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莉莉安娜的早餐
張婉婷斷斷續續一直哭訴到早上, 去上課的時候眼睛腫的跟核桃有的一拼。
在她走後，被她的哭聲洗腦了一個晚上，自覺精神受到了傷害的莉莉安娜立刻喝了一瓶強效睡眠仙藥，躺在床上尋求安慰。
她睡得很沉, 但是時間卻并不長。
兩個小時之後她醒過來的時候才剛剛到早上九點。
女孩賴在床上，透過床邊的窗戶, 能看到滿天灑下的金色陽光, 莉莉安娜喜歡這個, 于是她決定出門去吃一份早餐。
雖然是個不入流的美食微博的博主, 但是莉莉安娜對美食有着格外嚴格的追求标準。
......她的原則是只求最新不求最好。
簡單說就是她對于食物的需求是不斷的, 全新的體驗。
至于味道？
味道好當然更好，不過差一點也沒什麽。
反正無論食物好吃與否，莉莉安娜幾乎都不會去嘗試第二次，至少現階段是這樣的。
在她古怪的規則之下, 僅有少數幾個例外，其中之一就是蜀中大學後面美食街附近的一家早餐攤。
攤子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的主要經營項目是油條和豆腐腦，不過茶葉蛋豆漿小米粥也是賣的，大學附近人流量大, 于是生意一直都還不錯。
莉莉安娜第一次來吃了他家的甜豆花。
第二次又來, 吃鹹豆花的時候，女攤主在給她成盛腐花的時候，十分熟稔的問她，今天不吃甜的啦？
在莉莉安娜點頭之後又詳細的問她, 要不要香菜，多辣還是少辣。
Advertisement
因為擔心莉莉安娜可能聽不懂中文，于是老板娘總是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
真誠的讓人發笑。
後來，有一次，一大早莉莉安娜從廣州回來，途徑這裏時無意中看到了忙忙碌碌的老板娘。
正巧，在人群之中端着碗盛豆腐腦的老板娘也看到了莉莉安娜。
這位飽經滄桑的中年婦女隔着人群對女孩笑了起來。
她坦露着白色牙齒的笑容成功的讓莉莉安娜停下了腳步，走過來，要了一碗鹹豆花，兩根油條。
這次不用她說，老板娘就自然而然的按照她上一次的配方端上了熱騰騰的豆花。
皮膚黝黑，總是系着髒兮兮的米黃色圍裙的女攤主，在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夠聽懂的情況下，依舊會親切的對着莉莉安娜說兩句閑話。
莉莉安娜一開始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喜歡這家早餐，後來才意識到，大約是因為她在這個女攤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真實世界’。
今天莉莉安娜出來的有點晚，已經過去了用餐的高峰期，小攤前面破桌子少見的空了下來。
兩位攤主每天會騎着兩輛三輪車過來，帶着油條和豆腐腦，以及三張破破爛爛的矮桌子和一些不怎麽完整的小馬紮。
平時這裏很難找到空位，不過今天莉莉安娜來巧，正好可以獨占一張桌子。
另外兩張桌子前面倒是坐滿了人，都是些穿着運動服汗流浃背的男同學，大概是剛從旁邊的操場上打完籃球，一個一個的都熱的厲害，于是人人都多拿了一個馬紮放自己的外套和裝備。
見到莉莉安娜女攤主立刻就給了她露出親切的笑臉來，“還和之前一樣，一碗鹹豆花兩根油條，是不是？”
女孩下意識的跟着她笑了笑，乖乖的點了點頭。
女攤主動作麻利的給莉莉安娜盛好豆腐腦，然後指了指空了的油條攤，示意莉莉安娜等一等，然後走過去給重新開爐火，把剩下的面拉扯開開始炸油條。
趁着這個功夫，莉莉安娜選了一個看起來不那麽破的馬紮，将它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空着的桌子前面，然後回過頭去端豆腐腦。
……然而就是一個轉身的工夫，等她端着豆腐腦轉回來的時候，她之前擺好的小馬紮就這麽不見了。
手裏端着熱騰騰的豆腐腦，女孩翠色的眼睛因為驚訝和茫然瞪得圓圓的，她又仔細的看了一下鋪着紅色水泥方磚的路面，果然還是空空蕩蕩的。
将自己的豆腐腦放在桌子上，女孩又看了看桌子下面，可惜失蹤的馬紮君依舊不見蹤影。
周圍吃豆花的男孩子們一片寂靜，既不吃東西也不像之前那樣眉飛色舞的說話談天，反而都嚴陣以待，等着女孩發炸。
然而莉莉安娜在确認自己的小馬紮不翼而飛之後，就默默的站起來，又在一堆馬紮裏找了一個合心意的，然後坐在了桌前。
放了辣椒油的豆腐腦又辣又香，女孩一臉愉悅的微微眯起翠色的眼睛。這時候女攤主将熱騰騰的新鮮油條裝在一個綠色的塑料方筐中，放在了女孩面前的桌子上。
“脆的，趁熱吃啊。”女人習慣性的囑咐道。
莉莉安娜點點頭，立刻用筷子夾了一根放在嘴裏，果然是脆的。
于是向來冷漠的女孩對着黝黑樸實甚至是髒兮兮的中年婦女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眼見好看的小姑娘露出笑容，女攤主一邊用髒兮兮的圍裙擦自己手上的油，一邊笑的只見牙不見眼。
原本打算給微博上蓋章鑒定過了的黑惡勢力一個教訓的青年們，原本還在摩拳擦掌的等着莉莉安娜挑事兒，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這個。
……所以畫風差別這麽大的兩個女人究竟為什麽能如此和諧的相視而笑？
妹子，說好的嚣張跋扈目中無人呢？
你的人設崩了你知道麽？
完全不理解男同學們的苦悶心情，吃完飯之後，不用上課的莉莉安娜吃飽了沒事幹在學校裏面溜達，又收獲了無數的注視。
沒辦法，微博這玩意的主要受衆之一就是大學生，十個學生裏至少有五個在玩，再加上所有人都熱愛流言和熱鬧，于是就算不上微博的人，也能接受到小夥伴的八卦科普。
按理說流言這種東西裏的越近越不會受幹擾，可惜莉莉安娜在學校的時間實在太少，都沒幾個人和她說過話。
好吧，語言不通也是一個方面。
于是對莉莉安娜毫無了解的同校學生們大部分都對微博上的話信了七八分。
對于這些或明或暗的注視，莉莉安娜也不在意。
她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個四星名人，從小學起她的同學就在偷看她，人人都以能夠引起她的注意為榮，唐納斯莊園的門口一年四季都有蹲點的狗仔，為了拍到一張唐納斯家族成員的照片，寧可餓死也絕不離開。
後來她來到了中國，不知道是因為人種還是發色，她依舊是人們注目的焦點。
于是注目禮什麽的，也許有一天沒有了莉莉安娜才會覺得奇怪。
她漫無目的的閑逛，慢慢的晃悠到了人跡相對稀少的小樹林。
當然只是人稱小樹林而已，校方才不會讓那種安全隐患出現在主校區，只是這裏綠化做的好，植物也比較多，還有帶把手的木質長椅，算是情侶聖地，只是現在正值上午十點，陽光明媚，學生們不是在教室裏睡覺就是在宿舍裏睡覺，于是這裏就沒有操場和食堂附近熱鬧。
現在會出現在在這裏的，基本都是抱着英語書苦讀單詞的好孩子。
就是這麽巧，其中有一位學姐和自殺的死者認識。
她這兩天一直在愧疚，自己當初對那個妹子沒有更溫柔一點，如果她能細心一點溫柔一點，那樣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出于各種原因她一直在關注事情的動向。
于是莉莉安娜剛一出現，她就注意到了。
于是再也無心學習。
打開學校的校內bbs，想看看有什麽新的消息，正好有一個帖子的标題就是，直播話題女留學生在吃早餐，我們要不要怼？
學姐立刻點開了帖子，裏面的圖片正是莉莉安娜站在豆腐腦攤子前面的背影。
一開始的回複都是這樣的：
樓主擄了袖子趕快上，不上不是男人！！！
樓下保持隊形。
No.1 Yoo
樓主，擄了袖子趕快上，不上不是男人！！！
樓下保持隊形。
No.2 布拉格的喵
樓主冷靜冷靜，到底是外國友人，小心一不留神變成了國際糾紛。
No.3 德瑪西你大爺
我艹，樓上怎麽這麽慫啊，樓主等着，豆腐腦攤子是嗎，我去支援你。
No.4 阿拉德之子
....
果然是個直播帖子，後面樓主大約是擔心引起所謂的國際糾紛，沒敢硬來，就是悄悄的把對方擺好的馬紮藏起來。
依照這個姑娘嚣張的性格，擺好的東西不見了肯定要炸。
到時候在給她個沒臉。
66666666，樓主計劃通
No.57 小貓不愛叫
…只有我覺得樓主是在欺負小姑娘麽？
No.58 星星點燈
樓上有聖母是病，趕快去治。
就準她欺負我們的人，我們還沒怎麽樣呢就不行啦？
而且她要是個好的，樓主的計劃也成不了。
No.59 月舞流年
……
我艹，這個妹子好像有點蠢。
No.70 阿拉德之子
我艹，網上那個事兒是真的麽，怎麽看着不像啊。
你們體會一下，我先撤了、
中年婦女和白皮妹子相視而笑.JPG
No.71 阿拉德之子
點開圖片的學姐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為什麽她在挂人的帖子裏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跨越了語言階級國籍的深厚情誼？
照片拍的很不錯。
不過上面前因後果都沒有說清楚，于是大家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在樓中一片詢問和職責中，學姐在樓底發言道。
小樹林驚現話題留學生，眼見為實，我要觀察一下。
No.153 麥圈的故事
說完之後她就退出論壇，将手機調整成攝影模式，然後舉起英語書作掩護，悄悄的觀察對方。
舉起手機之後學姐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蠢，不過做都做了，先這樣吧。
根本不知道校園論壇是個什麽鬼的莉莉安娜晃晃悠悠的沿着碎石鋪就的小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一直到她路過一片開的正好的栀子。
好香，迅速的被香氣吸引，女孩停了下來。
看了碧綠枝葉間潔白額栀子花，莉莉安娜警惕的想左右看了看，然後滿意的發現這附近只有一個正在認真看書的女生。
學校裏嚴禁學生摘花，不過莉莉安娜還是偷偷的摘了一朵重瓣栀子，拿在手裏，香氣襲人。
她自以為沒有人看到，實際上暗中觀察她的學姐早就将她的一點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哼，攀折花木，果然沒素質，記下來，回頭一起發上去。
裝作看書，實際上看着手機屏幕的學姐暗搓搓的想。
莉莉安娜格外喜歡栀子花的香氣，于是她沒骨頭似得躺在了帶扶手的木長椅上，頭枕着一邊的扶手，她一會兒把栀子花倒扣着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一會兒又把它放在自己的鼻尖。
小孩子一樣拿着一朵小花玩了半天，蹲在一邊的默默觀察她的學姐打心眼裏承認了論壇裏說這個姑娘有點蠢的結論。
過了一會兒莉莉安娜大約也厭倦了擺弄花朵的游戲，于是她把花移回到自己的鼻子上，這樣能最大程度的聞到花的香氣，然後她拿出手機，把手機舉在臉前，打算看看微博上好玩的小動物視頻和奇怪的故事。
順便還要在找一找有沒有新的美食推舉。
于是她終于看到那個故事。
張揚跋扈而且開放的美國女孩來到中國讀書，看不起學校的老師和同學，甚至惡意的欺負生性自卑膽小的女同學，最終導致女學生跳樓自殺的故事。
畢竟這是一個熱搜。
因為是真人真事，于是有各種佐證說明外國女孩如何放縱無禮夜不回宿，也有個路牛鬼蛇神現身說法，以自身經歷說明了校園霸淩是多麽可怕。
因為故事的後續資料中中涉嫌了許多莉莉安娜難以理解的信息，例如近代的恥辱歷史和校園霸淩這樣的名詞，為了更好的理解故事的深層內涵，女孩都認真的一一查看了他們的意思。
看了中國近代歷史之後莉莉安娜終于對國家和國家之間有了一個認識，雖然作為一個真無國籍人士她還是沒有徹底搞懂國家和民族對于許多人的意義。
至于校園霸淩？
莉莉安娜表示，完全搞不懂這些真實世界的人，為什麽要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不過網上的群情激奮還是給莉莉安娜帶了了深刻的印象，曾經有很多人告訴過她這種現象以及他們形成的原因，但是這還是莉莉安娜第一次真的遇見。
當一群人以一個目的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他們最容易被煽動的時候。
他們相互影響，相互肯定，堅定不移的認為自己是在為了真理或者偉大的理想而奮鬥。
在莉莉安娜的朋友圈中，這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小醜才喜歡在大衆面前表演。
憤怒、恐慌、暴力，人群就是醞釀他們最好的搖籃。
群情激奮之人就像是被火焰圍住的螞蟻，為了能夠沖出火焰，團結一致，什麽樣高昂的代價都願意付出，無論是咬死有反對意見的個體或者是為了穿過火焰犧牲自己的生命，都是高貴的行為。
他們在乎的，僅僅只有穿過火焰這個目的。
甚至連穿過火焰這個目的是否正确的判斷都比不過目的本身重要。
無聊透頂。
愚蠢的人類們。
自幼就同各種心理有毛病的神經病為伴，莉莉安娜偶爾也會有這樣透着中二氣質的想法。
可惜她忘記了，自己和那位中二之神勢同水火。
于是難得的中二果然遭到了報應。
僅僅是一個短暫的失神，被她握在手裏舉在臉上的手機突然就‘啪’的一聲砸了下來，有着令人羨慕的寬大屏幕的昂貴手機隔着那朵栀子花和莉莉安娜的鼻子來了一個十分親密卻不太友好的接觸。
讓莉莉安娜親身感受了一下什麽叫做地球重力。
剛剛還十分惬意的女孩立刻就坐起來，哭唧唧的捂着自己的鼻子。
……非常不幸的，莉莉安娜本人也是剛剛才知道，她萬能的詛咒'鐵石心腸’好像沒有包含防止鼻酸這一項服務。
“噗。”
一直握着手機默默旁觀，随時打算記錄證據的學姐看着莉莉安娜的可憐巴巴的小樣子，最終還是忍不住暴露了。
聽到聲音，女孩下意識的擡起頭看了一眼。
因為生理性的淚水，那雙往日就清脆明亮的眼睛，現在水潤的像是放在春雨中洗過似得。
啧啧，這可憐巴巴的小眼神。
盯着手機屏幕的學姐覺得自己耳朵心都快被她看化了。
看了一會兒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于是莉莉安娜又默默的地下了頭。
經過她一番動作，手機和栀子花都落在了地上，莉莉安娜立刻俯身撿起來已經變得焉嗒嗒的栀子花，白色的花瓣已經變黃了上面還沾着塵土，女孩細長的手指拂動了一下可憐的花瓣，然後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嘴唇。
……這就是不能摘花的原因麽？
在蒙特斯維塔，被摘下來的花被妥善的放在花瓶中，然後就這樣永遠盛開下去。
就像是失去周莉莉一樣，她也失去這朵花了。
金色的陽光下，女孩蒼白的皮膚白的吓人，她頂着粉色頭發的頭發可憐的看着自己手心裏已經死去了的花朵，失落的似乎整個人都失去了水分，焉嗒嗒的好可憐。
至少在不遠處托着手機的女同學被她萌天昏地暗，早就忘記了之前說好的為民除害收集證據了，滿腦子都是，‘這個妹子好可愛，快跟姐姐回家吧’這樣的可怕的想法。
怪阿姨之魂被點燃了。
因為顧及到隐私問題，學姐糾結了一下還是沒敢把視頻發到論壇上，而是打開了自己和幾個室友的私群将剛剛視頻發了出去。
想一想發送視頻需要的流量，學姐的心在滴血。
視頻發完之後，她立刻在群裏留言。
…就這樣的蠢萌，還校園霸淩，我真是跪了。
兩個已經起床的室友一邊在群裏吆喝說學姐這樣引誘她們浪費流量會遭到天譴的，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最後還是點開了視頻。
看完之後室友們紛紛留言。
23333，小姐姐好可愛。
明明看着挺高冷的，沒想到是個傻白甜。
……
幾個人在群裏鬧了一陣，學姐突然說，我覺得我們這樣有點危險。
室友立刻回複，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獸、欲變成可怕的怪阿姨嗎？
學姐：…我是覺得，現在大家都有點出格了
無論是在論壇上的議論和偷拍還是後來學生們偷偷拿走女孩的馬紮，其實都是一種危險的征兆。
室友回複：第一次見到事件現場，都雞血上頭了呗，被你這樣一說我也有點擔心啊，不管人家做了什麽，都是警察叔叔的責任，我們這些吃瓜群衆在裏面完全是瞎攪合。
那也不一定啊。
學姐反駁道：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如果每個人都什麽都不做，只依靠警察來維系社會的正義，社會就沒有正義了。
然後學姐和室友們又開始根據社會正義這個論題開始了激烈的讨論。
就在這時候，已經開始從老奶奶現象讨論社會冷漠的學姐突然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吵鬧聲。
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走近了，走在前面的小個子姑娘一邊走一邊回避身後長發女生的拉扯，她生氣的說道，“婷婷，你別攔着我，不能放任她欺負你，有一個王丹還不夠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