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意外
擁有一座屬于自己的莊園,這是何麗雅從來沒想過的一個事情。
在二十一世紀的天朝,買房子困難得無以複加,房奴一抓一大把。而時空一轉,到了十九世紀的英國,她,何麗雅,竟然輕輕松松就擁有了一座莊園?
薩拉倫莊園,中介者将它吹噓得好似人間仙境,喬治也從中附和,表示自己曾經路過那處地界,從外觀上來看雖然是處不大的宅邸,但漂亮而精致,絕不會辜負何麗雅對它存在的期許。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何麗雅就會覺得人生無憾,真正十全十美了。
美夢,真是美夢。
在倫敦停留的最後幾天,何麗雅幾乎每天早上都是在自己不由自主的大笑聲中被床的震動搖晃清醒的。
清晨,她會在詹寧斯夫人宅邸的餐室裏,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面,哼着沒有歌詞自編自造的小歌謠,啦啦啦個不停。如果她能在這種時候從白日夢裏稍微收回一點神,那麽她就會透過對面的鏡子發現自己目前裂開的河馬式大嘴到底有多驚悚。
喬治這幾天早出晚歸,很少趕得上飯點,而忙完了何麗雅的事情後,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自然也沒有閑着。約翰爵士忙着四處拜訪在倫敦的故交,布蘭登也是如此。
這樣以來,何麗雅的神經表現倒沒有多少人注意了,她一個人待在宅邸,既無熟人,也無故友,冷清得可以,不過她本來也厭煩這種英國式的交際,那幾天何商人的舊友相繼拜訪,已經把她當做動物園的猩猩,參觀了個夠,她現在倒是樂得清閑。
在倫敦的最後一日,布蘭登上校第一個從外回到宅邸,何麗雅恰巧在門口附近晃悠,撞見上校進門,發覺他一臉喜色。
“布蘭登上校,你是有了什麽好事?”她走上前搭話,稍微收斂了一點瘋瘋癫癫的樣子,但也擋不住一臉的笑意。
“是的。”布蘭登溫和的回答,“我剛剛遇見了一樁好買賣。我蘀我的貝絲尋找到了一架不錯的鋼琴,價錢也很合理,賣家答應過幾日會派人送去德拉福,我想貝絲一定會為此高興。”到倫敦後蘀自己的養女置辦禮物,幾乎是布蘭登多年養成的習慣,在貝絲幼時,這樣禮物或許是一個洋娃娃,一套漂亮而上層社會正時興的女孩服裝,貝絲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布蘭登便會想着為她購置一兩套更有用處的東西,比如一架上好的鋼琴。
這幾日在倫敦,布蘭登也沒忘了這個事情,剛巧今日在一家琴鋪尋覓到了合意的鋼琴,一臉的歡喜自然絲毫遮擋不住。
“鋼琴嗎?”何麗雅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彈琴。”
布蘭登看着何麗雅霎時沒了笑容,一臉平淡,眼神卻是擋不住的失落,心中不禁有些慌亂起來,他輕聲安慰,“麗雅小姐,也許我可以為你介紹一位極好的鋼琴教師,她也是貝絲的啓蒙老師,是位十分出色的女士。”
“好啊。”何麗雅幹澀的回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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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沮喪的擡腿,一步步挪動上樓,忽然想起喬治說的話。不論是何麗雅本人,還是那位真正的何姓商人的女兒,實際上都是剛剛來到英國不久,與這個社會無法适應契合。鋼琴、唱歌、書法、繪畫、刺繡等等,是英國上層社會女性的基本技能,如今逐漸安定下來,是時候接受訓練了。
何麗雅并未留意到身後的布蘭登蹙眉,伫立了許久。
啓程離開倫敦的時刻無疑是最值得興奮的,因為這并不意味着結束,而是意味着一個新的開始。好像是剛參加了高考,從考場走出,帶着結果離開,而這個結果好得不能再好。
然而喬治?福斯漢特卻在計劃離開的當天變卦,臨時宣布自己将繼續待在倫敦,而不是跟着回到巴頓,理由是他有幾件事情尚未來得及辦理,具體事情則語焉不詳,而出于禮貌,也無人真正去過問。約翰爵士雖然覺得遺憾,但也贊同他的決定,爵士對這個青年極為贊賞,而布蘭登上校卻對此不置可否。
歸路似乎比起來路更暢快,何麗雅覺得自己還沒有看盡窗外景色的時候,已經到了巴頓莊園。詹寧斯夫人提前從快馬來信中了解了這場身份疑案的結果,此刻心中疑團離去,自然極為痛快,米德爾頓夫人帶着幾個孩子親迎馬車,詹寧斯夫人給了從車上下來的何麗雅一個溫暖的擁抱。
接下來的時刻分外美妙,沒有了第一次來到巴頓莊園時因為身份不明白吃白喝而感到的局促和尴尬,何麗雅現在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自信,走起路來也是分外昂首挺胸。莊園內的氣氛輕松而愉快,布蘭登上校也暫留在巴頓一宿,決意第二日回德拉福。他說自己已經提前去信,告訴貝絲這個消息。
那一晚何麗雅喝醉了,面對杯中色澤誘人的葡萄酒,她因為心情暢快,一杯又一杯灌下肚。天知道她是個喝一聽啤酒都能癱倒在床四仰八叉就睡着的人,這種濃度高的葡萄酒自然也無法抵抗。最後,約翰爵士不得不派了兩三名女仆來把她扶回房間。
這一覺睡得極沉,極香,何麗雅再醒來,已經是日曬三騀的時刻。梳洗完畢從樓上走下來,她哼着歌跑到餐室,卻發覺了一絲異樣。布蘭登上校獨自一人端坐在餐桌旁,将一只手肘托在餐桌上扶住額頭,一動不動。
“上校,早安。”何麗雅試着打招呼,卻換不來任何回應。
“上校?”何麗雅有些意外,心中也有些隐約的不好預感,她悄然慢步的走過去,站在布蘭登身側,再次試着小心呼喚,“上校……”
布蘭登的身體微微一動,“麗雅小姐,早安。”他的聲音比起以往更加低沉,極沉。
“嗯。”何麗雅轉身想要走開,卻在這瞬間看見擡起頭來的布蘭登。
那張原本沉毅溫和的臉龐上此刻帶着悲傷,絕望,和一種極致的焦慮不安,像是突然被攪亂的調色盤,情緒張揚。
“上、上校?”何麗雅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貝絲離家出走了。”布蘭登用微弱的聲音回答。
“貝絲出走?現在?”何麗雅大駭,大腦空白。
就在這一刻,約翰爵士和管家快步走進了餐室。“布蘭登,我已經派遣家仆到附近尋找,馬已經備好,我跟你一起去德拉福。”
“好,我們走吧。”布蘭登立刻站起來,朝外走去。
何麗雅站在餐室裏,直到關門聲響起,才回過神來。
貝絲出走了?她忽然想起電影的劇情,難道威勒比已經悄然潛入了?但以自己和貝絲有限的接觸看來,她的性格雖然有些飛揚跋扈,但并不輕佻,反而顯得保守。雖然根據有限的八卦來源透露,她喜歡參加舞會和上層社會的各類交際,但根據她的性格來分析,恐怕她并非是個對此追求十分熱烈的人。而且,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中,從來沒有任何一次聽過威勒比這個名字,貝絲到底是否認識他,恐怕現在都說不準。
不,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何麗雅想不明白了。
總之,事情在突然之間起了這麽一個巨大的變化,這讓昨夜還在蔓延的歡樂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由于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要立刻起身出外尋找貝絲,何麗雅不得不再次在巴頓暫時逗留下來,因為如果她一個人去接管薩拉倫莊園,不僅她自己沒這個自信,旁人也不會放心。
時間就這麽飛逝,三天後,約翰爵士首先回到巴頓,帶來消息——貝絲被布蘭登上校找到,原來她并非真正離家出走,而是去了倫敦布蘭登上校一位好友家中,她的不請自來讓主人倍感奇怪,派人給上校送來信件,這才讓這件事情減少了幾分操勞。布蘭登上校如今已經騎馬再次去往倫敦,要接回貝絲,他同時讓約翰爵士給何麗雅帶話,請她先到德拉福莊園整理自己的物品,屆時上校從倫敦歸來後,再從德拉福帶着何麗雅去薩拉倫。
何麗雅在德拉福莊園又等待了兩天,終于等來了匆匆而歸的布蘭登上校和貝絲。上校風塵仆仆,帶着疲勞,貝絲卻一臉笑意,竟似心情極好。
何麗雅當夜在自己的客房裏收拾完東西,順便打趣了一下安娜,說她和自己颠簸了這麽久,終于又可以和詹森相聚。小姑娘眼淚汪汪,說不舍得讓何麗雅離開這裏去薩拉倫莊園,惹得她也傷感起來。
帶着傷感從房間裏出來透氣亂晃,何麗雅忽然聽見遠處走廊盡頭貝絲的客房內傳來争執的聲音。
何麗雅那該死的好奇心作祟,輕手蹑腳走了過去,發覺房門只是半掩,她躲在角落裏,一邊罵自己偷窺癖,一邊卻還是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