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談判
既然財政上沒了顧慮,穆湘西迎着店家殷切的目光,打開扇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訂好的房在二層雅座,隔着無數重輕紗搭了個幕天席地的高臺,一直到穆湘西入了座,才發現這高臺上已經早早地坐了個婀娜的身影。
“公子看上去面生得很,該是第一次上我們醉月居吧。”聲音如珠碎玉,清冷得讓人耳目一清,不自覺地就開始幻想擁有這等音色的,該是如何傾國傾城的美人。
即使看不清楚臉,光憑着一個朦胧的剪影也能知道這重重遮擋後的女子氣質有多出塵。不過穆湘西畢竟不是男子,不會動些歪邪念頭,只是遠遠坐着欣賞,她面帶笑意舉起手中的茶盞:“正是,早就聽聞醉月居的曲賦姑娘琴意精湛,一曲千金。在下慕名而來,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聞?”
代替曲賦回答的是幾個泠泠的古筝音調。
輕紗後坐着的女子略微低頭沖她這邊行了個禮,随即将雙手輕輕搭在前方古樸的琴臺上,自顧自開始彈奏。
穆湘西剝開一粒花生,看上去頗是漫不經心地和身邊的阿碧耳語了幾句。阿碧附耳過來,半晌後露出的詫異的神色,結結巴巴地壓低了聲音反問:“小姐……這樣不太好吧……萬一他們……我們出門可沒帶人。”
穆湘西整理了一下衣服,支着額頭顯得無比放松,說道:“怕什麽,沒人認識我們,只要沒人戳破這個謊,自然會待我如座上賓。”
“可是咱們家和太子爺無冤無仇的,這些酒樓如果小姐想要,成親之後只需和太子爺說一聲,就算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太子爺也會交予小姐打理的。”
那怎麽能一樣,穆湘西心中不以為然。一個是靠着人家施舍,另一個是靠自己的本事拿到手。她沒有作聲,在這個空隙給一曲彈完的曲賦幅度極大地鼓了通掌。
阿碧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些哀怨道:“小姐,你不會還記挂着和太子爺退婚的事吧。這都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侯府都與太子府綁在一條舟上共進退了,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穆湘西佯裝沒聽見,在她屁股上輕輕打了一掌:“吩咐你的事趕緊去辦。”
阿碧既吃痛又害羞,咬着唇低下腦袋去了外面。
過了不久,阿碧領回來一個有着兩撇小胡子,滿腹肥腸的的中年人,他的眼睛冒着精光,滿臉堆笑着不着痕跡地打量了穆湘西幾眼:“是這位小公子找的小人嗎?”
穆湘西随意看了他兩眼,沒做出什麽表情:“我要找的是醉月居的真正掌櫃,你一個小喽啰怕是不夠格吧。”
話畢,她看着這個中年人的面色變了變,随後硬擠出了一個笑:“公子何出此言,醉月居內外瑣事全都是小人一人出面解決的,常來這裏的大家都知道醉月居的掌櫃姓孫,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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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座酒樓的契紙也在你這嗎?”穆湘西似笑非笑地反問。
孫德聽出她來者不善,不由得冷下臉來:“公子想說什麽不妨明說,何必遮遮掩掩地試探。”
“你沒資格和我說,把你們這裏真正能做決定的人叫過來。”
孫德的神色一直不斷地變換着,似是在思考穆湘西話中的真僞,僵持好久之後,暗嘆一口氣,把遮擋在穆湘西跟前四處飄蕩的重重紗帷挑開,請出擋在後頭的人:“主子,他好像是太子的人。”
穆湘西跟随着孫德的目光一路看過去,語氣中藏不住的驚嘆:“沒想到被譽為京城第一酒樓的醉月居,背後主人竟然是個琴姬,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蒙着面紗的曲賦從高高的臺階上抱着三尺左右的長琴一步步慢慢走下來,也不見她是如何移動的,不過轉瞬就近至眼前。
穆湘西心中不由得警惕了幾分,笑容也收斂了不少。沒想到這個女人看似身份簡單低下,居然還身懷內力,有些武功傍身。
“找我何事?”曲賦冷冷淡淡地望了穆湘西一眼,加上了幾個字,“小姑娘。”
穆湘西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粘着的假胡子,手剛擡起,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放下。
“這一趟,是太子殿下讓我來的,”既然對方都已經識破,再糾結性別的僞裝也沒了什麽意義,穆湘西睜着眼睛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帶了口信讓我來取曾經簽過的那份紙契,說是只要同姑娘說一聲,姑娘自然明白。”
“這紙契已經放在奴家這裏三年,敢問宮中可是生了什麽動亂,才讓太子爺動起了這番心思?”
當初行刺謀逆的事早已經被皇室全面封鎖,百姓自然不會知道太子如今還在太醫署昏迷的消息,穆湘西擺出一副凝重的模樣,特意裝模作樣地行了一個标準宮禮:“曲賦姑娘,恕奴婢直言,這宮裏頭可要變天了,太子殿下如今被反賊所害,護駕被刺昏迷不醒。幸好殿下之前早有察覺,為了防止賀家趁此機會攬權調查官商勾連一案,吩咐奴婢前來替曲賦姑娘保管契紙。”
曲賦嘴唇緊緊地抿着,聽到這裏焦急地反問:“那太子他……可有事?”
穆湘西敏銳地一挑眉,想着這沈洵背着她風流債還真欠上不少,只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美人的一腔癡心終究還是付錯了人。
“太子殿下現下還在太醫署休養,具體病情……奴婢也是不知。”
本來穆湘西那一身難以作假的官家禮儀已經讓曲賦心中信了三分,她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身邊的孫德,發現孫德的眼神閃了閃,沒有出聲反駁,這便已經信了七分。
她懷着最後一點不相信問穆湘西:“此行前來,太子可給了一些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穆湘西就等着這句話,就怕她不問出口,立馬從腰間取出了一枚玉墜子。
官家的東西實際上是最不好仿制的,穆湘西手上的這枚墜子實際上與沈洵身上常佩的那一只是一對,是随着聘禮特意一并送到霍家的。穆湘西把它的流蘇偷偷調換了個方向,使得它乍一眼看上去的與沈洵那塊并沒有任何差異。
果不其然,曲賦的最後一絲疑慮在看到沈洵經常随身的那枚玉佩時也被盡數打消,她立刻吩咐孫德前去把紙契取出來交給穆湘西。
“殿下吩咐了,說只要他署名的那一份即可。”穆湘西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由自主地沖邊上被吓出一頭冷汗的阿碧使了個難掩興奮的眼神。
阿碧吓得不輕,驚魂未定地回以嗔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