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疼

忽地, 慘叫聲戛然而止,霍阿侶在疼得昏了過去。陸浔又狠狠踹他一腳,才轉身看向沈沅。

兩人目光撞上, 他瞧着那一眨不眨看他的人,眼裏的驚恐懼怕還來不及收回。

陸浔下了殿階到她面前,伸手拍她被掐紅的小臉, “嫂嫂看夠了嗎?”

彼時朝臣要事有奏,具是等在外面求見商議, 衆臣剛剛趕至, 就聽到殿內一聲凄厲痛苦的哀嚎。衆人只看到身穿明黃龍袍的皇帝仰躺在地, 昏迷過去, 右手血肉模糊, 躺着淋漓紅血,方将看到一抹人影, 殿門忽地合上,再也看不到。

一人先出聲, “殿內是何人,竟然敢公然行刺, 羽林衛都是幹什麽吃的, 怎的不把那狗賊抓住!”

另一人聽到忙捂住他的嘴,“大人莫出聲了, 殿內的是攝政王,咱們惹不得…”

随之沉默, 有嘆息,有痛恨,也有無奈。

大魏建朝已久,從朝政清明到日漸沒落, 先帝雖昏庸無道可在老臣輔佐,總能安穩的過日子。如今奸臣當道,血脈不實的傀儡皇帝軟弱無能,偏陸浔權勢滔天,手掌虎符,無人能與之抗衡,只有憤怒畏懼,無可奈何。

朝臣被遣散,沈沅跟着陸浔出去,心裏卻是一片寒涼。

她的本意确實是想借此讓陸浔廢掉這個昏君,再另立新帝,卻沒想到,陸浔會下這麽重的手。

馬車粼粼而行,沈沅沒問去哪,她料想陸浔定還不會讓她回陸家。

陸浔沒同她一起,沈沅坐在馬車裏長長憂嘆一聲,在想接下來該怎麽做。陸浔的反應遠遠在她意料之外,當時殿裏只有他們三人,他那一句“掌中之寶”也是清晰地傳進她的耳。

沈沅心口竟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好似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麽,可又不敢明白,她不該明白的,現下這樣就很好。

她掀起車簾,望着街頭巷尾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微微怔然,聽說最近長安又死了人,懸而未決的案子,沒人敢去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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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隐隐約約覺出,陸浔的恨遠遠不止于陸家,大魏皇室接連而死,朝臣亦是慘遭橫禍,長安命案連出,她心裏忽閃冒出個可怕的想法,或許他們的死都和陸浔有關。

她壓下這個驚懼的念頭,止住瘋長,卻不得不去想,待有一日将陸浔殺了,另立明君,改納新政,天下會不會太平許多。

再回九重閣樓,沈沅心境變得頗為沉重,她望着那個巍峨層層樓閣,在外站了會兒,裏當初接她的小太監快步出來,畢恭畢敬道“夫人,王爺要過會兒回,您先去九樓坐坐。”

又是九樓,沈沅道謝後擡步往前走。這條路她不止走過一次,已是極為熟悉。剛擡步上第一個臺階時,她感到右腿的骨頭好似響了聲,有些微微痛意,但疼得并不是很厲害,她也就沒在意。

繡鞋踩過軟綿的波斯絨毯,一步步踏了上去。到九樓寝室門前,沈沅停住,站了會兒,才擡手推開門。

陸浔并不在。

沈沅站在門前隐約覺得不對勁,她掩門後再往裏走,才恍然大悟。

寝室內長案後的牆壁上挂的不再是厚重絨毯,而是一幅幅前朝名士的手楷字畫,下蓋印張,紙頁發黃,具是真跡。

“嫂嫂不進去,在門口杵着做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微冷的人聲,沈沅吓了一跳,忙轉過身,匆匆後退幾步看他。

陸浔越過她入了裏,再沒說一句話,亦沒看她。

沈沅站在原地未動,遠遠看他,陸浔換了身衣裳,绛紫對襟,墨玉雲緞覆于上,闊袖伏地,腰間依舊墜着那個素色的香囊。

她忽然記起當年送陸浔護身的符紙,不知道他還留沒留着。

陸浔端坐于案後,随手抽出一折公文閱覽,手拿狼毫淡然寫了兩個字。沈沅自是不知道他這副随性的表情手下寫的是殺伐決斷的事,僅僅兩字就可定奪人性命。

他處理公事時極為專注,寫完,也沒擡眼,接着看另一本奏折,仿佛屋裏沒有沈沅這個人。

沈沅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到陸浔面前。她悄悄打量陸浔的神色,想了想,小心翼翼開口,“王爺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陸浔起初沒搭理她,随手又拿了案前一張折子翻看,看完寫了幾筆放到案頭另一邊,正欲再拿起一張折子,上面突然出現一只素白的手,陸浔冷眼看向手的主人。

沈沅與他對坐,一雙盈盈如水的眸子回視他,眼尾勾了點妩媚,她蹙眉彎唇,“今日在殿裏跪了許久,膝蓋疼。”

剛上到九樓,起初的一點疼變得更疼了。

四目而視,陸浔盯了她半晌,驀地收回手,冷言冷語回她前半句話,“嫂嫂想要怎麽處置?是要合你的心思,殺了霍阿侶,再立新君?即便是立新君,也要你從中擇人?”

陸浔一一戳破沈沅的想法,沈沅在他面前仿若無物,無處遁形。

他看出來了,沈沅的手段實在算不上高明,她本也沒打算瞞着,看出來便看出來,本沒什麽打緊的。

她越過長案,跨到陸浔腿上,整個人都黏到他懷裏,拿他的掌心穿過下裳,隔着裏褲貼她的膝蓋,委屈巴巴地道“你不要兇我,真的很疼。”

是把他方才的話都放耳旁風了!

陸浔舔舔牙,被氣得發笑,從她下裳将手拿回來,想把這個越來越不把他放到眼裏的小東西扯出去,他真是對她太好了,讓她忘了自己什麽身份。

“下去!”

陸浔聲音發冷,陰得慎人,若是外面人早就吓得屁滾尿流的爬出去,偏偏沈沅不懼,有點不知死活。

沈沅搖頭,“我不。”

她又蹭蹭湊近點,小臂抱陸浔的腰身,整張臉都埋進他懷裏,“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也知道怕?

陸浔擡手在她屁谷上打了一巴掌,力道委實不小,聽到懷中人輕嘶一口氣,他心下那股焦躁的火氣總歸下去了點兒。

寒聲,“讓嫂嫂失望了,霍阿侶這個皇帝我沒想過廢掉。”

“為什麽?”沈沅從他懷裏擡頭,怔愣迷茫地看他。

依着陸浔對自己的霸道,霍阿侶都對她這樣了,他為什麽不廢掉他?他若是還不廢掉這個昏君,她豈不都白忙活了,想想被霍阿侶碰觸過的手,沈沅就覺得厭惡。

陸浔擡手捏她的下巴,指腹在那細皮嫩肉摩擦兩下,指骨收緊,冷聲嗤她,“廢掉他豈不是順了嫂嫂的心意,你倒高興了,可我心裏不痛快。”

沈沅斂下思緒,嗚咽哼聲,“可你在殿裏還說我是你的掌中至寶,你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的寶貝!”

陸浔似是沒料到她會記住這句憤怒成言的話話,掀眼看她,微動了下,半晌松開手去拍她白皙的小臉,“寶貝?這種鬼話嫂嫂也信?”

“信!”沈沅躲過他惡劣地手,兩臂攀他的雙肩,憋會眼眶裏的淚珠子,粉嫩的唇快速在他臉上貼了下,堅定道“我信。”

“今日我能如此篤定王爺會來救我,就是因為相信王爺。王爺說我是你的掌中至寶,王爺也是我頂頂心尖上的人,也是我的寶貝。”

她兩眼彎起,像月牙一樣,卻比蒼穹皓月更要明豔動人。

陸浔冷笑,“嫂嫂說什麽都沒用,那個位子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可能讓明君當政。”

“除非我死了。”

沈沅笑意下去,換上愁怨的哀傷,兩手攪在一起,瞧着十分失落的模樣,再擡眼時,有涼意的水落到陸浔手上。

得,小東西說不過他就知道掉金豆子,到頭來還是他去哄,真是讓人心煩。

“可是真的好疼,嗚嗚…”

沈沅是真的很疼,跪在殿裏時間并不是很長,但她之前到佛音寺上山時不小心踩空了臺階,膝蓋骨頭輕響了下,當時她并沒覺得疼。只是在殿裏跪了一會兒,方才又爬到九樓,她才感覺膝蓋這裏好像出了事,絲絲縷縷的疼痛從膝蓋骨頭縫裏冒出來,起初還忍得住,但現在實在是忍不住了。

陸浔掃她兩眼,重新探入她下裳,隔着她的裏褲摸到膝蓋處,輕撫了一圈,見她忍疼皺眉,又慢慢除了她的裏褲。沈沅依附在他懷裏,順從地任他擺弄。

陸浔把她雪白的紗衣放到案上,又把外裳往上推了推,堆到她腰間。垂眼便看到那纖細白皙的小腿上青紫懾人的一塊明顯,她肌膚嬌嫩,凡是磕碰一下都明顯,原來沒跟他扯謊。

陸浔目光頓住,指腹在青紫周邊撫了撫,語氣涼下來,“磕碰着了?”

沈沅老實道“後午去寺廟的時候,摔了下。”她暗自捏捏他的手,“又跪了好久,雪上加霜了。”

陸浔手停住,擡眼看她,末了用騰出的手去戳她的額頭,語氣嫌棄,“既然知道我會來,還跪他做甚。”

又輕放回她的小腿,将推上的襦裙放下,捋平上面的褶皺,兩手托她的腰身,抱她往出走,眼見到了門前,沈沅忙捂住裙擺。

陸浔看她動作腳步沒停,“抱嫂嫂去三樓,再叫個太醫過來給嫂嫂醫治。”

這個屋子,他不想讓外人踏足。

沈沅推他,“總不好在這請太醫。”

別別扭扭的,還不願意讓外人知道他們的關系。

陸浔手抱她不方便動,就去咬她的臉,“太醫是我的人,嫂嫂可放心了?”

沈沅聽後粲然一笑,“放心。”她抱住陸浔的後頸,夠到他的薄唇,柔軟貼了上去,“王爺真好。”

“呵。”陸浔語氣不屑,嘴角卻微不可見地勾出弧度。

沈沅這次摔得實在嚴重,不只皮.肉上看着吓人,還傷到了骨頭。太醫來的時候在她腿敲敲打打兩下,沈沅就疼得不行,實在受不了趴在榻裏嗚咽地哭。

陸浔站在一側,扳指已被送回了他手裏,戴到指骨。他冷眼看着,指腹在扳指上不停撥動,起初是一下兩下,到後來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

太醫将沈沅的右腿用白布纏個嚴實,裏面覆好藥,又留下藥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陸浔揭開她蒙過頭的被子,裏面的人不知何時竟睡着了,只不過細眉依舊緊蹙着,煞白的小臉像被水洗過似的。他伸手輕撫她滑過的淚痕,指腹停留在她眼角,沾了點她殘餘的淚珠,接着指腹被他放到了唇邊舌尖舔了舔。

苦的。

青霄得令至九重閣樓下,陸浔立于憑欄後,望着九樓亮盞昏黃的燈,吩咐,“将宮裏那個找死的剮爛了扔到狼窩裏。”

青霄一愣,半個時辰前主子還是只吩咐他将新帝下身的東西割了,怎麽這麽快又改變了主意。

然,主子吩咐,他做便是。青霄應聲下了去,剛沒走幾步,又聽主子道“讓活着剮,一刀一刀的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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