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就那電光石火間,從山下茂密的樹叢裏竄出來了一個黑衣人,一劍将箭劈成兩截。那黑衣人長相俊美,嘴角挂着冷笑,正是亦裕。
陸展亭見了那兩截斷箭與亦裕也不吃驚,只是心中疼得很,卻轉過頭去對黝黑的漢子笑道:「你瞧,我跟你說什麽來着,我說了,他不會因為我而有所顧忌。」
他說着突然從懷裏摸出兩樣東西丢在地上,只聽「轟隆」一聲,騰起了好大的煙霧,陸展亭剛動了一動,有一柄冰涼的劍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只聽亦裕冷冷地道:「你還當這兩顆雜耍用的霹靂彈是亦仁的大炮嗎?怎麽你還是那樣學不會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你不是看到了,我毫無利用價值。」陸展亭被那霧嗆得咳嗽,那火燃起了道旁的枯葉,起了嗆人的濃煙。
「有沒有價值,要試一下才知道!」亦裕笑道:「亦仁的人馬都埋伏在山頂,從這裏到山上大約有四、五十丈的距離,在那些人當中,能從山上直接躍下來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亦仁,一個是沈海遠。」
陸展亭輕輕笑道:「如果他會下來,那只說明一個可能,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贏你!」
他的話音未落,煙霧裏多了一黑一白兩道人影。亦仁拿着寶劍笑道:「原來是十七弟,真是好久不見!」
亦裕不去看亦仁,卻轉過頭對陸展亭笑道:「你看,你還是有一些價值的,當初十哥用你将我引去盤龍谷才有今天,我今天用你将他引來太平山道,可能扳回一局,可見成也展亭,敗也展亭。」
陸展亭心裏一陣抽緊,強自笑道:「是嗎?」
亦仁不答,沈海遠氣憤地道:「你分明是想利用陸展亭給我們治罪,我們只是将計就計罷了。」
亦裕嘴角一彎,笑道:「将計就計,我還當自己自作聰明呢?你們三年前就挖通了那條山洞,怎麽你們三年前就知道我會用陸展亭來給你們定罪?」
「我錯就錯在還當陸展亭在亦仁心中很有分量呢,誰知道他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一枚來引我上鈎的棋子,我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癡情的人……」
他話還未說完,陸展亭只覺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亦裕一愣,随即有一些澀然地笑道:「你這又何必,永遠做你沒心沒肺的陸展亭多好!」亦仁嘴唇一陣顫抖,但終于什麽也沒說。
陸展亭擦了擦嘴角的血,長嘆了一口氣笑道:「我陸展亭何德何能,有此榮幸做二位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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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裕笑道:「我這六位都是草原上最頂尖的高手,他們當中任何一位都與沈海遠不相上下你的黑甲騎兵等找到一條道下來,恐怕還等一個時辰吧!」
亦仁沉着臉抽出寶劍,慢條斯理地說:「你知道沈海遠是怎麽歸順我的嗎?」
沈海遠笑道:「我原本自恃武藝高強,在川西紮塞稱王。有一日王爺約戰于我,他說賭我是否能接他一百招,若是我能贏了,他便撤兵,以後聽到我的名字聞風遠避百裏地,若是我輸了,從此我就要給王爺當奴隸。結果是我戰績還不錯,一共接了王爺九十招!」
亦仁一挺劍,冷笑道:「所以下次還有機會,你要記得,六個沈海遠太少!」
亦裕笑道:「試了再說吧!」
那六個人行動起來,整齊劃一,仿佛心靈相通,動一發而牽全體。任何一個人處于威脅中,其它人都似心有靈犀,會在瞬間加以補救。所以盡管亦仁的劍術更高一籌,但他與沈海遠還是被圍困在了中間。
陸展亭看着在濃煙裏亦仁翻飛的衣袂,飄揚的黑發,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影,看着他逐漸濕透的外衣,光潔的額頭上沁出的汗水,輕輕地又有一點苦澀的微笑了一下。
亦仁一劍蕩開黝黑漢子的劍,欺身向前,似乎沒有看到他揚起的一掌,那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亦仁的胸口,但亦仁的劍也穿透了他的咽喉。剩下的五人似乎在那一刻都驚慌失措,這黝黑漢子無疑是他們的領軍人物。
亦仁與沈海遠趁他們短暫的不知所措,兩劍齊飛,五人緩緩倒地。
亦裕看了竟然微笑了一下,道:「果然不愧是皇朝第一高手。」
沈海遠喘着氣道:「如果我是你,就笑不出來了。」
亦裕冷冷地道:「都說十哥馴狗有方,我看這一條還是不懂規矩得很啊。」
沈海遠冷哼了一聲,回頭見亦仁緊緊抿着嘴巴。
亦裕又淡淡地道:「你知道你主子為什麽不開口說話,因為他一開口就會噴血。」他緩緩地将劍指着亦仁笑道:「我沒你主子功力高深,但是沈海遠,我賭你接不了我三百招。」
他們激戰正酣,亦仁臉色越來越青,沈海遠見他緩緩倒地,心中的驚駭是無與倫比。可是就算他心中再驚訝,臉部卻似乎無法做出任何相應的表情,然後是手腳麻痹,幾乎是緊跟着亦仁倒地。
亦裕突然捂住口鼻,回過頭,見陸展亭神情輕松地就着路邊的火堆燒一把草。
「各位的內力真是不錯。」陸展亭淡淡地道:「我本以為第一把藥草足夠了,沒想到還要我蹲在這裏燒這麽久,你們才有動靜。」他沖着亦裕露齒一笑,道:「高手就是高手,果然與衆不同。」
他的話音一落,亦裕也終于熬不住「撲通」摔倒在了地上。
陸展亭咬着一根草,走到他們中間淡淡笑道:「跟各位隆重介紹一下這種草,七步斷腸草的一種,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鈎吻。各位不用害怕,這種草煙只能使各位肌肉麻痹,不會要了各位的命!」
他露齒笑道:「這種草可稀罕得很,我剛從宮裏弄來的!」
他說完走到烏篷馬車旁,掀開簾子見莊之蝶也伏在車內,她雖然不說話,但眼神看着陸展亭有一絲羞慚。
陸展亭溫和地道:「莊家妹妹,我與你哥哥約在了渡口,這輛馬車會送你去那裏。你中的鈎吻毒只要用羊血就可以解。」
莊之蝶終于忍不住,輕輕地抽泣起來,道:「展亭哥哥,對不起,我騙你!」
陸展亭一笑,道:「胡說,明明是我騙了你。你以為用龍鳳麝香貼推遲月事假裝懷孕。能騙得了我很久嗎?怎麽你也把你家展亭哥哥當傻子嗎?」
莊之蝶抽泣道:「展亭哥哥,那你為什麽還要冒險救我?」
陸展亭微微一笑,道:「我們在宮裏玩了這麽久的躲貓貓,這麽深厚的交情,只要你想出宮,我又怎麽會不仗義救你!」
莊之蝶抽泣着,還想說什麽,但終于忍着什麽也沒說。陸展亭輕輕抽了一鞭那匹馬,看着它拉着馬車消失在山道盡處。
陸展亭微笑着看了幾眼躺在地上的人,拉過烏骓馬,将亦仁與亦裕都丢在了馬背上,他拉着馬缰繩離開,沈海遠急道:「你要把王爺弄去哪裏?」
陸展亭走了幾步,突然轉過頭來沖着沈海遠笑道:「挖個坑把他埋了!」他說着再也不理會心急如焚的沈海遠,哼着小曲走了。
他走了一段路,将亦仁與亦裕疊在一起,翻身上馬在山裏一陣亂馳,最後找到一座破廟才停下來。他将亦仁與亦裕從馬上弄下來,丢在破廟的地上,然後坐在廟裏的一頭咬着草,皺着眉望着他們。
亦裕冷哼了一聲,道:「你最好把我們兩個都殺了,否則我保證你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陸展亭一笑,他站起身,在廟裏找了幾塊破板子,将它們抱起來丢在亦裕身邊。他挑了一塊拿在手裏,沖亦裕微笑道:「你知道你的毛病在哪裏?」陸展亭淡淡地笑道:「欠揍!」
他說完就拎起板子,劈頭蓋臉地一頓狠抽,板子在亦裕身上劃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亦裕咬牙忍着不吭聲,他自小養尊處優,唯一挨過的兩頓打都是陸展亭給的。
陸展亭一連打斷了幾塊板子,才喘着氣将手中的斷板丢在地上,笑道:「對吧!」
亦裕忍痛狠狠地道:「很對,打得好,不過你可不要厚此薄彼!」
陸展亭一笑走到亦仁的跟前盤腿坐下,笑道:「如果不是這樣,我真的很難把一些問題問清楚!」
他看着亦仁緊閉的雙眼,道:「第一樁事我想問你,蛛兒的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亦仁閉眼不答。
亦裕冷笑道:「他會說我沒讓她去死!一切都是蛛兒自己心甘情願的,你認識他這麽久還不知道嗎?他最會利用別人心裏面的弱點,利用別人的感情。
「陸展亭,你覺得我可恨,你還有可以破口大罵、指責我的機會,可是他就算利用了你傷害了你,你卻找不到任何的證據!」
陸展亭沉默地看着亦仁良久,才道:「我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王守仁是不是把你原來的計劃告訴了蛛兒?」
亦仁沒有睜眼,但卻淡淡地應了一聲,道:「是!」
陸展亭又問:「皇上死的那天,你為什麽要把哥與父親扣押在你的家裏?」
亦裕冷笑道:「因為他知道那天父皇要死,把你哥與你父親扣押了,蘇子青自然會讓同是太醫的你前去探望。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你扣押在宮裏,想怎麽折騰就這麽折騰。」
他突然詭異地一笑,道:「差點忘了告訴你,讓你變太監的那法子,其實也是王守仁教我的。」
陸展亭淡淡一笑,道:「我還以為子青那段是你剽竊了亦裕的,原來這本來就是你的點子,冤枉你了!」他隔了一會兒,才嘶啞地問:「為什麽要那麽做?」
「陸展亭你太風流了啊!」亦裕譏笑道:「你不知道他嫉妒得要死!他用我的手改造了你,自己卻還要假扮好人,讓我誤以為可以逮到這個四平八穩福祿王的岔子,其實他是有意引我上鈎。一石幾鳥,我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是這樣的嗎?」陸展亭很平靜地問。
隔了良久,亦仁才沙啞地說:「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陸展亭甩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道:「在你的心裏,你愛的、你恨的,愛你的、恨你的都只不過是你的棋子,這一巴掌是打你的自以為是!」
他說完又狠狠給了亦仁一巴掌,道:「你對我做了這麽多事,還要讓我喜歡你,你這一生愛過誰我不知道,但是你最恨的那個人是我。我自問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這一巴掌是給我讨一個公道。」
他說完又狠狠給了亦仁一記耳光,亦仁的嘴角滲出了血絲,他心裏一疼,哽咽着道:「這一巴掌是打你的口是心非。」
「你陷害我是想要和我在一起?你不過是要找個借口演戲給亦裕看,讓他以為你會為了我犧牲一切。其實他真是失算,我在你心裏不過是一枚随意可棄的棋子。」
「真是恭喜你,運氣不錯,亦裕如果當時砍了我,你這後面的戲不是唱不下去了嗎?」
亦裕淡淡地插嘴道:「那倒不會,他知道我喜歡你!」。
陸展亭一聽,呆愣了半晌,随即笑得不可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喜歡我?」他長嘆了一聲,半轉頭看着亦裕道:「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他用手一指亦仁,淡淡地道:「是他!」
亦裕蔑視地看了一眼陸展亭,罵道:「簡直胡扯!」
「我以前在你的天字書庫看書的時候,在一個角落裏發現好多舊書,書面上常常有一些五官的素描,但都畫不全,一張嘴,一個鼻子,一對眼睛,一只耳朵,都是散的。
「我當時第一個感覺是,這些素描應該都屬于同一個人,盡管那些嘴角有笑,有嗔,眼睛也是神态各異。」
陸展亭用譏諷的表情看着亦裕越漲越紅的臉色,淡淡地道:「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描畫亦仁的五官,忽然意識到這是在描畫他的素描。」
亦裕俊美的臉漲得通紅,道:「胡說八道!」
陸展亭丢掉嘴裏的草根,道:「是嘛,我證明給你看。」
他騎在了亦仁的身上,道:「其實你兄弟倆倒是天生一對,再般配不過!」說完狠狠地撕開了亦仁的衣服,一陣撕拉,将他裏面的亵衣統統扯開。
陸展亭望着亦仁裸露的上身,白皙細膩透着淡淡粉色的膚質,結實勻稱的肌肉,流暢的線條,他雖然多次與亦仁裸裎相對,可是真是沒有什麽機會能細細地打量亦仁的身體。
「你、你要幹嘛?」亦裕脫口喊道。
「幹我一直想幹的!」陸展亭說着一把扯下亦仁的褲子,用手将亦仁兩條修長的腿架在自己的腰間。
亦裕嘶啞地喊道:「你、你快住手,你瘋了,你好大膽子。你要是敢碰他,我保證從今天起,天地再大,也沒有你的容身之所!」
陸展亭轉過頭輕蔑地道:「我不這麽幹,天地之間就能有我容身之所了嗎?」
亦裕一時語塞,陸展亭輕笑一聲問亦仁,道:「你說對嗎?亦仁。」
亦仁輕輕地回了一句,道:「怎麽都好,別再流淚!」
陸展亭這時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是淚流滿面,他笑道:「你這個時候還能溫情款款,連我都有一點佩服你!」
他說着低頭一口咬住亦仁的乳珠,亦仁輕哼了一聲,既是吃痛,又有一點受了刺激。
陸展亭對亦仁所采取的幾乎都是強暴的方式,沒有一點前戲,毫無潤澤地進入,亦仁痛得幾次嘴角一陣顫抖,但是始終咬牙不吭聲。
陸展亭幹完了正面,又将亦仁翻過去,讓他半趴在地上,亦仁被他幾次一弄,加上他的內傷,幾乎已經處于半暈厥狀态。
陸展亭将他半抱起來摟在懷裏,摟得很緊,嘴裏則笑道:「我想起了一個新姿勢。」
亦裕在背後幾乎已經把嗓子都喊啞了,陸展亭似乎總算幹完了,他将衣服替亦仁穿上,自己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大踏步往廟外走去。
「展亭!」亦仁淡淡地道:「你想去哪裏,你又能去哪裏?」
陸展亭想了一下,望着外面迷蒙的月色,笑道:「對啊,陸展亭,你能去哪裏。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望斷桃源無尋路。」他伸了個懶腰道:「桃源雖然望不見,但總還要去找一找的。」
他說完再也不回頭,翻身上了馬,他側耳一聽,拍拍馬頭笑道:「乖乖,好多人上來了,小黑你要跑得飛快才行!」
破廟裏只剩下了亦仁與亦裕,亦仁的手指手忽然動了一下,隔了一會兒他慢慢撐着爬了起來。
亦裕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亦仁走到他面冷冷地看着他,最後淡淡地道:「回到阿爾極木去吧,我會讓人給你打開一條通道。」
他說完轉身慢慢地離開,亦裕在他背後吼道:「陸展亭那幾句鬼話你還真信了,你不殺我,我遲早有一天殺了你!」
亦仁沒理他,扶着牆慢慢往外走,只看見外面火把晃動,沈海遠沖了進來。他一見亦仁高腫的臉頰,衣不蔽體的衣服,吓了一跳,連忙扶住亦仁。
「給我立即封山,封了金陵所有的通道……」亦仁說着眼前一黑,倒在了沈海遠的懷裏。
陸展亭一口氣跑到了桃花渡口,見一對跑單幫的夫妻正在話別。陸展亭跳下馬,輕輕摸了摸烏骓馬,笑道:「多謝你啦,送君千裏總有一別,回去當你的将軍坐騎吧!」
他說完跳上渡船,見那個跑單幫的男人上了船還在頻頻回頭,陸展亭笑道:「你知道怎樣才能忍住不回頭望嗎?」
那男人愣了一下,陸展亭微微笑道:「你只要不把心都交出去!」
那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挪到另一頭坐了。
陸展亭坐了一會兒,突然躺在甲板上,眼睛斜看着來處,嘴裏則解釋道:「我這樣是不算回頭望的。」
那個男人忍無可忍,小聲道:「失心瘋!」
船家跳上了甲板,道:「兩位客官去哪裏?」
「桃源!」陸展亭大聲道。
「這位客官,桃花渡九灣十六渡口我都熟得很,沒聽說過有桃源這個地方!」船家皺眉道。
「那找個桃花盛開的地方也行!」
船家失笑道:「這位爺,如今兒這天菊花都要謝了,哪裏還有桃花?」
「那就找個桃樹枝最多的地方吧!」
船家無奈地舉起手中的篙子對着渡口輕輕一點,那小船兒就輕快地向遠處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