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暗示為“事發現場”的袁朗笑也不是,氣也不是,他用力掐了掐拓永剛的手指。“總之你是暴露了。”
拓永剛拉着袁朗慢慢在冰上滑行,他臉上的神情有些遺憾,“你說的對。我真蠢,好好地在家呆着不就完了,幹嘛要出來?”
“晚上要回去?”袁朗以為他會回家報個到。
“不回,我回北京見見朋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沒必要報備吧?”
袁朗就笑,語氣輕挑,“那得看你見的是什麽朋友了?”
拓永剛看了一下身後沒有人,就帶着袁朗拐了個彎,速度有些快,連自己站在冰上都還很勉強的袁朗很沒懸念地打晃,拓永剛順勢托了他一把,也壓低了聲音說,“是我最親愛的……”袁朗心頭一顫,一股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喜悅的情緒從心底膨脹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怎麽樣的表情,不過拓永剛看起來很快樂,眼睛裏溢滿笑意,這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加地有神彩,臉頰上兩個深深的酒窩仿佛真的像盛着香醇醉人的佳釀,誘惑至深。袁朗也笑,發自心底的,他感到無比的滿足,這份滿足是拓永剛給予他的。這個比自己年輕7歲的男人,有一顆真誠火熱的心,他的愛是坦誠的,炙烈的,同時也是理智的,清醒的,袁朗找不出這段愛情裏的缺點,它完美得令人驚嘆,會感慨這樣的巧合,這樣的緣分恐怕只有不壽而終才是它最好的結局。
晚上睡覺的時候袁朗動情地抱緊了拓永剛,這又是一個最後一夜,他們在一起已經渡過了很多個最後一夜,但是每次要離開他的時候袁朗總還是會舍不得。拓永剛很配合地調整自己的姿勢讓自己和袁朗都躺得舒服點,可是每次他動起來都是像是為袁朗創造一次更緊密地抱緊他的機會,袁朗就像是一條蛇一樣慢慢地,緊緊地纏繞住拓永剛。拓永剛回抱他以同樣的熱情和力度。兩人以擰麻花似的姿勢抱在一起,氣喘籲籲,但是好像唯有這樣的貼近,這樣的親密才能令兩人感到滿意,兩人傻兮兮地笑着。
袁朗親吻着拓永剛,故意問他,“舍不得我?”
“舍不得。”拓永剛不像袁朗那樣拐彎抹角,他有什麽就說什麽。
看着他的眼睛,袁朗的心像是被他的目光溫柔地撫過,他不說話,只是輕輕地撫摸着他,親吻他,接吻時他們盡量不讓牙齒碰到一塊兒,他們不願意有任何聲響破壞這份靜谧激情。他們都像是毒蛇一樣,在每一次親吻和每一次撫觸中将毒液滲入到對方的身體裏。
也許是被注入的毒液太多了,袁朗感覺到了一種疼痛,頭腦昏昏沉沉的,他情不自禁地輕喚拓永剛的名字,“剛子!”
“嗯?”
“我是誰?”
“袁朗,你是袁朗。”拓永剛重複着袁朗的名字,那聲音令人沉醉,他凝視他的目光從未隐藏,那是他的所有。這也是袁朗能從他那裏得到的所有。
短暫的相聚之後照例接下來又将是長長的分離,拓永剛告訴袁朗他要準備明年夏季中俄空降兵聯合演習的事情,而明年又是空軍建軍60周年,各種紀念活動和演習任務比往年有所增加,他會忙得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空閑跟袁朗見面。袁朗這邊同樣任務繁重,副大隊長不僅只是一個職務,同時它也意味着更多的工作和責任。至于上次被李唐遇見的事情拓永剛沒有再提起,想來應該是沒有節外生枝,原本就是一件極正常的小事,沒有必要把它想得太嚴重。
拓永剛說下次有可能的話幹脆換個地方見面好了,在北京熟人太多,不自由。袁朗嘴上是說同意,可是真要找那樣的一個機會難度太大,對此他并不抱有希望。其實他們也和許許多多普通軍侶一樣忍受着兩地分隔的痛苦,但是比起更多的人來他們已經十分幸運,多少人一年都還見不上愛人一面。就拿齊桓來說吧,他兒子從出生到現在都快滿月了他都還沒能抱上一抱。他自己自嘲說他這爹當得一點兒力氣都不費。戰友們就起哄:軍功章裏也應該有你的一半的吧?力氣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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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上崗的爹這時候臉上樂開了花,抑制不住的喜悅和父親的名頭讓他神彩飛揚:那當然!隊裏一衆單身漢搶着要給齊桓的兒子當幹爹,齊桓這個親爹拿捏着身份說要考核,還要報告媳婦兒,聽聽媳婦兒的意見。結果他有一天他往家打電話的時候一堆“幹爹”就不請自來,把這事兒給坐實了。齊桓的兒子估計是這世界上幹爹最多的孩子了。
可孩子的親爹還是忍不住感慨:我兒子得到什麽時候才能集齊47個幹媽啊?
袁朗每次想起齊桓的這句話都覺得很好笑,只是笑過之後心裏多少還是感到心酸,手底下這幫兵的婚戀大事确實難解決啊。林政委作為政工幹部,提起隊裏的适齡未婚官兵也是一籌莫展,他也知道他們難談女朋友的原因在哪裏?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優秀,而僅僅因為他們的軍人身份就足夠讓許多姑娘望而卻步。
大隊長難得幽默一把:“不如我們也搞個相親會?”
袁朗和林政委都笑了起來。
“可以考慮啊。”
“開玩笑吧?怎麽可能?”
“不說不笑嘛,政委別太當真。”
林政委轉頭看向袁朗,袁朗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政委問他,“袁朗你的事什麽時候辦啊?在我走之前有沒有希望?”
袁朗讪讪的,“不知道啊。”
“什麽事?”大隊長挺好奇的。
“結婚生孩子啊,做為副大隊長他不應該以身作則,給下面人樹立榜樣?”
袁朗從政委的話裏猜測出他應該并不知道多少實情,鐵路替袁朗把秘密保守住了。袁朗輕巧地推托着,“路漫漫其修遠兮啊。再說...我這榜樣還是不要豎起來的好。”袁朗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是不太符合規定,但是法外還是有人情的嘛。”政委已經很通情達理了。
“你們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韋大隊的言外之意就是讓政委和袁朗把話說明白。
袁朗不清楚在政委那兒他的故事是一個什麽版本,所以他不出聲,只是向政委示意了一下,表示說不說看政委你的。政委就說了,“他跟駐地附近的姑娘好上了,對吧?”
對這個說法袁朗并沒有感到意外。大隊長的反應更是直接,“多大點兒事兒!”
袁朗表态道,“我會處理好這些私人的事情。”
“怎麽聽起來前景不太樂觀的樣子?”
袁朗笑了笑,“也許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不一定。”
袁朗鮮少會有私人感情的事情被人知曉,所以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政委還是剛毅冷峻的大隊長都難免對他好不容易被暴露了一點小馬腳的“j□j”感到好奇。袁朗被這兩個上級盯着問這些,心裏十二分地明白自己今天不編點讓人信服的東西出來是沒辦法脫身的。于是他張嘴就來了,“有些現實問題是沒有辦法克服的,盡力吧,有時候結果會怎麽樣反倒是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大隊長似乎也有些感觸,“結了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麻煩着呢。一大堆事兒。”
“這就是個過程,人這輩子都得這麽過。說白了人生就是那麽回事兒,人養我,我養人,一代一代綿延不息,什麽風花雪月啊,良辰美景啊都不靠譜,全是雞毛蒜皮,忍忍就過了。又不是10幾20歲的毛頭小子,這道理應該早就能想明白了。”
大隊長就笑,對袁朗說,“聽見沒有?政委這是希望你早點兒完成任務,為我中華民族再添新丁。”
“任務艱巨啊。”
“艱巨個屁,3分鐘的事兒。”
林政委極其認真地叮囑韋大隊,“3分鐘?老韋啊,弄點鹿茸X鞭吃吃吧。”
袁朗笑得前仰後合。
人生就是如此,只要不自甘封閉,再沉悶的生活裏也總會有亮色。
齊桓家的小石頭長到半歲多一點兒,被他媽媽帶來部隊上看齊桓。當時三中隊剛好結束了一年一度的海訓從海島上回來,一個個曬得跟非洲人一樣,齊桓的媳婦兒一見齊桓就心疼得直哭,有趣的是小石頭一點也不認生,也不害怕,見人就笑,模樣也喜人,白白胖胖,眼睛水汪汪的像電視廣告裏的小孩兒一樣,樂得甭管是親爹還是幹爹都搶着去逗他。在飯店裏吃飯的時候這群精力旺盛的老A們想出了一個“抓幹爹”的鬼點子,他們在大廳的空地上圍成一個大圈,把小石頭放在圈子中央,然後使出渾身解數引誘小石頭往自己這邊爬過來,他往誰懷裏爬誰就是他的正牌幹爹,其他人就只能當副的。
小石頭的親爹娘和飯店裏的服務員們都在圈外圍觀這一盛況,一堆男人敲着碗敲着盆或是拿小玩意兒猛搖,把氣氛搞得聲勢浩大。小石頭是個人來瘋的性格,人越多他就越高興,這個瞧瞧那個瞄瞄,他還不是很會爬,至多是像士兵一樣地匍匐前進,那模樣可逗了。袁朗原來也不參加這個活動,他這個身份不好摻合,所以他也是圍觀群衆中的一員。但他看得有趣,見小石頭轉過頭來了,也湊熱鬧地向他拍拍手,并伸出手作了個抱抱的動作。小石頭笑了起來,小胳膊小腿兒興奮地蹬動,竟然就往袁朗的方向爬過來了。齊桓和他媳婦兒驚奇地看着他,袁朗也奇怪,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受歡迎。
吳哲急得大聲疾呼,“小石頭快回來,危險啊!”
小石頭充耳不聞,依然朝着他的目标前進,袁朗蹲下身去,在一片惋惜聲中成功抱得幹兒子歸。小石頭一貼近袁朗就好奇地用胖胖的手指頭去摳袁朗肩章上的星星——原來他感興趣的是這個。衆人大呼不公平,袁朗神氣十足地說,“願賭服輸,在場的難道就我一個人穿軍裝嗎?總之一句話,你們魅力不夠。”
袁朗的理由換來了部下們的噓聲,袁朗不跟手下敗将們一般見識。
對于這個冥冥中跟自己似乎有那麽些緣分的幹兒子袁朗出手很大方,給他包了一個很厚的紅包,厚到孩子的親爹——也就是齊桓最初的那幾天見到袁朗都有些不好意思。袁朗覺得很平常,錢是這個世界上最能随便處置的東西了,說真的弄個什麽事兒都給錢其實也挺俗氣的,可有時候自己的這份心意用錢來衡量還是個挺不錯的選擇。真讓人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