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身世

她尚在愣怔間,那頭阿碧已經把康定候夫人給請了過來。穆湘西趕緊想要起身去迎,卻被對方更快一步地扶住。明明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千金之軀,卻不在意地支撐起穆湘西整個人的重量,把她送回床上,言語之間也毫不吝惜對她的關心。

“如何,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無妨,小傷而已,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很幸運了,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她兀自道謝,卻猝不及防看見對方有些愣怔的神情。

“你的嗓子……”

穆湘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夫人面前一直都是啞奴的形象,現在忽然開口說話,怪不得她要這麽驚訝不已。

她淡淡一笑:“是上天垂憐,意外機緣治好了奴婢多年的喉疾,給了奴婢重新開口說話的機會。”

康定候夫人瞧着卻像是比她還要激動幾分,一個勁說着“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

“小姐可不知道,你被姚管家救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都是夫人幫你擦拭幹淨,一點點上的藥,夫人待您的心,說是對親生閨女,也不過如是了。”

穆湘西狠狠一怔,她雖然知道自己是被康定候府的人救回來的,但沒想到所有的事都是康定候夫人一人在操勞,當即又要垂眸道謝。

感恩的同時隐隐感到有些說不出的別扭,若說康定候夫人生來宅心仁厚,體恤下人,那也大可不必要做到如此份上。她回想起之前康定候夫人情急之下對她脫口而出的那聲“沅沅”,心下不由得有了些許猜測。

“我方才無聊時瞧見了這個,想必這間屋子先前應該是有主人的吧,不知現在姑娘住在何處,冒然借住,之後等傷愈,必然親自前去道歉。”穆湘西剛剛說完,果不其然看見康定候夫人和阿碧都露出了一絲不甚自在的神色。

兩人相視一眼之後,終于還是阿碧給她解答:“小姐可知,這個屋子一直都是為小姐準備的,主人也只有小姐一人。”

這次驚訝的輪到穆湘西自己了,她指了指自己,頗有些不可思議道:“我?可是我只是個小小的丫鬟,連自己的自由都沒辦法獲得,萬萬談不上能在侯府擁有一間屋子。”

康定候夫人原先一直在偷偷心疼地注視着她,聽了這話更覺得心疼,連眼睛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淚膜:“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見穆湘西還是疑惑的樣子,她深吸了一大口氣,接着緩緩陳述:“十六年前,因為避宦官謀權之亂,我在堂哥的護送下身懷六甲前去晉陵驿涯避災。當時侯爺因為保護當今聖上被扣押在京都,娘家除了堂哥一家之外,竟無一肯伸以援手。當時我舉目無親又恐惹禍災,臨盆在即,只能在客棧的馬棚裏千辛萬苦地将你生下,随後便力竭暈了過去。”

“哪知就是當時這麽一暈,害得你被我的心腹悄然調換成了一個村婦的孩子。雖然我知道當時她是為了安全起見,怕萬一有個意外,還能夠替侯府留下一縷血脈。沒想到一路艱辛陰差陽錯,一直到我被接回侯府,她也沒機會和我坦白真相。之後更是不必說,侯爺一直待這個命大的閨女視如己出,如果和他說她是假的,以侯爺的性子,必定是要那個姑娘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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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不忍這麽小的孩子早夭,一直守着這個秘密,直到她臨終前,才對我和盤托出真相。而這時,你早已經因為家境貧窮被你的養父母賣出去了,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康定候夫人眼睛通紅,哽咽地說不出話來:“都是娘親不好,沒有守住你,害你白白吃了這麽多苦頭。我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後,整日夜不能寐,只盼着能把你找回來,現在好不容易你回到了娘親的身邊,哪怕你這輩子都不原諒娘親,娘親也心甘情願。”

“你才是霍沅,你的名字不叫紅箋,叫做霍沅。有名有姓,是堂堂正正的霍家人。”

穆湘西安安靜靜地聽完,也紅了眼眶。實際說來,她并不是原主本人,真的霍沅早就在被鎖在馬房裏的時候就死了,她不能夠體會到這麽多遺憾的情愫。但是只不過是一念之差,居然害得兩個女孩的命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霍沅過着她不該過的人生,被人誣陷含恨而終,最終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該說可悲還是可嘆呢。

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面對這樣一個被命運玩弄的母親,也不能做到輕易替原主原諒這段往事,心緒複雜之□□內的一線天毒又有重新翻湧的跡象。

穆湘西不适地捂住胸口,面色一片蒼白,吓得康定候夫人瞬間把眼淚都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道:“怎麽了沅沅,還有哪裏不舒服?”

穆湘西額頭都疼得滲出汗了,還是搖了搖頭沒說話。當初是她自己選擇要救的賀君知,有這個後遺症也是應當,她并不後悔在體內種下一線天,哪怕是現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其實非比尋常,也只是訝異了這麽一瞬,随即就平常心對待了。

哪怕她之後一輩子都被這毒折磨,她也會毅然決然地選擇救賀君知。

“那她呢?”穆湘西忽然問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個“她”指得是誰,康定候夫人對她也沒有一星半點的隐瞞:“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母女緣淺,自然是把她送回到驿涯了,那裏才是她真正的歸屬。當初那個錯誤的命運線,現如今也總得有人将她撥正回去。”

“候爺知道這件事嗎?”

“沅沅,你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既然選擇把你接回來,娘親自然不會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康定候夫人那頭像是誤會了,急于向她解釋清楚,“侯爺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雖然勃然大怒,但最終也沒說什麽,過幾天等你傷勢痊愈了,我會帶你去見他。相信血脈相連,他也不會對你有什麽苛責。”

接下來最後一個問題,也是穆湘西最在意的一個問題。

她擡起眸子,直直地盯進康定候夫人的眼睛裏:“那麽在這之後,我要以霍沅的身份嫁給當今太子嗎?”

“如果我說我不想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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