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顧生醒來好幾次,都只發現一個臉上長着一塊大胎記的男人在身旁,只要他一醒就灌他喝一種滿是橘子味的鹽水。起先,他還沒什麽精神詢問,漸漸地,身上有了一點力氣,便沒好氣地問道:「你是誰?」
陸展亭将橘子瓣放入嘴裏,眼卻不離開書頁,淡淡地道:「你們家三小姐請來的大夫!」
葉顧生沉着臉道:「你叫什麽,哪家醫館的,過去替什麽人看過病?」
「我叫蛛兒,蜘蛛的蛛,我沒進過什麽醫館,以前沒給什麽人看過病。」陸展亭想了想,忽然高興地道:「不過我給一位張大人家的小狗治過哮喘,那可是個三品道臺。」
他邊說邊将剛吃過的橘子皮丢水壺裏,葉顧生忽然意識到自己平日裏喝的水就是這麽泡制出來的,又驚又氣,他顫抖着手,指着陸展亭道:「你去給我把慧蘭叫來。」
陸展亭将那水壺放于一個爐子上,又随手丢了幾根甘草,自己則往椅子上一躺,道:「不用叫了,三小姐已經全權把你托付給了我。」他轉頭得意地一笑,道:「這裏除了我,誰也不會進來!」
「這個不孝女!葉顧生氣得頭暈目眩。」
陸展亭訝異道:「後漢有一位六歲的陸績,去九江見袁術,不過帶了兩個九江橘子給母親,世人就稱他至孝,還賦詩雲:孝悌皆天性,人間六歲兒。袖中懷橘實,遺母報深慈。
雖然你家小姐十六也不止了,不過她弄了好大筐九江蜜橘,你怎麽能說她不孝呢?」
葉顧生聽他東拉西扯,氣得口幹舌燥,大呼水,陸展亭笑眯眯地端着茶壺進去,葉顧生一嘗,又是橘子、鹽巴、甘草水,他一口吐了出來,道:「你去給我倒幹淨的水來!」
陸展亭也不同他分辨,只是将茶壺和茶碗往他的床頭一放,笑道:「這裏只有這一種水,你不喝就忍着吧!」
葉顧生桀骜不馴,一生當中哪有受過這種氣,偏偏他渾身無力,又不能起來打陸展亭,至于罵,陸展亭極是伶牙俐齒,他更加是罵不過陸展亭。
忍了一天不去喝那水,可是端上來的飯菜又根本沒有湯水,只有幾樣時蔬小菜,一碗白米飯。陸展亭倒是讓他先吃,再就着剩菜扒了一碗飯。
葉顧生忍到晚上,終于耐不住連喝了兩茶碗橘子水,他聽到陸展亭在門外的輕笑聲,躺在床上是又氣又羞。
第二天,飯菜照舊端了上來,葉顧生硬撐着将菜吃了個精光。陸展亭見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就着剩下的湯汁扒了一碗白飯。
葉顧生沒得意多久,不久便覺得胸悶腹脹,頭又是暈眩起來,只聽門外陸展亭淡淡地道:「不好受,就多喝兩口水吧!」
Advertisement
到了晚間,只覺得腹痛如絞,連忙喊陸展亭扶他起來如廁,不一會就解出幾大塊堅硬如石的東西,當中又不停地排氣,葉顧生見陸展亭在一旁捏着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得氣惱之極。
但躺回床上,發現堵了十幾年的胸口一下子暢快起來,不由得暗暗稱奇。
他心裏雖然覺得陸展亭恐怕确實有些門道,但他自負慣了,也被人奉承習、慣了,遇上一個對他愛理不理的陸展亭,心裏的好勝之念大起。
身體一好,便開始與陸展亭談古談今,他的目的是想讓陸展亭對他肅然起敬,但結果是陸展亭讓他暗暗心驚。
陸展亭極其博聞強記,多年前看過的一段文能一字不差地背誦,對任何事物能橫貫縱連,獨辟蹊徑,不拘泥于一格,有自己獨特的看法。
葉顧生越淡越心驚,心想以此子之學,只怕不在當今任何一位才子之下,偏偏自己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可是他對陸展亭的敬佩,又往往被陸展亭對他的見解充滿了譏諷的口吻,給沖得煙消雲散,一席話下來每每氣得半死。但是第二天,他又忍不住換了個新話題與陸展亭辯論,如此這般過一個月。
一日,他在談到自己的處方時,嘲諷陸展亭用藥粗鄙,不懂得彰顯君臣相輔之道。比較《泊宅編》,橘皮雖然是一種特效可以寬膈降氣、消痰逐冷之物,但若是藥方中于佐以半夏、南星、枳實、茯苓等,這藥方才能相得益彰。
陸展亭放下書,想了想,嘴角一彎輕笑道:「說的是,這藥方果然簡單了些呢!」
葉顧生第一次得到陸展亭的認可,不由得大喜,誰知道陸展亭接着說:「你想啊,我平時只給貓狗看病,狗狗貓貓是不會花錢看很多大夫,自然不會吃很多藥,也就不會氣息不暢,脾胃有冷積之物。
「貓狗更加不會對大夫指手畫腳,所以你看過狗或者貓得過什麽富貴病嗎?」
葉顧生這一氣非同小可,騰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與此同時,院中又沖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濃眉大眼,穿了件醬紫色箭袖束腰長袍,外置海龍皮小鷹膀褂,一臉的怒氣,後面跟着的卻是一臉的委屈的,身着杏黃衫,花披肩,蔥白裙俏麗的葉慧蘭。
再後面跟着的,卻一個身着淡青色軟綢長衣,外罩藏青色綢緞背心的白面書生。
「慧明,慧蘭,你們來的正好,給我把這個畜生拿下,他居然敢出言侮辱老夫!」
剛才還一臉怒氣的葉慧明,看見葉顧生精神矍铄地站在大門口高聲喝罵,不由得都愣在了當場。
葉慧蘭高興的說:「爹,你能起床啦!」她說着便走過去,拉着葉顧生的衣袖。
葉顧生剛想對女兒露出憐愛之色,但似乎忽然想起正是眼前的這個寶貝女兒弄來了陸展亭,不由得狠狠瞪她一眼。
葉慧蘭則沖着那個白面書生吐了吐舌頭。
葉慧明走到陸展亭面前,見他連忙誠惶誠恐地站起來,不由得溫言道:「我剛才聽小妹把你請回來,還道是欺世盜名之輩,險些錯怪了仁兄。」
陸展亭竭力彎着腰,一副謙卑的摸樣,盡可能将臉面朝下,他知道後面跟着的這位就是當今四大才子之一的傅青山。
雖然四大才子互相都沒有見過什麽面,但他與傅青山同是出生仕族,多年前曾短短地碰過一面。如今他臉上弄了一塊大胎記,看上去容貌大變,可仍是心有所忌。
誰知道傅青山根本連瞧也沒瞧他一眼,只顧着問候葉顧生。陸展亭心中松了一口氣,他轉身出了竹心園。
他剛走沒幾步,突然聽見後面有人追上來。葉慧蘭追上了他,一揚眉道:「醜八怪,你要去哪裏?」
陸展亭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眉毛,笑道:「去你們葉家的賬房拿一百兩銀子,然後走人啊!」
葉慧蘭心情很好,所以也顯得特別的和顏悅色,道:「我看你也沒別處可去,不如就留在葉家吧,我等一下讓管家給你安排個住處。」
陸展亭笑了,他道:「不用了,把我的酬勞給我就好」
葉慧蘭面露驚訝之色,忍了忍,終于還是道:「醜八怪,你要知道在揚州府,葉家自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別人想求都求不來在葉家做事呢。」
陸展亭愁眉苦臉道:「那我更不能留在這兒了,我懶散慣了,可受不了豪門大宅的規矩。」
葉慧蘭瞪了他半晌,這時傅青山在後面喚她,于是她便無奈地對身邊的仆人道:「讓賬房去支一百五十兩銀子給他。」
陸展亭長長作了一揖,笑道:「多謝葉小姐。」他轉身就跟着仆人走了,連頭也沒回一下。
張管家将一包銀子往桌上一扔,似乎有一點看不慣這個不識擡舉的乞丐。
陸展亭将銀子拿上,笑呵呵的出了門,當葉家那扇朱漆大門在身後關上,他長長舒了口氣,眯着眼迎着陽光,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他在揚州街上又買了兩身衣服,找了個地方換下身上葉家那身仆人裝。
當他系着腰帶從巷子裏出來,看到街上一隊黑甲騎兵穿過。陸展亭不由得臉色一變,黑甲騎兵從來都是皇室的護衛隊,只有附近有皇室的人出現,才會有黑甲騎兵的身影。
他忍不住一陣慌亂,站在巷口不知道該進該退,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忍不住脫口啊了一聲。
他扭頭看見葉慧蘭正皺眉看着他,道:「你怎麽回事,我叫了你半天,你都不吭聲。」她仔細看了一下陸展亭,又問:「你不舒服嗎?怎麽臉色那麽差?」
陸展亭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态,連忙笑道:「還不是被你吓的,你來找我做什麽?」
葉慧蘭一笑,剛想開口說話,卻聽有人溫和的道:「小蘭,你在大街上迎接我們嗎?」
陸展亭與葉慧蘭同時一擡頭,見一匹棗色的馬上坐了一個英姿飒爽的男人,一襲銀白色的騎裝,白淨的皮膚,英挺的五官,整個人看上去儒雅又不失英氣,正是皇帝新封的福祿王亦仁。
陸展亭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幾乎用足了全身的勁才忍住不轉身就跑。
他聽到葉慧蘭親熱的叫了一聲姐夫,才看到亦仁的身後是車馬隊伍。
亦仁似乎根本沒看到陸展亭,他一翻身利落的跳下馬,笑道:「你姐剛才還在念叨你呢。」
葉慧蘭道:「姐夫,你們回來怎麽也不早一點通報,剛才才接到黑甲騎兵的通報,弄的現在我們府上一片大亂。」
亦仁有一些訝異,歉然道:「我與你姐不早一點告訴你們,就是不想你們麻煩。你姐有孕在身,思家心切,回到家就行了,不用那麽見外。」
「那怎麽行,你是當朝的王爺嘛!」葉慧蘭一轉身見陸展亭正悄悄的轉身想要溜走,連忙大聲喚住他:「醜八怪別走!我要你照顧我姐,五百兩銀子!」
亦仁像是才注意到陸展亭,笑問:「這位?」
葉慧蘭剛想說,陸展亭已經搶先道:「小人是葉府的下人,叫葉二。」
葉慧蘭有些訝異,但她好象覺得葉二比蛛兒順耳多了,也就滿意的笑笑,沒有反駁,他轉身對亦仁道:「這醜八怪,人醜,但是挺會照顧人的,我特地挑來伺候姐姐的……」
她還想說什麽,這時候後面馬車裏有一個人掀開簾子,低聲喚了一句,葉慧蘭立刻高興地直奔那人而去。
亦仁微笑着沖陸展亭點了點頭,道,「有勞!」然後翻身上了馬。
見亦仁根本沒有認出自己,陸展亭不由的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就算陸展亭有一百個不情願,也只好硬着頭皮和他們一起走了。
等再回葉府,上上下下已是一片張燈結彩,陸展亭不由得感慨葉府确實人手充足,動作麻利。
葉府裏面忙的暈頭轉向,根本沒有人在意陸展亭,他就在院子裏四下閑逛。他隐約聽到一片呵斥聲,便好奇地循聲而去,只見一個灰衣老婦正氣急敗壞的喝罵一個小丫頭。
「你真是醜人多作怪,這可是大小姐最喜歡的菊花,二小姐說了要敬獻的,你不但打爛了還把花個踩了。我如果是你,就早早投井算了,免得等下被活活打死!」
那個小丫頭一聽,吓得渾身顫抖哭個不停,陸展亭見她膽怯的摸樣,又見那老婦人上去又是掐又是扭的,不由得心中氣憤。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只好暗暗克制,心想此刻無論如何也不能惹麻煩。
他正想掉頭走開,卻見那個小丫頭被老婦又打又掐的,一不小心摔在地上,陸展亭只是匆匆一瞥,就連忙沖了上去,一把抓住老婦人還要還要揮下去的手,沖那小丫頭叫了一聲:「蛛兒!」
那小丫頭滿面淚水,聽到陸展亭如此喚她,先是一楞,既而怯怯地道:「我不叫蛛兒,我叫芳兒。」
陸展亭定睛一看,那個小丫頭雖然也是面目扁平,但相貌要比蛛兒好出許多,不由得心中一陣失落,但卻再也不讓老婦人打這個丫頭。
「不過是一盆菊花罷了,葉慧蘭要問,就說是我打碎的。」
「呸,你是什麽東西,敢來這裏撒潑!你知道這一盆西域富貴菊要多少錢,夠買十個八個你。」
陸展亭耐着性子,道:「送你家大小姐,也不一定非要菊花不可,又何須如此大驚小怪!」
「你不要怪馬麽麽。」芳兒抽泣道:「是一定要菊花的,大小姐說過以後送她花,只能送菊花的。」
陸展亭這下驚訝莫名,道:「這又是為什麽?」
芳兒怯怯地看了一眼老婦,見她在旁邊喘着粗氣,才道:「當年小姐去選秀,王爺在她的畫旁邊題了一句: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挑了小姐當王妃。」
陸展亭哈哈大笑,道:「那也沒啥,一盆菊花再名貴,你們葉府如此財雄勢大,再換一盆就好了。」
芳兒又抽泣起來,道:「葉府是沒有菊花的,只有蘭花,大小姐在沒出閣之前,最不喜歡菊花,二小姐更是喜歡蘭花之極,所以只這一盆,還是剛才二小姐吩咐張管家匆忙出去買回來的,現在再要出去弄一盆稀罕的,也來不及了。」
說完她就在那邊號啕大哭起來。
陸展亭一把張口結舌,那馬麽麽也帶着哭腔又過來掐芳兒,道:「你這個掃把星!」
陸展亭一把拉住她,問:「那你們府上珍貴的蘭花一定不少吧。」
馬嬷嬷錯愕不已,道:「自然。」
「那就拿一盆最好的秋蘭過來」陸展亭笑道,他見馬嬷嬷一臉懷疑,便又說:「怎麽着也好過等會你們空手過去,我再教你說幾句話。」
這時候有個男仆匆匆過來,呵斥道:「馬嬷嬷,你作什麽,還不讓芳兒把二小姐的禮物送過去!」
馬嬷嬷一陣慌亂,連連應是,等那仆人走了,她一咬牙,彎腰挑了一盆簡潔的白蘭,道:「這一盆便是最新的名貴秋蘭,名喚素心」
陸展亭哈哈一笑,道:「就是它了。」
芳兒小心翼翼地将那盆蘭花放到葉慧儀的面前,她幾乎不敢去看葉慧儀的臉色。
看着五彩絲繡石青緞裙的葉慧儀長的冰肌似雪,綠鬓如雲,她的臉有淡淡的倦色,見了面前的一盆蘭花,便笑問:「這秋蘭長的挺好,叫什麽名兒?」
「回王妃,叫素心。」她咬了咬牙,終于将陸展亭的那番話說了出來,道:「因為這種蘭花長的脫俗,有「芳貞只會深山,紅塵了不相關」之意,所以人又稱是蘭中之菊。」
葉慧儀忍不住臉露驚訝之色,反複念了幾遍:芳貞只會深山,紅塵了不相關,嘆道:「果然有人淡如菊的意思呢。」她低頭看了看芳兒,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芳兒見她語氣頗為和氣,松了口氣,連忙道:「奴婢叫芳兒。」
葉慧儀回轉頭對葉慧蘭,笑道:「妹妹,幾年不見,你真是學問見長了啊,連用的人也這麽有靈氣。」
葉慧蘭自己也是一頭霧水,見葉慧儀喜笑顏開,便也跟着自得地道:「姐姐你不在家,哥哥又是長年在外征戰,我要是不學着動動腦子,這家還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
她一開口,把桌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起來,紛紛道真是苦了小三兒了。
葉慧儀将桌上的水果檢了幾個,給身後随侍的婢女,道:「賞她吧!」
芳兒拿着那點水果,跟夢游似的走出大廳,她見陸展亭笑眯眯地站在牌樓下,連忙跑過去,拉着他笑道:「你看到了沒有,大小姐王妃娘娘賞我東西吃了呢,還誇我有靈氣。」
陸展亭見它如此開心,也跟着笑了起來。
芳兒拉着他,一路奔到花園內,兩人躲在假山洞中分吃水果。芳兒天真爛漫,陸展亭則生性放浪形骸,兩人吃過東西之後,就躺在假山洞裏閑聊起來。
兩人聊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嬉笑之聲,有一女子嬌媚道:「你每次來都說帶我走,每次都是诳人家,我看你的心根本就在葉家二小姐身上,只不過拿我解渴罷了!」
芳兒一聽聲音,笑道:「是雲兒姐姐!」她說着就從假山洞裏跳了出去。
陸展亭聽那聲音不對,想要拉住芳兒已經來不及,兩人從洞裏出來,就看到假山背後有一男一女正在纏綿。那女子長的滿面嬌媚之色,衣裳半褪,而與她摟抱在一起的正是四大才子之一的傅青山。
兩人一見假山洞裏跳出來兩個人,慌忙跳開,整理衣物。
陸展亭見了這一幅情景,心理暗暗叫苦,他拉了芳兒就想走,誰知道卻被傅青山喝住,道:「你們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幹什麽?」
陸展亭略微皺眉道:「這位公子,雖然我兩在這裏同兩位幹的事不一樣,但今天這事我們會全當沒有看見,我們兩不相幹。」
那個雲兒已經整理好了衣物,她拉着傅青山的衣袖道:「快想法子,被二小姐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傅青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忽然聽見風中傳來一陣人語,正是葉慧蘭又脆又亮的聲音。他忽然臉一沉,喝道:「你們兩個下人竟然敢在這裏茍且,當葉府沒有人了嗎?」
那雲兒也是連忙道:「芳兒,你這死丫頭,還要不要臉,知不知道羞恥。」
陸展亭見他倒打一耙,不由得又氣又急。芳兒哪見過這陣勢,只知道在一旁抽泣。傅青山與雲兒你一句我一句,很成功地将花園中漫步的一群人引了過來。
傅青山一見葉慧蘭,便洋裝生氣道:「你看這對下人,居然在這裏不知廉恥的茍且!」
芳兒連連擺手抽泣道:「不是的,不是的。」
陸展亭則不怒反笑,道:「剛才确實是有一對狗男女在這裏茍合來着。」他用一手指傅青山,道:「你看,他的腰帶還沒系好了!」
傅青山吓了一跳,反射的去看自己的腰帶,一低頭就知道上了陸展亭的當。
他見葉慧蘭正看着自己,連忙道:「蘭兒,你要相信我,我也算飽讀詩書之人,怎麽會做這種不知道廉恥的事?」他指着陸展亭道:「這種下人,才是枉顧禮法,不知羞恥之人。」
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葉顧生突然插嘴道:「這個人是很讨嫌,不過他讀的書絕對不會比青山你少。」
他一開口,把傅青山臉憋了個通紅。
葉慧儀溫和地對芳兒道:「你怎麽會同這個人在一起?」
亦仁也笑道:「就是,還是問清楚,說不準大家一場誤會。」
芳兒咽了一口唾沫,偷偷看了一眼葉展亭,低聲道:「我來謝謝葉二。」
「謝什麽?」
「謝他,謝他……那個蘭花……」她見葉慧儀滿面好奇地看這她,一咬牙道:「我,我把二小姐的菊花給打破了,是葉二教我把蘭花獻給王妃娘娘,我想請他吃娘娘賞的水果,不,不想給人看到。」
葉慧儀輕輕哦了一聲,看了一眼陸展亭,笑道:「你看來書讀的不少,連我爹爹都誇你呢,只是孤男寡女要避瓜田李下之嫌,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同一個女孩子來這麽隐蔽的地方呢?」
陸展亭彎腰施禮,道:「自古君子坦蕩蕩,若是行止表裏如一,人前人後一致,又何須慎獨?」
葉慧儀一笑,轉頭溫婉地道:「這人狂的很呢,同你喜歡的那個人有幾分相象嗎?」
亦仁笑了,溫和地道:「你又想做什麽?」
葉慧儀不答,而是轉頭微笑着道:「既然你們各制對方行了不軌之事,卻又都沒有真憑實據,我若是判哪個有罪,你們恐怕都不服。
「這樣吧,我看你們兩個都自負有才學,那麽就以你們的才學長短來定你們有罪與否,你們看如何?」
陸展亭皺眉不答,傅青山一甩頭發,朗聲道:「聽憑王妃發落。」
葉慧儀又轉頭笑問陸展亭:「你覺得如何呢?」
陸展亭掃了一眼吓得魂飛魄散的芳兒,悶悶地道:「聽憑王妃發落。」
葉慧儀點頭說了一聲好,又問:「你們想到比試什麽呢?」
傅青山傲然道:「但憑王妃定題。」
陸展亭則簡單的說了一句,道:「随便!」
葉慧儀笑道:「青山是我們的世交,這位先生的來歷,小蘭在路上已經同我講過了,你也算不得我們葉家的人。所以當中如果有一位落敗了,我只罰我們家的婢女,一律打上五十板子,攆出去,我們葉家可容不得德行敗壞的下人,聽懂了嗎?」
她這一番話,把芳兒與雲兒都吓得面無人色,雙腿發軟。
傅青山冷哼了一聲,陸展亭則面無表情。
葉慧儀笑着輕吐貝齒道:「我今天就考你們寫字。我這就讓人給你們拿筆,每人一個粗絹蘿,請你們用不同的字體寫出壽字,時間是一盞茶,到時候誰寫的壽字多,便算誰獲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