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公司裏,安瀾艱難地适應角色轉變。艾麗雖然以胸大無腦著稱,但是她有十年的文秘經驗,收集資料、打印報告、安排行程、甚至是照顧老板的生活起居,這些都做得非常優秀。不然也輪不着她給顧辰做秘書。
而安瀾就徹底成了外行,他既無做助理的能力,也沒有做助理的熱情。每天到公司後,就打開游戲界面,然後暗地裏調查那些合約的事情。
旁人見安瀾每天打游戲聽音樂看電影,一點正事都不做。一面嘆息他自暴自棄不思進取,一面又羨慕他每天吃喝玩樂,還能白領工資。
幾天之後,陸續有風控部門的員工悄悄地來找安瀾,詢問一些業務上的問題。安瀾看在他們是老部下的份上,就幫他們解決了,又暗地裏提醒他們,業務上的問題應該問海森堡。他才是你們的頭兒。你們這樣做不利于公司內部團結,而且會讓他很難堪。
按照行業規矩,安瀾根本就不該插手風控部門的事情,尤其是現在他的身份還處于敏感期。安瀾明知這個道理,還是做了。他就是想要海森堡知道,自己才是風控部門的老大,一個空降過來的頭頭兒,就算有上面撐腰,不打點人脈,在公司裏照樣寸步難行。
這樣明裏一套,背地裏一套的做法,很快把風控部門搞得烏煙瘴氣。裏面分為兩派——安派和海派。安派以舊部下為主,海派則以新來的員工和幾個見風轉舵的人為主。
幾天之後,海森堡忍無可忍,到顧辰那裏告了黑狀。并警告安瀾,不準再插手風控部門的事情。
安瀾面對他張牙舞爪的威脅,好脾氣地攤手:“ok,ok,那是你的地盤,我不再管了。”
幾天後的傍晚,下班後安瀾貪玩游戲,直到窗戶外面的天空全都黑了,他才戀戀不舍地關了電腦,收拾東西回去,經過原來的工作部門時,透過窗口看見裏面燈光很亮,一個年輕人趴在電腦旁,翻閱桌上的資料,十指在鍵盤上翻飛。
這人是剛進來的實習生,大家都叫他小灰,非常勤快老實的一個年輕人。安瀾帶過他一段時間,他很像十年前的安瀾,聰明、勤快、有上進心,沒有壞心眼,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成功。
安瀾到樓下街角買了兩杯熱咖啡,重新上樓,推開辦公室的門,笑着問:“還沒下班呢?”
“老師。”小灰慌忙站起來,恭敬地說:“老師也沒走啊。”
安瀾把咖啡放在他桌子上,又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擺出閑談的架勢。他在公司裏威望很高,脾氣又好,年輕人都喜歡和他聊天。
安瀾問了小灰生活上的狀況:房租怎麽樣,有沒有女朋友,什麽時候打算結婚等。小灰很高興地講了自己對未來的規劃,亮晶晶的眼睛充滿了熱情和激情。
半個小時後,安瀾把空咖啡杯扔進垃圾桶裏,站起來說:“走吧,一起回去,我送你。”
“不行。”小灰臉上的笑容褪盡,添上愁容:“過幾天有一批汽車運到新加坡,我還有一堆運輸合同沒有寫。”他期盼地看着安瀾:“老師,我有幾個條款,一直拿不定主意,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Advertisement
安瀾微微一笑:“不可以哦."
小灰很郁悶地低下頭,很沮喪的樣子:“明天一早,海森堡就要我拿出合同草案了,但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海事運輸這方面的事情。”
“我前些年倒是負責過一些這樣的方案,不過……老板已經禁止我參與你們部門的事情了。”安瀾做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小灰雙眼發亮地看着他,恨不能指天發誓:“我、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發誓。”
安瀾還是搖頭,不過語氣有些和緩:“我可以拿幾份類似的合約給你看看,你借鑒一下。”
“啊,太好了!”小灰激動的幾乎蹦起來。
安瀾起身離開,過了一會兒,拿出一份紙質合約。小灰伸手要拿過去,安瀾躲了一下,又警告他說:“看一遍,心裏有數就行了,不能照抄。”說完把合同遞給他。
“我知道。我知道。”小灰激動地搓手,雙手接過之後,坐在椅子上,認真而仔細地逐條翻閱。
讀到貨物交付地點這一條款時,小灰皺起眉頭,顯得有些困惑,過了一會兒才問道:“就我所知,汽車行業在海上運輸合同中一般使用的是CIF模式,這樣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風險,為什麽這些合同裏面有的使用DES模式,這樣風險豈不是很大?"
CIF(costinsuranceandfreight)與DES(deliveredexship)都是國際貿易術語。前者交貨地點以貨物越過裝運港船舷為标準。後者以買方在船上收到貨物為準。
安瀾聳肩:“歷年來的慣例。”
“哦。”小灰了然。
安瀾把合同從他手裏抽出來,問:“現在心裏有譜了嗎?”
小灰使勁點點頭。
記性很好,悟性又不錯,這個人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定會在同行業中成為佼佼者。安瀾叮囑他早點回家休息,然後轉身離開。
他順手從飲水機旁拿了一個廉價的打火機,走出辦公大樓時,點燃那張合同,然後扔進垃圾箱。
安瀾回到家裏後,看見葉靈鳳一個人坐在飯桌旁吃飯,旁邊的電視機裏發出寂寥的廣告聲音。安瀾低頭換拖鞋,問道:“媽,怎麽就你一個人,李客呢?”
葉靈鳳搖頭,平淡地說:“他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回來了一趟,然後說工作室裏有事情,就走了。”
安瀾剛換好鞋子,李客就跟着回來了。
“你去哪了?”安瀾聞到他身上有酒味。他知道李客工作很清閑,絕對不會有什麽危急病人。說工作室有事,一定是托辭。
“玩。”李客簡單地說了一個字。他知道安瀾不喜歡聞到酒味,就很自覺地跑到浴室裏脫衣服。
安瀾倚在門口問他:“你吃過飯了?”
“吃了一點牛排。”李客擡手把襯衫脫掉,然後兩手拿着襯衫看向他,說:“你能不能把門關上?我在脫衣服。”
安瀾走進浴室,用腳後跟把門踢上,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一直在樓下的西餐店等着,看到我上樓了,你才進來。”
李客把褲子脫下來,抽出皮帶,然後把衣服扔進洗衣機裏,面無表情地說:“你都猜到了。”
“你搞什麽!”安瀾有點生氣:“我媽在樓上做飯,你就不能幫她打個下手?再不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行啊。你這樣她會覺得你在嫌棄她。”
李客把內褲脫下來扔進塑料盆裏,拿起花灑往身上灑水,伸了個懶腰,無所謂地說:“嫌棄一個妓女嗎?我沒有。但是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安瀾沉默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輕聲說:“算了,我們不要為這個吵架了。”他拿了一個塑料凳放在李客腳下,說:“坐下,我給你洗頭。”
李客受寵若驚,很乖地蹲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安瀾拿起花灑,調節了一下水溫,把水量調到最大,朝李客的頭上身上灑去。李客哀嚎一聲,蹦跳着跑到牆角,身上被燙的部位起了紅印,像煮熟的基圍蝦。
安瀾把花灑扔到地上,輕輕松松地出去了。
夜裏李客披着浴巾,坐在床上,手裏拿着一管燙傷藥,低頭在身上塗抹,嘴裏不時疼的吸氣。安瀾坐在旁邊捧着筆記本玩游戲,過了一會兒,閑得無聊把筆記本挪一邊,趴到李客身邊,看他胸口的小紅泡:“沒事吧?”
李客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他的背部、胸部和腿上被八十多度的水溫和蒸汽燙傷,雖然不嚴重,可也挺疼的。
安瀾有些理虧,還犟嘴道:“那,誰讓你那樣說我媽媽的?”
“好吧,我以後不提那兩個字。”李客講和。
安瀾也通情達理地從他手裏拿過藥膏:“我給你塗吧,腿上有沒有燙着?”
李客猶豫了一會兒,掀開浴巾,然後他的小腹、乃至蛋蛋上都燙的變皺變紅了。”
安瀾愣了一下,別過臉笑:“很疼的吧?哈哈哈哈!”
他用食指挑了一點藥膏,慢慢塗抹在上面。李客低頭看他,他膚色很白,然而很紅潤,眼睛黑而亮,睫毛纖長卷曲,蝴蝶似的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好像還是那個活潑伶俐的男學生。
但是李客知道,他的骨子裏全然不是外表顯現的那樣。
“有時候,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天真無邪,還是沒有心。”李客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安瀾的手頓了一下,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塗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