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單挑

裴問餘其實沒站多久,就從池硯把那個菜鳥拉下車開始。他實在想不通偶爾落點東西回學校拿,也能碰上這檔子大戲。裴問餘現在很确定,關于池硯這個人,在學校裏裝着一套一套,可只要他不樂意,那真是一點軟也不肯服。

裴問餘認識那夥人,在他看的場子裏經常被挑釁,這個年紀,血氣方剛,說不到一句就拳腳相向。裴問餘打架狠,一發起火來就滿身戾氣,久而久之,沒多少人敢去真正惹他。

這些人在這裏偷車已經有段時間,裴問餘遇見過好幾回,但大小都跟自己沒關系,于是就把人當了空氣,目不斜視地從他們眼前走過。時間久了,那夥人就習了慣,認為裴問餘默認了這件事,兩方相當的平安無事。

池硯叫了一聲裴問餘,聲音不大,光頭手裏拿着根鐵棍,回頭看去。裴問餘微微側身,路燈照明了他整張臉,挂着一絲不耐煩的冷漠,可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今天是怎麽個意思?他們倆認識?裴問餘要替這小子出頭?

光頭心下一時拿不定主意,不敢輕舉妄動。

僵持不下間,池硯想了好幾種逃跑的可能,可被逼到角落,所有行為的可行性都不太,只能靜觀其變。

小菜鳥壯着膽子,可開口依舊結結巴巴:“老……老大?”

光頭一眼瞪過去:“閉嘴!”

小菜鳥聞言立馬閉嘴,多一個字也不敢有。

光頭摸摸圓光頂亮的腦袋想了想,把鐵棍遞給身邊的小弟,拿出根煙,走到牆邊遞給裴問餘。

裴問餘看了一眼,沒接。

光頭尴尬的咳了一聲,最後放進自己嘴裏。他親切且熱情地摟過裴問餘的肩膀,用池硯剛剛好能聽清楚的音量問:“認識?”

裴問餘終于大發慈悲賞了池硯一眼,可就一眼立馬收回,無波無瀾道:“不認識。”

這個回答讓池硯也沒有多少意外,他本就不指望裴問餘能幫忙,不上來補兩刀算是他慈悲善良了吧。

光頭哈哈大笑,更加親昵的摟緊裴問餘:“不認識就好。”

他聽自己的大哥評價過裴問餘,下手狠,但是窮。光頭認為這樣的人很好控制,給他錢就行。光頭指着池硯的自行車說:“他那輛車可值錢,今天算是咱哥倆運氣好,見者有份。”

裴問餘脫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饒有興趣的問:“怎麽分?”

光頭這回很爽快,伸出手一比劃:“三七分!”

裴問餘搖搖頭,顯然不滿意。

光頭:“那你說吧,多少?”

裴問餘:“五五。”

光頭皺眉,明顯有些不悅,他沒想到裴問餘胃口這麽大,但是剛剛海口誇出去了又不能明着拒絕他。不得不說頭發少的人心眼多,光頭心下開始盤算把這件事添油加醋的告訴自己老大,讓他來整整裴問餘。

光頭咬咬牙,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下:“成!五五就五五。”

一直蹲在角落的池硯瞠目結舌,一輛破自行車就這麽讓人分豬肉似的分完了?

裴問餘跟這些人是一夥的?

小打小鬧可以,可是上升小偷小摸那就是觸及原則性問題。池硯有些失望,他以為裴問餘雖然性格不讨喜,但起碼人格品行還是正的。

是自己看走眼了嗎?

裴問餘把池硯表達出來的大失所望看在眼裏,嘴角微微扯出一個不明顯的角度。他把身上的書包扔過牆,對光頭說:“你們繼續。”

說完極其利索地**進了學校。

光頭還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人就這麽不見了。

不留下來一起?就這樣還想五五?

光頭呸了一聲:“你給老子走着瞧!”

池硯越處于下風,嘴下就越不怎麽饒人,極盡嘲諷的來了一句:“這位大哥高風亮節,賣了還替人數錢。”

光頭陰恻恻地說:“我要是你現在就會閉嘴。”

池硯聳聳肩,蹲久了腿麻,緩緩扶着牆站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菜鳥。小菜鳥看大哥兄弟都在身邊,便壯着膽子說:“看、看什麽看!”

池硯一語不發,突然驽箭離弦般沖向菜鳥,抓住他的領口,按到地下就是一頓猛揍。小菜鳥哀鳴嚎叫,一張臉被池硯一拳拳揍的快沒有知覺,眼鏡也給打碎扔的老遠。

光頭反應過來怒不可遏,“我**媽!”

他抄起鐵棍,狠狠的掄向池硯。池硯被這一棍子打的眼冒金星,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等他穩住神緩過來之後,第二棍又穩準狠地下來了,這次池硯沒熬住,一下撲在小菜鳥身上。

小菜鳥瑟瑟發抖,眼看光頭大哥第三棍就要掄下來,随時可能砸在自己身上,立馬臉也不疼了,膽兒不顫了,推開池硯後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光頭第三棍打空掄在地上,揚起幾粒塵埃。

光頭:“……”

光頭:“你他媽哪邊的?”

小菜鳥:“我、我我……”

光頭:“閉嘴!”然後又沖周圍幾個小弟喊:“看我幹嗎?上啊!”

池硯抱着腦袋卷縮在地上,任他們拳打腳踢,挨了兩棍子五髒六腑都被震的生疼,可心裏的傲氣讓他硬生生的咬住牙,不發出任何聲響。

光頭:“骨頭還挺硬。”他把手裏的鐵棍給小菜鳥,“你來。”

小菜鳥雖然害怕,但也想着剛剛池硯揍他的那幾拳,心下不甘,舉起鐵棍往下掄,剛好掄在池硯抱着腦袋的手臂上。

幸虧菜鳥力氣小,不然這條胳膊肯定斷。

池硯心想,剛剛該多揍那菜鳥幾下,虧大發了。

光頭奪回鐵棍,很不滿意:“你他媽沒吃飯啊?”

幾個小弟還在輪流一拳一腳的往池硯身上砸,光頭舉起棍子又是一棒要下來,池硯閉上眼睛有些絕望,這下要英年早逝了。

鐵棍還沒上身,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哨子聲,伴随着氣勢如虹的吶喊:“那邊幹嘛呢!!”

池硯在迷迷糊糊裏覺得這聲音略耳熟,但來不及細想渾身的疼痛鋪天蓋地卷來占據了他整個大腦神經。

是真他媽疼啊!

學校保安拿着手電筒朝車棚走過來,那幫混混見勢不對,一個個跑的比狗還快。

保安把倒在地上的池硯慢慢扶起來,看着他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略微擔心:“怎麽樣啊?要不要去醫院?”

池硯搖搖頭,靠坐在車後座上緩了緩,茫然的眼神漸漸清明,看清楚來人後差點沒給人跪下,救命恩人啊改天請你吃飯!

池硯擦掉嘴角的一點血漬,對保安說:“謝謝你啊。”

保安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分內的事,再說了,你今天要出了什麽事,那我這飯碗就保不住了。”

保安看清楚池硯臉後又氣不打一出來,繼續嘚啵:“以後放學就趕緊回家!當什麽努力上進好學生?”

池硯默不作聲任他數落,保安霹靂巴拉槍炮似的說了一堆,最後恨鐵不成鋼的問:“你怎麽被打了也不吭一聲?叫一聲救命我也能聽到啊!”

池硯也困惑這個事情,不解地問保安:“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保安理直氣壯的回答:“有人告訴我的。”

池硯:“誰?”

“也是你們班的,那個誰。”小保安想了想,随後特別不滿地抱怨:“黑着張臉哐哐敲我值班室的門,我還當鬧鬼呢!吓我一大跳。”

池硯:“……”

您膽真小。

保安看着池硯的狀态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用去醫院嗎?我可以送你過去。”

池硯搖頭:“謝謝,真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保安也是個爽快人,既不願意也不勉強,離開之前還叮囑池硯一番:“回家繞點路,別又遇上那幫人了。”

池硯好好反思了一下今天晚上驢脾氣上頭的腦殘行為,于是聽取了保安的建議,繞了三四條街回家。

裴問餘躲在轉角處一直看着沒露面,直到池硯離開。小保安邊走邊自言自語,轉個彎擡起頭正好與裴問餘面對面。

小保安:“啊!!”

一個晚上被同個人吓了兩次,小保安心有餘悸的摸着胸大喘氣,态度非常惡劣:“一個兩個大晚上都不着家,還有什麽學生的樣子!”

裴問餘:“我看你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教訓誰呢?”

“……”保安:“你管得着麽!”

果然一天到晚守在學校門口,看多了教導處主任教育人的樣子,就算是中氣不怎麽足的教訓人,也學得惟妙惟肖。

回到弄堂,外婆已經早早睡下,這讓池硯松了口氣,不然他這一身狼狽不堪也不知怎麽解釋。

池硯翻箱倒櫃找到一罐跌打藥,包裝看着很祖傳,也不知過沒過期。可後背實在疼的厲害,沒法顧及那麽多,破罐破摔先用了再說。

照着鏡子一點點給自己上藥,背後整片青青紫紫看着甚是煞人,池硯又反思了一下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

池硯:“我為什麽不跑?腦子有病。”

評價精準到位。

他太累了,上完藥,趴在床上,等到疼痛過後思緒一點點抽離腦子,半夢半醒間,池硯想起書包裏放着的那本筆記本,喃喃自語:“裴問餘……”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翌日一早,池硯遲遲沒能起得了床。

“小硯?”

老太太看着牆上的鐘表着急,往常這個時候人已經吃完早飯準備出門了,今天怎麽還不起?年紀大不方便走樓梯,只能一遍遍喊。

池硯睡得雲裏霧裏,一晚上做夢不是打人就是被人打,後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喊自己,一擡頭居然是裴問餘,特別古怪地在沖自己笑,他毛骨悚然,立馬清醒。

可剛起身,渾身連帶着頭發絲都在叫嚣着疼,哎喲一聲又跌進被窩裏。

樓下外婆一聲比一聲喊的焦急,眼看着就要上樓。

池硯扯着嗓子說:“外婆我起了,你別上來,小心摔了。”

老太太:“快點,林康已經走啦,你可別遲到。”

池硯咬咬牙忍着疼,手腳不能彎,跟個木頭似的穿上了衣服,遮住右嘴角跟外婆打了個招呼,連滾帶爬沖出了家門。

外婆在屋裏跺腳:“哎喲,早飯還沒吃呢。”

池硯可不敢吃早飯,嘴角的淤青顯出來不能讓外婆細看,不然又得心疼,而且第一堂是師太的課,惹這位老人家不高興,那比什麽妖魔鬼怪都可怕。

池硯踩着點沖進學校,沒讓教導主任抓個正着,可緣分不淺,在踏進教室的門口撞上了裴問餘。

池硯不知如何開口昨晚的事情,覺得應該好好謝謝人家,向來巧舌如簧的他一時卡了殼:

“你……”

一個字剛出口,師太踩着高跟鞋步履如飛的走了過來,時機掐的無比準确,“幹嘛呢你們?上課了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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