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詭異畫舫(四)

陰風刺骨的涼, 林半見穿的有些單薄,抱起雙臂,瑟瑟發抖。

忽然天空中響起一陣厚重金屬碰撞的聲音, 緊接着便看到幾條金色的大鎖自虛無中甩過來, 要将林半見的四肢和脖頸都鎖住。

“铛啷啷——”

林半見如今的身手已經今非昔比, 側身、彎腰, 鬥轉騰挪将這幾條鎖鏈盡數躲過,然而那鎖鏈仿佛有生命似的,竟纏着她不放, 繼續追過來, 暗金色的表面配合着周遭的陰冷黑暗, 如同巨大的毒蛇。

還不止一條!

本來剛才躲閃就已經很耗費體力,現在還要逃,林半見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手臂和腿上都被那比她人還粗的鎖鏈甩中, 劇痛随之而來。

她咬緊牙關和那鎖鏈周旋, 最終還是把那鎖鏈耗煩了, 不再發瘋似的追她, 緩緩退縮回陰風之中。

林半見喘着粗氣,這會兒倒是不覺得冷了, 就是胳膊和腿有點疼。

“铛啷啷——”

不遠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這聲音讓她再次警覺起來。

該不會還有吧?剛才難道就只是中場休息?

然而這次她環顧四周,沒看到那鎖鏈的蹤跡, 反倒見到這條土路盡頭出現了一個瘦高的身影, 就算從遠處看, 也能看得出那是個皮包骨似的人形, 穿着褴褛破舊的衣衫, 亦步亦趨地正在往前挪。

金屬碰撞的聲音就随着他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地響起。

待看清那人的臉,林半見只覺得不忍直視,幾乎就是一個骷髅頭,披着一張幹巴巴的皮,眼珠子像一顆放久縮水了的橘子,滾在骷髅的眼眶裏,嘴唇已經只剩下皮了,緊緊粘在牙齒上,這也導致他嘴巴不自主地張開,好像一百年都沒喝過一滴水。

離近了林半見才發現,原來走過來的不止他一個,後面還有一長對全是這樣的人,因為他們都已經瘦成骷髅,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手腳和脖子上都系着剛才襲擊林半見的那種鎖鏈,只是小了很多。

林半見才側,如果自己剛才被那鎖鏈抓住,此刻估計就成了他們的一員。

隊伍還在往前走,路過林半見往另一頭去了。

看起來就算不被那鎖鏈抓住,她還是要成為他們的一員——混進去,探個究竟。

她跟着隊伍往前走,周圍沒有任何光源,只能模模糊糊看見腳下的土路還有這一隊骷髅囚犯,再想往遠處看,便只有那一陣陣陰風,還有濃黑的煙霧。

走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到林半見的耐心都耗盡了,開始在心裏抱怨吐槽,都還沒有走完,而且周圍的景象一直都沒變過,旁邊的隊伍也仿佛在重複着一個動作,林半見逐漸有些絕望。

終于不遠處出現了一橫排的暗影,也仿佛是人,人在押送貨物。

骷髅囚犯組成的長隊開始逐漸變短,也距離那一橫排的暗影越來越近,林半見看到原來那暗影竟然是身材高大的黑白無常。

大約是黑白無常,因為他們一般人穿着黑色的長袍,一般人穿着淺灰色的長袍,胸前用黑筆畫一個圈,中間寫着一個大字:陰。

而那些貨物,便是這群骷髅囚犯,他們一個個排着隊躺進棺材裏,被黑白無常蓋上蓋,再被一頭牛和一匹馬拉走,消失在不遠處的黑霧當中。

這要是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在太傻了。

原來她撞見了陰差收魂!

林半見頓時就想逃跑,但是現在能逃到什麽地方?剛才走了那麽長的路,全都是一個樣子,不如就假裝被這群陰差帶走,看看會發生什麽。

她大着膽子擠進了隊伍當中,身後的骷髅囚犯被她推了一下,也沒什麽反應,只是往後挪了挪,給她讓出一個位置。

林半見心道,這位大哥脾氣還挺好的,對他笑了笑,“謝了啊。”

這隊伍實在太長了,要是等到最後一名再去站隊,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或者說,很可能這隊伍就沒有盡頭,只好插隊了。

很快就輪到她了,那些陰差鬼吏還有囚犯,沒有一個說話的,全然不像她看過的一些電視劇,裏面的陰差都挺頤指氣使,這裏的倒是不同,全程不說一句話,安靜得詭異。

她學着其他骷髅囚犯那樣,往棺材裏邁腿,剛買了一只,就被白無常打斷了。

林半見有些慌,看着白無常那張灰白的死人臉,默默吞了口口水。

該不會是被發現不對勁了吧?

白無常大約身高兩米半,絕對的大高個,衣服也有破損,露出森森白骨的一角,他幹枯的大手從袍子中伸出來,指了指林半見的另一條腿。

原來是腿邁錯了。

虛驚一場,她趕緊換成另一條腿,這回沒問題了,順利進入棺材,在裏面她又聞到了那股被水浸泡很久之後的淡淡黴味,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黑白無常兩個陰差合力搬過來棺材蓋,輕手輕腳蓋上,林半見的視野變成徹底的漆黑。

很快她就感覺棺材動了,開始往一個方向挪,林半見躺在棺材裏,身下傳來細密的震動感,她的後脊被膈得有點疼。

如果這次也像剛才那樣要走很久的話,可能抵達目的地,她的背也就不能要了……

好在這次沒有過太久,棺材就停下來了。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林半見在一片漆黑之中,伴随着在鼻端缭繞的黴味,繃起全部神經,一雙眼睛睜得很大,試圖捕捉最細微的響動。

“砰!”

不等那最細微的動靜出現,棺材蓋直接給她來了個大的,掀起來,在空中“呼呼”旋轉幾圈,砸到旁邊。

林半見扒着棺材邊往那裏看了一眼,摔成碎片了。

除此之外,她還看到自己身處在一片廣闊的空地上,周圍全部都是棺材,但是沒有像她這樣被掀開的,都好好蓋着。

正當她在奇怪的時候,頭頂傳來令狐羽冷漠的問候:“還不出來,真想下半輩子都待在裏面?”

林半見往另一側擡頭,令狐羽一襲黑色圓領袍,小臂纏着方便行動的護帶,雙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他。

不得不感嘆,狐妖就是狐妖,饒是周圍一片昏沉荒蕪,他的臉還是那樣好看,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她翻身從棺材裏面出來,外面的陰風一點沒有比剛才小,“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還想問你呢,”令狐羽瞥了她一眼,“咱們兩個人當中,你不是最懂陣法嗎?”

額,要是不提醒她都差點忘了自己還在陣中。

看來真的要靠她自己琢磨了。

但是她對陣法的了解只是入門,很可能在其他師兄弟面前,說入門都要被笑話的程度,對于這種能将人直接帶入到另一個空間的強大陣法,實在是……束手無策。

過了一會兒,她咬着手指尖,試探性地問:“要不然咱們開口棺材,問問裏面的……人?”

令狐羽的高馬尾搖曳,扭頭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不說好也不說壞,伸出一只手,對着不遠處的棺材勾一下手指,然後林半見就看到剛才令狐羽是怎樣嫌棄她的棺材蓋的。

不遠處的棺材蓋“砰”地飛揚起幾丈高,在空中翻飛着,謝謝插入到另一口棺材頂端,猶豫棺材蓋很厚實,直接把旁邊的棺材砸穿,“咔”地翹起幾塊土黃色的木片。

林半見:倒也不用這樣……

“問吧。”令狐羽往那口棺材走。

林半見跟上去,她以為棺材當中躺着的應該還是那副骷髅的樣子,沒想到往裏面一看,裏面竟然躺着一名面色發青的小郎君,穿戴精致,布料說不上有多華貴,但也能看出來是個富家子弟了。

“他怎麽……”林半見感覺有些無法理解,剛才明明還是一具骷髅呢,而且這個人怎麽看都已經死透了,要問該怎麽問啊。

“是誰驚動我的犯人?”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亮如洪鐘的責問,聲音低沉而極具威嚴,林半見被震得耳朵都疼了,趕緊捂住耳朵,卻看到令狐羽沒事人一樣依然抱着雙臂,擡起頭。

林半見也跟着擡起頭。

“啊!”

天空中有一只堪比殿閣的眼睛,沒有眉毛和睫毛,漆黑的瞳仁還在靈活地滾動,能清晰地看到眼白上拉出的一道道比人還粗的“血絲,”甚至随着脈搏在跳動。

“是我。”令狐羽仰着頭和那只大眼睛對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嘲諷。

林半見吓得腿都軟了,扶着令狐羽的胳膊不停給自己順氣。

“大膽!”那大眼睛的瞳仁對準令狐羽凝聚,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震天響:“你可知活人擅闖陰曹地府是什麽罪過?!”

林半見捂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

她真的想問,說話就說話,有必要這麽大聲嗎?!真的好痛啊!感覺耳朵都要流血了!

令狐羽昂首挺胸站着,對那眼睛冷笑一聲,“你要是真的陰曹地府也行啊,只怕是假冒僞劣,濫用私刑!”

“放肆!”大眼睛瞪得更加突出,即便只能看到一個眼球也感覺得到它是真怒了。

周圍的棺材板開始“格楞楞”搖動起來。

“砰砰砰!”

接連着好幾聲過去,所有的棺材板全部起飛,棺材裏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個站起來,有男有女,穿着各色各樣的衣裳,全都是青色的死人臉,伸長手臂向令狐羽和林半見走去。

“令、令……令狐羽,是喪屍,是喪屍啊!”林半見欲哭無淚,她什麽都搞得定,就是害怕喪屍這種東西!

令狐羽目光凜然,絲毫不見懼色,長生木在手,掄圓了劈在一人頭頂,凹下去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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