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家歡的場景, 時九瀾看到了,還收到了澤白的一句感謝。

道海裏浮動着很多光點,如同夏日的螢火蟲, 翩翩起舞。

他截取了一點, 這是剛才的感悟, 分屬情道的一部分。

這麽多年裏,感悟早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刻在骨子裏。

不需要他有什麽反應, 本能已經開始行動了。

從道海裏走出之後, 時九瀾飄在後山。

一堆嗚嗚叫的小兔子, 天真的仰頭看着他。

他俯身在他們頭上一點, 随後離去。

“啊嗚……”

每一只小兔兔都懵懵懂懂的, 在那一點靈光之後,狹小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了。

模糊的世界在那一瞬間變得清晰。

它們看着那個人走遠了,直到看不見。

從來都是空白的腦海裏, 漸漸有了一個概念。

這個人是特別的。

他們撲騰着回到了家。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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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兔子悠悠的坐在邊上,眼神深邃而清明。

懶懶的掃了小兔子們一眼:“這次出去竟然沒有弄髒,難得。”

小兔子們嗚嗚叫。

大兔子檢查着, 沒有什麽損傷,耐心的聽着他們說話。

“遇到了一個人?”

“他很不一樣?”

“他還很親和?”

大兔子爪爪搭在他們頭上:“你們竟然還能回來,是幸運。”

“下次見到人記得走遠點。”

小兔子們嗚嗚嗚, 一爪一爪抗議。

“你們覺得他不壞?不想離他遠點?”

大兔子一爪子拍過去, 輕輕落在抗議聲最大的小兔子頭上:“他給了你們什麽好處?嗯?”

小兔子氣氣。

他們才沒有。

大兔子沒生氣, 還覺得稀奇:“這才見了人家一面就向着人家了?”

這群小兔子是不是過于輕信了?

“哪天被炖了就知道錯了。”

在人的眼中,這可不是好吃的嘛。

然後他被小兔子們圍住了, 嗚嗚嗚說他不對, 太壞了, 不是好兔兔。

大兔子抽了抽嘴角:“……”

這群向着外人的小兔子,見到人家第一面,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過分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飯做好了,你們自己吃。”

他常住的地方已經設下屏障,其他人完全不會注意這裏。

至于小兔子遇到的人,是得看看,平時可以不管他們的交友,但是也得有個底,才能安心。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他們身上的氣息很特別。

這真的是人的氣息嗎?

大兔子懷疑中,兔子沾染上人的氣息,不是這樣的。

循着輕淡的氣息,大兔子來到了……大樹下?

遠遠就可以窺見,樹下坐着一個魂體狀的白衣少年。

四周圍滿了小動物。

白衣少年面相極好,一看就是氣運極佳的人,從氣息上看,不是壞人。

惡人的氣息不是這樣的。

大兔子沉思,這樣的人絕非等閑之輩,看其氣運絕對是受天道寵愛的人。

但是他看不清這個人的氣運,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點,就這一點點就已經看不透了,足夠讓他明白了。

他聽說過,有的人生來就受天道寵愛,所有氣運在身,樣貌不凡。

認識這樣的人,是好事。

但是對小兔子們來說,是不是好事就不一定了,身負氣運的人,生平都不簡單,波瀾壯闊。

小兔子們還是連修煉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兔,過早接觸這樣的人真的好嗎?

窺探的視線,時九瀾察覺到了,他睜開眼:“既來之,何不現身?”

視線的主人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打量。

大兔子也沒有隐藏的意圖,當即從遠處一躍跳至跟前。

那一瞬間化作了人形,眉清目秀,紫冠青衣,眼神清明。

他有模有樣的稽首,彬彬有禮的微笑:“打擾公子了。”

時九瀾一眼看過去,是兔妖,修行數千年,氣息幹淨,沒有作惡:“不知閣下有何事?”

之前在後山沒有感知到大妖,只有微弱的氣息,那就是妖與怪了。

大兔子摸不準眼前這個人的想法,但能看出來沒有惡意,也沒有被打擾的不悅。

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大兔子微笑着:“先前家人見過公子,心裏親近,在下好奇,特來看看。”

不過湊近了看,這個人是不太一樣,但就是看不透。

不管是修為,還是別的。

深不可測。

時九瀾差不多就明白了:“無意間的偶遇。”

那就是路過。

大兔子明白了:“多謝閣下照顧他們,有緣再會。”

轉身離開。

走得遠了,他又變回了兔子本體。

做人挺麻煩的,說話也文绉绉的,不像是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但是哪個妖又不想做人呢。

人啊,受盡天道鐘愛。

在修行上更是占盡天時地利,輕易便能成。

而他們妖不一樣,從修行起便困難重重,化形成人更要歷盡磨難,極有可能一死,但化人才能更好的成為大妖,才能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公平的,修行本就如此,與其怨憎命運,不如自己努力。

人受盡天道寵愛又如何,妖又真的很差嗎,不過是起點不同罷了。

他們最後追求的是一樣的。

那一步才是同等的困難。

大兔子又一次回望遠走的方向,喃喃:“難怪那群小的喜歡,這身親和力真強啊。”

他也挺喜歡的,不過第一眼克制住了親近的本能。

既然命運讓小兔子跟這個人遇見了,好壞就看以後了。

強行勸阻不是好事。

時九瀾為各個小動物講基礎的修煉,盡管他們看起來都不大聽得懂,只知道這個人很好親近。

慢慢的,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沒有,但是再看這個世界,再看時九瀾的時候,就感覺不一樣了。

要說哪裏不一樣,他們也說不出來。

只是那一瞬間,天地都變了。

眼前這個人散發着非常玄的氣息,很神秘,很特別。

一衆小動物迷迷糊糊的,好像進入了一個玄奇的世界,他們撲騰着撲騰着,抱住了什麽,然後清醒過來了。

诶?

人呢?

時九瀾已經不見了。

他們懵懵懂懂,卻又有了一線清明,此刻已經明白了,他們得到了一個機緣。

一個非常重要的機緣。

能夠改變他們的命運,引領他們進入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個世界,叫修煉。

他們朝着時九瀾原來所在的地方,拜了拜。

——感謝先生。

從懵懂無知到修成精怪,若無人引路,也許他們永遠也摸不到邊。

現在他們靈智初開,才意識到天地的廣闊和這份機緣有多難得。

靈智初開的動物,可以選擇給予一個祝福贈送。

這也是天地的回饋。

他們交流着:

【送什麽給先生?】

【我不知道我有什麽。】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想送一個好運給先生。】

【好運?是什麽?】

【好像是對他們很重要的東西,我聽說。】

【那我也送好運吧。】

【我也送,我也送。】

【那我也送。】

他們選擇把這份好運送給先生。

道海裏的時九瀾收到了一個光團,溫暖的,帶着祝福。

這是……祝福?

祝福很快在他手裏散開,飄散在整個道海裏。

“這是什麽?好暖和,真好看。”

時慶剛剛踏入這裏就看到了這一幕。

飄散的光點,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樣。

他眼裏亮晶晶的:“這些東西要是爹也能給你就好了。”

為人父母,總想把最好的給孩子。

時九瀾:“爹也能的。”

時慶嘆氣:“爹真的不能哦,爹認識的人也做不到,除非爹能認識仙人。”

不過這個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怎麽可能認識仙人。

“爹只能給你抓螢火蟲,然後把螢火蟲放飛給你看。”

“爹也只能給你抓蝴蝶,讓蝴蝶飛給你看。”

“但是像這種美好的東西,爹沒有。”

時九瀾:“有的。”

那一瞬間,道海裏飄散的光點倏然往這裏飄着,慢慢聚集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只扇着翅膀的光蝶。

懸浮于空中,熠熠發光。

然後飛到時慶面前,停駐在他的肩頭。

“爹現在有了。”

光蝶閃着光,時慶的眼裏也映着光。

他剛伸手,光蝶就停駐在他的手背上。

時慶認真看了一會兒:“雖然現在是有了,但是不是爹親手弄的,也不是爹親手送給你的。”

“以後爹也會送你一個一樣的。”

他收了手,光蝶瞬間消散開了,随風飄着,四散在各個角落裏。

時九瀾沒有說這個東西叫祝福,只是說:“好。”

屆時無論他爹送什麽,他都可以收下。

禮物是什麽不重要,心意最重要。

時慶忽然轉頭:“你身上好像有什麽特別的味道?”

時九瀾:?

“味道?”

時慶肯定:“對。”

“你是接觸過什麽東西嗎?非常特別的味道。”

他嘗試描述着:“很幹淨,又很想親近,還充滿着希望和溫暖,就非常的特別。”

爹描述的這個東西,不就是……親和力?

他爹能認出親和力?

親和力是看不見摸不着的,非常受小動物們的喜歡,親和力越高越受青睐,這東西對人其實也有作用,比如說第一眼好感。

不過親和力的增加大概是因為,他點化了那些小動物。

時九瀾想起從前他并不受小動物喜愛的事實。

按理來說,修士都是比較受小動物喜歡的,但是他是個例外。

“爹聞出來了?”

時慶:“我聞對了?你真的摸了什麽東西嗎?還是碰到什麽了?”

時九瀾:“遇到了一些小兔子,小鳥。”

時慶:“哦哦。”

然後他覺得有點不對:“你身上沒有這些味道呀,那我聞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時九瀾:“親和力。”

時慶:?

他撓撓頭:“這個東西也是可以聞出來的嗎?這個東西都摸不着吧。”

時九瀾:“尋常人不可以,但是爹你聞出來了。”

難道他爹身上有什麽是沒有發現的?

這回他重新打量他爹了,可是無論怎麽看,他爹就只是一個人,普通人。

時慶也覺得神奇:“我居然還能聞出這種東西來,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哎。”

時九瀾随手拈來一縷道息:“爹聞聞這個?”

時慶接過小團團,輕輕聞了一下:“是一種我也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是很神奇,很特別,很特殊,我好像看到了仙境,又好像看到了星星。”

他沒辦法用具體的詞語把它描述出來。

但是這個意思,時九瀾已經足夠明白了,爹聞出了道。

他爹絕不是只對氣息敏感,只是氣息相對容易聞出來。

時慶有點茫然:“那這是什麽呀?”

時九瀾:“爹認為這是什麽?”

時慶:“讓爹想想。”

他茫然的想着,還是想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哎,只是覺得這個東西對有些人會很重要。”

“可是如果要說對誰很重要,我就不知道了。”

時九瀾:“爹覺得,娘每天都在幹什麽?”

提起婉婉,時慶就來精神了:“你娘不是每天都拿着雲在做貓嗎?”

“不過那個雲的感覺跟這個也很像,但是又有點不一樣,那裏面好像有什麽活的東西,還很新鮮,也是很特別的。”

時九瀾抓住了一個重點:“爹你認得出娘做的是貓?”

時慶沒有猶豫:“對啊,那不是很容易看出來嗎?”

“難道崽崽你沒看出來那是貓嗎?”

“我覺得婉婉做的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時九瀾沉默:“實話說,第一眼并沒有認出。”

其實,再多看多少眼,都認不出來。

如果當事人沒有點破這一點。

要認出來那是貓,可能是有一點難度,也可能不止一點點。

時慶很驚訝:“你居然認不出來嗎?”

時九瀾被反問住了:“确實,不太認得出。”

時慶略微有點驕傲:“我可是第一眼就瞧出來了,我以為你也看出來了,沒想到你沒看出來呀,那看來爹在這一點上還是比你厲害一點點的。”

時九瀾沒有反駁。

如果是這樣說的話,确實沒什麽好反駁的,在這一點上還是得認輸。

該說不愧是爹和娘,他們會在一起真的不止是緣分。

時慶疑惑:“崽崽,你的眼神怎麽那麽奇怪?”

時九瀾:“只是覺得,爹娘是天作之合。”

時慶開心的笑了:“那是那是,我跟你娘的緣分那是絕了,我們是絕配!”

身後的婉婉也表示贊同:“我也覺得我們是天作之合,絕配!”

時慶:!!

“娘子你來啦!”

婉婉頗為嫌棄:“是的是的,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黏人。”

時慶哽住了:“娘子你這麽說不怕我傷心嘛。”

婉婉:“不怕。”

時慶:想難過,但是難過不出來。

算了,還是膩着娘子吧。

“我還是不傷心了,不然娘子你都不哄我。”

婉婉嘆氣,所以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我需要繼續做貓貓的人,你在一邊玩吧。”

時慶特別乖:“好叭。”

就跟着娘子做貓貓去了。

婉婉也沒有讓他再去旁邊點了,只是繼續點靈。

這回時慶有特別聞過娘子的貓貓,确實是非常特別的味道。

但是和崽崽這裏的味道有所區別。

“你們兩個的味道是不一樣的,不過娘子的貓貓味道好像弱一點,你的比較濃烈一點。”

時九瀾聽見了,有九成能夠确定了,為什麽他爹能夠嗅得出來。

他一直以來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爹也是有可能踏入修行的,只是之前他爹一直沒有在這方面有所表示,所以他也沒有特意去提醒。

只是現在顯示出,他爹也誤打誤撞的觸碰到了修煉這方面,只是爹自己不知道。

知道問題就好對症下藥了,時九瀾凝聚出一個悟道的小光團。

“爹,你拿着看看會看到什麽。”

時慶疑惑的接過小光團:“這不是剛才的那個小團子嘛,诶……不對,他們的味道不一樣。”

“這個小團子好像更特別一點。”

時九瀾:“所以需要爹看看,他們的特別在哪。”

時慶:“好啊。”

這東西也沒什麽特別的嘛,诶,等等……好像是有點不一樣。

“這個東西……诶?”人呢?

他一轉身,發現周圍的一切全變了。

時慶:?

為什麽……什麽都變了?

娘子呢?崽崽呢?

他怎麽在一家屋子裏?

時慶推開竹門,竟然是一條繁華的街道,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喧嚣熱鬧。

各種叫賣聲。

時慶走出去,想說什麽,伸手……穿過了人群。

他碰不到他們。

奇怪……為什麽碰不到?

還有,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他走在街道上,聽見有人說知府斷案,随着人流而去。

遠遠的看着知府審犯人,一樣一樣的證據呈上來,最終将犯人判了刑。

時慶忽然有點好奇:“為什麽在答案的時候,我有點感覺呢?”

好奇怪啊,就像是……在那一瞬間變成了知府。

決不會誤判。

他走着走着,穿過了府堂,來到了朝堂。

堂上之人說丞相貪污腐敗,罔顧人命,抄家。

那一瞬間,他又仿佛變成了堂上發號施令的人。

為什麽他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還沒等時慶搞明白,周圍又是一變,他坐在上方。

下方是跪着的仙子和一個男人。

他就是知道下面的人是仙子,那個男人是個凡人。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下了命令:“仙凡有別,身為仙子,與凡人相戀,判……剝奪仙籍。”

随後,他就飄出了這裏,停駐在白雲間。

時慶現在一頭霧水,他剛剛到底是怎麽了?還有……他為什麽會來這些地方?

他不是應該跟娘子和崽崽在一起嗎?

可是……又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奇怪。

他沒頭沒腦的往前走着。

走了很久,遠遠的看見了兩個身影。

沒錯,那一定是娘子和崽崽了!

時慶高興的往前跑着。

“娘子——”

“崽——”

那兩個人轉過身來,果然是娘子跟崽崽。

“爹爹。”

“夫君。”

時慶一下子停下了腳步,幾乎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兩個人雖然跟娘子和崽崽長得很像,但是他們不是。

“你們不是。”

“我們哪裏不像?”跟崽崽長得一樣的人好奇問。

時慶更确定了:“你這個樣子就更不像了,仔仔不會是這樣的。”

跟娘子長得一樣的人也問:“可是我們就是呀,為什麽你會覺得不是?”

時慶:“你也不是。”

他不至于認不出自己的娘子,這個一看就是假的。

跟娘子長得一樣的人又說:“你憑什麽認為我們不是呢?就因為第一感覺嗎?”

跟崽崽長得一樣的人也說:“如果你認錯了,因此走了,你會不會後悔呢?”

時慶已經斷定他們是假的了,毫不猶豫的說:“不會。”

他為什麽要對一個假貨後悔?

有這個時間,當然是多跟娘子跟崽崽待在一起。

他毫不猶豫的推開他們走了。

然後他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娘子跟崽崽。

時慶:“……”

這些人好閑哦,為什麽總是要假扮他的娘子跟崽崽?

“你們假的越來越沒有水平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所以這些人圖什麽呢?

好煩哦。

到最後,他不得不找根棍子防身,拒絕這些人的靠近。

他把棍子一擺,氣勢擺出來了,嚴肅警告:“你們走遠點,不然我就要動手了。”

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有完沒完了。

下一瞬,周圍全消失了,包括他手上的棍子。

時慶:诶?

他棍呢?

萬一又有人來怎麽辦,拿着棍子還能吓一吓人。

現在沒有棍子了,吓不到人了。

該不會等一下又有很多假扮娘子和崽崽的人來吧?

時慶苦惱。

他完全不知道這些人是為了什麽,假扮有什麽好玩的嗎,假扮別人娘子跟崽真是沒有道德。

可惡!

時慶決定再找一樣武器防身。

作者有話說:

今晚把前面的文修一下,更新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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