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詭異畫舫(五)

林半見震驚地看着那個被令狐羽爆頭的喪屍當場倒地, 頓時膽量再次回來。

其實只要沒有那餘音繞梁,其他的并沒有那麽可怕。

她的白玉令還剩下最後幾筆雕刻完,幹脆就借着這次機會能刻多少刻多少。當下扔出白玉令, 純白的光芒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格外亮眼, 襯得一旁令狐羽皮膚也更加潔淨無暇了, 只不過他現在有點殺瘋了, 拿着長生木化成了一片殘影,游走在喪屍之間,所到之處, 潑血成池。

比起剛才見到的黑白無常, 他看起來更像是捉鬼的陰差。

林半見抖擻精神, 掐訣、結印,白玉令高速旋轉,同時放射出三道強光, 擊打在喪屍身上, 頓時炸出一片血霧, 喪屍應聲倒地。

按理說這次應該比之前更加有進步才對, 令牌上的紋路卻還是維持着原來半成品的樣子, 一點都沒動。

通過那一套雕刻工具,林半見預見過新白玉令雕刻成型後會有怎樣的威力, 現在的白玉令雖然比之前好了太多,可是和預期的相比,還是不夠看。

她咬了咬唇, 以為最後幾筆需要的力量比較多, 于是再接再厲, 不停地掐訣、念咒, 直到以上被汗水沾濕。

最後的結果就是, 喪屍全被幹掉了,白玉令上的紋路一點沒動。

林半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稍稍平複氣息。

而不遠處的令狐羽卻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身上連一滴血跡都沒有,掐着最後僅剩下的喪屍,拖過來,拖到林半見面前:“問吧。”

林半見:……

那是個中年普通男子所化成的喪屍,穿着粗布衣服,身上還沾着其他喪屍的血跡,面如死灰,兩眼突出,正在令狐羽手裏掙紮。

“這怎麽問啊?”林半見覺得這喪屍分明已經沒意識了,根本問不出什麽。

令狐羽将長生木抱在胸前道:“問什麽不是由你決定嗎?”

“好吧,”林半見清了清嗓子,問那中年男子道:“你是哪裏人?”

那中年男子真的沒了心智,對林半見的話置若罔聞,還在奮力地掙紮撕咬,嘴裏發出嘶啞的氣聲。

林半見對令狐羽聳聳肩,露出一個“看吧,早就告訴過你”的表情。

然而那名男子卻又不動了,身上的一切都開始褪色,從泛青的皮膚到赭紅的圓領袍、皂靴,全部退化成土褐色。

林半見和令狐羽兩人皆是驚奇,細細去看,那男子的五官也随着這樣的褪色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幾乎成了一個泥人。

忽然,大地震動起來,地上的屍身包括血漿盡數被大地吸收,看着那一個個趴在地上,到半截身體入土,直至消失的場面,有些屍身眼球被爆了一個,還剩下一個,睜得大大的,就這樣陷進地裏,林半見害怕自己也跟着被吸進去,不停做起了高擡腿。

與此同時,她沒注意到自放角落往上拱出四座巨大的泥塑雕像,全部身穿精致的重甲,國字臉,濃眉,怒目圓瞪,就像四個門神現形了一般,直勾勾要用眼神殺死地下那兩個活物。

直到四座巨型雕像全部破土而出,他們一同向林半見和令狐羽伸出兩只,叱道:“大膽狂徒,竟敢擅闖陰曹地府!”

聲如洪鐘,震耳欲聾,真實的環繞立體聲。

林半見感覺自己的耳朵是這趟探險最大的受害者。

令狐羽将長生木收在身後,絲毫不懼這些塑像,昂首道:“區區雜碎,也敢自稱陰曹地府?究竟誰是大膽狂徒?”

“呔!我把你這口出狂言的妖狐!”四雕塑徹底被激怒了,怒目圓睜,從他們的眼中飛出來一團團巨大的綠色火球,燃燒間帶着冤魂厲鬼的哭嚎,正是來自陰間的幽冥鬼火。

令狐羽冷笑一聲,手執長生木橫掃,僅一擊便将那一團團火球全擋了過去。

那四雕塑揮動手裏的長刀、鋼叉、奪命鎖、狼牙棒,一起打過來,一時間地動山搖,被他們圍困的兩人顯得異常渺小。

一陣紅光閃過,令狐羽再次露出那八條火紅的狐貍尾巴,頭上一對毛茸茸的狐貍耳朵,長發披散,目露兇光,長生木在身側呼嘯生風,身影飄逸敏捷,憑一己之力竟然也和那四雕塑打得有來有往。

林半見早就聽說過世間陣法玄妙,一旦入陣便險象環生,沒想到這麽刺激,現在只好硬着頭皮自己解決了。

她再次甩出半成品白玉令,令牌柔軟的白光在這群高山一般巨大的雕塑面前顯得那樣微弱,她咬緊牙關,驅動白玉令,将靈力轉化為一道道白色弧光打在巨人的膝蓋上——這是她能夠到的最遠距離,同時還要躲避那些能使山崩地裂的罡步,很快就感覺有些頭暈目眩,體力不支。

令狐羽道:“林半見,不行你就躲起來,不要礙手礙腳!”

“我不!”一聽這話林半見又來了精神,她才不要被人看扁,真的當拖油瓶呢。

不就是山一樣高的塑像嗎?怎麽她就打不得了!

咬緊牙關,她再次掐訣,白色光芒接連射/出,抵禦那迎面砸下來的狼牙棒,那狼牙棒也足有殿宇一般高大,力量更是有千鈞之重,她必須要不停地催動白玉令,才能勉強支撐住不被狼牙棒大刀。

彼時林半見眼前已經有片片雪花灑落,什麽都看不真切了,靈力游走,湧出,導致全身都在疼痛,連嘴角滲出血珠都未曾察覺。

她一定要打倒這雕塑,哪怕一個也好!

然而雕塑的力量終究是壓倒性的,她一擊都抵擋不過,最後靈力耗幹,白玉令的光芒暗淡下來,狼牙棒垂天落下,夾雜着飓風,林半見還是死不認名一般站在原地不動,繼續默念口訣,雙手顫抖着結印,卻被狼牙棒裹挾的厚重氣壓震倒在地。

“咳、咳。”她咳了兩口血出來,肺像發生了一場連環爆炸般橫沖直撞地疼。

“笨死了!不會躲嗎?”令狐羽飛在半空中,用長生木擋住了即将砸下來的一擊,罵完她,手腕一抖,四兩撥千斤,将那比他的長生木大個數十倍的狼牙棒震碎!

林半見現在肝膽俱裂,實在沒力氣和他吵架,只是擡起頭,倔強地看他,帶着塵土的白皙小臉,粉嫩的唇角流淌下一行朱紅的血跡,杏子眼散發出熠熠神采。

令狐羽看到她這副表情心中一動,軟了下來,長生木打在那使狼牙棒的雕塑身上,借力橫踢出去,兩座雕塑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先後破碎、倒地。

林半見捂着胸口,冷眼看着令狐羽驚鴻的身影在天地之間靈活來去,剩下的兩座雕塑也被解決,輕飄飄落在她面前,烏黑的長發上,一對毛茸茸的狐貍耳朵。

他俯下身,伸出手來。

林半見噘着嘴,把頭撇向一邊,自己強撐着從地上站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令狐羽明明被拒絕了,心髒卻在胸腔砰砰跳得飛快。他垂下眼睛,不動聲色收回手,抿唇沒有說什麽。

林半見以為他也不高興,想來自己剛才那樣實屬賭氣,他比自己厲害這點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這世間比他厲害的恐怕也沒有幾個,她被比下去也是理所當然,有什麽好不服氣的呢?更何況他剛剛還出手救了自己。

于是她背起雙手,垂下頭說:“剛才多謝你救我。”聲音軟糯纖細,帶了些歉意。

令狐羽故意把語氣放冷道:“想出些頭緒沒?”

“什麽?”

“陣。”

林半見恍然大悟,“稍微有一點頭緒了。”她觀察着令狐羽的臉色,感覺他好像因為自己剛才賭氣,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因此她故意說話溫柔了許多:“我覺得有可能是五行詭陣。”

“五行詭陣?”令狐羽重複道。

“對,”林半見道,“這是很厲害的術士用的陣,我也只在巫家本宅的課堂上聽先生講過,是很厲害的古老陣法,內含金、木、水、火、土五行靈力,能鎮妖捉鬼,一旦入陣,便只能化作術士修行的養料,想出去,就要找到陣眼所在。”

“那你找到了嗎?”

林半見老老實實搖頭,她上課從來不認真聽講,能記住這些已經算是撞大運了。

她現在的樣子有些狼狽,雙垂髻散了一半,衫子上幾處破口,嘴角殘留着血跡,水汪汪的眼睛一片赤誠,認錯的時候很招人憐惜。

令狐羽瞥了她一眼,背過身去,用長生木在地上寫下那五行元素,他沒有豎着寫,而是用這五個字畫了個圈,寫完之後道:“看來下一個找上門的,是水行。”

“你怎麽知道?”林半見看向他畫出的圈。

然而沒給她聽到答案的時間,就感覺自腳底傳來一陣冰涼,水形成的薄膜迅速向上攀登,爬上她的腳背,扒着她的褲腿,抵達腰際,她動彈不得,瞬間眼前就一片模糊,耳邊傳來令狐羽喊她的聲音,也很快聽不真切了。

這水與其說是冰涼,其實也似火灼,大抵因為已經涼到讓人的感知力出現混亂,才會這樣。

林半見剛剛經過一場混戰,實在沒有力氣抵抗,只能下意識屏住呼吸。但是也只能堅持一會兒,馬上就不行了,要窒息。

求生的本能大過身體的疲憊,她開始掙紮起來,想要沖破這層水膜,然而無論她怎麽做,那水都随着她的動作延展,始終包圍着她,教她出不去。

直至最後一絲空氣用光,她終于變得麻木。

作者有話說:

等我哦,待會兒還有一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