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水晶花
明明很短的一段路,我卻跑的氣喘籲籲,墓道并不長,胖子,小花和黑眼鏡正在一間墓室裏面休整,看見我,他們的表情都很驚訝。
“天真,小哥呢?”胖子道,“你可別告訴我他是為了救你舍身殿後了。”
我當然知道他就是一句玩笑話,因為胖子的表情非常的輕松戲谑,可是我還是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煩躁:“他媽的的在這裏幹嘛要說這麽多廢話。”
胖子一愣,顯然沒想到一向對這些無所謂的我居然跟他急了,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我自然也就什麽都不說,悶悶的呆在那裏,只是心裏卻也有一點着急。
雖然我跑的快,跑的急,可是小哥的身體素質我清楚的很,怎麽這麽半天了都沒有他跟上來的聲音?我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該不會是他剛才受了挫折,一時之間想不開而……
呸呸呸,這不可能,小哥還沒那麽神經病,不過,會不會是因為我的退卻讓他生了氣,所以幹脆決定不跟着我們了?
一想到這裏,我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因為事實上,這是非常可能的,那可就慘了。我心裏想,不知道為什麽還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小哥真這麽幹了,那和情殺也沒有什麽區別吧?
正胡思亂想着,墓道裏就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然後悶油瓶也走了過來。他的身影從黑暗裏顯形的時候,我沒來由的激動了一下,有點緊張的看向他,結果卻發現他根本就沒在看我,表情也是很淡定很淡定,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讓我隐約的有一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小哥,什麽情況,你怎麽現在才過來?”胖子湊過去道。
“沒什麽。”悶油瓶道,“那邊好像有機關。”
“哦。”胖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現在,具體是什麽情況?”
悶油瓶道:“這裏距離毒區的陣眼已經很近了,我們用八卦的方位推測,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陣眼,然後解開機關就可以了。”
只要找到了規律,在這墓室裏面行動,對于悶油瓶他們這群專業倒鬥人士來說就簡單的好像玩兒一樣了,我們一行人只要跟在悶油瓶的後面就好。我着意的看了看,似乎在經過剛才的一番行動之後,我們确實來到了一個比較嶄新的區域,不再像方才那樣,道路雖然簡單卻是處處殺機,相反的,這裏多出來許多岔路。
小花跟我解釋說,這是一種很傳統的機關,原理和鬼打牆是類似的,如果我們不能夠按照既定的順序走上墓道的話,那麽走着走着就會轉回到原點,這倒不可怕,更大的問題是如果時間耽誤的太久,可能會出岔子,這座墓室我們雖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現在,但是其實還是一無所知。
很顯然,“毒”和“蠱”都不過是外圍的區域,只有破解了這兩塊區域我們才能接觸到青銅門機密的中心,然而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就是我們務必要極其小心的原因,也許一時半會我們看不出問題——就好像一開始在那移動的墓室裏一片安靜一樣——可是如果我們做出了錯誤的行動,那麽危險總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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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悶油瓶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面對着形形色色的岔口,沒有過哪怕一點猶豫,我數着我們走了大概得有一公裏的路——不過直線距離估計就差得多了,終于繞出了無盡的岔道,眼前,七八條小徑彙聚成一條寬大的石道,就好像古時朝觐祭祀的神道一樣。
走在這條神道上,我心裏忽然泛起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就好像我們是送上門的新鮮祭品一樣,這一帶的路很有氣勢,寬大的石道足以三馬并行,而且在兩邊的青銅牆壁上還鑲嵌了數百顆夜明珠,熒熒的光火珠光寶氣,卻也有些陰森森的。
即使是神道,只怕也是通往冥殿的路吧。
路只剩下一條,悶油瓶卻比之前更謹慎了,看上去八卦的推演到剛才為止了,後面的路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也都是未知。
我四處環顧了一下,卻在不經意之間,發現黑眼鏡的臉色非常的不正常,我很難形容,總而言之完全不是他的常态就對了。黑眼鏡雖然說非常有能力,但是他确實是屬于那種天塌下來都不眨一下眼睛的性格,所以說他此時此刻的神情,讓我心裏不由得猛然一凜。
“怎麽了?”我悄聲道。
小花在斷後,所以他未必聽得到我們的話。
黑眼鏡勉強笑了一下:“在我沒把握之前別問我,我現在看不見,所以不敢輕易判斷,小三爺。”
他的話,不但沒讓我放下心來,反而越發緊張了。
黑眼鏡所擔心的究竟是什麽?這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而他又怎麽會來到這裏?
石道筆直,不過并不長,大概只有一二百米,神道的盡頭,是一間相對而言巨大的墓室。
走進墓室之後,我只感覺一瞬間眼花了一下,整間墓室都是空蕩蕩的,只有在石臺的正中間,擺放着一只碩大的水晶碗,直徑足足有兩米上下。在四壁的夜明珠光芒的反射下,顯得陰森森的卻又奇幻瑰麗。
水晶碗裏,是一朵“花”,遠遠地我并不清楚它是不是真的花,不過多半不是,因為它有很多種顏色,那顏色似乎還不斷的變換着,看上去更像是某種晶體。這東西實在是太吸引眼球了,一方面,它本身的造型就很誇張,另一方面,這間墓室之中,除了這朵水晶花之外,再沒有一點東西。
悶油瓶似乎也愣住了,雖然我們早已習慣了這地方進一個墓室裏面擺着一樣東西,但是好歹也不能一進門看到一朵大花吧,有點看花展般的坑爹感覺。我剛剛有這個想法,胖子已經開口了:“哎喲我操,這是個什麽東西啊,一朵大花?什麽玩意兒做的?搬出去能值個幾百萬不?”
“花?”黑眼鏡忽然接口,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臉色更加的糟糕了。
“是啊,花,不過不是你家小花,是一朵巨大的,五彩斑斓的……”胖子回應道,一邊說着,還一邊手舞足蹈的比着姿勢,看來是把他憋壞了,不岔一岔我們他就要死過去了。
“水晶花。”黑眼鏡咬着牙道,“別碰那個東西,快點退出去。”
“為什麽?”小花道,一臉的震驚。
“我的眼睛,就是因為看久了這個東西,才會瞎掉的。”
這句話一下說的我們都愣在了那裏,我反應了半天才回過味兒來。
“你來過這裏?”我結結巴巴的道。
黑眼鏡點了點頭:“我都忘了我是怎麽闖進來的,當時我記得,我認為那朵花是個機關,所以我就去擺弄了一下,但是它的每一片花瓣都是死的,完全就是一座雕像,後來,我看沒有進展,就離開了那裏,然後,就是我的眼睛……你們都知道了。”說完,他竟然還笑了笑。
“也就是說,你的眼睛是在‘毒’區中了招?”小花忽然插嘴道。
“是……”黑眼鏡道,一個字說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花爺,別試圖給我找解藥。”
小花一笑:“你說的倒是輕巧。”
這麽一看,他倆又要鬥嘴,我也不想參與進去,看看悶油瓶竟然還沒有回來,我便也湊到他邊上去。
“別過來。”我剛走了幾步,悶油瓶忽然開口道,“有危險。”
“那你為什麽還呆在那裏?”我道,“如果瞎子說的沒有錯,你不是也會瞎麽?”
“在這種地方,眼睛對我不是那麽重要。”悶油瓶淡淡道。
“可是……”我一下就有點急,“黑瞎子說了這地方沒有機關,你何必還來送死呢?”
悶油瓶道:“他有技術,可是在這裏,他的經驗不如我。”
我還想說點什麽,悶油瓶已經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道:“你最好還是不要說話讓我分心,不然我失明的幾率會更高一些。”
這句話一擊必殺,我悻悻然的退了幾步回到墓室的邊緣,只能看見悶油瓶還在那邊搗鼓着什麽,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之前的那些話,雖然讓我有些尴尬,但是現在而言都不重要了,畢竟從後面的表現來看,也許我确實想多了——雖然這麽一想讓我有點不爽。但是不管怎麽說,悶油瓶對我還是很重要的,他那樣子的冒險,也讓我很是擔心。
而且,一旦回到這邊,小花和黑眼鏡的争執再一次一字不落的飛進我耳朵裏。
“花爺,你也不是小孩兒了,怎麽就說不聽呢?”黑眼鏡的聲音很無奈。
“就算我是小孩兒,你也不是我爸啊,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小花的聲音很憤怒。
黑眼鏡輕笑了一下,能聽出來,他笑得有些苦澀:“我沒有命令你,可是我說過多少次了,這地方真的太危險了,毒區就這樣,蠱區如果更接近秘密中心,那麽危險程度只高不低。”
“解家出的是能人,不是慫人。”小花輕描淡寫的道。
“花爺。”黑眼鏡還是笑,很無奈很無奈,“你天天在四九城混着,岔人的功夫,我不如你,可是你也稍微辨一辨事理,我會害你麽?”
“我辨事理?你還是先低頭看看自己吧。”小花的嘴鋒利的像刀子。
我正心煩意亂的時候,胖子從後面拽了我一把,示意有話要跟我說,我當然是求之不得,趕忙跟着他走開。
“天真,你怎麽看?”胖子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我怎麽看?”我一頭霧水,“這個鬥?”
“不是。”胖子道,“讓你看鬥也沒用啊,你還未必比我懂得多呢。”
“你知道就行。”我道,“那你說的是?”
“你不覺得見到小哥之後,咱們這邊的氣氛都怪怪的麽?”胖子道,“花爺和黑瞎子,明明是老相識卻互相給對方釘子碰,還有你和小哥,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的,我感覺特別奇怪。”
我心裏一緊:“你現在說這個幹嘛?當務之急不是走出去麽?”
“是啊。”胖子苦笑了一下,“可是俗話說得好,衆人拾柴火焰高啊,如果咱們這些人心裏總是有鬼的話,早晚會出事兒。”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也看得出來,瞎子和小花都是為着對方好的,真到大事兒上,也是一條心。”
“是麽?”胖子若有所思,然後看着我,忽然就笑了,“我說,天真,如果剛才你跑出來,路上遇到一點危險,我們不在,小哥也不在,你是不是就交待了?”
“我不會,小哥會。”我道,完全沒搞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糾正了他一個口誤。
“嗨,差不多那個意思吧。”胖子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你們會注意,可是有時候,意外就那麽發生了,如果那時候你們恰好在鬥氣的話,估計就不好辦了。”
“你的意思是,我去調解他們兩個?”我指了一下小花他倆,“你覺得這現實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胖子搖了搖頭,笑了一下,我瞬間就覺得不妙。
“天真,你要調節一下你自己,不然問題肯定會出在你這一環。”
果然,這家夥老神在在的找我來談,心裏是有鬼的。
“什麽叫調整一下我自己?我怎麽了?”我硬着頭皮道。
“胖爺我闖蕩江湖也不是這幾年了,很多事情我都見過的,喜歡就是喜歡,你何必刻意躲着小哥呢?話說明白了,也不會怎麽樣。”胖子意味深長的笑。
我的腦子卻一下就懵了。
“什麽叫喜歡就是喜歡?你是說我?”我道。
“對啊。”胖子壞笑,“你還不認?”
“等一下。”我道,腦子完全亂成了一團,“你哪只眼睛看的我喜歡他?”
“胖爺我的每一個毛孔都是敏銳的探測儀。”胖子道,“你對小哥那種情意綿綿的,我當然看得出來。”
我喜歡小哥?不,不可能。胖子怎麽會這麽說。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錯愕的發現我已經在順着他的思路走,“我喜歡他?”
“我說,你還真的不知道啊。”胖子詫異的瞪着我,“你都為了小哥七年不娶了,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一個情況?”
“我……那只是因為我沒有找到合意的女人。”我的心本來很堅定,忽然一下動搖了,這動搖讓我無比的恐慌,只有嘴硬。
胖子誇張的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心裏頭裝着某些人,為何會找不到合适的女人呢?”
我喜歡小哥?
心猛然的又疼起來。
為什麽十年前為了他跟着陰兵隊伍走進青銅門時對我說的那句再見,我險些慌到崩潰;為什麽他一個人消失在西王母城的天石裏,我竟然不顧生死的等了他七天七夜,等到頭腦都麻木只記得一個“張起靈”;為什麽看他忘了一切悵然若失的眼神我一門心思的要為他找回記憶;為什麽他笑着對我說那句“還好,我沒有害死你。”的時候我的心疼到整個人一片空白。
為什麽得知他失蹤我好像發了瘋,為什麽以為他死了我不是悲傷而是絕望,為什麽我那麽想要留住他——甚至于冒着生命的危險。
我喜歡他……麽?
“不是,只是友情。”我咬着牙道,“你也別再跟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了,就算兩個男的能有感情,也不會發生在你身邊的。”
我的話音剛落,就聽那邊小花的聲音響起來:“你他媽是真傻還是裝糊塗,你以為給你找解藥好玩麽?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你眼睛看不到,我他媽每一分鐘心裏都好像有什麽東西紮着,你懂麽?”
沉默,然後是黑眼鏡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裏面居然有一點溫柔的成分:“花爺,我只是不想……冒任何讓你受傷的風險。”
我呆住,胖子看着我,一副“我沒有預謀”的樣子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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