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得模模糊糊的，反正對外表示支持，對內婚前教育。
得了吧自己都沒結過婚的還來教育我……
葉凡哼唧着，不以為然。
對對對，自己問題都沒解決呢，還來催我們！穆少主義憤填膺。
“啊，原來穆少主也沒解決問題？”葉凡眼睛一亮，聲音也高了。
“沒沒沒，我解決了，解決了。”穆玄英抱緊了莫雨。
“那可好！我帶二位回莊，明天和哥哥們吃頓飯——哼哼風水輪流轉……”
想想明天，那餐桌旁，那大廳裏——
大哥啊你幾歲了？找對象了沒？解決問題了沒？看看別人家莊主，孩子都滿地跑了，你也抓緊啊？
二哥啊你幾歲了？和曲教主的問題搞定了沒啊？別每天家業家業的，也想想個人問題啊？
四哥啊你也不能成天跟着三哥住啊，三哥是有女兒的人了，人要陪女兒的，你想想你年紀，多注意注意同齡異性。就算沒有異性，同性也湊合啊？……
……
葉五少屁颠屁颠地想，時不時忍不住偷笑，肩膀抽動。莫雨給他驚到了，不着痕跡地挪得遠了些。
————
莊裏來了兩位貴賓，正邪雙煞，也是來參加開廬會的。這些與會者，年紀大多有他們的兩三倍了，可論江湖地位還遠遠不及。
加上一個是葉凡師兄，一個是葉凡的好友，這已經算半個自己人了。葉五少提議，今夜開家宴，宴請二位少主。幾位莊主恰好無事，就讓人安排下來席位。除了穆玄英和莫雨，在座還有幾位江湖老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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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座位的時候，別人還特意把兩人排開，放在席位的兩頭；穆玄英旁邊都是幾位正道中流砥柱，莫雨旁邊都是西南地域的幾位邪派掌門。結果剛入座，穆少主噔噔噔跑過去把位子換了。
那幾名奇形怪狀的掌門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漢話又說不利索，叽裏呱啦半天。
穆玄英聽了一會，平靜地問，“我教諸位幾句漢話好嗎？”
幾個人愣了愣，點頭。
穆玄英開口：我家雨兒啊最喜歡和我坐一塊兒了……
正巧葉莊主一行入席，就聽見右邊一陣亂哄哄的：雨兒魚兒玉兒喜歡和我和鵝做魚塊做雞塊……
葉莊主神色靜靜地扭頭朝向那裏，聽完，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地裝作沒聽見，坐到自己位子上。
緊接着哐啷當一聲，衆人就看到惡人谷少主捏住面前那盤莼菜牛肉羹，狠狠照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掌門人腦袋上扣過去。
穆少主笑得心滿意足，把那個被砸暈的人拖一邊，自己坐了下來。
“咳……”葉二莊主入座，清了清嗓子。“今日……”
“——讓你坐了嗎。”莫雨聲音拉得冷冷的。
葉晖一下子愣住了，轉頭看向那邊。
穆少主也怔了怔。
“起來。”莫雨說。
穆玄英低着頭站起來，神色那叫一個無辜，那叫一個委屈，眼睛裏濕漉漉的水光打轉。
接着又是一個人站起來——
——葉大莊主畢竟眼睛不方便，以為那句話是有什麽事情，于是自己一臉茫然的站起來了。
主人一站起來，客人只能跟着刷拉拉全站起來了。
莫雨臉色變了，“各位、各位誤會了——”
穆玄英跟着一屁股坐下，“對對沒啥事大家坐下吧坐下吧——哎葉莊主你看你客氣的……”
葉英又一臉茫然地坐下了。
莫雨轉頭吼，“沒讓你坐！”
穆玄英噌得站了起來。葉莊主繼續處于茫然之中，作勢又要起身，被葉晖一把摁住。
兩個人裏面，穆玄英是第一次來藏劍山莊，又代表武林正道，自然是要和幾位莊主問候一下的。他端着酒杯起身，先和葉晖敬了一杯；葉晖愣了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先是自己，但還是先幹為敬。
然後又是跟着座位次序，敬了三莊主，四莊主，五莊主。這樣敬酒敬完，又回了葉英面前，字正腔圓道喜行禮——
“葉夫人還請賞臉……”
旁邊的幾個人一口酒噴了出來。
葉凡努力沖他使眼色，伸出了一個手指頭，晃啊晃啊晃。
穆玄英看了一會，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是葉大小姐，失禮……”
莫雨忍無可忍沖上去把人拖了回來；趁着葉英還沒反應過來，葉凡一拍桌子沖着門口作驚喜狀：哎呀小妹你怎麽回來了？！
————
“我怎麽知道那個就是大莊主啊？”
“他坐主座啊！你沒長眼睛嗎？”莫雨扶額。
穆玄英聲音小了，抱着枕頭憤憤不平，“我以為是葉夫人……”
“據說以前有個誰也和你一樣，結果開廬會結束了也沒見人影，據說是給塞進了鑄劍爐了。”莫雨很認真地想了想。
穆玄英緊緊抱住他，“媽媽呀雨兒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莫雨說你再敢喊一句試試？
少年擡眼看看他，看看地，看看左右。
“雨哥哥我真給塞進鑄劍爐了你會救我嗎葉莊主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但願他記不住我的樣子……”
莫雨想他本來就記不住你的樣子。
“——沒事，就憑你這臉皮扔進爐子裏，下一屆名劍大會鑄劍的主料就管夠了。”
№312 ☆☆☆藍底白花于2014-03-07 20:09:52留言☆☆☆
十五 徒然草
春至，時雨凝露于新葉。
天澤樓前列着數把長劍，再往前便是擂臺。參加者兩兩決勝，勝者可得劍一把。在一開始作為獎品的劍都是凡品，可拿到其他地方也算佳作了。第二輪比武，獎品的劍自然更加精良……一直到最後決勝，才是欽定兩把名劍花落誰家。
這天春雨連綿，把那地磚浸得玉般光芒。穆玄英拿着劍上場了，第一個對手使流星錘。
——話說穆少主那一手功夫吧，就這個年紀來說，可以看看了；但真拿到高手堆裏，那說起來就讓人傷心了。
莫雨略估算了算，那對手實力也一般，可實戰經驗充分。而且說到體力臂力都更加紮實，一對一的，毛毛要吃虧。
到底是浩氣盟少主，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觀戰的裏三層外三層看着，全都屏息凝神，好像在等老婆生孩子。
穆少主拔劍，意氣風發，就是架勢不太夠看。
但人走運的時候吃屎都不塞牙，剛一動手，那漢子腳底打滑，吧唧一下摔在地上。穆玄英勝。
……
第二場，對手使長鞭。同樣剛動手，自己踩到鞭子絆倒了。穆玄英勝。
……
第三場……
……
“這是第六場的時間？”莫雨看着那張紙，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做登記的葉明烈不知道他為什麽好像不太情願，還指了指一邊。
“——你和穆少主是同一時間開打。他在南場，你在北場。”
“……時間不能錯開嗎？”
“這可不太好啊，要知道這有時辰講究的，日冕一到就開始，方能求得以後劍廬鑄劍一路順風。”
鑄劍師都迷信得喪心病狂，和他們在時辰方面讨價還價，還不如讓葉英去練射箭。
莫雨怔了怔，嘆氣，沒再堅持什麽。穆玄英能一路莫名其妙贏到現在，其實觀戰的人都看出端倪了——只要莫少主站在前排，做個打哈欠，理頭發，抱胳膊的動作，場內的那人就會立刻發揮失常。這招能用到現在實屬意外，第六場的話，留下來的都是精銳高手，穿幫什麽的簡直太容易了。
旁門左道只能收起來了，反正他自己的那一場盡力打贏，至少可以得到一把劍。莫雨下定決心不再管弟弟，可這一晚上還是憂心忡忡。
第二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兩人各自上場，仿佛天涯訣別。莫雨的對手是個用毒高手，穆玄英那邊的是個太極劍老宿，當年單劍獨鬥天南十八天魔，名震南武林。
上了場，老人撫劍而嘆：少年人啊，這一次，那惡人谷的魔頭是幫不了你了。
穆玄英點頭行禮：是是是，老人家說的是。我兄弟吧就是總擔心我，要不咱們再聊聊？我覺得我哥待會就打完了……
老人道：你二人修為，縱然兩對一，我也單手以對。
穆玄英說我算了算，那我如果和你一對一，你能不能兩根指頭以對啊？
老人一臉不屑：出息！
穆玄英說大家都聽聽啊剛才還說自己一只手二對一的！
圍觀群衆紛紛噓聲。
老人冷笑：看不出，浩氣盟少主倒是伶牙俐齒。今日老身不替謝盟主好好管教你，真是愧為正道中人。
穆玄英頗委屈，“這不是倚老賣老嗎……”
“黃口小兒胡說什麽？”
“不不不我是說，您老真是老當益壯……那這樣，您老還是單手，我雙手，雙手行嗎？”
“閑話少說！身為前輩，老身讓你三招。”
——好像挺劃算的。
穆玄英抱着劍想了想，然後點頭，扔開了那把劍。這把破劍還是在半路上打劫馬賊得來的，能夠看上去像把劍已經不錯了。
他從背後解下一個劍袋，從裏面抽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尺。将近如人高長，材質難辨，既不是長空令的玄木質，也不是浩氣劍的精鐵。那把長尺在他手中被微微甩動，發出如同絲弦般悠揚聲響。
“尺稱天狼。”
他道。
緊接着袖中滑落一物，不過虎口長度，看似如長釘，卻是雙頭俱尖，在他的手心轉得飛快。
“寸號羅星。”
尺長寸短，尺寸規矩既定，方有世間萬般正道。
老者神色悄然訝異，倏爾，眼前天光似白雪，紛紛被雙兵攪得粉碎。
————
莫雨剛打贏下場，就聽說穆玄英也贏了，心裏頗訝異。當天晚上，得勝者會被邀請在樓外樓赴宴。他遠遠看到弟弟走過來，沒缺胳膊少腿也沒被塞進鑄劍爐，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打贏的？”他開口問。
穆玄英笑得眼睛亮閃閃的，“我和他說惡人谷少主是我哥，他吓得……”
“說實話。”
“我我我……我咬他了。”
“咬哪了？！”莫雨吓了一跳。
“咬……咬腿上……”
“哎你怎麽還急了就咬人啊？！這麽多年的習慣都改不掉？”
莫雨氣急，感覺臉都紅了。毛毛小時候就喜歡急了咬人，稻香村裏面沒幾個人胳膊上沒牙印的。自己背上都給咬過，到現在還有個印子。
宴會上已經酒過三巡，人們都各自拿着酒杯串桌敬酒。幾個少年俠士來他們這敬酒，莫雨就怕聽見什麽“穆少主今日好牙口”之類的奉承，急急忙忙拉他回去了。衆人都在宴會上，回住所的路靜悄悄的。穆玄英手裏還提着一壺酒，咕咚咕咚地喝。
“莫雨哥哥……”
“下一場不許咬人！像什麽樣子……”
“莫雨哥哥，其實吧，你也別擔心……”
那酒壺都喝空了，穆玄英晃了晃它，扔到一旁，把人給撲地上了。燈臺的弱光下，莫雨的臉看起來怎麽看怎麽讨人喜歡讓人想咬個幾口……
穆少主正色：我和你演示演示，怎麽咬的。
那神情，那眉目，正義凜然，濃眉大眼，看着就根正苗紅。
先這樣……
唇齒輕輕拉住襟口，好像吃湯包的時候，先要開個天窗，咬破那層雪白凝膩的皮。
再這樣……
湯包裏的湯汁鼓鼓囊囊的，滾燙，燙得人天花板都碎了。莫雨拉住他，能聽見些許水聲。湯汁一不注意就濺了出來。上面的蔥花姜絲紛紛抖落下來，和醋汁黃酒混在一起。紅肉金湯，裹在白皮裏如同凝脂。筷子一拎，莫雨就跟着動作，微微地晃着，汁液飽滿。
我就喜歡咬咬你……好哥哥，再讓我咬一口罷……
這樣說着，不免又是一場折磨。湯汁涼的快，所以兩個蒸籠疊一塊，那氤氲蒸汽帶着濕潤米香，讓人的背脊都不由舒服得蜷起來了。待到月照天地一片白，耳鬓厮磨中，輕聲細語裏，那肉湯才被餡子吸吮殆盡，泛出了玉一般的油光來。
№344 ☆☆☆藍底白花于2014-03-10 20:03:39留言☆☆☆
十六 你們說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醬油雞
莫大少這幾天在思考人生。
——自己為什麽總被壓在下面呢？
環顧往昔，兩人兄友弟恭，從來事事都是自己做主的；弟弟就去浩氣盟住了幾年，長大後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
不行，一次縱容兩次縱容，這一次絕對不能再縱容。
莫雨翻身坐起，一臉大義凜然。要說莫大少，那一手功夫是可以的——他剛坐起，恰好門外進來個人，當即就被擰下了。
“哎呀莫雨哥哥是我是我！”
“我知道是你。”
莫雨擰着他，眼神冰冷。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穆玄英給震到了，看了他半天。
“難道……莫雨哥哥你……”
“毛毛，有句話，其實哥哥一直沒和你說。我比你年長，你又叫我哥哥；我是惡人谷的少主，你是浩氣盟的少主，從來正邪不兩立……所以我們……”
“不，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穆玄英捂住耳朵躲開了他，眼中幾乎閃出了淚光。“如果要我們分開……”
“不！這件事情你必須聽！我是這樣想的！”
“不可以！莫雨哥哥！不可以！”
……
葉凡恰好想來找師兄弟玩，剛走到門口，聽見裏面又是嚷嚷又是哭，什麽可以不可以聽不聽的——葉五少湊到門口，寧心靜氣地聽，聽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
難道是要霸王硬上弓？不不不，這問題大了，誰被上弓了？這事要傳出去可不好，弄不好要天下缟素的……不對先去叫小婉來她最愛聽這些……
葉凡轉身就走。
“——我是說，下一次我要在上面。”莫雨說。
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毛毛突然安靜了。過了老半天，說，“就是這事啊……”
“不然呢？你答應嗎？”
審時度勢的時候到了——穆少主看看兩人的距離，感悟感悟兄弟的殺氣，要知道自己哥手裏頭的人命堆起來能從馬嵬驿堆到大明宮打個來回，自己這一條命恐怕還不夠他捏的。
思索再三，穆玄英點頭，“沒問題，咱倆誰和誰啊，別說你要壓在上面，就算雨哥你在上面後空翻都行！”
“真的？”莫雨眼睛一亮，那叫一個純良。
“嗯嗯，不過有條件！”
“什麽條件？”
“下一次的比武，只要哥哥贏了，我就讓哥哥在上面！”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為盟，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莫雨心裏門兒清，要放倒弟弟只要三下，啪啪啪三下，從此自己就不用窩在下面了。
忽然身上又壓了個人——
“……毛毛……”
“嗯？”穆玄英正專心致志地脫他褲子。
“你在做什麽？”
“哦哦，是這樣，雨哥不是想在上面嗎，我先給哥哥示範一下該怎麽做……”
說罷又是陽春白雪，蔥花蓋面。
……
————
決戰日，天澤樓。
日子到現在都有些轉熱了。臺上的葉莊主還穿着冬禮服，頗悶熱。
“二弟。”
“大哥何事？”
“取我酸梅湯來。加冰半糖。”
“大哥糊塗了，才開春，哪來的酸梅湯。”葉晖塞了杯熱茶過去。
葉英皺眉，“我堂堂藏劍山莊，連碗酸梅湯都弄不得麽？！”
這話動了真氣，臺下衆人耳朵裏嗡嗡嗡，都是酸梅湯酸梅湯酸梅湯無限回蕩。
所謂一傳十十傳百，流言從葉莊主想喝酸梅湯冰的半糖，到葉莊主想吃酸棗糕，到葉莊主想吃酸湯魚，到最後葉莊主想吃酸的——
——吓，為何要吃酸的？
——是啊，我媳婦四個月了才想吃酸的呢。
——哎兄臺你有所不知啊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心劍的內功套路何其神奇，葉莊主想吃酸的，偶爾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不知是男是女……
——哎看看把人大莊主急的，其他莊主大多都沒家室，現在大哥急眼了吧，自己上了。
……
穆玄英扭頭看看身邊的莫雨：雨哥哥我也想吃酸的……
莫雨塞了個酸棗過去。時節不對，幹巴巴的。
“雨哥你懷裏一定還藏了……”
“沒藏！頭往哪看呢！把手拿開，要上場了！”
莫雨拉開那只爪子，就看今日天光燦爛，是個鹹魚翻身的好日子。
兩人往場上走。遠處高臺上，葉莊主正一臉滿意地喝着什麽。
葉凡不禁驚奇：二哥，這大冷天的，你去哪給大哥搞來酸梅湯的？
葉晖左右看看，确定四周夠吵、自家大哥聽不見之後，附在小弟耳邊道：哪弄得到啊，就讓人搞了點酸黃瓜湯……
他喝不出？
真喝不出。我覺得咱爹從小也是這樣蒙他的。
兄弟兩個還沒說完，葉英已喝完了，仰天長舒一口氣，顯然清涼不少。
“好湯——二弟，再去弄些酸梅湯來，給臺下諸位客人。”
葉晖僵住了。“大哥，人家不一定覺得熱，你穿太多了……”
葉英想了想，說，哪有主人喝湯，客人吃糠的道理！
葉晖說人家也沒吃糠啊！
可争來争去都争不過大哥的執念，到最後，那堆假冒的酸梅湯還是發了下去，人手一碗。
穆玄英剛好太陽底下覺得熱，仰頭一大口，拼了老命才沒噴出來。
“……莫雨哥哥，我覺得這酸梅湯好像馊了……”
莫雨不滿，“怎麽這般沒禮貌，這叫豆汁，我在北方喝過。”
“你家豆汁是青瓜味兒的嗎？！”
“好了，廢話少說，開打吧——”
莫少主把那湯碗一甩，清脆一聲，碗碎，人動。
——臺上葉莊主聽力敏銳，眉毛挑了挑。
“記賬，描金骨瓷碗，三十錢。”
№385 ☆☆☆藍底白花于2014-03-14 20:02:22留言☆☆☆
十七 得成比目何辭死
就見吧唧一下，莫少主居然不動了！
看客紛紛也噤聲，生怕驚擾戰局。但就是這樣，莫雨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勢，不動了。
穆玄英看着他，嘆氣，笑意頗無奈。這就是江湖，正如油條不能配茄汁，邪不勝正。
“莫雨哥哥，你我也終有這一天……”
莫雨神色愕然，卻短短片刻，旋即了然。
“——原來你早已不是當年的你……”
“是，我長大了，長高了，我不再是那個只會跟在你身後的毛毛了……呵，你也許永遠想不到，那個他會背叛你。”
莫雨面色蒼白，依然不動。而那個人圍着他緩緩渡步，神色悠然。
——認輸吧，雨哥哥。他背叛了你，你贏不了我。除非你肯在那麽多人面前……
混賬……我不會的！哪怕只有一只手，我也……
戰場周圍的人竟見莫雨動了，凝雪神功細密圍繞周身，教人不寒而栗！
看客都心驚，卻發現那人只單手應對。
——莫雨為何單手應對？莫非是輕敵？
——不，不會！他那神色，分明是被逼到了絕境才有的。
——浩氣盟少主究竟施展了什麽神通？！
穆玄英根本不動，只笑着退開，像是要引他動。
“……你……休想！”
“那樣雨哥就永遠都別想動了！話說回來，我這還為你預備了一條……”
“……可惡。”
“認輸吧，認輸了我就把它給哥哥……”
戰局中回蕩的殺意愈發凝重，高湯乳白，渾濁不清。
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這場正邪之戰的落幕——
“……我……認輸。”
莫雨說完了之後，似乎全身無力，跌坐在了地上。
穆玄英連忙在裁判宣告勝負前沖上去，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條褲腰帶，迅速替哥哥系上。一邊系，還能一邊聽莫雨用咬牙切齒的聲音說，“你居然早上替我結腰帶的時候……”
“——打了個活結。”穆少主居然就這麽承認了。
全場人都不明所以，只有臺上的葉大莊主聽覺敏銳一清二楚，頗茫然。
“穆玄英勝，是本屆開廬會勝主。”裁判道，“将兩把名劍呈上，贈與英雄。”
兩人接劍，一個春色滿臉一個面色鐵青。穆玄英湊過去咬耳朵，說，莫雨哥哥願賭服輸，今晚還要加利息。
————
我是被私藏的利息。
據說又瘦又白又吃不胖的妹子才能看見我哦。
————
付完一晚的利息，莫雨就和蓋澆飯上的魚片似的，濕軟滑膩，躺在那睡得正熟。正夢着，忽覺背上絲絲涼意，便擡頭去看。見是那人，就又低下頭睡去了。
……再醒來時，穆玄英也睡着。天色已昏黃，不知覺就睡了那麽久。江南已有幾分夏意，過午了，身上就出一身薄汗，待天色轉陰，平白生出幾分涼爽來。
兩人住所後有處湖口，不太惹人注意。一葉扁舟被人翻藏在葉底，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故事了。
将夜了，穆玄英便拉着他去泛舟。火燒雲挂在天邊被湖水映着，風稍吹，就好似鲫魚蛤蜊湯，露出裏面絲絲縷縷的魚絲和姜黃紅殼來。兩人起了興致，臨時去岸邊挖魚餌綁魚竿什麽的，對坐小舟上，學那孤江翁般垂釣。心裏明知釣不出啥，卻還是抱着點好奇。
大概天公作美，竟真被他們釣上了兩條鲫魚和小半桶蝦子。若有蛤蜊豆腐，那真真叫天作之合。可現在也只能劃船去山門處那撈莼菜，統統帶回小廚房——蝦子切細末，挂蛋清，裹蔥花姜末，蒸得晶瑩剔透，再下鍋炸得金酥，和莼菜煮在一處。鲫魚塞肉清蒸，下鍋前通體刷一層蔥油。收汁，澆大醬，魚味肉味繞梁三日。
正吃得酣然，忽然聽見有人急急叩門。
莫雨趕去開門，見門外是一臉慌張的葉凡。
“師師師兄！”
“怎麽了？”莫雨看他神色不安，知道出事了。
“小婉不見了！她哥帶她回去了！”
裏頭穆玄英聽見了，連忙竄出來，“怎麽會呢！她肯定不肯走的……”
葉凡黯然。
“……是我的錯。她生氣了，就和哥哥回蜀中了。”
“你怎麽惹她生氣了？”
“這個說來話長。有次你們在屋裏吵架，我和她在外面偷聽……”
莫雨只覺一股寒氣從背脊骨一路竄上去。“你說什麽？！”
“不不不不是什麽浩氣盟啊惡人谷的機密！你們吵得還挺高興的……我們倆聽完，小婉說，穆少俠肯定在上面……”
穆玄英雖然臉色也不好看，可聽了難免精神抖擻。
“我說不是啊，看那窗紙後影子，明明是莫師兄在上面……”
莫雨的臉色陰了一半。
葉凡說到這，長長嘆氣，不說了。看起來這就是導火索。
穆玄英走上前，拍拍肩，“行了兄弟不用說，咱倆誰跟誰啊，我們肯定替你把媳婦追回來。”
“當真？”葉凡眼睛亮了。
“這弟媳有眼光，好。”穆少俠點了個贊。
兩人反正閑來無事。說到底是師兄弟的事情，莫雨也不能不管。于是看了看天色，三人收拾了細軟，連夜就搭船離莊，西行去找唐小婉了。
№410 ☆☆☆藍底白花于2014-03-18 18:06:09留言☆☆☆
十八 沒有天策和七喜的八一八不是好八一八
唐家堡，江湖無數人向往。糖加煲，聽着就有一股蜜汁排骨的勢頭。
穆玄英曾無數次在吃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時遐想，單憑那唐門門主的腿兒，會是如何國色天香。必是腿毛稀疏，肥瘦勻稱，肉質細膩。
後來有了莫雨哥哥的腿兒腚兒，便不作他想。弱水三千，只取一腿啃。
那船過了劍南道，三人就此分道揚镳，葉凡先去打頭戰，看看能不能把人勸回來，另外兩個一路上游山玩水過去。
剛進了蜀地，穆少主就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仿佛已經嗅到了多年魂牽夢萦的腿肉味兒——中原男人被唐門男子的肉體害成這樣，教人看着心痛……
近日來，他們暫住的小城來了一隊鹽商，之前的護衛水土不服了，就要找兩個新的護衛替補。正巧他們盤纏不夠用，就決定進商隊當護衛，賺個零花，搭個順風車。
負責招人的是商隊隊長的兒子，就在雜貨店前擺了張桌子，旁邊有幾個人叫嚷着要求。兩人到的時候，桌前已經聚了不少人了。
商隊的少東家挺年輕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都搖頭，“至少要帶點功夫的，光是身強體健也不行。”
好不容易挑中了幾個，少東家看了看他們的腿，“腿要壯，要走得動路。”
又挑剩下幾個，再看看，“腰要細。腰粗吃得多，浪費口糧。”
最後再看臉。
少東家指指莫雨，“不行，苦情臉。”
……
光天化日的，鹽商隊被兩個人打劫了，據說其中一個盯着少東家打，還專打臉。
正好在附近的葉凡聽說了，怒發沖冠——這可是唐家堡地盤！以後就是自家媳婦的地盤！自家媳婦的地盤就是……總之！敢在唐家地盤上動手，有沒有問過唐家堡未來的少爺！
葉五少提劍就趕了回去，一頭紮進了戰局。圍觀群衆紛紛驚嘆，“是葉五少來了！是葉五少！”
……
過一會，就聽見戰局裏面葉凡大喊，“別打臉！別打！說好了不打臉的！穆少主你勸勸師兄！勸勸他！”……
————
葉凡捂着臉，頗哀傷，頗苦情。
“沒盤纏的話，和我說一聲不就行了……”
小鎮子的醫館裏，大夫弄了幾個熱雞蛋過來，“捂着！”
哦。葉凡接過了雞蛋捂臉。捂着捂着估計是餓了，敲開剝殼吃了。
“我也忘了這回事。”穆玄英特別不好意思——葉凡跳進來的時候他也沒注意看是誰，跟着莫雨就照臉抽了上去，“你沒事吧，沒事沒事，腿沒斷手沒斷……”
葉凡說穆少主你看到我的臉了麽？
穆玄英定睛看，看了一會，點頭：看到了，挺苦情的。
葉凡說，師兄你怎麽忍他的？我的臉……
莫雨也看了看，說：是師兄的不是。可師弟莫怕，就算和葉莊主不太像了，和二莊主還是挺像的。
葉凡更加憂郁了，捂臉悶頭大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兩人早開溜了。
“哎，大夫，看見我倆弟兄了麽？”
“看見了，早走了。”
“往哪？”
“往東。”
葉凡正要追，被大夫拉住，“等等，診費十五錢。”
原來還沒付錢——他摸荷包。
再摸。
再摸……
——城外古道。
兩人策馬飛奔而去，在确定後面的人追不上來之後才停下。
“你說要不要緊啊？”穆玄英回頭看看，“我們把他錢都拿了……”
莫雨看看那個沉甸甸的錢袋，搖頭，“沒事。”
——莫少谷主那是當師兄當習慣的，問師弟拿個什麽東西算什麽，從不打白條。
從這去唐家堡也就一天路程了，兩人都心情大好，加上手裏有錢，更有恃無恐。笑得像朵花似的，颠兒颠兒地跑在大森林裏。
哈哈哈，小雨哥哥，你來抓我呀~
哈哈哈哈別跑我來啦！
來呀來呀！我爬樹上去你也要來抓嗎？
哈哈哈，你就算跑到天上去，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
本來好好騎着馬，旁邊那人忽然格叽格叽笑了出來，和中魔了似的沖自己眨眨眼，“嘿，小雨哥哥，來抓我呀——”
話音剛落，莫魔頭手起刀落，架他脖子上。
“——抓住了。怎麽了。”
“沒……沒事……”
孩子長大了就是事多。莫雨嘆氣。
兩人的背後，此時卻悄悄跟了幾個人。都穿夜行衣，行動隐秘。
“……确定了麽？”
“對。就是他們倆。”
“什麽時候動手？”
“等他們松懈的時候……”
“可是，他們什麽時候松懈？”
“不知道，但我知道，人要松懈，褲腰帶先松……”
“……啊！那個人褲腰帶先松了！”
“住口！想被發現麽？……等等，另一個也松了？！”
幾個人大驚失色，紛紛準備動手。但那領頭人卻突然讓人安靜，按兵不動。
“莫雨哥哥……”穆玄英有點難受，悄悄拉了拉他，“那幾個人到底是幹啥的……要跟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可能只是迷路……”
“迷路還穿夜行衣？”
“可是跟蹤的話，為什麽大白天要穿夜行衣啊。”
莫雨看看天色，頗莫名。
№437 ☆☆☆藍底白花于2014-03-23 20:31:13留言☆☆☆
十八 莫雨哥哥，我一看就知你也是愛劍之人啊
這般煙塵浩渺的古道，真是寬衣解帶的好地方。
兩人坐下，吃飯。其實是在前一個落腳點托人做好的盒飯，葷素搭配，大魚大肉。仔細看了看，有魚香肉絲，涼拌蕨菜，紅燒大排，鮮湯藕片……
穆少俠嘆氣：哎，那邊的兄弟就看我們吃吧。
幾個跟蹤的人都是一驚。
頭領道，莫驚，就是兩小娃子！想激咱們。
莫雨也說，都跟了大半天了，也沒吃東西，怪辛苦的。
說完也啃了一口大排。
人堆裏發出了一聲明顯的咽口水聲。
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莫過于讓餓着肚子的人看着別人吃飯。
“老大……我……忍不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