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堅持住啊傻娃子！”
“老大……我也……”
衆人心裏正天人交戰的時候，不知什麽時候，莫雨已經拿着兩盒菜過去了。一盤水煮魚，一盤辣子雞。
“吃吧，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吃完了繼續跟，我保證不告訴你們老板。”
“什麽？真的麽？千萬別告訴門主……”
幾個人撲上來把菜搶了，轉眼吃的一幹二淨。
“門主？是唐傲天派你們來的？”莫少主在一邊看他們吃，慢慢把刀抽出來。
幾人大驚。
“——你怎麽知道是唐傲天門主……糟了！”
“既然這樣，只能殺你們滅口了！”
“莫雨哥哥他們說要殺我們滅口啊怎麽辦！”穆玄英聽見了叼着雞腿就過來，菜香四溢。“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剛說完，那些人一二三一起倒了。
穆玄英吓了一跳：等等我難道能說啥啥成了嗎……
莫雨低頭看看那些人，确定都已經趴下了，才把刀入鞘，“清醒點，菜裏我早下好藥了。”
“那我們還去不去唐家堡？唐門主居然要對你我動手，本來還以為他是個好人，畢竟有那麽好的腿……”
“好腿不一定是好人，好人卻大多有好腿。”莫雨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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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英仔細看了看自己哥哥的腿，“嗯，好腿。”
————
唐家堡這兩天，氣氛有點不太對。有個客人來了，就住在這；光是這個客人來也就算了，後頭還跟着一個客人。
也不知道為啥，唐門主開始有些失眠，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來，全天派人盯梢着倆客人。
“還沒查出來嗎，為什麽穆玄英和莫雨會趕過來？”
“沒有，消息完全沒走漏。”
“那這兩人怎麽會過來的……”
門主很憂慮，連帶着屬下也焦慮了起來。看到手底下一幹人等和自己一樣焦慮得滿臉憔悴，唐門主也于心不忍。
“……都打起精神來。”
“是……”
“我聽說，極北之地有一個寨子，其中的寨主懂得激勵人心之法，爾等可願一試？”
“屬下願為門主肝腦塗地。”
“好。”唐門主清清嗓子，“——告訴我，你們最愛吃什麽？！”
“——辣子！”十二個漢子齊刷刷發出了相同的答案。
“辣子在哪裏——”
“——屬下就在哪裏！”
“擡起頭！大聲點！再說一次！”
“辣子在哪裏！屬下就在哪裏！”
……
門口，剛剛回家不久的唐小婉踉跄着悄悄合上了爹爹房間的門，有點驚恐地走開了。
近日來了兩個客人，可唐門主明顯有打算，讓人把消息都瞞住了——
浩氣盟盟主和惡人谷雪魔同時來做客，這個消息好像一碗水進了油鍋。唐門主把鍋蓋蓋住了，外人不知道，連兩位少主也不知道。
所以現在，倆小孩正屁颠屁颠地進鍋，渾然不知道自己師父正在前頭等着。
謝淵這次來，是偷偷逃出來的。不知怎麽的，莫雨離開浩氣盟的消息傳過去了——大概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做成餃子餡，謝盟主趁着王師父外出尋徒的功夫溜了出去。
——這還得了。王師父半路就得到消息，急轉而追。各方消息零零碎碎的，最後還是藏劍山莊那邊說：可能是去了巴蜀唐門。
所謂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像巴蜀那麽安逸的地方，年輕人怎麽能去！
兩位長輩都急紅了眼，一前一後沒日沒夜地趕路，終于趕在了徒弟前面到達了唐家堡。結果一問，自己徒弟還沒來。
“王谷主啊，好啊，早啊，吃了麽？”
大早上的，謝盟主抱着手出來，看到老對頭在花園裏打太極。
王老大看了他一眼，沒理他。謝盟主蹭過去，跟在旁邊打太極。
王遺風哼一聲。
去去去，不會打就起開！
哎我會我會，我這招叫抱個西瓜……
我還冬瓜呢。
哎冬瓜好吃，冬瓜好吃。冬瓜蛋湯加蔥花，夏天吃特清爽！
你雞蛋吃甜的鹹的？
當然是鹹的。
正邪殊途，道不同不相為謀。
王遺風很是失望，太極也不打了，掏出了笛子。謝盟主一瞧見那笛子，渾身上下汗毛全豎起來了，連忙過去。
“別別別，甜蛋花也好啊！”
№469 ☆☆☆藍底白花于2014-03-29 20:33:40留言☆☆☆
十九
王老大的人生理念是，浩氣盟可以活，鹹蛋花必須死。
鹹蛋花之于王谷主，正如黑斑之于美女，美女之于基佬。
謝盟主居然是鹹蛋花的擁戴者，這場善惡之争愈發來得你死我活了。
“話說回來，唐傲天為啥想對付我們倆？”謝盟主托腮，這兩天吃多了辣的，牙疼。“……早看出來了。他還遮遮掩掩的，為啥不動手？”
“呵，吃辣蛋花的人做什麽都不稀奇。”
王遺風拿起了笛子，直抒胸臆。非我族類其蛋必異，與其糾結，不如将計就——
緊接着，窗子口一下子摔進兩個人影。
“師父！”
“謝大叔！哎呀王伯伯也在！”
“你們怎麽在這？！”
四個人都吓了一跳，沒想到會是對方。穆玄英和莫雨滿身都是灰，顯然是從房上跌下來的。
真真天意弄人，逃逃走走，居然在這裏遇上了。莫雨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到最後還是毛毛搶在前面，“王伯伯好！一路上莫雨哥哥都很照顧我的，就是沒來得及給你們二位帶點啥……”
“別帶別帶！這多客氣呀，還是一家人呢……”
“謝盟主，誰和你是一家人？”
“王老大，打打殺殺多不好，多不好……”
“謝大叔，那邊有個惡人谷的路過了……”
“惡狗納命——！”
……
讓他們吵去吧。兩個小孩子想。
謝淵是為了找穆玄英來的，穆玄英是為了找唐小婉來的。王遺風是追着謝淵來的，莫雨是跟着毛毛來的。大家把這堆線一理，豁然開朗——緊接着，繼續動起手來。
——直到唐門負責招待客人的弟子聽見動靜，才看到屋裏已經一片狼藉了。
————
唐傲天一直在幻想讓唐門從西南地界一躍而出，成為武林之主。
這個幻想就好像蘿蔔變豬肉一般——要把蘿蔔燒成豬肉的味道很難，并且，還要有一頭味道像蘿蔔的豬才行。
王谷主和謝盟主就是在這種時候，主動進了鍋。唐門主看到兩人毫無防備就住進自家，每晚都樂得合不攏腿。看肉質，王老大肉質緊實，勁道十足，是和加胡椒鹽慢烤；謝盟主肥瘦均勻，肉皮香嫩，适合粉蒸肉。
沒過幾天，他接到了兩位少主也急匆匆往唐門過來的消息，這一次有些怔住了——因為兩位老大過來的消息是封鎖住的，兩個少主會過來，難道消息走漏？于是急急忙忙讓人跟住兩人，結果又沒跟住。
就在他幾乎要希望落空的時候，又一個消息傳來了——
兩位少主出現在了唐家堡，他家裏。
——唐傲天豈止要樂得合不攏腿，簡直要起來跑幾步，翺翔在天際。
兩位少主肉嫩，新鮮，都做刺身切片吧，沾沾醬油就好吃了。據說那位穆少主小名毛毛，不知道是不是毛特別多，如果那樣，毛還能割下來織一條秋褲，一人兩用，吃穿不誤……
自己稱霸武林，讓天下都吃酸辣豆花的日子，就快到了！
“今晚就動手！”唐門主靠在輪椅上，嘿嘿一笑，一口白牙。“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漢子們站得筆直，齊聲道。
“都準備好了什麽？”
“辣子！”
“……除了辣子呢！”
“酸、酸辣豆花！”
“好，好，好。不愧是本門主看重的人……”
唐門主點頭，十分滿意。
一大碗酸辣豆花已經準備妥當，裏面放上份量十足的藥，絕對能一網打盡四個人！
“我親自送去。”他說，“你們都在外面待命。”
裏屋的四個人正湊一桌麻将，聽見門開了，輪椅嘎吱嘎吱進來，謝淵連忙說唐門主怎麽來了我們人夠了不是三缺一。
唐傲天問，四位餓不餓啊，唐某來送宵夜了。
王遺風晃了一眼：王某只吃甜豆花。
謝淵擺手：哎哎哎我不吃辣……
穆玄英左右看看：……這不太好吧，人家主人特地來送東西吃，客人怎麽能這樣不給面子呢。唐門主你拿來吧，我吃。
唐傲天有些猶豫——要是小孩子一個人吃了然後倒下，另外三個肯定立馬就察覺有問題。
……這可不行。
門主把豆花放一邊：沒事沒事，這玩意我拿來也沒注意都涼了。待會讓人來換一些點心。
謝淵點頭：好好好，有蒜泥拍黃瓜麽？
王遺風顯然要求更高：要魚片粥。
穆玄英說：我就要個酸豆角炒臘肉吧，莫雨哥哥你要啥？
莫雨想了想：魚香肉絲。
這氣氛哪裏不對勁。唐傲天心裏打鼓了——要知道這幾個人的關系可是水火不容的，現在坐在這裏打麻将，說不定只是顧忌自己的面子……
所以他立刻提點了一下：穆少主，不知你和莫少主是什麽時候這樣親如兄弟的？
言下之意，你們不是仇家麽，還麻将，還只杠不吃？
莫雨杠上開花，聽到這句話，臉色唰得不對了；穆少主臉皮穩得住，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我莫雨哥哥是個愛劍之人，我自然時時把寶劍給他玩摩，一來二去的，能不親麽……”
王遺風胡了，一聽上家這樣說，眼神就轉向自己徒弟。
“你什麽時候成愛劍之人了？我還以為你只喜歡笛子。”
莫雨不說話。穆玄英接上：其實我也有一根笛子，要是哥哥想吹……
莫雨說你信不信我把你那根笛子擰兩截？
少主身下一寒，也不說話了，老老實實聽牌。
№498 ☆☆☆藍底白花于2014-04-04 21:17:19留言☆☆☆
二十 你猜這是最終章麽
夜裏，麻将終于收攤了。王老大到底常年混跡于三教九流裏，直接讓謝盟主輸的褲子都要沒了。
唐傲天的輪椅嘎吱嘎吱響起，果然又拿了個托盤進來。裏面的東西極其豐盛，總有一款适合他。
莫雨是個實誠孩子：我先試毒。
唐門主臉色變了。誰家試毒那麽明顯啊，還給不給面子啊？
“唐門主，有毒嗎？”
“你個孩子怎麽說話的！”王遺風說，“怎麽能這樣問。”
“可是總要留個心眼。”莫雨被師父說的委屈。
穆玄英暗搓搓蹲在唐門主輪椅邊上，仔細觀察門主的腿兒。
“唐門主是什麽人……”王遺風說。
唐傲天暗暗點頭。
“——送來的東西當然有毒啊。”
門口守衛的唐門弟子只聽裏面骨碌碌的聲音，自家門主擰着輪子飛快地出來——
“放箭！放箭！”唐門主大喊。
幾名唐門死士互相看了看，拿了一支弩箭放到地上。
“誰讓你們放地上了？殺！”
他們剛舉起弩，那邊莫雨早就關上了門。裏面謝盟主急忙穿褲子，往窗口向下望。
蜀地多山，這地方不是那麽好下去的。
王老大湊過去。
“看啥呢你？”
謝盟主神色凜然，“蜀道之難，難于上……”
話還沒說完，被老王一把推了出去；緊接着，另外三個人相繼跳下窗，分頭離開。
————
四個人分頭走，也不容易被人一鍋端。畢竟這還是別人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外面的唐門弟子看到幾個人匆忙跑過街道，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莫雨跑着跑着，隐約覺得已經擺脫了追兵，可是身上又不知道為何那麽重……
他往後看了一眼。
“……你下去。”
穆玄英挂他身上，“別別別，莫雨哥哥，我跑不快……”
“下去……”
“你別擔心我，快跑，快跑……”
“誰要管你啊？下去。”
莫雨把他硬扳下來。穆玄英翻了個身，拉住他的手，兩個人一起跑。
“師父他們應該沒事吧……”
“沒事沒事！”漸漸變成了穆玄英拉着他，往一個方向跑去。“你放一百個心，只要他們別自己打起來……”
事情到了這地步，別說葉凡和唐小婉的事情了，再大的事情都免談了。兩人飛也似的離開了唐家堡，路上買了兩匹馬，直接就往碼頭方向去了。這一路輕車快馬，毫無挂礙，不知覺回了中原地界。
如今莫雨離開了浩氣盟，謝淵也離開了惡人谷，止戰條約也形同作廢了。兩人應越早分道揚镳越好，可直到成都城門口，穆玄英還是不提分頭之事，兩人只日夜同行，殊不知各自老家早就亂成一團——兩邊的一把手二把手都成了失蹤人口，軍師們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蹦跶一下就能吃了。
這邊，兩個小青年還睡在成都的醉金樓裏，該喝酒喝酒，該睡覺睡覺，過着沒羞沒臊的生活。
誰也不知道到最後，張桎轅有沒有被人從餃子鍋裏吃出來。
過了三個月，兩人終于一路游山玩水回了各自老家。分開時候沒來得及互送什麽，莫雨就買了一卷布，給他重新寫了個“帥”字。
————
這個故事，說到這裏就說完了？
我問。
這個帶着鬥笠的男人揮了揮手裏的魚竿，像是膩了釣魚，從旁邊拎了一壺酒出來，再打開一個荷葉包，露出裏面白玉似的餃子。
“講完啦。”
“這故事有什麽意思？”我去搶了一個餃子放在嘴裏嚼。“誰都知道啊，過了十年，天下大亂。亂世中惡人谷異軍崛起，浩氣盟起兵圍剿。世人都以為延載慘案重演不可避免的時候，卻傳來浩氣盟大捷的戰報。”
“對。”那釣魚人笑着點頭，喝酒。
“然後浩氣盟盟主穆玄英帶兵斬殺入了城門，生擒了惡人谷谷主莫雨。”
“對。”
“又過了一個月押解回落雁城，在練兵場帥旗下，莫雨枭首。”
“對。”
“所以這個故事肯定是騙人的。”我嚼了嚼，豬肉白菜，還熱乎的。
“天下聽起來有意思的故事，本就全是騙人的。”他說。
那湖水被風吹皺，游魚無數。他的簍筐裏也就一兩條小鲫魚，可見不是以此為生，只是閑着沒事幹來玩玩罷了。
我看他走遠，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向着他的背影，喊住了這男人。
“那這故事裏，兩個人都動過真情？”
他立住，背對着我，看不清神色。其實也沒過多久，那魚竿晃了晃，他轉過身笑了，把魚簍抛給我。
“誰知道呢——送你啦。”
“哎……”我急忙纏上。
他被我纏住，繞得沒辦法，只得無可奈何，再答一遍。
“——誰知道呢。”他說，“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
————
《穆玄英挂帥》——完
№515 ☆☆☆藍底白花于2014-04-10 20:15:57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