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穆玄英挂帥

作者:藍底白花

cp:穆玄英X莫雨

一 好吃不如餃子

初春,落雁城女兒雙雙出行,缡幕長垂,桃紅柳綠的風光。翟老的鵝毛扇被書童從箱底抖出來,在風裏速嚕嚕地殘落幾根毛。軍師搖破扇,說今年是陽春白雪,好兆頭,大家都好好認字,這可是個讀書的好時候。

又把扇頭一轉。

你們看看,少主正可勁兒地使勁兒呢。

旁邊的月弄痕點點頭:我看到孩子的頭出來了。

大鍋裏頭白花花的水沫翻江倒海,後頭雲裏霧裏站着張前輩,像霧像雨又像風,遠遠望去,仿佛前輩在鍋中沉浮。

原來張前輩也能煮得那麽香啊……

可人娘子剛從練武場下來,眯着眼睛看看用鼻子嗅嗅,那年少無垢的風采啊,真真是教人容易動心呢。

怎麽說話的呢。軍師撸了撸鵝毛,又撸下來一根。這話傳出去還以為咱落雁城開春了餓得吃壇主了。

還在使勁兒的少主哼哼唧唧,總算把那支巨大的拖把筆放下了。這支筆還是當年盟主從書聖那花五錢板子贏來的,大家都懷疑是使了詐。

哎呦哎呦好好的布……司空壇主看着三尺白絹,心疼。

軍師點點頭:是這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這樣奢侈浪費下去,來年來春咱們就真的只有從張壇主吃起了。

張桎轅好歹是聽見了這句,離鍋子遠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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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了總要擺個臺面,雖不能敲鑼打鼓,可見了雪融冰消,檐上青苔細細密密地長了起來,小麻雀啊小蠟嘴啊毛茸茸的在雪坑裏蹦跶,又給新長牙的小貓吞吃入腹什麽的,大家的食欲總是難免旺盛些。

鍋都支架起來了,總不能真煮了張桎轅。從肉質上來說,可人覺得穆玄英肉質細嫩,謝淵嚼勁老道,兩者不相伯仲,真真難以取舍啊。

風姿秀美的年輕少主把那三尺白絹高高懸起,就差再在下面打個死結,為立春飯局舍己為人了。結果那白絹被展開,白底黑字的,歪歪斜斜。

軍師的眉頭就擰巴了起來,倒是寧可看到穆玄英把脖子伸進去。

唉少主你這一手字……

沒沒沒,軍師,我兩只手寫的。

那就你這兩手字……唉。

軍師大悲痛——雖說盟主那首字也不咋地,但好歹也算中人之姿,比拟一下,就好似那樸素蒲葉車簾下端莊婦人,眉眼無奇,貴在秀而正。

少主的字純粹就是男扮女裝了,就是那種大家夥上街看到了要低頭快步走過的那種。

大家知道這字念啥嗎?知道的大聲說。

少主發話。

陽春白雪,少年英姿飒爽站在一塊白布黑字前,頗風光,頗風流,頗風騷。

底下衆盟徒們如迷途知返的羔羊,竊竊私語,最後在數到五之前得到了統一答案。

桃紅柳綠,莺歌燕舞,落雁城萬衆一呼,不包括好像在鍋裏被煮着的張前輩,也不包括思考孩子的頭在哪的月弄痕。

“帥!”

那聲啊好像小孩舉着的風筝,起勢兇猛,虎頭蛇尾。軍師分析,和少主那兩手字有莫大關系。

這種時候,長輩又要說那句流傳千古,讓無數人頭破血流,咬牙切齒,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

“——你啊看看別人家孩子,看看烈風集家莫雨……”

那莫雨,那莫大少,那腰,啧啧,那眼梢兒,啧啧,那一手字,啧啧。

軍師說你看人莫雨用一只腳都寫得比你兩只手好!

少主聽了不惱火,小模樣笑得愈發春光燦爛。莫雨誰啊,那是他莫哥哥雨哥哥,穿一條褲裆長大的,他功夫好說明自己功夫好,他讨小娘子們喜歡說明自己讨小娘子們喜歡,他字寫得好說明自己拿腳也能寫的一樣好。

年少輕狂不勝嚣張,少主思緒稍暫,英姿勃發地躬身,脫鞋。姿勢異常之帥氣。

翟軍師說穆少主我點着你一下,你要敢脫左腳我就剁左腳,脫右腳我就剁右腳。

穆玄英直起身子,畢竟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老人手裏那把掉毛扇子當年也是斬落千惡頭顱的。自己的腳脖子吧不細,但肯定沒脖子粗。

十步外的林可人娘子托着個盤過來:熟了熟了熟了。

軍師目呲欲裂:張壇主沒那麽快煮熟的!肯定夾生!

張桎轅掀鍋:這煮餃子啊老翟!

穆少主拿了個沾了點醋塞嘴裏,點頭贊揚。

嗯不錯……張前輩好肉質,好勁道。

少主過獎,這是白菜豬肉餡的。

哎你不早說。後腿肉?

新鮮後腿連皮。

好腿,好腿。穆玄英贊道:就連那蜀中唐門門主也未必有這等國色天香的腿。

張桎轅擦了擦手上的白面,紫赯紅光臉上得意洋洋。想當年那少年也是敢當着呂仙人的面侃侃而談,不為名廚,則為劍儒。

穆少主撫掌。

“好腿肉,替我打包三打,我帶去給我兄弟嘗嘗味道。”

——衆所周知,初春休戰,莫雨莫大少正帶着兩個野将軍,下榻在南屏山煙陵渡口。

№0 ☆☆☆藍底白花于2014-02-10 23:21:49留言☆☆☆

二 好玩不如……

莫大少每天起得很準時,有那麽點聞雞起舞的意思,實際上只是起來吃藥的。一個年輕小夥,每天三煎湯藥四味丸藥,聽着都讓人心碎。可不吃藥又不把險,萬一半路發病,拆了落雁城一磚一瓦,那就算是嚴重的外交事故了。

想想自從簽了這個止戰條約,的确是解決了惡人谷吃飯難飲水難的問題,可自己就要在落雁城住一整年——住到惡人谷去的是那位謝盟主,自己師父他老人家覺得這買賣合算,大筆一揮就把條約簽了。

莫大少有點陰郁。說不陰郁是假的,畢竟是給自己師父賣了。還有就是水土不服。雖然小時候天南海北四海為家,可是到底昆侖山住了那麽多年,到了外面喝水都嫌太膩。

煙陵渡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有鳥拉屎。莫雨平時白天在屋外頭晃悠,晚上在屋裏頭晃悠。浩氣盟來接洽的人遲遲不來,大概因為冬雪封山的關系。

據說今天融雪,渡口水面上噼裏啪啦響了一夜,早上就見到薄薄碎冰被堆砌到了河岸邊,對岸上支起白帳,衣袂恍惚,娘子們也不覺寒冷,聽曲水流觞,懶得管那長垂飾帶落入冰水裏。

莫殺支着船到對面酒肆去打酒,扛着斧頭披着皮甲走過去,那些女孩子們也渾然不怕他,低聲輕輕笑着,還有請他坐下吃酒的。

這的娘子啊,怎麽都那麽不怕人的……莫殺嘟囔着,比尋常人高出一個頭的漢子只能把斧子放下來低頭走,被女孩子的目光纏着的時候,差點沒走出小碎步。

還沒走出幾步,對面就傳來了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聲音、女孩子驚呼的聲音、桌布被扯落在地的聲音……他還聽見有人喊着莫叔莫叔然後騎着頭老毛驢蹬蹬地過來。

“莫叔莫叔!”穆玄英抱着個大鍋在騾子上一颠一颠,“莫雨哥哥在哪!”

一個叫叔叔一個叫哥哥,輩分已經如魔似幻了。莫殺就盯着那口鍋,還有騾子上堆得滿滿的東西——他仔細看了看:啊……有鍋鏟,勺子,燒火棍,調料罐子……還有一捆捆茱萸和兩大架子胡餅,還有就是那一口大鍋被穆少主抱在胸前,如膠似漆,情意綿長。這一路走過來就一路撞過去,等到了莫殺的那條船前,穆玄英才覺得這條船應該載不動。

“我帶餃子來啦餃子餃子,豬肉白菜餡的,後腿肉,我吃過了味道可好!比唐門門主的腿還美味!”

說罷就把一大坨東西稀裏嘩啦地全擱在船上了。

莫殺撓了撓頭,看着那條船飄向對岸了。

“那我們怎麽過去?”

————

莫大少吃過了藥,打了個馬紮,坐在河對岸沉思。要說莫大少要沉思的問題可多了,比如早飯吃什麽,午飯吃什麽,晚飯吃什麽,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吃糧食和不吃糧食的人有啥差別,自己師父到底吃了什麽糧食長大的才能吹得那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笛子,以及那到底是不是笛子……

然後莫雨就看到河對過飄來悠悠一船東西:有鍋鏟,勺子,燒火棍,調料罐子,一捆捆茱萸,兩大架子胡餅……

船後面飄着一口大鍋,鍋裏盛着兩個人,生的,鮮活的,正哼唧哼唧一個拿鍋鏟一個拿大勺把鍋子劃過來。

“莫雨哥哥!你餓不餓啊!我給你送餃子來了!”

穆玄英看到莫大少,歡喜地手啊腳啊都亂揮了。那鍋鏟在空中劃出幾個凄美的弧線,緊接着大鍋發生了讓人絕望的傾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冬末初春,草地上的雪還沒化,白花花堆在那好像一團團的豬油肉。

“莫雨哥哥你看那只小麻雀……”

然後麻雀給一只野貓撲住了,三下五除二撕了翅膀叼走。

穆玄英穆少主打了個噴嚏,不過小夥子身板好,火力壯,脫光了也不怕。

莫殺點起火堆,自己也在哆嗦。還沒轉暖呢,兩人一起落冰水裏,差點就以為孩子都保不住了。

外屋的渡頭老板貓着身子往裏面張望,就見四條腿,黑乎乎,白花花,帶毛。

莫雨塞了他一點錢。

“再替我們拿些柴,幫他們把衣服烤幹。”

屋裏面正泡着姜片黃酒熱水澡烤着火的兩個人也叽叽喳喳。

“莫殺叔你為啥泡澡還穿秋褲。”

“你長大了毛多了就懂了。”

雖然小名叫毛毛,穆玄英還是看了看自己不算太張揚奪目的腿毛。

“……莫殺叔,好毛量!”

“要不然少爺怎麽那麽喜歡我呢。他小時候惡人谷買不到合适秋褲,都是我用自己腿毛織給他的……”

泡完澡出來,莫殺發現自己的衣服在烤幹的時候被火燒了一個大洞。

穆玄英把幾打餃子拿出來,個個餡大皮薄,精神飽滿。大鍋裏水燒開了,點香油,撒蔥花,小蝦皮切得細細碎碎地撒進去;再把茱萸碾末調醋,泡好了姜絲……

兄弟倆多日未見,自是有千言萬語——穆玄英的。莫雨還是老樣子,話說半句,剩下半句說着說着就忘了。

“這餃子還是張前輩煮的呢……”他盛了幾個出鍋的餃子。白白嫩嫩,如貴妃華清出浴,溫泉水滑洗凝脂,蒸騰着熱氣。

莫殺從中截胡。“在下先試毒,少爺稍安勿躁。”

莫雨也沒躁,手裏還端着筷子盤子,等他吃完。

“試出什麽了沒?”莫大少很關心下屬。

莫殺搖頭,“再吃幾個大概就試出來了。”

莫雨說出去。

哦。莫殺低着頭,拿着筷子盤子出去了。臨出門穆玄英還給他盛了一碟餃子。

№19 ☆☆☆藍底白花于2014-02-11 17:56:18留言☆☆☆

三 有女票了沒,有男票了沒,結婚了沒,有孩子了沒

小年輕火力壯,幹柴烈火天雷地火的,幾打餃子根本不夠吃。

吃完了,莫大少摸了摸唇角香油蔥花,頗意境,頗醉人:比谷主他老人家做的好吃。

穆玄英點頭:所以還是結過婚的男人會過日子啊。

莫雨惆悵,“回去我一定勸我師父找個師娘。”

穆玄英攔住他,“那就算你的繼母了,萬一找個兇神惡煞的回來你不是繼續吃苦,那首歌聽過沒,小白菜啊地裏黃,長到三啊沒了娘……”

莫雨很認真地說,你別擔心哥哥,要是找回來的不順眼,我剁了她。

穆玄英覺得自己沒擔心莫雨,就是挺同情王谷主的。

一老爺們了,單身到不惑之年,好不容易把莫雨拉扯大,結果人人都以為莫大少是他的拖油瓶……

其中苦楚啊,也就只有謝盟主能與之寬慰寬慰了。

盤子什麽的明天留給老板去收拾,兄弟倆久未見面,這一夜當然是要秉燭而談抵足而眠了。莫殺替他們灌好了湯婆子塞被窩裏,自己下樓讓店家準備宵夜。穆少主踢了踢那湯婆子,說你還在用這個啊……

莫雨說我體寒,你是用不着的。

“那還住昆侖?現在好了,住南方養養。你沒看到月弄痕家裏人搞來了一堆大白菜,往落雁城土裏一窩,半個月後個個瘋長。”

莫大少覺得自己今晚會做個噩夢,夢見自己給埋土裏,毛毛在外頭澆水,來年開春自己直竄二米七。

正想着,那人就窩進來了;嘿嘿笑着,嬉皮笑臉的。

“我窩在這也暖和。”

說着就和小時候一樣蹭過來,頭發還是老樣子毛茸茸的帶卷。

“莫雨哥哥,你冬天幹啥,真窩在昆侖啃雪?”

莫雨搖頭,“冬天的時候其實去過一次南邊。”

“去了哪?”

“杭州那。師父讓我去給師弟送個紅包,順便見個禮。”

你還有師弟啊……穆玄英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是誰,“你不是就有個師姐嗎,還是開門弟子……”

挺多年前,王谷主還不是王谷主的時候,的确是收過一個徒弟的。那時候散養在山溝溝裏,一日三餐都不管飽,純粹自主學習。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徒弟功夫吧就那樣,說是驚才絕豔也沒怎麽,也不見得會丢師門的臉;家底夠硬,背景夠深,被南北武林合起來追殺那麽久居然還沒給做成餃子。

穆玄英聽着感覺心都碎了,“怎麽那麽可憐啊。”

“嗯,我也覺得有點過了。不過他和我一樣,好像都是師父路邊撿的……”

“王谷主好喜歡撿人啊,似乎你師姐也是……”

“嗯,撿的。”

“惡人谷山門口看門的也是……”

“撿的。”

“驿站口的雪魔衛霸圖也是……”

“撿的。”

“烈風集你房門口吹笛子的那小哥也是……”

“撿的。”

——再仔細想了想,當年似乎毛毛也差點給一起撿回去了。王大谷主平日裏好像業餘愛好很豐富,吹吹笛子啊,賞賞落雪啊,寫寫字畫啊,必要時候,砍砍人啊……可是這能滿足王谷主空虛的中年精神世界嗎?不能。就如同一個賢惠的家庭主婦,光去菜市場門口看蘿蔔是不夠的,一定要穿上圍兜,把每個攤的蘿蔔一個一個揣籃子裏。惡人谷滿地的蘿蔔坑,不少都是王谷主撿回來的蘿蔔填上的。

果然還是結過婚的男人會過日子。

好在至少那麽幾個蘿蔔長得鐘林毓秀,也算是老心寬慰……

毛毛摸摸那棵鐘林毓秀的蘿蔔,“莫雨哥哥,那你師弟是如何人品。”

“我沒見到他。”說着,他從衣襟裏摸出一個紅包,塞毛毛手裏。“給你吧。以後見到他,我再包一個給他。”

“哎呀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外面風烈烈地吹,今晚又要落雪。莫雨也窩在被子裏,聽穆玄英拆紅包的聲音。

紅包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其實裏面就一張樂譜。莫雨拿過去看了一眼,好像是師父平日信手填的譜,還有幾招的指點啊、問問什麽時候來昆侖啊、什麽時候成親啊、他四哥什麽時候成親啊、三哥什麽時候續弦啊、二哥什麽時候成親啊、大哥什麽時候成親啊……

穆玄英看了一會,決定把這個紅包的內容忘掉。

“其實吧,這次我覺得你們那吃虧了。”這麽恐怖的紅包還是快點藏好。

莫雨點頭,“我也覺得。”真動起手來,浩氣盟這邊剁了少谷主,惡人谷那剁了盟主,好像是惡人谷利潤大;可剁了盟主還有個少盟主;剁了少谷主,難不成從西湖把那位葉五爺綁來當谷主?

“要住一年呢,可不能讓你那麽吃虧。”穆少主很胳膊肘往外拐。“我們去找你師弟吧?好歹把這個紅包給他……”

莫雨說你對他可真好,你也被催了?

你也……

嗯,被催了。

被催和誰?

沒啥,給我剁了。你被催和誰?我替你剁。

我……小……小月……

穆玄英又往莫雨那蹭了蹭。

№33 ☆☆☆藍底白花于2014-02-12 20:29:37留言☆☆☆

明天就是火刑節和元宵節了!大家有對象了沒!有男票了沒!有女票了沒!有電影票了沒!

四 你看看別人家孩子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看看人家莫雨。軍師一直挂在嘴邊。

你不成親難道一輩子打光棍嗎,你看看那家的穆玄英。谷主一直挂在嘴邊。

倆小青年,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沒爹沒娘,過日子都沒人敢收稅的,怎麽沒個門當戶對的好姑娘和兩人王八瞅綠豆看對眼呢?

家長都很愁啊。

每次前線交戰,幾位家長都特別想和對手就近切磋,悄悄打探對方孩子有對象了沒。每逢得知對方的少谷主和少盟主都還打着純種的光棍,幾位老人家就格外戰意高昂,仿佛老夫聊發少年狂,仿佛看到了自家孩子搶先一步成親的美景。

王谷主每次冷笑:你們這群僞君子們少得意——別說你們少盟主,你們盟主的問題解決了沒?

翟軍師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王谷主別急,我家少盟主肯定比你還提前解決問題。

謝盟主從後頭騎着馬屁颠屁颠蹦跶過來:哎哎我來解決問題了——

月弄痕啃着個蘋果,和可人娘子說:兩群老光棍,誰也別嫌棄誰了。

可人很惆悵。她想起了自己的師父,同樣闖蕩江湖數十載了,同樣喪心病狂地打着光棍。

一入此谷,恨不能以已婚之身戰死啊。舉目望去,光棍長存。

————

早上只有餃子湯和胡餅了。穆玄英惋惜地看了看對岸已經散去的曲水流觞宴,低頭看着自己手裏半塊胡餅。

“莫雨哥哥,你說餅裏要是有肉餡那該有多好啊,就算不是唐門主的後腿肉……”穆少主此心盡哀。

莫大少想了想,“唐門主不分前後腿,他就倆轱辘。”

“那還有兩條腿加兩轱辘呢,一半椒鹽,一半水煮……”

“別說了。”莫雨被他說得越來越餓,“快點回去吧,總還能吃到點早中飯。”

“也是,回去晚了就只有張前輩了……”

莫雨到現在也沒搞清昨晚的餃子到底是張桎轅做的還是用張桎轅做的,只能陪着弟弟哀傷。

早晨的時候是晴雪天,雪不大,細細地落下來,若是再暖些,就是春雨的柔軟了。兩個人叼着胡餅,等莫雨的侍衛找來船。莫殺帶着另一個年輕些的很快就拎來一個船家,“到對岸多少錢?”

此地過往常年征戰,村民都知曉武林雙勢。船家看到他們惡人谷的徽章吓得抖若篩糠,“不、不用……”

莫殺重重地拍了拍船家的肩,扭頭,“穆少主,好民風啊。”

另一個跟着點頭,“我們來的時候那輛馬車的車夫,一聽我們大老遠從昆侖惡人谷來做客,激動得分文不取。這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呵。”

“樂呵你個屌,別給咱少主丢臉。少主你說說他!這句該怎麽說來的?”

莫雨理都不想理這兩人。

到了對岸——落雁城那也剛開竈。穆少主又騎上那頭老騾子,颠兒颠兒地載着他哥上山。從山門大路進去前莫少爺就關照兩個屬下,待會到了落雁城,要記得見人打招呼,現在自己弟弟是少盟主了,大家不打仗,不吵架,講文明守規範,随地吐痰是不可以的,随便剁人也是不可以的,要是誰亂來,自己就先剁了他。

正在說着,半山腰就迎來了一隊侍從——

“少主,少主,有客人來了!”

穆玄英說有三個客人,你們好好跟着啊。

侍從說,不是這三位,是從秦嶺千裏迢迢來的媒婆,軍師看到媒婆樂得和朵花似的……

穆玄英說就軍師那年紀這叫花開二度,他看上誰了?

“沒沒沒,是給少主你來說媒的。”

騾子一下子就給勒住了。

“莫雨哥哥我不想見她……”

莫大少铿锵一聲尖刀出鞘,“沒事,我剁了她。”

侍從舍生取義地拉住騾子,“少主你不能不去啊!陳姑娘多好的人,盤亮條順,還門當戶對!”

“你看看我莫雨哥。盤兒亮不亮?”

侍從扭頭看了看,點頭。“亮。”

“條兒順不順?”

“順。”

“門當戶對不?還青梅竹馬。”

“是……是挺對的。”

“那不就行了,把那媒婆回了。我和我哥要夜談軍國大事呢,那容得了兒女情長。”

說完,神色頗凜冽,頗肅穆,頗道貌岸然……

莫雨吓了一跳,“什麽軍國大事?”

後頭兩個跟班極其機智,“惡人谷的少谷主和浩氣盟少盟主商談的當然是大事。少主,什麽叫軍國大事?”

莫雨說就連師父都沒和人說過軍國大事。

噢那是不能說不能說……

對不能說不能說,別說大事了……哎快餓死了,吃飯也是大事,對,大事。

就是,大事就大事,還夜談,搞得咱們少主賊他兮兮的好像壞人一樣!

對!搞得我們也像壞人一樣!都怪那個媒婆!

對!怪媒婆!

少主,剁了她!

剁了她!

莫雨說你們倆閉嘴再敢放一個屁我就先剁了你們。

另一個跟班說少主我我我剛有個屁想放憋不住……

莫大少從騾子上飛起一腳把人從山道上踹了下去。

№50 ☆☆☆藍底白花于2014-02-13 21:13:52留言☆☆☆

大家好!情人節過去了我的對象還沒有來,一定是我對象在來找我的路上被丐幫打死了,都怪丐幫!

五 我在你那麽小(雙手比劃出大約三十厘米)的時候抱過你,你還記得我嗎?

說起莫雨莫少谷主,那真是讓人鞠一把淚。童年坎坷啊,少年坎坷啊,青年坎坷啊,眼看長大,王谷主嘴上不說,心裏那個急啊,仿佛看到一棵鐘林毓秀水靈秀氣的蘿蔔,飽含天地靈氣和植物纖維,偏偏不知道該拿它做什麽菜一樣的焦急。

這次讓莫雨出遠門,實際上也就是走得遠機會多——萬一在路上就遇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大家看對眼了呢?就算不是門當戶對的,那也沒問題啊。只要是個人,五官端正,人樣,就行了呗。

每次戰場上,王谷主左看看,右看看。

左邊自己徒弟。

盤噌亮,條特順,外頭披風唰啦一脫往那風裏頭一站,啧啧啧啧啧啧啧……

右邊是浩氣盟那小屁孩。

看看那頭毛糙,看看那站沒站樣的腿兒,看看那穿衣服的品味,隔夜飯似的,什麽年代了,還披風,還高馬尾,遠看就是個蒜頭——看着就知道肯定是給姓謝的帶大的。

王谷主引以為豪的徒弟現在坐在浩氣盟的正氣廳裏,聽主座上暫任盟主的翟軍師發牢騷。

“——今天晚宴後就安排你和陳姑娘見個面!我就搞不懂了,你小時候不是總叨念着要見什麽小月小白要見莫公子,怎麽長大後就和躲瘟神一樣?”

穆玄英說,這不是長大後就沒共同話題了嗎……

“還頂嘴!你看看人家莫公子!有這麽和長輩說話的嗎!”

莫雨扭頭。自己小時候好像也沒少和王師父嗆聲。

“莫雨公子,見笑見笑……你也說說他!”

“這……緣分到了就到了。”

“不成!”翟軍師一拍桌子。

莫大少從小到大還沒人敢對着拍桌子,如今初來乍到被拍了一下,整個人都震蕩了。

“好好說說他!”

“對!好好說說!”旁邊的莫殺也一拍桌子,“毛毛啊你莫叔是過來人我告訴你——”

莫雨說這有你說話的份嗎。

哦。莫殺低着頭出去了。

翟軍師還想直抒胸臆,莫大少已經站起身來行了個禮。

“——他剛才左手拍桌子的,我去剁了他左手。”

下一刻一屋子的人立馬噌得站起來攔住:莫公子別別別這多不好午飯還沒吃呢!哎你要吃點啥我們讓人去弄?

莫雨邊搖頭邊往外走:諸位這是什麽話,剛才那個侍衛多贻笑大方,還敢拍桌子!——諸位等着,我先拔了他指甲,再剁手指,再砍手。

——說完朝着莫殺剛才出去的方向拔腿就跑。

穆少主一看苗頭不對,也噌得站起來:我莫雨哥哥要開殺戒了,這可不好,我得去攔着!有餃子麽我帶點過去?

說着也拔腿就跑。

翟軍師一掀桌子,“給我把他摁住!”

一屋子的人扭頭回來摁住了桌子。

“——誰讓你們摁桌子了?!摁人!”

大家再扭頭看門口,穆少主早跑得沒影了。

————

莫雨和莫殺蹲在半山腰,吃胡餅。胡餅吃一半的時候穆玄英逃過來了,不知道怎麽做到的,半路上居然給自己收拾了一個小包袱。

“——莫雨哥哥莫雨哥哥,這日子沒法過了。”

莫雨點頭,“是沒法過了。”

“我們收拾收拾逃吧?”

“……謝盟主是你仇人吧。”

“啊?不是不是!”

“……那我們前腳走,後腳谷主他老人家肯定立馬剁了他沒二話的。”

穆玄英也蹲下來。

“那麽兇啊……”

“嗯。不過你回頭想想啊,他給剁了,你就是一把手了,風光。”

莫雨拍了拍弟弟的肩。

毛毛叼着個胡餅說我不要當一把手我要和你浪跡江湖……

莫雨說你有錢嗎,有車馬費嗎,有餐費嗎?你知道養一個你每天要多少個包子嗎?你知道客棧一間雙人房的房價是多少嗎?

——莫大少到底是一把屎一把尿帶過孩子的小青年,目光長遠,思緒慎密,完美繼承了王谷主對物價的敏銳。

毛毛側過頭,馬尾辮一蕩一蕩,“沒關系啊,我們可以表演耍大刀賺錢!”

莫雨點頭,“嗯,我耍大刀,你是大刀。這行競争多激烈你知道嗎,都混不下去了只能投奔惡人谷了,你站在烈風集扔塊磚下去,十個裏面九個砸死的都會耍大刀。”

現在這行業競争啊,真喪心病狂。十惡裏頭離職三個,王谷主再想招仨幹部,都要求進士學位了,不包吃住,居然還不包工傷險,出差執行個任務都全程自費。就算這樣投簡歷的還擠破山門。

毛毛說我們可以劫富濟貧。

莫雨說謝淵就教你這個啊?

毛毛搖頭:沒沒沒,謝大叔還教我關鍵時候可以找天策府賒賬……

莫雨想起十幾年前倆光屁股小孩相依為命,怎麽自己就那麽老實只知道讨飯買包子呢……

再想想,幸好王谷主撿了他,謝盟主撿了毛毛。要是反一反,估計浩氣盟早就給惡人谷摁着打了。

“莫雨哥哥,你說他們幹啥總逼我們成親啊。”

“唉……別擔心,我幫你擋着。”

“不成親也挺好啊,我們倆一輩子到處晃悠。”

“出息。”

“哦……”毛毛把頭埋膝蓋上。“——不成親又怎麽樣,劍聖前輩不也沒有成親嗎。”

兩人後頭傳來一個聲音,“是啊……”

“劍聖前輩不也照樣名滿天下嗎!”

“是啊。”

“劍聖前輩不照樣也沒孩子嗎!”

“是啊。”

“劍聖前輩不照樣也沒催他徒弟找對象嗎!”

“是……啊。”

莫雨聽毛毛唠嗑,突然一激靈。

“——誰在說話?”

兩人扭頭一看,林可人不知什麽時候也蹲在他們後頭,拿着個胡餅嚼起來了。

№68 ☆☆☆藍底白花于2014-02-15 12:18:18留言☆☆☆

明天夜班今天雙黃蛋。

這不是最終章啊【【【【

六 都一樣嘛

穆玄英坐莫雨旁邊。

對面媒婆口若懸河。

軍師滿意無比,“陳姑娘就快到了,今晚啊夜宵時候少主你去人外屋坐一坐。”

媒婆點頭,“是啊,站在中廊吹個笛子啊,寫首歌傳進去啊多好,今晚月色好,是對歌的好時候啊。”

莫雨擡頭看窗外,大冷天的,月黑風高。

“對!寫首詩!老身來幫少主潤色潤色!”軍師扇子搖得嘩嘩響。

莫雨說我去中廊吹笛子。

後頭早就有人拿着文房四寶上來,那紙都是裁好的花草紙,風一吹嘩啦啦響,宛如飽脹膀胱裏液體來回震蕩。

膀納百川,有胱乃大。

穆少主拿起筆,就那一手字,七扭八扭的,一看就沒好好練過。

“‘今天晚上天好黑’……”

寫完一句,擡起頭,看了看。

軍師和媒婆,都是一臉絕望。

只有莫大哥贊賞點頭:不愧是我弟弟,橫是橫豎是豎的。

于是再低頭,寫第二句。

“‘黑燈瞎火好辦事’……”

軍師手裏的扇子吧唧斷了杆子。

“軍師你別生氣!再幫我潤色潤色!”

翟軍師說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莫大少拿過紙看了看,“——鴉鬟同此烏雲色,何須凡火挑燈看。”

一屋子人都靜了。

“我和我師父學的。”莫雨放下紙。

穆玄英突然蹲了下來。

“……毛毛你幹什麽?”

“給你脫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用腳寫……”

“你放手——”

“胡鬧!先領少主去西廂房!等陳姑娘來的時候讓兩人見個面!”

“不不放開我!”

……

————

屋裏就昏昏暗暗一盞燈,穆少主臉色鐵青坐在外屋,媒婆坐在裏屋,說得慷慨激昂。

莫雨在中廊吹笛子,他側耳傾聽半天,愣是聽不出個調子。

“莫雨哥哥你在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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