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展亭坐在牛車上,搖搖晃晃往來路去,心思有一些恍惚,心裏似有一些暗悔剛才沒偷瞧兩眼,到底有二年多沒見了麽,但又暗自笑話自己,若是當初走得絕決,又何須作這小女兒猶疑之态。

陸展亭想到此處,釋然一笑,手中鞭子一揮,牛車跑得更快了。

他看到遠方一隊黑甲騎兵沖過來,馬蹄揚起的滾滾煙塵,陸展亭連忙将牛車趕了靠邊。

只見那些黑甲騎兵勒住馬頭,冷冷地喝道:「王令,從即日即時起,蘭都城及周邊三十個村子與十個屯包戒嚴,所有的人趕快回家去,不許留宿陌生人,凡是十日之內從中原來的人一律上報都衙府!」

陸展亭心裏一陣緊張,不由得回望了一眼得月樓,猶豫了半天才揚鞭趕車而去。

他一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偷偷摸摸戴着鬥笠又打算往城裏跑一趟,才跑到村口,就見一群入圍在樹下。

陸展亭跑過去擠進人群,見亦仁與沈海遠的畫像挂在樹上,只覺得心裏一陣抽緊。他跑出來喘了幾口氣,心想亦仁怎麽會如此糊塗,來蘭都還暴露了行蹤。

霍爾金氏見陸展亭的裝束便笑道:「柳先生,王令,從昨日起誰也不準出村子!聽說都衙府裏會來人盤查人口。」

陸展亭見村口果然有巡邏士兵把守,他只好折回住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從櫥裏将自己的替換衣服都拿了出來,包好,又将廚房裏剩下的米、幹糧打了一個包,統統系在身上,翻窗從後村口進了山裏。

他找了一個山洞,又偷回去兩次将被褥統統都扛到山上,夜裏風極大,他人倒似燥熱無比,連被子都蓋不住。

陸展亭在被褥上翻來覆去,總是夢魇不斷,一會兒夢見亦仁被亦裕抓住了,一會兒夢見自己被亦裕抓住了,每次都是從夢中驚醒過來。一直到天放大白,他才倦極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隐隐約約中,他聽到周圍嘈雜無比,連忙翻身起來,走出洞口,見村民們紛紛往山裏逃。

他一把抓住跑在前面的葉爾氏問道:「怎麽了?」

「唉呀,王的黑甲騎兵追着一個中原人到了村子裏,在那裏又打又殺,太吓人了!」葉爾氏說着打着哆嗦,道:「那些箭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的,我的老爺……老爺等等我!」葉爾氏喊着,追着一個拖着中原裝束女人的男人而去。

陸展亭在那裏喘着氣,他見霍爾金氏牽着雅都的手,連忙上前問:「那中原人怎麽樣了?」

霍爾金氏嘆氣道:「不知道啊,好像受傷了,那些火箭飕飕的,哪兒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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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原人被射了一箭哦!」雅都連忙道:「我有看見!是一個長得很英俊的中原人,使一把很漂亮的寶劍,很厲害的樣子!」

「傷哪了?」陸展亭一把抓住雅都。

雅都想了想,指着肩膀道:「好像是這裏!」陸展亭松了一口氣,苦笑着擦了一下額頭上沁出的汗。

誰知雅都歪頭又想了想,大聲道:「不對,是這裏!」他指着自己的小胸脯道。

陸展亭只覺得眼前一黑,可是雅都又遲疑地道:「好像也不對哦,那個中原人很高,應該是這裏!」他的手指又從胸脯挪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陸展亭黑着臉問:「到底是哪裏?」

雅都的手上下移了一會,最終折了個中,很認真地指着自己的小胸脯道:「是這裏沒錯,先生,你知道我絕不會看錯!」

他們說着,突然山下傳來了炸響,材民們紛紛道:「天哪,這是王最近從西番那裏運進來的那些炮嗎?」

他們的話沒有說完,陸展亭已經像發了瘋似地沖下山。

他沖進村子,村子裏有幾處房屋燃着的火,升起的煙被風一吹,整個村子裏都似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黑色煙霧。

「亦仁,亦仁!」陸展亭揮着這些霧大聲喊着,他從村頭一直跑到村尾,在地上那些狼藉中尋着亦仁的身影。

他忽然覺得有一些奇怪,周圍很靜,只聽到有人輕笑。

陸展亭猛然擡頭,看到亦仁穿了一件月牙色的白色勁裝坐在一個高高的草垛上,他曲起一條腿,一只手擱在上面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則豎握着一柄七星寶劍。

陸展亭半仰着頭,與眉目間都蘊含笑意的亦仁對視着,他突然一個轉身,撒腿就跑,還沒跑出多遠,就被亦仁追上一把抱住。

陸展亭掙紮着,但是亦仁輕笑着将他往屋裏拖。亦仁将陸展亭按到屋裏的榻上,伏在他身上。

陸展亭面紅耳赤,罵道:「快滾開,你這頭大尾巴狼!」

亦仁将頭伏在他的頸脖旁邊,輕聲道:「我很想你,展亭……」他深深吸了幾下,道:「想你的味道!」

陸展亭冷笑兩聲,道:「恭喜你,我好多天不洗澡了!」

亦仁頭豎了起來,兩眼發光,陸展亭與他視線一碰慌忙調開頭,只聽他很高興地說:「這麽不幹淨,讓我仔細檢查一下!」

兩人纏鬥了一會兒,陸展亭的衣服就已經脫得七七八八了,亦仁眯着眼笑道:「展亭,你的技巧不好,有負風流才子之名,現在讓我來教教你!」

他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陸展亭的乳尖,聽到他的抽氣聲,笑道:「能用舔的地方,別用咬的!」他将手伸進陸展亭的底褲,輕輕揉動着道:「讓對方先愉悅一下,這是一種風度!」

他嘴裏說着話,手卻一點也沒閑着,輕撫過陸展亭每一個敏感的地方,陸展亭覺得整個人都好像被丢到了欲火裏煎熬着。

他突然發現自己也很想念亦仁的味道,那種裹着淡淡熏衣香的味道,想念他微涼的身體,他手不由自主地滑入亦仁的衣襟,觸及光滑的肌膚,心中的渴求就更旺盛了。

他與亦仁唇舌相交,纏綿着,亦仁托着他的頭,讓他能不費力地與自己貼得更近。陸展亭只覺得亦仁下面那只手的韻律,能讓他的意識整個都飄出腦海,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讓他的呻吟從他與亦仁相交的唇鼻中逸出。

颠峰的感覺好久都沒有嘗試過了,所以它快得都讓陸展亭感到羞慚。

亦仁伸開五指讓陸展亭看着那乳白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胸腹上,亦仁微笑着俯下身去,輕吻那些痕跡。

陸展亭的手糾結着他烏黑的頭發,開口問:「亦仁,如果……是時光倒流,有些事你是不是就不會做了?」

亦仁擡起頭,微笑了一下,道:「不會!」他溫柔地補充道:「不過我會做得更小心一些,不會再讓你傷心!」

陸展亭瞪了他許久,突然一拳擊過去,亦仁笑着握住他的拳頭,兩人一番厮打,亦仁将陸展亭的手壓在他的耳旁,微笑着俯視他。

陸展亭将頭一偏,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亦仁吃驚地縮手,道:「你屬狗的,居然咬人!」

他見陸展亭趁着空檔去拉褲子,就笑着又拉了下來,道:「你飽了,我還餓着呢!公平一點!」

他将陸展亭兩腿分開了攔在自己的腰間,然後俯下身去,堵住陸展亭想要開口罵的嘴。一時唇舌間那種酥酥麻麻讓人都休了聲息。

遠處似乎傳來陣陣馬蹄聲,陸展亭迷糊地睜開眼,突然打一個激靈,道:「你該死,你真把黑甲騎兵招來了!」

亦仁微笑着緩慢地做着準備工作,眯着眼笑道:「那樣我才覺得刺激,這樣才有興致!」

陸展亭情急之下罵了一句粗話,想要起身,亦仁突然嗯了一聲,皺眉道:「你別起身,我那裏不會打彎啊,難度太大了!」陸展亭才發現他居然已經進去了,只好跌躺回去。

體內越來越快的撞擊,遠處似不停傳來黑甲騎兵的拍門聲,陸展亭每次想要集中精神聽遠處的動靜,都會被那種窒息的快感拉回來。

亦仁很興奮,陸展亭好不容易等到他退出去,剛想起身,卻被他抱起來,道:「我覺得這個姿勢是不錯的,只是對你來說難度大些!」

陸展亭感到他又想進入自己的體內,腦門上不由得冒出冷汗,道:「你沒弄錯吧,沒聽到他們進村了!」

亦仁好像沒聽到,他拍着陸展亭的臀部,皺眉道:「這個姿勢不是你向往的嘛,那就快點動啊!」

陸展亭想要發作,但是明白亦仁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人,只好咬着牙努力上上下下動着,亦仁輕輕嗯了一聲道:「原來你喜歡自己主動的!」

陸展亭忍無可忍,剛想破口大罵,亦仁似乎已經達到了高潮,他臉上泛着紅暈道:「其實我也喜歡你主動一點!」

他說着翻身起床,拿起一塊白布将身體擦幹淨,這時候陸展亭聽到外面的拍門聲已經很近了,整個臉色都變了。

亦仁卻不慌不忙地取過放在椅子上的一套衣服穿上,然後将陸展亭推入被褥裏,用被子替他蓋好,又快速将地上的衣服收拾一下,卷起來塞入衣櫃裏。

亦仁拍了拍手,外面一人掀布簾子走進來,陸展亭吃驚地道:「葉爾氏!」

那個女人用男聲笑道:「陸公子弄錯了,我不是葉爾氏!」

亦仁淡淡笑道:「他是易行之!人稱千面郎君!」

易行之一笑,陸展亭看着他那張幾乎可以亂真的臉張大了嘴巴,只見他走到他面前,取出一些筆、粉團、皮之類的物事在他的臉上描描畫畫,整治了一番,點了點頭。

亦仁走到陸展亭的面前,笑道:「雖說我家展亭不是才貌雙全,天可憐見呢!」

陸展亭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個易行之已經将他束發的帕巾摘下,抖了抖,笑道:「這樣就可以了!」然後轉回頭去替亦仁裝扮。

那些粉團在亦仁的臉上搓着,漸漸地,亦仁的瘦下巴變得寬大起來,成了圓臉,易行之再描畫了幾筆,他頃刻就變成了一個臉皮微赤、微帶風霜地道的草原男人。

「葉爾!」陸展亭脫口道。

亦仁微笑着轉過頭來,沖着陸展亭長長作了一揖,道:「夫人,這廂有禮了!」

陸展亭見面前有葉爾、葉爾氏,當然立刻猜到自己被打扮成了誰,門外已經有腳步聲走來,他也顧不上了,只得人往被裏縮了縮。

易行之快速将東西收拾停當,一陣巨大的拍門聲後,他跑去開門,門一開就尖着嗓門嚎哭道:「老爺們,你們怎麽才來,那些可惡的中原南蠻子放火,要燒我們這些最忠于王的人的房子!」

陸展亭聽他一口地道的當地話微有一些吃驚,等到他聽到亦仁開口就更吃驚了。

「長侍郎老爺!這些南蠻子為什麽平白無故襲擊我們村子!兩邊又要打仗了嗎?豈不是生意又做不得了!」陸展亭聽見亦仁幾乎也是一口字正腔圓的當地話。

「你們只管放心,不過是一些中原來的流寇!與兩國的關系無關,不會影響貿易!」那帶頭的人聲音很清朗,掀開簾子走進了裏屋,他上下掃了幾眼。

陸展亭忍不住微擡眼簾斜眼看去,只見那長侍郎正是樹林裏碰上,又在酒樓撞上的少年。

他的視線與那少年一碰,連忙縮回。只聽那長侍郎翻閱着手中的冊子道:「你有一位中原來的夫人是嗎?」

「正是!」亦仁道:「中原的女子身體嬌貴,不适應這冬天的氣候,這兩天病着了!」

易行之突然插嘴憤恨地道:「什麽嬌貴,她就是偷懶……」

亦仁回眼狠瞪了他一下,他才心有不甘地住嘴。陸展亭在被子裏又好氣又好笑。

那長侍郎似乎也覺得挺有意思,微走前兩步,看了陸展亭一眼,才收起冊子笑道:「好了,那些中原人應該不會回來了!」他展開一卷畫冊,道:「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亦仁見圖上畫的正是陸展亭,他一臉滿不在乎地立在那裏,他一笑道:「沒見過!」

長侍郎又換了另一張圖,問:「這個人你見過嗎?」

亦仁見那張圖上白衣勁裝,手握寶劍,正是自己,淡淡地道:「這個人也沒見過!」

長侍郎卷起圖,道:「那好!有消息記得去都衙府報告!」

「一定,一定!」亦仁一邊說着一邊将長侍郎送出了門。

那長侍郎一出門,陸展亭就翻身起來,恨聲道:「快把我換成男人的面貌!」

亦仁一句我覺得你這樣也挺好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

易行之問亦仁道:「陸公子化成誰比較好呢?」

亦仁摸了摸下巴,笑道:「就化成剛才那個長侍郎的模樣吧,我覺得我這個沒行禮的弟子長得倒也挺伶俐的!」

陸展亭剛想反對,但覺得總比描成女人樣要好。

易行之動作很快,三兩下就将陸展亭改裝好了。亦仁突然噓了一聲,只聽隐隐約約傳來車輪的推動聲,亦仁微微冷笑道:「看來這是一頭小狐貍,還不僅僅聰明伶俐呢!」

他回頭見陸展亭已經穿好了衣服,道:「等下我們前面打起來,你就從後門大搖大擺地出去,直接出城去,在天山腳下等我!」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淡淡地道:「你別再跑,你再跑我也還是能找到你!而且我不喜歡你要逼我用我不喜歡的方式來待你!」

他的話雖淡,卻是第一次對陸展亭說狠話,陸展亭皺了皺眉,但是現在對目前局勢的擔心超過了一切。

亦仁将門一打開,長侍郎帶着一群黑甲騎兵已經推着一門炮對着屋子,亦仁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德慶帝,我叫謝問柳!」長侍郎恭敬地答道。

亦仁一笑,道:「無心問柳柳成蔭,看來你父母得你不易,」

謝問柳道:「我父五十,母四十方才生下我!」

亦仁一笑,道:「好!那我替你這對可憐的父母留下你的命了!」

謝問柳笑道:「人都說德慶帝氣度不凡,果然名不虛傳,我先謝過了!」

他見亦仁始終不問他是如何發現的,有一些好奇,又見亦仁始終微笑着與他閑話家常,縱然他平素最沉得住氣,也不由得問:「德慶帝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發現你的破綻嗎?」

亦仁輕輕一笑,緩緩抽出寶劍,謝問柳早知亦仁是南國皇朝第一高手,所以幾乎是屏息提神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可突然一桶水從天而降,将他與旁邊的大炮澆得濕透。一個黑衣人将水桶一扔,點着樹梢一借力,輕飄飄落在了亦仁的身邊。

謝問柳慌忙去檢查大炮的引芯,亦仁則輕笑道:「我當初說什麽來着,這種炮看着威力不小,其實一無用處,一桶水就能讓它變成一堆廢鐵!」他淡淡地道:「你還要與我打嗎?」

謝問柳笑道:「能與南國皇朝第一高手一戰是我的榮幸!」

亦仁贊賞地點了點頭,但他邊上的沈海遠則笑道:「恐怕你今天還沒有這個榮幸!」

那個謝問柳也笑道:「當然,我自知武藝與德慶帝相差甚遠,就連這位黑衣大哥也未必能贏,所以想把這一戰押後五年,五年以後我一定赴約!」他想要走人,卻把話說得極漂亮。

亦仁淡淡笑道:「我既然已經說了會替你父母留下你的命,自然會讓你走,不過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謝問柳想了想,爽快地說:「我只知道可汗對千面郎君易行之很感興趣,這兩年招攬了江湖上不少的易容好手,這些好手分析過易行之所有的傑作之後,發現他有一個毛病……

「就是在每個易容的作品左耳上都會點一顆米粒小的朱砂痣,以示這是他的作品。」他一笑,緩緩地道:「所以就算陸展亭逃得出這個村子,他也逃不出蘭都!」

亦仁冷冷地看了一眼惶恐不已的易行之,淡淡地笑道:「不錯,真沒想到亦裕學聰明了!」

他一句話出口,沈海遠與他雙劍齊飛,竟然将除了謝問柳以外所有的黑甲騎兵殺了個幹淨。

亦仁将滴着血的劍抵着謝問柳的脖子,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什麽!」

謝問柳雖然額頭有汗,卻依然微笑道:「人說德慶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實在猜不出有什麽能讓德慶帝覺得不悅!」

亦仁微微一笑,道:「亦裕身邊有你這樣的人才,真是不容小觑!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逼我食言!」亦仁莞爾一笑,道:「有的時候,我也是會改變主意的。」

謝問柳這時候汗流得更多了,強笑道:「所謂君子一諾……」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亦仁微笑着打斷,道:「君子的虛名在我眼裏一錢不值!我也不是君子!」

「可您是王者,是金口!」

亦仁轉頭問旁邊還站着的兩個人,道:「你們剛才有聽到我許諾什麽了嗎?」

「主子說什麽了?」沈海遠驚訝地問,謝問柳苦笑地看着他原本平板的臉上好像突然起了漣漪。

易行之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

亦仁眯着眼笑道:「瞧!現在我可以殺你了嗎?」

謝問柳滿頭大汗,隔了許久才道:「德慶帝有什麽想用我的地方就說吧!」

亦仁收回了劍,笑道:「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喜歡聰明人!」

陸展亭穿着一件黑甲軍裝大搖大擺出了村子,雖然村子裏的黑甲騎兵眼裏流露着詫異,但見他們的長官神色嚴肅,誰也不敢開口詢問。

「馬!」陸展亭走到一個牽着馬匹士兵前低聲喝道,士兵連忙将缰繩遞給他。陸展亭翻身上馬,狠抽了幾鞭,就快速出夏爾巴村。

一陣快速的急馳之後,蘭都厚重的石砌城門就在眼前,陸展亭深吸了一口氣,放慢蹄速,挺起胸膛乘馬出城。

「長侍郎!」

城門口的士兵恭敬地打着招呼,陸展亭微微點了點頭,心裏暗喜,兩腿一夾馬肚就要穿城而去。

「謝問柳,你出城去哪裏?」有一個聲音慢條斯理地問。

陸展亭一瞬間,背脊一僵,那冷冷清淡的聲音不是亦裕又能是誰,但是他很快回過神來,連忙翻身下馬,躬身道:「回王,屬下得報亦仁與陸展亭已逃出城去,屬下正打算去追!」

亦裕穿了一件黑色的騎裝,望了一眼天邊彤紅的朝陽,淡淡地道:「那我們一起去追吧!」

陸展亭硬着頭皮道:「是!」

亦裕領着一隊黑甲騎兵出了城,陸展亭翻身上馬想混在那隊人馬裏,但是那些馬隊似乎受過特別訓練,一匹接着一匹,他竟然插不進去,只好尴尬地排在隊外。

「謝問柳!」

亦裕突然喚他,陸展亭只好策馬走到他跟前。亦裕閑散地問:「你跟了我這許多年,我這人有什麽長處嗎?」

陸展亭幹笑道:「很多啊!」

「比如呢?」

「聰明,勤奮好學!」陸展亭扳着指頭細數着,道:「勤政,當然最重要的是勤政!」

「對人呢?」亦裕擡頭看着連綿的天山問。

「對人……」陸展亭的腦海裏立刻升騰出亦裕又陰又狠的表情,心裏一打哆嗦,支吾道:「很好啊!」

亦裕輕笑了一聲,又接着問:「我有沒有什麽缺點?」

陸展亭心想實在太多了,可說哪樣好呢,他伸出食指撓了撓頭皮,一擡眼皮卻發現亦裕正回眸望他,他一接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吓了一跳。

可還沒說話,亦裕已經下馬了,他握着馬鞭指着天山道:「我聽說那兩人正躲山上去了,我們現在上山去。」

陸展亭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周圍都是黑甲騎兵,根本無路可逃。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跟在亦裕身後往山上爬。

天山山勢極陡,越往上越是陡峭。陸展亭集中精神爬山的時候,亦裕又淡淡地開口了,道:「剛才那個問題是不是很難回答,我來替你回答吧!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霸道、自大、兇狠、蠻不講理對不對!」

陸展亭見他說得那麽坦白,只好臉皮抽搐了一下,道:「哪裏,哪裏……」

可是他話未說完,亦裕已經停下了腳步,半轉回頭道:「可是,展亭,我已經得到教訓了不是嗎?」

他一句話出口陸展亭吃驚不小,腳下一滑就要滾下山去,亦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我是謝問柳!」展亭爬起來掙紮着說了一句。

亦裕不去理他,看着他緩緩地道:「我已經為此失去了自己的皇朝,我不想再為此失去你!」

良久,陸展亭苦笑地道:「大君,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總是要去執着一些不可能!」

亦裕深吸了一口氣,道:「亦仁不也是執着着不可能,他也不是如願以償了嗎?」

陸展亭一笑,道:「你跟他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

「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亦裕一字一字地道:「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你!」

陸展亭淡淡一笑,道:「你是自己想要我,還是僅僅因亦仁想要我而已?」

沉默了一陣,亦裕才道:「我不可否認,最初是因為亦仁對你的在意才讓我留意你,可是後來不是的,所以我是同他一樣的,我也在意了你十多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向你保證,我與亦仁從前的事都一筆勾銷。」

陸展亭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你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在意亦仁,不過是因為他不在意你,你在意我,不過也是因為我不像別人那樣在意你。

「你在意我們,只是因為一個得不到!如果得到了,你會覺得,我們也并沒有你想的對你來說那麽重要!」

「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用事實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一點也不比亦仁少。」

陸展亭低頭良久,才溫和地道:「對不起,我把這個機會給了亦仁,就不能再給你了!」

亦裕深吸了一口氣,吼道:「為什麽你從來不相信我的感情,可是亦仁如此傷害了你,利用了你,你還是對他付出了感情?」

陸展亭微微一笑,苦澀地道:「無論他用什麽樣的方式,我相信他都對我是有感情的,至于他用什麽樣的方式,那是他的天性,就像一頭狼,即使它微笑,牙齒也是滴血的。」

亦裕縱聲大笑,陸展亭除了苦笑只有苦笑,他太了解亦裕,知道他陰狠的性子又發了。

果然亦裕笑完了,才對着陸展亭冷笑道:「你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亦仁是狼,自然我也是狼。差別是他那頭狼很幸運,就算一頭羊當了他的誘餌,羊也會相信它是喜歡它的,而不是喜歡它身後的羊群……」

他看着陸展亭,淡淡地道:「那就來幫他明白這一點!」

他将陸展亭拖上一段懸崖,用繩索縛住他的雙手,一端縛在懸崖上的尖針松樹上,定睛看着陸展亭,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陸展亭輕輕搖了搖頭。

亦裕一咬牙,腳一掃,陸展亭就倒在了地上,順勢滑下懸崖半吊在空中,亦裕坐在懸崖上,道:「展亭,如果你後悔了,我就拉你上來!」

他良久也沒有等到陸展亭的答複,就沙啞地道:「展亭,若是你打算考慮一下,我也拉你上來!」

陸展亭看着下面萬丈懸崖,咽了一口唾沫,長嘆了一口氣,道:「不用考慮了,你也說過我是一個永遠也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人!」

亦裕笑得前仰後合,紅着眼道:「好,好極了!」

他聽到下面傳來一陣喧嘩聲,就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亦仁押着莊之蝶緩緩走上來,他慢慢抽出寶劍。亦仁的劍抵着莊之蝶的脖子,與亦裕對視着,莊之蝶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亦裕微笑了一下,道:「你以為她的命能要脅我嗎?我還以為十哥有多麽運籌帷幄,原來只會挾持一個無用的弱女子。」

亦仁一笑,道:「你在乎她的,因為……她已經是這個世上唯一還在乎你的人!」他看着亦裕的臉色一白,又輕描淡寫地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根本無所謂。你只要明白一點,我絕不會是陸展亭!」

亦裕呵呵笑了一陣子,才問:「十哥,天底下人的心你都明白,你明不明白自己呢?」他将劍抵住吊着陸展亭的繩索上,輕輕地道:「你所幹的事真的是為了與陸展亭在一起嗎,而不是為了我的江山?」

亦仁的視線落在那根繩索上,沒有回答。

亦裕道:「連你自己也很難回答是嗎?那就讓答案自己跳出來吧!」

他說着劍猛然一揮,砍斷了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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