雪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臉色瞧着淡淡的,不悲不喜,「我身體不适,回了吧。」

她就幾個字,至于話該怎麽說才漂亮,自然有管家去回。

「是。」管家得了命令,退下了。

這一刻,他對這位小夫人的好感又多了幾重,別管在府裏怎麽鬧,她性子還是很安分,沒想着與外人交際。

鐘星遠也很疑惑,「怎麽不去。」

「沒意思。」許映雪覺得累,許家家業雖然不大,可也有同階層的人家來往。平時女眷們聚在一起要嘛炫耀,要嘛吃醋鬥氣,被人讨好的同時還要讨好別人,挑三揀四的最沒意思,她向來不喜歡。

何況以後自己要離開這裏,越少人注意到自己越好,不然以後走了,可能會添上許多麻煩。

看到鐘星遠臉上縱容的笑容,再想到自己離開的時間沒剩下多少,許映雪心像是被針紮了,疼得難受,看向男人的眼神有點哀傷。

時間過得好快,無論怎麽決絕,此刻的不舍都是真切的。她會記注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記得他的縱容和寵愛,大概再也不會愛上另外一個男人,這些美好的記憶将會陪伴她終生。可惜造化弄人,偏偏是現在才對她好。

然後宛兒出生後,她還是會告訴女兒她的爹爹多麽愛她,也愛她的娘親。

越想越難受,她再也看不下去話本,恨不得撲到男人懷裏哭一場,鐘星遠雖然不明白她想了什麽突然變了臉色,可瞧着她難受的模樣也下意識地走過去,摸着她的額頭,「身子又不舒服了,哪裏 不好我去找大夫。」

他說着要走,卻被許映雪抓住手。

她苦笑,「哪裏就這麽多病,我是想到一些不高興的事兒。」

「誰讓你不高興了,該罰。」

她蹙眉,「除了你還有誰。」

許映雪難得撒嬌,十分受用的鐘星遠大方接受,恨不得把她摟在懷裏,細細地愛撫,看到此景的婦人們,只是相視而笑。

這幾個婦人多麽有眼力,看主子們想親近,立刻站直了身體,「小夫人的尺寸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們這就回去趕工,不出十日就能送來。」

「好,盡快。」鐘星遠點頭。

「是。」躬身行禮後退出去,她們都忍不住笑起來。

房間裏終于恢複安靜,秋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許映雪突然抓住男人手指,放在自己掌心摩挲幾下,對着他吃吃得笑。

情思來得很快,心瞬間就被勾得纏纏繞繞,倒抽一口氣,鐘星遠抱住她,「你就是個妖精,真想看看你穿上那些衣裳是什麽樣子,讓她們趕緊做,最好在我回來後就能看到。」

「你要去哪裏?」許映雪皺眉。

「一樁大買賣出了問題,需要我親自去處理。」

「一定要你去嗎?」

「怎麽,舍不得我了。」

「沒有。」她不想承認,可失落感那麽強烈,還是忍不住問出口,「要去多久?」

「看情況定吧,我路上會讓人往家裏送信,你放心在家裏等着我。」看她滿臉不安,男人微笑,低頭親她的額頭,「我都要離開幾天,還不趕緊補償我。」

男歡女愛這種事迂是适合晚上做,白日宣淫容易緊張。

許映雪抱緊了男人的腰,人在情欲裏浮浮沉沉,還要分出半分心思注意緊閉的房門會不會被推開。剛才她眼裏只有鐘星遠,忙着量尺寸做衣裳,也沒注意到秋心是什麽時候出去的,自然也不知道去做什麽。

現在青天白日兩個人跑到床上亂來,她怎麽能不緊張,生怕那丫頭闖進來。

看她出神,征惱的男人狠狠沖撞了幾下,聽到那張小嘴裏發出難耐地呻吟,這才滿足,噙住細細的咬,「你還敢出神。」

被他弄得不上不下很難受,許映雪主動攀住男人肩膀,加深了吻,「我、我怕秋心進來。」

「她不敢,門都關上了。」

「她又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鐘星遠想了想,還真是,這丫頭看着聰明,其實是個實心眼的,像她的主子一樣經常做傻事,惹自己發笑。

他越想越覺得有趣,動作也沒慢下來,喘息着說道:「進來也看不到,怕什麽,頂多聽見你的聲音。」

……

*本書內容略有删減,請諒解*

細細的喘息聲誘人得要命,鐘星遠眼神越發幽深,他反握住她的手指送到嘴邊,用牙齒輕輕地咬,看她蹙眉有些得意,「打罵我是舍不得,只能在床上罰你,你既然認了錯,待會可不許求饒。」

「嗯……」知道鐘星遠橫豎都铙不了自己,她幹脆更放肆點,把腿攀在他腰上不留下縫隙,夾緊了讓男人也不那麽痛快。

被她引誘得春心大動,恨不得進得深一點,鐘星遠強忍着,在她指尖上咬,留下許多小小的痕跡,「這是爺給你烙得印,以後再勾引我,就看一眼,讓你不長記性。」

他是真心地喜歡許映雪使壞的模樣,也是真的覺得頭疼。那日她在管家面前給自己下馬威,後來就被管家打趣幾次,每次忙完都提醒早點回府。今天在下人面前這一出,傳出去不知道要成什麽樣子。

這女人被自己慣壞了,越來越嚣張的不像樣子,他簡直能想象再過段時間,被她爬到頭上的模樣。

看來是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