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癡慕

沈沅難以想象她昏睡時被他折騰的模樣, 紅着臉連忙伸手去堵他的嘴,叫他不要再說了。

陸浔沒繼續說下去,眼睨着她, 記起昨夜被她打得一巴掌,擡手惡劣地拍她的臉,力道不小, “嫂嫂再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還讓我伺候, 我就把你扔到九重閣樓的小黑屋裏, 到時候可別哭着來求我。”

沈沅呆了呆, 抓住他話裏的重點, “伺候”, 是怎麽伺候?難不成昨夜她燒得暈,是他照顧了一整夜?

她咬了咬唇, 也不知想到什麽,竟脫口而出, “不是關鳥籠嗎?”下意識把心裏話說出口,她連忙收回手, 捂住自己的嘴, 縮在被裏,另一手将雲被往上拉, 直到蓋住她半張臉,眼溜溜轉, 面頰緋紅,就是不去看陸浔。

被裏她懊喪地歪着頭,又羞又惱,沈沅啊, 沈沅,你清不清除自己在說什麽!她當真是被陸浔吓傻了,才脫口而出這句鬼話。

陸浔認真地想了下以前她赤身被關在琉璃籠裏的模樣,不甚滿意的搖頭,“嫂嫂太不乖了,要先關在小黑屋裏教訓一段時間才好。”

沈沅沒吭聲,在被裏兩條筆直的腿交磨了下,那裏明明一點都不疼,完全沒有做過的感覺,他是在騙她。可若是說他什麽都沒做過,沈沅也不相信,胸脯的牙印到現在還有着,屁谷也疼,定是他打的,下手沒個輕重,真當她是一團沒知覺的軟棉花了。

陸浔感覺到被裏人在試探鼓動,知她是在做什麽,他本也沒打算瞞過她,一個嘗過歡好滋味的人對這事自是極為敏感,清楚做沒做過亦是正常,他如何能瞞得過去呢?

是啊,他瞞不過去,除非他真的趁人之危,把人據為己有,可他現在還不想。她對他是存活的利用,利用之餘必是還有厭惡憎恨,恨不得将面前的大奸臣殺之以正宮闱,他可不想委屈了她。也不想在興起的時候她眼裏看到的卻是別的男人,陪伴她三年的枕邊人。

這雙幹淨澄澈的眸子最會騙人,三年前就到處說謊,讓一個冷情冷血的魔鬼甘心從地獄裏爬出來,為她留有一片柔軟。到最後,卻又拿刀子狠狠地紮進他胸口。

陸浔在乎嗎?

當然不,就算她再沒良心,這個人他也要定了。

管她居心如何呢?

陸浔将她被子拉下一點兒,冰涼的指腹貼在她臉上,不知是不是沈沅的錯覺,他的手竟一瞬變得熱乎,暖得她一時回不過神。

陸浔大掌貼着她的側臉,指腹極為溫柔地摸着沈沅的眉眼,一寸一寸,最後停留到她軟嫩的唇瓣。

也不知她心餘的同情和憐憫足不足以叫她喜歡上他這樣一個人,不喜歡也罷,只要嘴上還在騙他,人在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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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下的臉發涼,猶如蒲扇的眼睫在顫顫發抖,懼怕之意明顯。陸浔的手頓住,面無表情地看她,果然,清醒的人就是不如昏睡時讨喜。

陸浔不緊不慢地站直身,瞥她一眼便再沒看她,側身放了床圍的鈎子,圍幔落下,沈沅在裏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外面的人影。

他四下環視一圈,目光定在一方梨木桌案上,緩步過去,雪青闊袖錦服,腰間墜一素色荷包,身形掀長挺拔,玉冠束發,面如寒玉,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仙姿玉骨的人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嗜血惡魔。

屋內擺置簡單,一眼就能望到所有。陸浔靠坐在沈沅坐過的交椅上,一腿搭案,另一腿點地,随手拿她案上的書卷翻看了兩眼,是她臨摹的手楷,看筆跡,正是他手寫的那一卷。

陸浔掃一眼後心情好了點兒,一手枕頭,另一手拿她的臨摹貼于胸口,眼微阖靠到椅上,注意到遠在床榻裏的視線,淡淡開口,“嫂嫂這麽看我,是在等我過去一起睡?”

沈沅被他捉到,輕咳一聲,羞赦縮回去,過會兒她忽然又大大方方從圍幔裏鑽出小腦袋,隔着一重圍幔,側臉看他,溫聲問,“你今夜就睡在那嗎?”

陸浔皺眉,似是不悅了,“嫂嫂怎總說些廢話。”

沈沅被他噎住,悶聲又縮了回去,陸浔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書卷,眼微阖,似是真的睡了過去。

沒過一會兒,耳邊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陸浔警覺地睜開眼,隔着一方長案,對面小女人裏着雪白寝衣,烏發落于肩頭,愈發襯得那張芙蓉面嬌小白嫩。她手捧着疊得整整齊齊的絨毯站在他面前,張了張口,看着他卻不說話。

陸浔撥弄兩下拇指的扳指,盯她一瞬,又不再看她,不慌不忙地收回眼,閉目。小嫂嫂最是沉不住氣,想說什麽起初猶豫,到最後還是要說。

“夜裏涼,我來給你送毯子暖熱。”沈沅低聲道。

陸浔撥弄扳指的手停住,他喉中嘆氣,自嘲的笑笑,舌卷起抵住唇角,開口道“嫂嫂拿過來吧。”

沈沅不疑有他,走了幾步越過長案過去,剛到他身前,腳還沒落地,就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整個身形都向陸浔懷裏撲去。

陸浔拿開書卷,伸臂穩穩地保住懷中人,手自然地搭在她腰側,“嫂嫂可真是用心,竟用自己來給我暖熱。”

沈沅并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并反口否認他的話,他今夜心情似乎不大好,跟她說話都恹恹的。她并非是關切他的心情,兩人現在這種關系,不論是言于沈家還是陸家,她都是必要低頭的一方,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能惹得這個煞神不悅。

她微微擡頭看向陸浔,想起身卻讓他壓得緊,他一臉認真又極富趣味地看她。沈沅便不再掙紮了,洩氣似的,軟軟靠在他懷裏,“若這裏睡得不好,也可去榻上。”

陸浔似是沒聽到她說什麽,也沒應聲,搭在她腰上的手向上,緩緩去摸她的烏發,把她垂落的青絲一點一點都捋到耳後,拿他拇指的青白玉螺紋扳指去磨她的白嫩的臉,“嫂嫂還記得這扳指嗎?”

沈沅迷迷糊糊地低眼看去,沒多大印象。

“不知嫂嫂和長兄有沒有那樣做過?”他又問。

沈沅腦中不再迷糊了,心口突跳,立即警惕起來,只要他在自己面前提起陸晉,必不是什麽好事。

很快,沈沅就知道陸浔口中的做過是什麽意思。

他兩指拉扯一根纖細的白絲,絲線頂端纏繞一玉環,正是他拇指常戴的青白玉螺紋扳指。

“嫂嫂可莫要亂動,萬一扳指脫了線,明日怕是要請太醫來取了。”他道。

沈沅平躺于床榻,滿面羞紅,臉看向榻裏,想動一動聽他的話後只能老老實實地躺着。此時沈沅才有些悔,給他送絨毯,這拙劣的關心,必是遭他厭煩唾棄了。

“何…何時才能取出?”沈沅問他。

屋內沒熄燈,陸浔能清楚地看到她臉頰泛出的紅暈,如一株嬌豔海棠,嬌弱卻妩媚。

“美人養玉,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也不是一日能成,今日就先放一刻,明日,後日…嫂嫂再給我養小半月。”陸浔坐于她身側淡聲開口,指尖纏繞着一根細線。

沈沅欲哭無淚,也不知被他這麽折磨還是讓他直接占了身子哪個更劃算了。

她從不知一刻鐘竟然這樣久,已經很晚了,沈沅也有些困倦,但她不敢貿然睡過去,扳指雖然牽着線,但她還是怕突然滾落掉到她身體裏,屆時宮中太醫一個個都湧到她這,還不丢死人了。

扳指不如尋常華潤,外刻細密螺紋,平常看時不覺有異,可真到敏感的細嫩皮.肉相觸時候,便讓人感覺如磋如磨,刁鑽難受得厲害。

陸浔已經把扳指取出來了,沈沅酸軟地躺在裏面,一雙眼又濕又亮,小嘴一張一合低低喘息,眼尾掃到他手裏尚且泛着水光的始作俑者,有些氣悶。

她忘記後來怎麽睡着的,只記得陸浔将她敞開的下裳捋好,又蓋了被子,再後來的事,她竟記不清了。

樓氏手裏攥着剛從醫館買來的一小包藥,忐忑不安,妝鏡裏映出女人的臉,這樣一張臉在長安城裏也算是數一數二,可比之沈家幺女,卻終究是雲泥之別。

鏡中婦人眼裏焦灼後冒出嫉妒又醜陋的火焰,自沈家女嫁入陸府的那一日,她見到新婦姿容,心中已有不詳的預感。而今,這預感靈驗了。

陸家蒙難,陸晉昏死,陸識便對那位身居的孤婦起了不軌之心。她不如沈沅貌美,卻要比沈沅懂事,陸識在外的女人不少,成婚多年,他宿于主屋的日子寥寥無幾,但陸家強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樓氏出身小門小戶,再不甘心,也得忍着愁怨,沉默無聲地做陸家媳婦。

她嫉妒沈沅有高門世家,嫉妒她天生一副冰肌玉骨,勾人魂魄的容貌,嫉妒她即便也成了棄婦,卻還讓陸識對她念念不忘。瘋狂的嫉妒與愁怨積壓多年,一朝一夕迸發而出,樓氏将這一切罪孽都怪罪到沈沅的頭上。

沈沅是妖女,是該受懲罰,該死的!她便要讓她也嘗嘗這等遭人折磨的滋味!

沈沅與陸家妯娌相處和睦,也只是表面上,在陸老太太面前總要裝裝樣子。而今陸府日漸沒落,府中一陣沉默之氣,下人走路都要輕手輕腳,生怕更加惹得主子厭煩。

樓氏同陸嘉禾來小院時,沈沅正靠于裏榻昏昏欲睡,鋪散的下裳裏,一枚青白玉扳指掉了出來,沈沅一個瞌睡立即就醒了。懊喪地垂頭拿帕子将青白玉扳指包了起來。

自三日前陸浔讓她養玉之後,每日她必要養上一刻鐘,起初她極為不願,趁陸浔不在便晾着扳指在匣子裏,她是一眼都不願看。

沒料想夜裏陸浔至,仿佛有讀心術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沒用線,親手便将扳指塞了進去,沈沅生怕掉進去,一動都不敢動,半刻後,他修長的手指塞進去,慢慢拿了出來。

沈沅要被他折騰死了。

此後她都會乖乖聽陸浔的話,不敢再耽擱一日。

環素在外通禀時,沈沅方穿好裏衣,自她從九重閣樓回來以後,陸嘉禾很少再來找她說話,更別提樓氏會來。沈沅只在發間插了一根素色簪子,未裝扮多明豔的妝容,吩咐環素,将樓氏兩人安排到廳裏小坐,她稍後就去。

沈沅換好衣裳剛剛一入門,陸嘉禾就離了椅,急急過來拉她手,哽咽道“嫂嫂…”

世人中沒有善人,無非是各為其主,為各自利益罷了。陸家亦是如此,無論是面相純善的陸嘉禾,還是端莊溫慧的樓氏,都不可小觑。以前陸家尚且繁盛時,表面一派和諧,花團錦簇的景象,如今陸家倒下,這表面和諧也是勉強維持。

陸嘉禾隐隐抽泣,只拉她衣袖不說話,最後才哭着出聲,“那日…我整夜沒睡,擔憂極了嫂嫂…”

那日是哪日,不必明說都知曉了。

沈沅眼下一動,含笑回握她的手,“我無事,你不必擔心。”

陸嘉禾還在哭哭啼啼,臉像水洗過似的,眼圈紅腫,完全沒了昔日馬場時與她玩鬧的鮮活。

“長嫂這不好好在這兒,你這丫頭還哭什麽!”樓氏上前去打圓場,拉兩人過去坐。

“既然我們大家都好好的,就該開開心心才是。”樓氏又道。

沈沅看了她一眼,應了一句。

陸嘉禾便不再哭了,拉着沈沅坐到她身側,愧疚道“嫂嫂,都是我們陸家不好。”

沈沅心震了下,聽她繼續道“長兄當日做的事我是後來才聽說的,府上瞞我說你回沈家了,我去找你的時候也不在,母親也不讓我出去,只把我關在屋裏,我當時心大,沒多想,只一味地睡覺去,第二天你都回府了,我才知道出這麽大的事!那些下人竟沒一個忠心告訴我,要不然我定要幫嫂嫂想法子,哪怕逃出長安,都不要被那個昏君侮辱!”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這說的甚混話!”樓氏忙上前捂她的嘴,命侍候的下人都出去,這話可不是能到處亂說的。更何況當今新帝還是陸家那個有仇的庶子扶植,這萬一被那個賤種聽了去,陸家禍事豈不更多了。說不得,說不得。

“四嫂你別攔我。”陸嘉禾躲開樓氏,去拉沈沅的衣袖,“嫂嫂,陸家日漸敗落,長兄也不争氣還遭那個賤養的庶子嫉恨。你還不如回沈家,別留在這平白毀了自己。”

陸嘉禾說的真切,眼裏閃着盈盈水光,是真心為她着想。

不可否認,沈沅在這個家裏,女郎中最是和陸嘉禾親近,可終究是兩姓不同,她心裏始終對陸家人保留一分芥蒂。

這分芥蒂也因當年陸晉背叛一事日漸根深蒂固,從沒想過,這個小姑娘能和她說真麽多話,言語真切,并非作假。沈沅一時因方才揣摩人心的想法而感些許慚愧。

“嫂嫂,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陸嘉禾哭着抱沈沅道,“我好怕再發生上次的事,嫂嫂一生就毀了…”

面對一個已經及笄的姑娘還撲在自己懷裏撒嬌,沈沅哭笑不得,又聽她情真意切的話語,心下幾分酸澀,回抱她,溫聲“嫂嫂答應你,會保護好自己的,別哭了。”

陸嘉禾這才感到丢人,擦擦眼淚起身。

樓氏提了食盒過來,“行了,這事就過去了,都別惆悵着了。我叫人買了東街糕點,快來吃點吧。”她又打趣陸嘉禾道“我們嘉禾還親手給嫂嫂做了龍須糖,嫂嫂不是最愛吃?”

沈沅自是極喜歡,陸嘉禾拿了匣子出來,白白嫩嫩的龍須裝了滿匣,可夠人吃許多日子。

是夠多了。

樓氏親眼盯着沈沅拿了一塊糖吃進嘴裏,從喉中咽下,會心一笑。

吃吧,吃的越多越好,這一匣子夠吃月餘,吃多了,藥效上來,可就逃也逃不掉了。

這藥可是那郎中祖上傳下來的,前期并無征兆,被人發現只當是深閨寂寞難耐,有誰會懷疑呢?

來尋沈沅時樓氏獨坐屋裏思量許久,她與沈沅并不親近,沈沅不似外邊看着軟弱可欺,她若貿然前去,必會遭人懷疑,屆時這藥也不好給她下。

而陸嘉禾就不一樣了,陸嘉禾和沈沅親近,兩人也經常在一起互送東西,陸嘉禾擅廚藝,平時會給沈沅做各式各樣的糖,帶她一起去必不會遭疑。

陸嘉禾品行單純,又是好糊弄的,她不過說了三言兩語,果然陸嘉禾到這對沈沅既是愧疚又是心疼,惹得她都感動。沈沅不僅信了,而且還吃了龍須糖,她未料想到的順利。

陸嘉禾很晚才走,依依不舍離開有些魂不守舍,她明白陸家今日處境,長兄被陸浔害成那樣,怕再無出頭之日,而她溫柔端莊的嫂嫂,怎能一直留在陸家昏昏度日。

她聽說沈沅被長兄送進宮給新帝的時候,心裏悲憤不已,恨長兄的軟弱,又哀嘆陸家無情,利益糾葛,到最後受苦的只會是他們夾在中間,命若浮萍的女子。

怎知沈沅今日不是她的明日,陸嘉禾心疼之餘,頗有兔死狐悲之感。

以前陸嘉禾沒少給她做糖吃,因此這次她雖對兩人到來生疑,但終究被陸嘉禾打動,像往常一樣吩咐環素收好龍須糖。其中還有一則原因,她也極愛吃龍須糖。纏纏綿綿,入口即化,口感極好。

長兄駐守邊疆遇襲,生死未蔔的事沈沅當夜才知。沈家未免讓沈沅擔心,一封信都沒寫過,而她得知這消息竟是從一個下人口中傳來,沈沅憂心忡忡回屋,看了眼長案後的交椅,仿佛還躺着一人身影。

除了陸浔,還有誰會有意讓她知曉這件事。他是在告訴她,唯有他才能救沈家的大公子。

陸浔手握虎符,掌大魏精兵,也就只有他才能找到阿兄。

夜裏,沈沅忐忑地坐在床榻裏,已經過了戌時,可陸浔還沒來,沈沅有些頹喪,他最喜戲弄她,怕是要她親自去求。

沈沅趿鞋過去打開櫥櫃,從裏面翻找些鮮亮的衣裳,穿好後到妝鏡前描眉簪釵,手邊叮鈴碰到兩串耳铛,沈沅落眼一瞧,正是當初她送陸浔藥時,陸浔在廊下給她挂的那一對。她捏着耳铛的沿兒,上面已泛起星斑劣跡,昨日環素收拾舊物,本想把耳铛扔了的,被她留下随手放到這。

她捏着耳铛的銀鈎,手晃動兩下,聲音不再似三年前清脆悅耳,反而有一種歷經風霜的滄桑之感。

沈沅對妝鏡,單手捏着銀鈎挂到了耳上。

走時,沈沅将裝青白玉螺紋扳指的匣子塞進了衣袖裏。

夜已深了,分明是宵禁之時,沈沅的馬車卻仿若無物,并未有一人阻攔,她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至九重閣樓時,來接她的小太監道“王爺今兒在三樓,夫人只需上三階梯即刻。”

沈沅微頓,朝他點頭福禮,小太監忙避過她的禮數,迎她進去。

三樓要比九樓矮上許多,爬着也要容易,終于不用再氣喘籲籲,還要緩一會兒才進去。

沈沅到門前捋好自己被風吹亂的發鬓,袖中的手捏緊匣子,擡手叩了兩下門,直到聽到裏面的人聲,沈沅才推門進去。

與九樓金碧輝煌不同,三樓寝室則要簡陋許多,沒有絨毯,沒有如霞牆壁,沒有琉璃燈,簡單質樸到唯有一榻,一桌,一椅,陸浔坐于長案後,身上穿的與寝室裝飾大不相同,是绫羅綢緞,是錦衣華服。

他手拿書卷,側靠硬榻,懶懶散散挑起眼皮看她,又慢悠悠地把視線移到手中書卷。

沈沅看他,月光落在他如玉華袍的衣上,她恍惚一瞬,竟覺幾分茫然無措,腦中忽閃過一個念頭,他若是有陸晉的出身寵愛,現必是一如月華般溫柔地男子,皎皎如明月,恐世間再無其二。可惜…他的出身注定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夢中泡影。

她微微蹙眉,看陸浔時長長嘆了口氣。

陸浔随手将書放到案頭,不知小嫂嫂看他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這眼神他太熟悉了,三年前她便是這樣,不知不覺地給他設網布局,等他察覺,已經掉進了這個無可觸摸的深淵。

陸浔生出不耐,想撥弄拇指的扳指卻記起扳指還在她那,更加不耐了,打斷她,“嫂嫂要做甚?”

冷不丁被他微沉的聲止住,沈沅吓得一雙眼怔愣看他,過會兒才垂下頭,吞吞吐吐道“扳指…扳指…”她像是難以啓齒似的,好一會兒都沒說出口。

陸浔徹底失去耐心,大步過來,垂眸看她,單手挑起沈沅的下颌,指腹捏着她小片的雪膚,問“扳指怎麽了?”

“掉…掉進去了。”沈沅結巴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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