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忘了點啥
托馬對我的新身份接受良好, 某種意義上這的确方便了很多事情。
“所以你之所以辛辛苦苦跑到離島這邊來,就是因為……”
“八醞島那邊的戰事早就已經到了波及群衆的程度。”有些事情可以隐藏,有些事情确實沒什麽必要的, 戰争牽連無辜群衆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是離島的這些商人:“總要想一些解決辦法。”
“既然如此——”托馬沉吟片刻,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要合作試試看嗎?我可以把你引薦給社奉行的家主。”
海祇大禦神侍神巫女——這樣的身份雖說對離島和稻妻城有些微妙, 但是對于不吝啬手段和方式的神裏家家主來說,卻也沒什麽需要額外擔心的地方。
別的不說, 哪怕只是目前表現出來的能力,至少這一次的引薦對家主來說就不算虧本。
啊……
我眯起眼睛,卻沒直接接下托馬的邀請:“你所說的邀請指的是什麽?且先不說海祇島之前和稻妻主城這邊究竟是什麽關系,現在的幕府和反抗軍勢同水火, 你們社奉行的家主直接邀請我上門做客,這當真沒什麽問題嗎?”
“不不不, ”托馬忽然謹慎起來, 重新修正了我的措辭,“只是我願意為你引薦,不代表家主真的會見你,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思。”
我挑眉。
我可不覺得家政官先生擁有類似的權力——至少在我的記憶中,不應該有。
感覺類似的情況我也經歷過:到了某一個地方, 因為某一件事情被大人物賞識, 然後加入其中為其效命,并在之後的大事件裏随波逐流, 直至渾渾噩噩的到達下一個地方……
如今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我在蒙德的理由, 是為了把卡佳他們帶回至冬國, 打算陪他們在故鄉度過人類的一生然後再繼續去追随我想要追随的月亮;
我在璃月, 一來是因為卡佳他們的确就在那裏, 二來我對那片土地多多少少有着自己不可言說的眷戀和血脈的牽引,在這個基礎上,我不介意為那裏的人做些什麽。
但是,稻妻?
——我沒什麽攙和進來的興趣。
何況眼狩令和鎖國令,這兩個疊加在一起造成的壓力可不只是愚人衆深入內部可能會造成威脅這麽簡單——哦我差點忘了,幕府的核心怕是都已經被愚人衆滲透得差不多了。
制作邪眼的工廠開在了八醞島那種地方,而不遠處就是幕府軍駐紮的軍隊,就算地點足夠隐蔽,如此大量的軍需材料運往工廠居然都沒有人發現,要說和海祇島之間的戰争沒有幕府在暗地裏的推波助瀾,在離島呆了一陣子後,就連奧羅巴斯都不會相信這種話。
那些大量的晶化骨髓以稅法為理由上交給勘定奉行,又因為本來就是背着家主和高層私下進行的交易,自然不可能長期停在手裏,不要摩拉而是開始要晶化骨髓,代表這種東西可以用最快速度轉手賣給其他人,換取比壓榨商人更加高額的恐怖利潤。
托馬眨眨眼,若有所思。
一定程度上,這也是奧羅巴斯最近愈發消極抑郁的原因——幕府私下行事如此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堪稱在雷神眼皮子他大致也弄明白了眼狩令和鎖國令的關鍵,就是雷電将軍封鎖自我,将所有事務轉交給三奉行負責。
如此一來,只要這件事情本身還存在利益,那麽停下一家邪眼工廠,務必還會出現第二間、第三間……直至海祇島甚至是整個稻妻都被愚人衆敲骨吸髓徹底抽幹,不然只是想要單純停下邪眼造成的詛咒侵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看着在我影子裏郁郁盤成一團的影子,嘆口氣:“請您不要這個樣子,答應好的我肯定會做到啦。”
托馬一臉茫然:“你在和誰說話?”
“海祇大禦神,遠呂羽氏尊,蛇之魔神奧羅巴斯,蛇骨礦洞骷髅腦袋的意識本體……随便你們這邊怎麽稱呼。”
托馬的茫然瞬間轉為了糾結的驚恐。
“他在這裏!?”
“嗯。”雖然只是作為依附在我靈魂上的魔神殘渣,在契約的約束下好像別人也看不到的樣子,我彎腰戳戳縮成一團正在自閉的奧羅巴斯,見他悻悻化作霧氣重新消失入我的影子,這才轉頭看着托馬,“只不過看起來要想通過幕府這邊研究如何停下戰争是不太可能了,介于我和魔神先生還有契約的內容尚未完成,我就先不在這裏呆着了。”
“……诶?”托馬一愣,見我表情不似作僞,原本懶洋洋坐在地上的青年直接震驚到跳起來:“诶!?”
“您這是做什麽?”他這麽大的反應我都要以為欠了他多少錢了,“我留在現在的離島沒什麽用處,哪怕進入稻妻城也只是在浪費時間罷了,不如早點脫身想點別的法子。”
“也許還有些別的辦法呢?”托馬耷拉着眼睫,聲音裏原本的活力也散去了大半:“你要是加入反抗軍那邊……”
“不會啦,都說了只是臨時工,怎麽可能去那邊還給自己找個長期工作啦。”我對他攤出手,試探着問了一句:“倒是托馬先生之前說過可以幫忙引薦社奉行的家主,有沒有什麽之後還方便繼續聯絡的信物?”
“有啊。”托馬眨眨眼,重新振奮精神,從衣兜裏掏出名帖遞給我,想了想又從頸上摘下素色的挂牌吊墜一同放在我手裏:“拿着這個去社奉行,直接找家主不太可能,你找我就行了。”
這就沒問題了。
“要我送你出去嗎?”
“那倒不必。”
先前之所以跑到離島來就是想要一張可以自由行走的通行憑證,只是到了現在的這一步倒也沒必要繼續做個懂事的好孩子——如果不打算遵守規矩,那麽就不存在規矩。
既然無法通過習慣的常規辦法解決問題,那就只能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強制性讓高高在上的執行者拉到和我同等的對話視角了。
奧羅巴斯現在對幕府已經失去了信心,直接導致他現在對我的任何計劃都沒有意見——包括被我重新帶回邪眼的工廠,這個最初的起點。
“我們要做什麽?”
魔神先生很溫馴的問我,他見我上上下下溜達一圈,最後停留在了最底層,那間原本關注我的房間門口。
種子衍生的藤蔓只是凋零了一部分,離開不過數日,藤蔓的長勢卻堪稱恐怖,此刻已經無聲無息占據了工廠的內部,觸目所見,皆為青翠的植株——散兵不在,而這裏的其他愚人衆士兵也早就離開,想來是這藤蔓他們用盡方法也無法清理只好換了個其他地方,留下一間廢棄無人的工廠,倒是方便我做接下來的事情。
本來我對這顆種子的信心只有三成,但是在奧羅巴斯的魔神殘渣作為養分融入其中後,成功的信心倒是能提到七成左右。
要做什麽呢——
奧羅巴斯沒有聽到人聲的回答。
萬物凋零,死域蔓延,工廠之外是飛禽走獸倉皇奔走的絕望嗚咽——森林與土地正在哀泣,柔弱的軀體已經無法繼續作為包裹“死”的容器,被無限壓縮的死凝成了實質的概念,吞沒。
污濁的黑色吞天噬地沒入了鋼鐵鑄就的囚籠,閃爍詭谲紅光的枯藤歡欣雀躍的取代了原本生機勃勃的淺翠嫩色,祂們生長,舒展,枯萎的藤枝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去努力遮掩最中央處新生而赤|裸的軀體。
——更換身體的過程每一次都很讨厭,無論是這瞬間爆發的大規模死域,還是這全然未知的下一次身體情況。
果然,像那枚被風雪掩埋的種子只能生出幼童的軀體的種子仍然只是少數,大概率應該和在雪地裏埋了那麽久分不開關系;我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舒展了一下手指,動作有些僵硬,好在稍微活動一下就好了。
以及,現在的視角可真的是久違的高度。
第一反應:對散兵叫矮子的底氣增加了。
也許是靈魂寄生的影響,并沒有被污染,只是被死域的氣息“滋潤”的感覺完全稱不上愉快,奧羅巴斯身形凝實的程度遠勝過往,他爬過那曲折蜿蜒的死域枯藤,擡起腦袋看着自己不知為何瞬間長大的契約之主。
“什麽?”
我回頭看着他,奧羅巴斯卻迅速轉過腦袋,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您的衣服,小姐。”
我有點驚訝。
還真是位意外的紳士啊,魔神先生,雖然也不知道一條小蛇到底有什麽好避諱的……不過算了。
我順手折下兩只死藤揉成人偶的形狀,俏麗女童姿态的一雙式神下一瞬在我面前翩然而立,“主人有何吩咐?”
“把這個,送回離島的玉子婆婆那裏。”
死域之下萬物凋零,更何況只是一件普通人做的衣服,一雙式神暫時取名為游魚和飛鳥,其中飛鳥接過被元素力保護的和服,俯身行禮後就離開,另一個乖乖站在原地,等着我的吩咐。
“去幫我找一件能穿的衣服來吧。”
等待衣服的過程有些緩慢,奧羅巴斯的羞恥心還不足以讓他馬上開口詢問為什麽一下子從少女變成了成年人,而我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埋頭苦思,但是毫無頭緒。
等到名為游魚的式神取回衣服并重新穿好,我也沒想起來自己到底忘了點啥。
算了,反正這麽久都想不起來,估計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