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個月後命令下來了,韋捷慶正式升任A大隊大隊長,袁朗出任副大隊長,但于此同時他還兼任着三中隊隊長的職務,但是他一個人顯然是做不了兩個人的工作,所以實際上三中隊大多數時候是由齊桓代行隊長權力。袁朗只負責把關隊員們的專業訓練以及處理緊急任務。升任副大隊長對于袁朗來說是逐漸退出一線的前奏,他将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管理和發展A大隊這些事務上來。他所走的路也是鐵路們昨天走過的路,一代代的特種兵将A大隊的榮耀與使命薪火相傳。

這天為了一個模拟訓練又忙到很晚,袁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他決定到操場上去跑幾圈。這是他的習慣,每當用腦過度精神疲倦的時候他就會在晚上到操場上去跑跑步,這麽做可以放松他的身體和神經,跑完了回去沖個熱水澡,睡一覺,第二天整個人的狀态就會被完美地調整過來了。偌大的基地并不比白天安靜多少,除了有夜訓課目的中隊在訓練之外,還有晝伏夜出的蟲兒在忙着捕食,社交,它們的社交活動大約就是歌唱了吧,否則草叢裏怎會那麽熱鬧?興趣來了袁朗還會在草叢前蹲下來,聽聽蟲鳴,A大隊的人都知道他有這“怪癖”,所以就算遇見了,他們也都見怪不怪地淡定路過。袁朗今天是純跑步,他繞着操場跑了4圈,這才慢下了腳步,開始往宿舍走。他的宿舍在三中隊後面的樓裏,平時不需要路過他們門口,但今天袁朗特意走了過來。門樓下的崗哨上有人在站崗,是吳哲,今天他值班。

吳哲看到袁朗過來了,便敬禮:“隊長。”

“值夜?”

“是。隊長你又這麽晚?”

吳哲平時喜歡跟袁朗辯論,因為頭腦過分聰明,導致辯題花樣繁多,一副不讓人省心的樣子,但這不妨礙他像隊裏的其他人一樣在內心深處對袁朗保留着一份親近與尊重。

“又在想用什麽點子來削我們吧?”

啊,好像誇得有點早了呢。

“對付你們用得着熬到現在?現場發揮足夠了。”

“隊長,好像事實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吧?”

“是與不是難道還是我比你更清楚?”

“那可不一定。”

袁朗笑容親切地示意吳哲,“舉個例子。”

吳哲卡了一下。

袁朗以勝利者的姿态看了一眼樓上漆黑一片的窗戶,說,“時間到,你也不用再費勁找例子了,走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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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什麽呀,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吳哲徹底無語了。

袁朗洗完澡,用毛巾擦着頭發上的水,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帶着樹葉的氣息。想起剛才吳哲啞口無言的樣子,袁朗又忍不住笑起來,吳哲的性子還沒有完全沉靜下來,也許時間再久一點他會慢慢地變得更成熟穩重,到那個時候才是他真正大顯身手的大好時機。在這之前,袁朗還得磨磨他。

拓永剛偶爾會在信裏提起吳哲、也會提起許三多和成才,他說從他們身上他看到了他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來A大隊之前的的那個拓永剛真是幼稚得命,他有時候想起來都恨不能穿越回去把那時的自己拖出來打一頓。這個較真的人啊,自省起來也跟別人不一樣。袁朗一直認為自省比單純認錯更需要勇氣,因為認錯只需要動嘴皮子,自省卻是要把以往的自己從裏到外地審視一遍,把已經成形的觀念重新定位、修複,這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做到的。這就好比要讓自己動手用針把紮進肉裏的刺挑出來,一般人對自己可下不了這麽狠的手。拓永剛時不時地會和吳哲有聯系,袁朗知道,有時候也知道他們在信件裏說什麽。說真的袁朗有時覺得他們比自己要自由得多,也更坦蕩,光明正大,不需要掩人耳目。可他羨慕不來,因為他想得到的比吳哲多多了,這是他為了得到而必須付出的代價。比如現在,吳哲可以心無旁骛地站他的崗,就算他會想起那個與他趣味相投的27,他頂多會會心一笑,想着明天不如給他打個電話問他最近在搞什麽?而袁朗想起拓永剛卻會勾起太多的情緒,忽喜忽悲,全然身不由己。思念的味道可不全是餃子味兒,這裏面實在包含太多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門道,不可說。

袁朗對着夜空無言嘆息。

袁朗擔任副大隊長之後第一次出公差是到208所試槍,一款新研制的特種麻醉槍即将進行第三次性能測評,這款槍如果研發成功,最可能裝備的就是A大隊這樣的部隊,所以像袁朗這樣擁有豐富特種作戰經驗的人對槍支性能是否認可是槍支能不能最終通過測試定型生産的關鍵。208所已經對槍支進行過無數次的檢測,大量的檢測讓他們對槍支的質量充滿信心,只有在已經有充分準備與把握的情況下,他們才會讓研究所以外的人參與接下來的測評,以确保萬無一失。試驗室在京郊,袁朗自己開車去。路上他給拓永剛打電話,今天是星期六,他在試他的運氣如何?

“喂?”拓永剛的聲音聽起來很驚喜。

“在哪兒呢?”袁朗也是喜上眉梢。

“床上,”袁朗聽見拓永剛惬意地長舒了一口氣,“星期六啊,不出操。出來放風?”

因為袁朗外出的機會實在是太少,跟坐牢沒兩樣,所以袁朗每次短暫外出拓永剛都說他是出來放風的,如果時間長點兒的,比如雙休,他就會戲稱為越獄。袁朗笑着說:“這次是越獄。”

“去哪兒?”

“208所。”

“去那兒幹嘛?”

“試槍。”

“這麽危險的事怎麽叫你去?!”拓永剛顯得頗為緊張。

袁朗聽到他這麽說臉上都笑開了花,機會難得,所以他決定逗逗拓永剛,。他故做疑惑,“危險?不會啊,不是聽說挺好玩兒的?”

“好玩個屁!每一種新研發的兵器在它還沒有被開發成熟之前都是不定時的炸**彈,随時可能走火,甚至是炸膛!後果很嚴重,真是搞不懂他們怎麽讓你去試槍?”拓永剛上軍校時學的是兵器工程專業,槍械的研發、生産、使用各方面他都十分的熟悉。當初鐵路看上他一多半就是沖着他“槍械全能”的實力和專業背景所做的決定。

“大材小用!萬一出問題完全是得不償失!”

袁朗都快笑翻了,他忍着笑說,“拓連長英明。可惜你說晚了,我這都在路上了,你說怎麽辦?我估計呀,這回我是得為我國國防工業抛頭顱灑熱血了,沒跑了。”

拓永剛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袁朗豎着耳朵聽動靜,好半晌,那邊沉着冷靜地迸出了句話,“你哪句話是真的?”

袁朗忍俊不禁,“都是真的。”

拓永剛也冷靜下來了,開始用大腦說話,“你去做測評?”

“聰明。”

“那也得小心。”

“當然。”

電話內外突然間變得安靜,袁朗知道拓永剛是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要說的就是“小心”,他已經說過了,他不會不停地去重複。

“有時間我會給你打電話。”

“好。”

“可能到時候我這個外行還得打長途請教你這專業人士呢。”

“為了這份榮幸,我必須24小時開機啊,并且我會向領導聲明,我不是故意違規,我是在等場外求助電話,事關重大啊。”

袁朗大笑,如果說有什麽東西能長留在他們之間,讓他們不至于因為時間和距離的關系變得陌生疏遠,那一定是這樣的理解和心有靈犀的默契。

“其實,有句話還沒說。”

拓永剛疑惑地發出一個音節:“嗯?”

袁朗笑笑,很坦蕩地說,“挺想你的。”

“...你又招我!本來你去辦正事我就忍着沒夾帶私貨,結果你倒是不客氣。”

“跟你我客氣什麽啊?”

“也對,我錯了。”

“沒了?”

“沒...沒了吧。”

袁朗把車停在路邊,他嘴角含笑,“你确定?”

“我确定,喂,中校,你今天穿什麽樣的衣服?”拓永剛低笑着問袁朗。

“你問的問題很奇怪啊上尉。”

“不問清楚我怎麽知道應該扒哪件到哪件?”拓永剛和袁朗開着情人間才會有的親密玩笑。

“我今天可沒空。”

“我有啊。”

“那你猜吧,猜中有獎!”

袁朗重新發動汽車,在拓永剛猜衣服的聲音和自己否定調侃亂引導的聲音裏向目的地進發。

“穿短袖?”

“短袖分很多種。”

“常服?”

“錯。”

“作訓服?”

“錯!”

“大背心。”

“我還超短咧。”

“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太驚悚了。”

“你什麽意思?”

“就那意思。”

“哪個意思啊?”

“啊啊啊,我想起來許三多說你穿吉利服很酷。”

“他會說酷字嗎?”

“我翻譯的,他的意思就是說酷吧大概。我當你穿吉利服好了,雖然脫下來像個拖把。”

“許三多穿上去才真的像穿拖把。”

拓永剛笑得很大聲,“這樣吐槽自己的部下不好吧中校?”

“下不為例。”

槍械性能測評是一項繁瑣又細致的工作,當然,這中間研發人員的工作量比單純去用實操來評價槍支性能的袁朗等人大得多。跟袁朗一樣來試槍的一共有5個人,來自不同的部隊,有一個還是公安系統的。大家彼此之間并不熟悉,不過這不重要,因為大家都是為公事而來,平時會一起去實驗室試槍,一起開會交流對那支槍的看法,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會聊點工作之外的事情,不多,點到即止——典型的公事公辦,這裏沒有感情特別豐富情緒特別外露的人,并且他們也不會幼稚到相信能在這短短幾天時間裏跟一個陌生人建立什麽友誼,所以還是做事吧。測評結果總體良好,袁朗認為這支槍在實戰中還是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的,尤其是需要留活口的時候。如果沒有什麽意外,這支槍會在一年內生産出第一批标準槍,到時它必定會成為A大隊槍械庫中的一份子。袁朗期待那一天的早日到來,不過眼下他更期待另一個人的到來。

公事做完了嘛,留點私人時間給自己應該也不是一件很過分的事。袁朗打電話回隊裏對自己的行蹤進行報備,大隊長沒在,是政委接的電話。袁朗說208所那邊的事提前完成了,不過他有點私人的事情要辦,但是他會按原定時間歸隊。政委說沒有問題。袁朗正奇怪政委怎麽不問自己去幹什麽?這政委自己就給他解了惑,“你的事情鐵路已經跟我說過了,能通融的我會盡量通融你。”

“啊?呵…麻煩政委了。”袁朗先是驚訝,然後馬上又開始态度含糊起來,他不知道鐵路跟政委說過多少“他的事”,但他也知道最好別問,就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行了,你去吧。”

“謝謝政委。”

袁朗扣了電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可是他知道時間長了這事兒未必瞞得住。他開始後知後覺地領悟到鐵路要他想的那些事情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不能公諸于衆的秘密一旦被破解,分手恐怕也僅僅是他要面對的所有問題中最沒有難度的一個。奇怪的是袁朗自己并不感到害怕,他只是很清醒地看到了一個事實,這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一個各方面自己都滿意的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也知道自己不會讓事情破敗成一個爛攤子,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要怎麽做?他心裏有數。

作者有話要說:

17

拓永剛是下午的飛機,4點多的時候就應該到達機場,他在部隊表現應該算是不錯,但有一點,那就是休息日他呆在部隊的時間不多。只要時間稍微多一點而且又能走得了的話他都要出去,北京、沈陽、蘭州是他跑得最多的三個目的地。袁朗到首都機場的時候已經快4點了,從208所到機場并不算遠,所以他來機場接拓永剛。機場新建的3號候機樓他第一次來,方向什麽的還不是很熟悉,問了人才找到國內到達的出口。入秋了天氣涼爽,全國各地來北京看奧運場館的人很多,機場裏人滿為患,到處人頭攢動。袁朗的身高不足以鶴立雞群,所以他很懷疑他會跟拓永剛在人群裏誰也找不着誰。袁朗覺得自己還是回車上等比較穩妥,他又掃了一眼面前那密密實實如過江之鲫的人流,決定下去等。他走了沒多久,還沒有走到扶梯那裏肩膀上就落了樣什麽東西,他條件反射般地迅速反手一捏——

“喂,是我啊。”耳朵邊傳來拓永剛的叫喚聲。

袁朗笑了笑,松開手,同時轉過身去,拓永剛在甩被袁朗捏了一把的左手,他身後有人走過,很不長眼睛地撞了一下他的背。拓永剛不防,往前跌了一下,袁朗很自然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拓永剛将計就計,大大方方地擁抱了他一下。

“又見面了。”他說。

“是啊。”袁朗回答。

兩人四目相對,笑容裏摻雜了太多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的東西。拓永剛把背包換到左肩上,右手胳膊一伸,搭在袁朗肩上,“走吧。”

“哎,注意軍容軍紀。”袁朗不太當真地說了一句,畢竟他們可都還穿着軍裝。

“當兵的也是人啊,理解萬歲。”

話是這麽說,但是到了扶梯那兒,拓永剛自己還是把搭在袁朗肩上的手收了回來,之後也是規規矩矩地。路過一面玻璃鏡的時候,他扭頭沖着鏡子笑了一下,黝黑的膚色也掩蓋不了他孩童般的快樂神态。袁朗也不由得跟他一起笑,拓永剛用雙手比劃出一個照相的動作,袁朗一把将他拖走。

兩人直接回了市區,在拓永剛家附近的一間自助餐廳吃晚飯。來餐廳裏吃飯的人大多衣冠楚楚儀态斯文,拓永剛和袁朗是餐廳裏唯二兩個異類——一個穿着正式軍常服,看起來似乎還挺像個注意形象的軍官;另一個穿着迷彩服,袖子很豪爽地挽到胳膊肘那兒,帽子直接塞進肩章裏,兵氣十足。這兩人還旁若無人地自顧自吃自己的,連正眼都不帶瞧周圍一下。

拓永剛一邊消滅着碟子裏的水果沙拉,一邊跟袁朗說話,“說真的我不明白把沙拉醬倒在水果上吃跟什麽都不加直接吃有什麽區別?你不覺得沙拉醬有股奇怪的味道?明明有種比沙拉醬更好吃的東西叫酸奶。”

“直接吃那叫果盤,倒上沙拉醬那叫水果沙拉,兩者差多少錢?再說了,一瓶沙拉醬多少錢?一瓶酸奶又多少錢?”

拓永剛想了一下,笑着點了一下頭,“關鍵是沙拉醬這東西本來就不是中國土特産。”他把碟子裏的蘋果片用叉子叉進嘴裏,然後他又叉起一片蘋果,對袁朗說,“我們家阿姨最拿手的絕活就是拼果盤,可以在一個月內每天不重樣的。”

袁朗笑笑,“挺厲害的。A大隊裏的家夥們只負責把水果堆到桌上,想吃就自助。”

拓永剛頗有同感地嘆了口氣,“43師也一樣。”

兩人為這“同命相憐”笑了好一會兒,拓永剛起身去拿食物,袁朗慢條斯理地吃着盤子裏的鴨胸肉,從他坐的這個位置往前稍微側身望過去可以看見食品臺,拓永剛端着盤子繞着桌子找喜歡的東西。他正低頭看着菜盤兒呢,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袁朗猜是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因為他看見拓永剛直起腰,同時轉過頭去看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男人。他放下手裏的碟子,跟那男人握了握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說着什麽?沒一會兒,拓永剛轉過身來,向袁朗所在的方向指了一下,還沖他笑,那個男人也跟袁朗揮了一下手示意。袁朗手裏還拿着個叉子,叉子上還叉着塊肉呢。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他還是禮貌地回應了一下對方。顯然拓永剛和那個男人都不打算把袁朗拉進他們的談話內容裏去,在跟袁朗打過招呼之後,他們又聊了幾句,然後才開分,各自歸去。

“誰啊?”袁朗問了一個是人都會問的問題。

“我爸以前的一個部下。他轉業之後我一直沒見過他,碰巧在這裏遇見了。”

“你不怕被你爸發現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不知道,偶爾會想,大多數時候總是想着到最後來是我贏。”拓永剛擡頭看着袁朗,他素來不說假話,所以袁朗知道他是說真的。袁朗抿着嘴笑笑,心說這孩子怎麽能這麽沒心沒肺啊?拓永剛用叉子戳戳碟子裏的食物,許久沒見,他又黑了不少,訓練不輕松啊!酷日風雨鍛造出了他強健的體魄,和越發理智成熟的思想,就連相貌似乎也在跟着長大,變得越來越深遂俊朗,英姿煥發。“在家裏找不到時機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在他們看來也還沒到談論我的私生活的時候。他們從不過問我找不找女朋友之類的事情。”

一向聰明的袁朗不用多費力就能夠理解拓永剛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拓永剛的家庭氛圍親密,這從他總是不停往家跑的行為裏就可以看得出來。而年輕一輩的家庭成員中他應該年紀最幼,得到的寵愛自然是最多的,也許每個人都拿他當小孩子,并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已經長得足夠大。

“我們家的人結婚都很晚,所以可能他們認為我也不會太早,在我30歲之前,他們不會考慮我是不是該結婚了?”拓永剛自嘲地說着。他擡頭看着袁朗,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論現實的,二人世界之外的問題。對這個話題不論是袁朗還是拓永剛都沒有準備,但是既然已經提出來了,他們也不可能視而不見避而不談,這不是他們的處事習慣,并且,這個問題也不允許他們逃避。

“你……”

“說真……”

發覺彼此的話頭撞上了,兩人第一時間噤聲不語。袁朗從拓永剛拿回來的盤子裏拿了一只鮮貝,示意拓永剛說下去,“你先說。”

拓永剛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說,說不怕被他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壓力無處不在,我不是萬能的,我沒有能力改變環境。我很清楚,如果有一天有很多人知道我喜歡同性,那我的生活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輕松。被人議論家裏有3個将軍,和被人議論是個同性戀的差別應該是天堂和地獄。”說這些話的時候拓永剛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袁朗,他想知道袁朗聽他這麽坦白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時會如何看待他。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懂嗎?”

拓永剛點點頭。

“那你還冒這個險?”

“會被人知道不代表會被很多人知道。”

“你在賭?”

拓永剛思考了一下,回答袁朗,“我覺得是在考驗我的技巧,或者說是我們的?”

袁朗笑,“你知道後果是怎麽樣的?”

“我的家庭也許會允許我不結婚,但是不可能接受我喜歡同性,更不可能讓這個事實被傳得衆人皆知。我個人的名譽無足輕重,但我并不僅僅只是我。”

“那我應該可以很放心了。”

“其實我也知道,跟我在一起你比較吃虧,如果真到那時候……你會跌得比我慘。”

袁朗對拓永剛今天的表現很是刮目相看,他沒有想到當年那個橫沖直撞的南瓜會蛻變成長得這麽迅速,看問題竟然也能看得這麽深入透徹。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很冷靜地面對自己的虛假和僞善。看來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之間沒有異議,低調做人,親密相愛,是要這樣吧?

“真到那時候不是還有個回憶之類的?這些回憶應該都算是挺美好的。”袁朗難得文藝一把,因為拓永剛太嚴肅了他好不習慣,這小子……趕緊笑一個!

“我不喜歡什麽美好的回憶,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提起來的時候多半都是在噓唏感嘆沒有得到,或者已經失去了。而我,只愛美好的将來。”

袁朗後來無數次地回憶起拓永剛說“我只愛美好的将來”時的樣子,高傲的,帶着情緒化的狂妄,張揚得緊。袁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他打定主意要馴服這匹氣焰逼人的小烈馬,他已經在心裏演習過無數遍由他來主導床上運動的情景,其中性感旖旎的畫面那是不計其數的多……但是袁朗總是錯誤估計拓永剛在性生活上的某些天然的優勢,那就是如果他說不,袁朗基本上只有繳械投降的份,不論一開始時袁朗想要“做掉”他的想法有多堅決。就像他們第一次時一樣,果然開頭就不能奠定下處于下風的基調,想翻盤太難了!袁朗很氣惱,這個氣一半是氣自己,一半是氣拓永剛,他無可奈何地問他為什麽不可以?你其實是一個讓人很想上的人知道嗎?真的從來沒有人得手過?

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兩人正在泡澡,浴室裏那個大浴缸已經很久不用,所以用之前兩人可是花了一把力氣來進行清潔工作。拓永剛在對面向袁朗露出了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就好像問出這種問題的袁朗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袁朗用腳踢了一下水面,濺起的水花淋了拓永剛一臉,拓永剛終于是笑出聲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說,“我怎麽知道?”

“你不知道誰知道?”

“你啊。”

拓永剛說的沒有錯,他不願意是他的事,可是袁朗願意不勉強他那就是袁朗自己的事了啊!袁朗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在這件事上他有點失敗他知道,可是這跟他要找一個勝利者來證明一下拓永剛不是每次都是贏家不存在矛盾。

“真沒有?”

拓永剛用手撩起水往自己露出水面的肩膀上澆,不無遺憾地告訴袁朗,“沒有。”

“不許笑!”

拓永剛好笑地轉過臉去,濕漉漉的手指摸摸牆格裏的那只瓷制天鵝的頭,那只天鵝擺在這兒沒有人天天搞清潔,沾了灰,他索性把它拿下來,咚地一聲泡進浴缸裏。袁朗把腳縮回來一些,騰出空間讓他給天鵝洗澡,拓永剛擡頭沖袁朗笑了笑,又低下頭去對天鵝上下其手。袁朗還在想着為什麽沒有人能能“做掉”他,看到他這幼稚舉動心裏就更不平衡了,分明就是個臭小子啊!袁朗頭痛地拍拍額頭,把身體放低泡進溫暖的水裏。拓永剛給天鵝洗了白白,用紙巾擦幹淨水漬,重新擺進牆格裏,他似乎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滿意,所以很開心地笑了笑。

袁朗眯了眯眼,他伸了伸腿,拓永剛半點防範意識都沒有,對袁朗蓄謀着的事情完全沒有警惕性。袁朗的腿就那樣慢慢、慢慢地蹭過拓永剛的,探進他股間,腳趾精準無比地戳中了他的屁股。拓永剛大叫着夾緊了腿,袁朗得逞地笑着,還惡劣地動了動腳趾頭。拓永剛縮着臀呼一下站起來,把袁朗的腳從自己屁股底下挪開,袁朗笑翻了。拓永剛輕輕撞了一下袁朗的腿,“幼稚。”

嘁,幼稚的人肯定有,但一定不是我!袁朗定定地看着拓永剛,拓永剛被袁朗那麽一驚吓,現在整個人都有點兒過度敏感,現下袁朗這麽“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看,他很想說點什麽。袁朗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拓永剛對袁朗不放心,但是他看到袁朗坐在原處不動,他也就不動了,只是眼睛還是很警惕地看着他。袁朗覺得好笑,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拓永剛這麽介意會被壓倒,不過他這個擔驚受怕似的表情确實是很可愛啊。其實除了不願意做0,在別的方面拓永剛還是很好的,起碼不是一個貪圖自己爽快置他人于不顧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體貼。他不會每次都做到最後,有時做了也只會做一次,只有一回因為袁朗說了他不愛聽的話為了給袁朗提醒,他破天荒地做了第二次。事後他有些自責,袁朗由着他自責,他才不會告訴他其實感覺沒那麽糟。

袁朗再次把腳抵到拓永剛身上,暧昧情色地在他結實的腹部緩緩劃動,趾尖不時地碰到他敏感的器官上。袁朗一眨不眨地盯着拓永剛的眼睛看,拓永剛看他的眼神也十分柔軟感性,精神上的心有靈犀勝過千言萬語的表達。浴缸裏的水泛起波瀾,袁朗雙腳輕輕夾住拓永剛的性器,慢慢地揉搓,然後看着它漸漸地蘇醒,呈現出一種特別的質感。緊繃繃的皮膚是淡淡的灰褐色,光滑細膩,幾乎看不到充血腫脹的血管和脈絡,頂端冒出來時圓頭圓腦的,好可愛。袁朗用腳趾問候了一下它的圓腦袋,它的主人害羞似的別過臉。袁朗起身俯低身體靠近他,拓永剛摟住袁朗,兩人熱烈地親吻起來。浴缸裏的水溫很不科學地升高了。

在浴室裏玩親密游戲看起來非常新鮮有趣,但是說實在的舒适度比在床上低了不止一半。不過怎麽說呢,重在參與吧,況且兩人之間熱烈纏綿的氣氛多少也彌補了環境上的小缺憾。袁朗把拓永剛壓倒在浴缸壁上,舌頭舔過拓永剛的脖子,頸動脈跳動的節奏和拓永剛發出的如奔命小獸般脆弱、不甘認命的喘息挑起袁朗身體裏潛藏的野性,他幾乎要抑制不住要狠狠蹂躏暫時被控制在他懷抱裏的這個人的沖動!心裏有個聲音在蠱惑他要他順水推舟,這個提意太合袁朗的心意了,他抓住拓永剛的胳膊不由自主地又用了幾分力。沉浸在愛撫中的拓永剛感覺到了危險,他奮力将身體後仰,但他背靠着浴缸壁,能利用的空間極小,他很聰明地絕地反擊,化被動為主動迎着袁朗就吻了回去,想把主動權再奪回來。拓永剛如此熱情的反撲用意在哪兒袁朗很清楚,他有些惡劣地想着:小樣兒,有本事你就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給我看看啊。

因為搶占了有利形勢,袁朗的信心前所未有地旺盛!反觀拓永剛則有點急躁,他蠻橫地想立馬改變劣勢,但急中生亂,他忘了跟袁朗鬥是要用方式方法的,拼力氣他不是袁朗的對手。

袁朗自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拓永剛越是慌張對他就越有利。他安撫地用手指撫過拓永剛的鼻子和嘴巴,在他唇上定住了,袁朗把嘴唇貼在自己手指上,笑了笑,聲音低魅,“乖乖的。”袁朗使出殺手锏試圖能一擊即中,要知道這一招他也是百試不爽的!

但是袁朗的溫柔在拓永剛看來簡直是末日之光,不然他的眼神不會那麽驚恐,他做着最後掙紮:“休想!”

袁朗笑:“不想我費那麽大勁幹什麽?”文的不行袁朗就來武的!他一鼓作氣咬向拓永剛的唇,“嘩啦”一聲他的臉卻直接拍進了水裏,耳朵因為進水而咕嚕咕嚕地響。怎麽回事?!接下來浴缸裏一團混亂,拓永剛為了躲避袁朗的進攻急中生智地滑進水裏,這樣一來袁朗不僅撲了空,還因為拓永剛在浴缸底下亂蹬亂抓讓他也撲進了水裏。兩人都不同程度地嗆了水,都想從浴缸裏爬起來,可浴缸壁很滑,加上這事兒實在是可笑,結果這一個特種兵中校一個空降兵上尉,兩個平時牛逼得不得了的人像兩個白癡一樣在那個長方形的浴缸裏撲騰了半天才勉強爬起來,雙雙狼狽地把胳膊挂在浴缸邊上笑得眼淚直飚。什麽圈圈叉叉的都被這烏龍事給攪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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