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臨時工罷了

最近, 社奉行內似乎很少能見到托馬的身影。

這倒不是說他的工作不夠盡心盡力,家主和大小姐交付的工作他仍然能完美完成,只是在平日裏的閑暇時間, 他似乎總是喜歡往外面跑。

他平日裏就因為家政官的身份被一些武士私下裏看不起,如此一來更是容易被冠上“玩忽職守”“果然不是值得信賴的對象”一類的流言蜚語, 只是托馬一貫不在意這些私下的瑣碎聲音,鎖國令加上眼狩令, 天領奉行的士兵在街上巡邏的間隔越來越短,出來巡邏的人也越來越多,如此一來即使是稻妻城內的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愈發壓抑。

這樣不行呀。

托馬嘆了口氣,身處這種工作環境, 家主倒是維持着一貫滴水不露的沉穩姿态,只是眼見着大小姐日日愁眉緊鎖, 他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日在準備出門的時候, 卻意外的被人叫住了。

“托馬。”

家政官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後叫住自己的端莊少女。

“大小姐,您叫我?”

神裏绫華的表情有些嚴肅, 托馬見她閉口不言只是盯着自己,便知道有些話不适合在這個場合下直接說, 果不其然, 回到了神裏绫華的書房後,少女從桌上推出一張紙, 示意托馬打開看看。

“……這是,蒙德那邊傳來的消息。”既然是傳遞情報就不可能描述太細, 但是作為蒙德出身的托馬, 倒是比這裏的任何人都清楚這張紙上的分量。

“是的。”

神裏绫華拘謹地點點頭, 神情略顯惆悵:“這位旅行者的情況已經寫在了紙上, 他如今正在璃月……”

有些事情不需要說的太透,托馬一點就通:“您希望我在離島那邊做好鋪墊,然後邀請他是嗎?……可是您能确定他一定會來稻妻嗎?”

神裏绫華對此也有些為難,但是要因為小小猶豫就放棄這種可能,這不是她的風格:“稻妻雖然頒布了鎖國令,但是和璃月之間的貿易往來并沒有徹底斷掉……而且這位旅行者似乎也沒有想要停留在某個地方的打算,我們還有機會。”

托馬皺皺眉,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離島那邊我來準備。”

少女點點頭,只是看起來仍然不曾放松。她将那封密信放在火上點燃,等到徹底燒幹淨後才轉頭看向了托馬,稍微松緩了幾分緊蹙的眉心,微笑問道:“你最近去離島的頻率比較多,怎麽,那裏有什麽感興趣的事情嗎?”

“唔……”托馬有點為難的撓撓頭,無奈道:“非要說感興趣倒也算不上,只不過您知道的,那裏如今停留了許多外國人,其中有一位現在和我關系還算不錯……她的話,怎麽說呢……”

神裏绫華眨眨眼,看着托馬垂眸思索片刻,只是這次還沒和自己解釋,他忽然先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該說是‘遠超想象的聰明’呢,還是‘出乎意料的笨拙’呢?”

說她聰明,是因為她很多事情要做的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好上許多;

說她笨拙,卻又是因為她分明知道自己能力不低要同外人藏拙這件事,只是她的判定标準似乎總是比尋常人的要求高出一大截;這也就導致了很多情報內容在托馬的理解中本該是費不少力氣才能弄到手的,可她輕而易舉就弄能明白不說,也同樣非常不理解為什麽這種事情別人居然浪費這麽長時間都還搞不懂。

自己先前反過來詢問她究竟是如何了解到的,她也只是滿臉都是“這種簡單問題居然還要費力氣思考嗎”的茫然疑惑。

但是,總歸什麽反應都不讨厭就是了。

別的不說,她自己發現問題後瞳孔地震的樣子還是蠻有意思的。

托馬沒有仔細解釋,這種描述模糊又完全自相矛盾的形容自然讓神裏绫華感到難以理解,但是托馬意外的只是笑了笑,并未直接做太多的解釋。

“抱歉大小姐,只是有些地方我還需要确定一下,如果沒有弄錯的話,說不定我們的下一步計劃會比想象中更加輕松。”

神裏家的大小姐擡扇掩面,微微眯起眼睛。

“既然托馬已經這麽說了,那就先按着你的方式來吧。”

***

這一次,托馬進入離島要比之前還要麻煩一點。

勘定奉行的管理最近愈發嚴格了,遠國監辦最近明顯也比先前嚣張了許多,若不是自己手中還有社奉行的信物怕是他也很難進來。

饒是如此,他也在完全沒必要的關卡審核上浪費了不少時間,他來這裏的次數不低,早就在不少人之中提前混了個臉熟,而離島這種如今封閉的小地方最不用擔心的就是信息流通,拘禁在此的外國人越多,某種意義上無所事事的閑人也就越多。

有人和我說托馬被勘定奉行的人糾纏住了我還不信,只是好奇跟去看了一眼,正巧看見勘定奉行的組頭和托馬說着什麽,還不等我靠近他就已經提前看見我,倒是先我一步揮揮手,遠遠對我打了個招呼。

“呦。”等到托馬解決掉那邊的小麻煩,也已經過去了半天,見我的眼神還停留在那幾個勘定奉行的身上,托馬的笑容也有點苦惱:“最近離島越來越難進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見我沒搭話,他倒是先主動開口了,“先別說我啦,你這邊怎麽樣?”

他一提這個,我心髒就反射性咯噔一下。

我自認為和托馬先生彼此之間是有一點小小的默契存在的。

他不去過度思考我的經歷和故事是真是假,只是出于一個好人的良心角度出發,在能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我提供幫助,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來一點小小的情報要求;

而我不去過問他的出身來歷,也不去多問他為什麽如此熱情要幫我這麽多,在離島範圍內盡力完成他的委托要求,就這麽簡單。

但是千算萬算,誰能料到問題不僅出在了我的身上,還是至關重要的情報能力上?

要知道無論是夜蘭小姐也好璃月七星也罷,包括我後期的那些客戶在內,窺一斑而知全豹是最起碼的要求,畢竟所有的客戶都是希望用最少的錢換來最多的信息,只要能拿到最關鍵的地方,我用了什麽手段什麽方法他們從來都不關心,何況要想在璃月那種人均內卷狂魔的地方站穩腳跟,這種程度的本事自然也是要有的。

我在此之前和夜蘭小姐他們待得太久了……久得已經徹底習慣了她們的工作标準,哪怕到了稻妻也沒來得及改過來。

但是……稻妻沒有這個硬性隐藏要求啊!!!

我現在在稻妻的設定就只是個剛出茅廬的教令院學生啊!頂多就是童年慘了一點但是這和我處理情報的能力完全就是兩碼事啊!!!

第一次聽見托馬疑惑反問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睛我才慢半拍地才注意到這個致命的破綻——

一不小心被璃月的工作狂們無意識卷高了工作标準什麽的……簡直是摸魚人的一生之恥。

好在托馬并沒有就這個問題窮追不舍下去,而是很體貼的保持了沉默并當場轉移了話題,雖然我百分百确定他已經抓住了關鍵破綻,只等着他什麽時候來反過來将上一軍。

“抱歉。”這種時候反倒是奧羅巴斯主動和我道歉了,“若非吾之契約……小姐也不需要被困束在此,因為一點算不上問題的問題受人擺布。”

“沒關系,”我麻木回道,“比你更麻煩的委托我也接過,這種程度問題不大。”反正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被扔出離島遠離稻妻的核心區域,大不了直接在稻妻城或者直接在邪眼工廠開個死域,大家全都死了就沒人去打海祇島了。

“……請您務必不要這麽做。”奧羅巴斯幹巴巴的阻止道。

“沒辦法嘛,我也不是萬能的。”我兩手一攤,一句話算是回了奧羅巴斯也是回答托馬的問題,“只知道最近的萬國商會需要交上去的稅金又增多了,有些商人已經快要交不出來,所以最近開始改成了收繳‘晶化骨髓’這種東西。”

這消息對托馬算不上太好,對與奧羅巴斯更是個絕對的壞消息。

勘定奉行的人出面收入大量的晶化骨髓,這對于其他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麽需要注意的大事情,但是對與邪眼工廠記憶猶深的魔神大人來說,這只代表了一件事:

雷神麾下的三奉行,可能正在默許那些愚人衆侵蝕海祇島、用最卑劣的方式掠奪他的子民的生命。

無論是三奉行已經被愚人衆同化成功、還是他們已經和愚人衆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對此刻的奧羅巴斯來說都不是好事情。

“也許這次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奧羅巴斯倒是先跟着喪氣起來了,“吾從一開始便不該把你卷進來……”

我暫時沒空搭理魔神先生的自怨自艾,托馬的表情同樣很嚴肅,勘定奉行在這裏做得越過分,說明眼下情況越不樂觀——

“看起來我接下來需要在這裏常住一陣子了……”簡單聽完我這邊的情況後,托馬已經是一臉愁苦,“勘定奉行做到這個地步,是真的一點也沒考慮過雷神大人的清名和稻妻的聲望啊。”

“這倒也不一定。”上達天聽這種事情對與萬國商會的這些普通商人來說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們所能接觸到最麻煩的大人物估計也就是勘定奉行的這些人,而對于商人來說,只要日後的稻妻仍有利益可循,那麽這期間攢下來的委屈和不滿其實都是可以一筆勾銷的。

除此之外,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我比較在意。

“您剛剛說要住下來?”

托馬點點頭:“嗯,最近需要在離島這邊做點準備。”他原本還在思考,忽然看見我的眼睛仍然盯着他,哭笑不得的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忽然這個眼神看着我?”

我死魚眼答道:“我在等您分配任務。”

掉馬都差不多了,何必垂死掙紮,趁着眼前這位心情好說不定活還能少幹點。

托馬搖搖頭,無奈笑道:“你要這麽說我都有點好奇小黛之前是幹什麽的了,不過看你之前的樣子,估計出身家世和教令院的部分都是真的,對吧?”

啊——

我自暴自棄的點點頭。

“你完全可以自己走的。”托馬眉眼彎彎,看起來不氣不惱也沒有什麽想要趁火打劫的趨勢,“這麽聰明,本人也很漂亮,就算是現在的稻妻也很吃得開呀。”

我幽幽答道:“我現在有必須留下的理由。”

無論是通行憑證還是愚人衆與幕府的關系,前者現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算是什麽問題了,真正麻煩的是後者,如果愚人衆真的已經深入幕府和三奉行勾結起來,那麽我摧毀多少個邪眼工廠海祇島都只有死路一條。

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奧羅巴斯才一直在長籲短嘆。

“這樣。”托馬點點頭,果不其然毫不意外我的回答,“那麽,不知道小黛小姐介不介意這段時間暫時和我合作一下?”

他在掏出名帖和握手之間猶豫不過一瞬,不動聲色地選擇了後者,金發青年笑容燦爛爽朗,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好了,在下托馬,是社奉行的家政官,白鷺公主的近仆。”

他說的這麽鄭重其事,弄得我也有點謹慎起來了。

“你好,在下斯黛拉。”我伸手回握,對他點點頭:“之前的身份很多,目前的身份應該是‘海祇大禦神現任侍神巫女’?”

原本還陷在自我消極中的奧羅巴斯立刻出現在我的頭頂,很驕傲的擡起了自己的腦袋。

托馬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有什麽問題麽?”

“呃……”托馬左右看看,然後彎腰湊過來小小聲地說道:“如果你口中的那位‘海祇大禦神’是說八醞島的那位蛇之魔神,那麽那位早在好多年前就被雷神一刀斬殺了……你在那邊甚至是海祇島說這個都沒毛病,在離島這邊多少有點……”

叛逆。

“沒事。”我很淡定的點點頭,順手掃了掃自己的頭頂,對着托馬笑笑:“本人只是個臨時工,不要在意這種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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