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糧倉

江曦想翻個身,卻忽覺不對。

身下的感覺并不平整,寒風也像是從四面八方漏進來一樣,難怪她越睡越冷。

她睜開眼,看着眼前寬闊的胸膛,聞着淡淡的梅香,一下子清醒了。

江曦動了動,勉強擡頭看向邶清,滿臉寫着“我在哪兒”。

他聲音放得很輕:“說點事情,很快就回去。”

江曦神情茫然:“我是想說,你有事為什麽要帶上我?”

而且還偷偷抱她出來!

他不答反問:“項人來刺殺過,曦曦還敢一人留在帳中?”

江曦回憶起黑影驚人的速度,弱弱道:“那确實不敢……”

說完又覺得他抱她這個舉動有哪裏怪怪的,憑直覺問:“但你怎麽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正熟。”

“哦……”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監軍的住處,帳內已有軍醫在等候。

軍醫忙躬身行禮,邶清随意颔首便向軟塌走去。

跟在後面的監軍催促道:“快去瞧瞧國師大人的傷。”

江曦被放在軟塌上,看到厚毯子從邶清臂膀上滑落,露出幾圈浸了血的布條,她終于反應出是哪裏怪怪的。

他不是傷得很重、痛得動不了嗎?

怎麽方才還能抱着她走老長一段路?

……

邶清跟着坐在了塌邊,軍醫上前跪下:“下官可否瞧一瞧國師大人的傷口,好為大人開張止血的方子。”

邶清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絲毫沒有把傷放在心上的樣子:“不必瞧了,只是普通的皮肉傷,止血的方子你看着開吧。”

……普通的皮肉傷。

果然之前是拿鬼話在騙她。

可他圖什麽啊?

那軍醫被拒絕,偷偷看了一眼江曦,為難道:“大人手臂受傷,本該好生休養避免用力,您實在不該抱着夫人一路走來……”

他話未說完,就被邶清冷聲打斷。

“你只需負責開方子。”

國師聲音的寒意讓軍醫抖生一層雞皮疙瘩,連忙垂首:“下官多嘴。”

軍醫開完方子,欲言又止了半天,終于還是道:“恕下官多說一句,大人您傷口處的包紮,實在不利于恢複,不如讓下官重新為您包紮吧。”

邶清看軍醫一眼:“不必了,我不喜歡旁人近身。”

他說完握起江曦的一只手,江曦頓覺不妙。

“不過,軍醫若是執意如此,可以将包紮之法教與曦曦。”

江曦:“……”

所以,他大概是圖能使喚她吧。

江曦只好端莊微笑道:“勞煩軍醫了。”

邶清面具下的唇輕輕勾起。

軍醫跟江曦交代完畢後,又被監軍叮咛了幾句國師受傷之事不可洩露才退出帳內。

眼下帳內僅剩三人,監軍這才開口道:“不知國師大人想問下官什麽?下官必定知無不言。”

邶清開口:“刺客可有抓到?”

“原本是要活捉後嚴刑審問的,但底下的人辦事不力,讓那項人咬舌自盡了。”

“他自盡時身邊有多少人?”

監軍神情有些尴尬:“大約十幾人。這麽多人卻阻止不了項人,實在是飯桶。”

“此番叫那刺客驚擾了國師大人,下官之後必定重重懲罰。”

邶清不置可否,繼續問道:“說來謝将軍到邺城已有半月了罷。眼下戰況如何?”

監軍面上浮現出一絲憂心:“近日項人常做出一副佯攻之勢,而我軍自頭幾次交鋒落了下乘後,面對項人的佯攻便不敢輕舉妄動……”

邶清看着江曦的頭向下一頓一頓的,明顯是困極卻又在強撐的樣子,覺得她有些可愛。

等江曦終于被困意打敗,身體往下栽去的時候,邶清手疾眼快接住了她。

他旁若無人地把江曦抱着放在自己腿上,又把厚毯子往上拉了拉,還細致地掖了掖邊角,最後才雙手抱緊了她。

監軍說了半天,忽然見眼前這一幕,不知不覺忘了該說什麽,停下來怔怔看着。

邶清撇了他一眼,沒急着催促,一手輕輕撫起江曦的長發,目光逐漸添上幾分溫柔。

監軍吶吶道:“大人與夫人感情真好。”

邶清眸色一深,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又繼續輕撫發絲,淡聲道:“嗯。”

“繼續說戰況。”

監軍忙掩飾性地咳了幾聲,繼續道:“除此之外,項人夜裏常有騷擾,惹得我軍疲憊不堪……”

“如此,今夜才讓項人有可乘之機來刺殺?”

監軍尴尬笑了笑,說了幾句請罪的話,又小心翼翼問道:“聽聞先前國師大人夜觀天象,此戰結果良好,不知之後天象可有改變?”

他原本是抱着立功的心态主動請旨而來,畢竟前有皇帝親點五萬大軍,後有國師預言,怎麽看都是一件美差。

誰知來了邊境,兵力懸殊之下,項人竟憑着五千兵力和他們僵持住了。

他兵書讀的不多,看不出之中問題所在,眼見幾萬大軍屢顯頹勢,逐漸提心吊膽起來。

邶清:“不曾改變。”

監軍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禁疑惑。

此戰勝象不明,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安靜的帳外忽然又亂了起來,紛亂的腳步聲在遠處一下接着一下,人聲夾雜于其中,一片混亂。

有人在營帳跟前急切喊道:“大人,出事了!”

監軍臉色一陣難看,勉強對邶清賠了笑臉行了個禮,便撩開帳簾走出去,低聲怒道:“小聲點!莫要驚擾國師大人!”

來報的人跪在地上,哭喪着臉:“大人,出事了,項人把我們的糧倉燒了……”

監軍幾乎眼前一黑,忙借着帳外看守之人的力穩了穩身形。

糧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原來,刺殺國師只是聲東擊西,讓他們放松警惕?

他怒從心起:“去叫謝臨!快去叫謝臨,讓他把項人趕走!”

來報的人連聲應“是”,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監軍再回到帳中,邶清已經抱着江曦站了起來。

“監軍大人先忙,我便帶着曦曦回帳中休息了。”

監軍忙道:“那下官派人送大人回去。”

邶清回到先前分配的帳中,動作輕柔地将江曦放在床榻上,又替她蓋上被子。

他取下面具,坐在塌邊神色溫柔地看她。

江曦睡相很好,睡着了就不再亂動。

她長睫垂下,睡顏柔和寧靜,呼吸淺淺。

看起來很乖。

邶清無聲笑了笑。

他近日愈發喜歡抱她了。

所以,有個江曦在他身邊陪着他,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邶清看夠了才起身,繞到屏風前面,修長手指扯下胳膊上纏繞的布條,脫了上衣。

半晌後,他看着換下來的沾了血跡的髒衣,不由得皺了眉。

穿了髒衣這麽久,他是怎麽容忍下來的?

監軍匆匆趕到糧倉附近,見着熊熊火光,氣得大喊:“滅火,快來人滅火!”

不遠處響起一聲馬的嘶鳴聲,謝臨未着铠甲,一身便裝,顯然是匆忙之下來了這裏。

他跳下馬走了幾步,對着監軍不鹹不淡地問候了一聲:“監軍大人。”

監軍眯眼,譏諷道:“謝将軍不去捉那縱火之人,還有閑心與本官問好。”

謝臨淡淡道:“縱火之人已活捉,之後便會轉交與監軍大人。”

監軍一噎。

謝臨瞥了他一眼,漠然道:“監軍大人若沒別的吩咐,謝臨便先告退了。”

說罷轉身,足尖輕點上了馬,很快駕了馬離開。

監軍站在原地,覺得失了臉面,不悅地看向謝臨的背影。

這個謝臨竟不把他放在眼裏,日後大軍回京,他必好好參上一本。

臨近清晨時,糧倉的火才終于滅了。

經過清點,這場大火将軍糧毀去半數,而剩下的半數,并不足以支撐到下一批補給。

監軍的心涼了又涼。

他顫巍巍回到帳中開始寫信,最後喚來一随從,将封好的信遞過去,疲憊道:“快馬加鞭,呈給陛下。”

江曦再醒過來已是第二日。

她看着邶清活動自如的手,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這是看過軍醫後連裝都不裝了。

“你的傷……”

邶清未戴面具坐在桌邊,聞言勾了勾嘴角,眉目多了一層暖意。

“這麽關心我?”

他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向她招手:“過來暖手。”

江曦确實有些冷,于是乖乖上前坐在他旁邊,接過熱茶,邊暖手邊問:“你不是說傷得很重嗎?怎麽我看你現在一點事兒都沒有。”

他氣定神閑,一點都沒有被揭穿的窘迫:“嗯,之後發現還好,還有力氣抱你。”

江曦:“……”

算了,她果然不能理解作精的想法。

“曦曦可知昨夜又發生了什麽?”邶清看見江曦專注轉動茶杯,開口問道。

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手中動作看他:“嗯?發生了什麽?”

“糧倉被燒,軍糧告急。”

江曦:“怎麽會這樣?!這麽多人都看不好一個糧倉嗎?”

說完又意識道:“是因為你被刺殺?”

邶清點頭,不急不緩道:“至于刺殺我的項人,最後才被十幾人制服,曦曦怎麽看?”

十幾人才能制服一人,就算刺客是精兵,這數量差距也有些大。

不是一方太強,就是另一方太弱。

江曦思考了一下,緩慢道:“你是說,衛國的兵力,看似數量龐大,實則不堪一擊?”

“不錯。兩軍前幾次交鋒,項人就占了上風,之後他們白日佯攻,夜間騷擾,憑此戰略和五萬大軍僵持。”

江曦聽完,心沉了又沉。

衛國竟外強中幹至此。

如今糧倉又被燒,若是補給跟不上……

這一戰豈非要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清清真的是不知不覺想和曦曦多點肢體接觸……

風寒那次抱完發現手感極好後,他逐漸上瘾……

還有自從曦曦發燒後,清清就格外顧忌曦曦身子弱,又是裹毯子又是倒熱茶的。

【邶清看見江曦專注轉動茶杯,開口問道。

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手中動作看他。】

——別看茶杯,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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