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幾天以後袁朗歸隊銷假,脫離了溫情四溢的家庭生活他便又是那個從裏到外武裝到牙齒的老A了,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周而複始。他在許三多他們這批兵進來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們,他會讓他們在A大隊裏的每一天都過得不一樣。是不是一樣啊,每天的訓練科目和訓練量都是不一樣的,沒有重複,所以袁朗不認為自己跟他們說了假話。只是從那些不一樣裏能品出的滋味應該是不會那麽美味,吳哲做出了很好的總結——搓吧搓吧就能當導火索般的日子。吳哲是個聰明的家夥,袁朗很喜歡他!雖然他們也出過幾次适應性的小任務,但是吳哲他們這批人的基礎訓練還遠遠沒有結束,按照訓練進程,如果他們能在年中的考核中順利通過,到時袁朗會根據他們每個人的特質和特長将他們的訓練轉入更專業更細化的方向。想要成為一名真正合格的特種兵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也是為什麽A大隊人員構成如此精簡的原因。這裏的每一個隊員都極為寶貴,因為得之不易,隊員們的訓練周期很長,在訓練周期內也會出現有人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退出的情況。那些與A大隊無緣的人們,不是他們不夠優秀,只是他們不是A大隊所需要的人。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有時不是他們不适合A大隊,而是A大隊留不住他們。雙向選擇,彼此都有考慮和選擇的機會,很公平。

眼下袁朗正帶着吳哲,許三多他們進行訓練。在相比北方已經溫暖太多的西南某個小城郊外,袁朗用車把他們拉到了一個他們從來沒有來過的山腳下。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袁朗說,“別看了,到地方了。許三多。”

“到。”

“上去吧,記住,是半山腰那裏,把我要你拿的東西拿回來。”

“是。”

許三多下了車,只拿了一支小電筒就上山去了,沒有半點猶豫。吳哲在車裏看着他那手裏比繭火蟲的亮光大不了多少的手電筒光線被湮沒在黑暗中,他照例吐槽着袁朗,“隊長,你幹嘛不給我們每人發盒火柴就算了?膽量訓練不是都摸黑着來的麽?有手電筒效果會打折的。”

袁朗就笑,“吳哲,帶上你那支大號的手電筒,還有後備箱裏那只水桶。一直往前走,我不記得具體有多遠,那裏會有一個水潭,你從那裏提一桶水回來給我。”

吳哲表情很輕松,“你不想跟我說那水潭裏淹死過人嗎?”

“你那裝滿了唯物主義理論的腦子裏怕是沒地方裝這些,所以我也就不用浪費口舌了。再者說,我也很想見一下鬼長什麽樣子的,但是一直沒能如願。也許你運氣會比我好也不一定。”

“要是有機會我倒想抓一只給隊長你開開眼。”吳哲也下車去了。

袁朗看着他漸漸走遠,想起了當年訓練齊桓那批人時發生的一個小插曲。當時他要求他們從一條臭水溝裏爬過去,有人當即提出異議:“隊長我們為什麽要爬?這個……完全沒必要吧?如果說在戰時攔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臭水溝,就算我們爬了過去,那身上的味兒也能把我們給暴露了啊。”

袁朗能夠預想到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他并不意外,“說的不錯,我沒有要求你們在偵察的時候把自己搞得臭氣熏天,但有一天你們也許會有只有躲進臭水溝才能活命的時候。我要你們盡量能活下去,在哪裏都能活下去。我們經常能聽說生命會創造奇跡,但是創造奇跡的前提是你必需活着。希望你們都聽懂我在說什麽了。”

袁朗的話說完後,所有的人都撲進了那臭烘烘的水溝裏。

沒有人生來就無所畏懼,也沒有誰會是什麽天生的特種兵,直面生死需要能力和勇氣。能力可以培養鍛煉,而勇氣則需要激勵,心理素質更需要磨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需要隊員們的神經變得堅硬如鐵,在任何突發狀況面前都能保持清醒和冷靜。如此才有可能提高他們在戰場上的生存機率。在訓練手段日新月異的今天,勇氣訓練依然是古舊的那一套最為管用,越是平常就越是考驗人,因為見慣不怪,有怪必亂。終究還是得自己克服自己心裏的障礙才會變得強大無畏。袁朗當年挨訓的時候別說是爬臭水溝,就是糞坑他都跳過。

吳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袁朗直接把車給開走了。車上剩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袁朗在搞什麽,同時心裏也七上八下的,擔心着自己不知道會攤上什麽樣的奇怪任務。車走了一會兒,嘎吱一下停了下來,袁朗讓其中的一位隊員下車,“舒池,你在這兒下車。什麽都不用做,就在這兒等我回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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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池這就要下車。

“對了,”袁朗從車頭拿過一個東西,“這兒有個MP3,裏面有一個語音故事,可好聽了,你聽聽看,打發一下時間也好。故事裏會提到一首唐詩,你聽到的時候一定會感到很熟悉。”

舒池嘴角抽動了一下,老大不情願地道了聲謝,“謝謝隊長。”

袁朗載着剩下的那名隊員又走了,剩下的馬守良心裏越發沒底了,他緊張地東摸西摸,然後力求鎮定地抱着胳膊。

袁朗把他拉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停下車。馬守良下意識地望着窗外,外面黑咕隆冬的啥也看不見。

“隊長……這裏……是哪兒?”

“路邊嘛。”

“……”

袁朗給了他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外加一個打火機,馬守良捧着這幾樣東西百思不解。袁朗用很随和的口氣對他說,“從這兒直走,不用多遠,上個小坡,上面是一片墳地,去把墓碑上的碑文都抄一份,不多,也就30來個。我先回去看一下吳哲提完水沒有,回頭來接你。抄快點兒的話,你還能在這兒睡一會兒。”

“……您起碼給我留個手電筒嘛。”

“沒了,就剩這打火機。給了你我連煙都抽不成,怎麽?嫌它不好用?”

“沒有沒有,挺好的。那隊長我去了。”

馬守良麻溜地滾下車。

袁朗開着車繞了個圈,停在一處僻靜的地方。他打開了手提電腦,電腦上顯示着放出去的那四個人的位置坐标,他們身上都帶着跟蹤器,袁朗不愁找不到人。他用無線電聯系上了藏在1號地點,也就是吳哲去的那個水潭邊上的齊桓,“情況怎麽樣?”

“鋤頭已經到了,正在大聲罵你給自己壯膽兒,隔這麽遠我都聽得見。”齊桓強忍着笑低聲報告着。

袁朗忍俊不禁,那水潭在冬季壓根兒沒什麽水,想要把水桶裝滿,吳哲得花點心思。再加上有荒山野嶺裏的風聲做背景音樂,齊桓再在一邊給他制造點兒動靜,吳哲的打水之旅注定不會太平靜。“注意着點。”

“知道。”

袁朗陸續聯系了其他位置上的人,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甚至都已經有人開始開局打賭誰會哭了,大家一致認為是舒池,因為袁朗給的那個音頻在這種夜晚聽着真會把人聽瘋。太滲人了,一群人晚上在關了燈的宿舍裏聽都能聽出雞皮疙瘩來,更何況就他一個人站在野外天時地利人和都配合得那麽好,不哭怎麽對得起他隊長的一番良苦用心?

袁朗對此不發表意見,他倒是能想像得到舒池在聽到最後聽見“鵝、鵝、鵝,曲項向天歌”時的表情。

一定是十分有趣。

“隊長,鋤頭說你惡趣味,沒品,爛人。”

“他還在說呢?”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多嘴多舌一向是他的特色。可惜我沒錄音機啊。”

無線電頻道裏一片哄笑聲。

袁朗笑笑,點上一支煙,等待着訓練結束。

這天的訓練的結果如下:

許三多。

其實許三多表現還是不錯的。他一門心思地爬上了山,按着袁朗的要求找到了指定的地點。卻沒想到袁朗在那地方留下下了一張字條,讓他往下挖,東西埋在地裏了。許三多身上除了一支昏昏欲滅的手電筒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就在附近找,後來他找着了一條樹枝,就開始挖地。手電筒的光越來越暗,山風在樹木間穿梭,發出尖利的叫聲。他偶爾也會停下來靜靜地觀察周圍的環境,或是大聲地咳嗽着,以此來給自己壯膽。隐藏在附近的戰友會時不時地折一下樹枝,或是吹響嘴裏經過特別加工過的哨子弄出點詭異的聲音來。不過看起來這一切對許三多影響不大,他只是更快地挖掘着埋東西的地點。刨了大約一半吧,手電筒沒電了。他摸着黑在坑裏摸索了半天,摸到了一團毛茸茸的類似于人頭發的東西,并且那東西散發出一股很難聞的氣味。許三多心裏一哆嗦,就把東西給扔了。扔了之後他又後悔了,因為那個應該就是袁朗交待他拿的東西,如果東西帶不回去,他是不能算完成任務的。許三多又摸着黑在山上找了好久,終于又摸到那個手感非常讓人不舒服的玩意兒,他摸了摸,那東西有點軟,上面有些黏黏的東西,圓圓的,毛發很長,并且臭烘烘的。拿着它讓人直反胃。

許三多在山上東闖西撞,搞不清下山的方向。據他自己說當時他心裏還是不太害怕的,就是不喜歡手裏拿着的那坨東西。後來他幹脆就坐下來了,在山上凍了一宿,等到天亮才下山。天一亮,他才有機會發現自己守了一夜的東西是什麽,那是一團用假發包起來的東西,上面沾滿了惡心的綠色紅色黏液。許三多當場就吐了。

吳哲。

吳哲的情況就比較令人發笑,證據之一就是齊桓一晚上都在笑個不停。齊桓是帶着一條軍犬一塊去整蠱吳哲的,那條昆明犬少見地全身覆蓋着黑灰色毛發,在它那群兄弟裏它是最不容易在黑夜裏暴露行蹤的。齊桓有時會派它地在水潭周邊的灌木叢裏鑽來鑽去,有一回它甚至從吳哲身後跑過……吳哲本來膽子就不夠肥,沒什麽風吹草動他心裏都不踏實,再來點什麽不清不楚的狀況他真的是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所以每次有點什麽不尋常的聲音出現,他都會停下用手舀水進水桶裏的動作東張西望一番,離把水桶裝滿還不知道有多久,一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都就是那個大爛人隊長,他又忍不住開罵。直到把他會罵的話都罵完了,他就開始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和他所記得的j□j語錄之類的,并且還用上了中英雙語……

齊桓笑到腸子打結。

事後吳哲總結說,背那些能讓他心裏充滿力量!

這又讓齊桓一夥一頓好笑。

舒池。

舒池就比較悲劇了,站在路邊吹着冷風聽着滲人的鬼叫聲一直聽了大半夜。中途他還把MP3扔開過,後來經過再三的心理鬥争,終于還是再撿了起來繼續聽,如此三番四次才最終把整個鬼故事給聽完了。聽到後面鵝鵝鵝的時候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MP3當然是保不住了,被他當成出氣筒踩扁了。

馬守良。

馬守良拿着只打火機去抄碑文,他很聰明地撿了一堆幹柴堆在墳地裏燒了起來,又暖和又明亮,他基本上沒費什麽事兒就把碑文給抄好了。

馬守良因為他的好運氣被吳哲他們按住了一頓好打。

後來回到營地,他們才發現原來好命的不止馬守良一個啊!還有成才和施清華呢!這兩個人在營地裏睡了個飽啊!吳哲馬上特別怨念地對袁朗說,“隊長,你也太偏心了吧?憑什麽我們去受苦受難,他們兩在家裏這麽舒服,這是何故啊我尊敬的隊長同志?”

袁朗見他們這幫人的怨氣這麽重,特意問了一下他們是不是願意放棄睡覺的時間跟他一起去看看成才和施清華今天的任務是什麽?那幾個人見袁朗一臉的促狹,自然知道是有好玩的事情,馬上點頭同意。齊桓他們對這個好像沒興趣,一個兩個都回宿舍補覺去了,袁朗自己帶着這批新人進了市區。袁朗拉着這車人到了市中心,停好車,然後什麽都不幹。吳哲他們很好奇啊,他這是在幹什麽?袁朗掏出一張50塊遞給吳哲,“去買點早餐回來,我餓了。”

“就這麽點兒啊?”

“你還想吃回扣?”

吳哲小聲地說了句小氣就打開了車門下車找早餐,馬守良跳下車跟他一起去。等他們吃完早餐,街上就開始熱鬧起來了,年關将近,人們都從四鄰八鄉趕來置辦新衣年貨。這時袁朗說話了,“成才,施清華。”

“是。”

“你們倆下車,到商場門口去唱歌。”

“啊??!!”車裏的6個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之後吳哲就開始笑,抑制不住地狂笑,他是寧願在野外背j□j語錄都不願意在鬧市當衆唱歌啊,馬守良和舒池跟他是一個想法。許三多的表情寫滿同情。

成才有些難以置信,“隊長,我不會唱歌啊。”

袁朗看着他,“真的不會?”

成才忙改口,“會一點兒。”

“施清華呢?”

“我們……是不是能順便賣一下藝啊?”

舒池笑趴在吳哲身上。

“可以啊,所有收入歸你們兩個所有。”袁朗很大方地沒有參與分成,“每個人至少唱10首歌,不能重複。”

“隊長你太狠了……”施清華望着車外,“那麽多美女看着呢。”

吳哲鼓勵他,“去吧老施,沒準你們還能收幾個粉絲,搞不好老婆都會有了!”

成才和施清華硬着頭皮下車去了,吳哲他們就遠遠地站着圍觀。袁朗在施清華開始唱《兩只蝴蝶》時正站在報刊亭前,老板被他嗷的一嗓子吓得不輕,他把頭伸出來看是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袁朗忍俊不禁,他拿起了放在報攤上的公共電話,拔了拓永剛手機號碼,手機關機了。他轉而拔打他的辦公室號碼,通了。

“喂?”

“是我。”

“啊?啊!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袁朗被他誇張的反應逗笑了,“在外面訓練,正好有點空。”

“這樣啊?”拓永剛在電話那頭樂。

“笑什麽?”

“你違規了吧?”

“在忙?”

“寫總結,腦子裏的墨水都快熬幹了。”

“本來庫存就不多吧?”

“冬天結冰了。呵呵,最近好嗎?”

“你問哪裏?”

“裏裏外外。”

袁朗笑不可抑,他真的懷疑拓永剛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沒怎麽談過”?看着不像啊,嘴巴很利索,腦子也不笨。

“有時候想想我覺得你是我的幻覺。”

袁朗瞬時無言,“是嗎?”

“不過你總是會提醒我你不是。”

“這麽矛盾?”

“是有那麽一點。”

“那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不辦也沒關系吧?”

“我知道。”

“哦?”

“到時候我會辦給你看!乖乖等着。”袁朗說完就扣了電話。他笑出了聲,不辦怎麽行?就憑他個小南瓜還能跑得出他的手掌心?!袁朗付了話費,晃回去看成才和施清華唱歌去了。

因為工作的特殊性,雖然袁朗有心要“辦”了拓永剛,但是他一直抽不出時間,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等到他再一次見到拓永剛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半年之後了。在別人的婚禮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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