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翌日,虞欽将兩張人皮面具遞給他,宴雲何才知為何虞欽不懼被人揭穿。
他掃了眼請帖上的名字,約莫是一對兄弟,叫周昀與周行。暗中記下名字後,打算讓內線給他查一查。
若虞欽沒有殺人滅口,這對兄弟必然同虞欽有聯系。
哪知他不過多看了幾眼請帖,虞欽就在一旁道:“不用浪費時間查探,因為根本就沒有這兩個人。”
宴雲何被拆穿了,還要嘴硬:“我有說什麽嗎?”
同時他心中還生出了警惕,只因虞欽過于厲害,只是這段時間的相處,竟然就能通過他細微的表情變化,揣摩出他的心思。
難怪能這麽快就爬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太後敢任命他在這麽重要的位置,相當于對外宣告虞欽是其親信。
太後姜拟能屹立朝堂這麽久,除卻她身後的姜家樹大根深,本人也不簡單。
當年在謀逆案後,虞長恩獄中自盡,朝野震動,百姓哀痛不已,一時間朝廷聲名狼藉,連當時身為皇後的姜拟也一度被打為妖後。
為了堵住悠悠衆口,亦是為了挽回名聲,姜拟出手保下了虞欽。
斬草要除根,便是虞欽當下活了下來,再過三年五載,等事情平息過後再被處理,也是同樣的效果。
大家都這麽猜測,哪能想到虞欽再次現于人前,已經任職錦衣衛,且手段極其狠辣,駭人聽聞,在短時間內迅速地升遷。
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摔得越慘,宴雲何只覺得姜太後玩得好一手捧殺。
便是将虞欽保下後過幾年再殺,也防不住可能有人拿此事作文章。
後宮不得參政,如今成景帝已經長大,越發不可控制,若是太後再傳出殘害忠良之後的流言,說不定成景帝便會以此逼迫她交出手中的權力。
可這個把柄,得是虞欽還是忠良之後。
Advertisement
要是這個忠良之後,已經臭名昭著,惡貫滿盈了呢?
若是他死了,滿朝文武,坊間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呢?
宴雲何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他不信虞欽瞧不出來。
現在虞欽正是在刀尖上行走,步步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墜下,便是萬劫不複。
虞欽瞧着聰明,實際愚蠢透頂,宴雲何看着鏡子裏戴上人皮面具的自己,心想道。
周昀和周行是一對從龍門來的商賈,同知縣的祖上沾了點姻親關系,現在過來參加大壽,周昀是兄長,門口給禮金與請帖的,都是兄長為先。
宴雲何将豐厚的禮金遞給門口侍從時,臉上笑容滿面,實則低聲對虞欽道:“這筆錢可會記在賬上?”
虞欽戴上面具後,外貌變得平平無奇,那深而美的雙眸,依然将寡淡的臉龐增色不少。
“家中錢財皆歸兄長掌管,這禮金自然是兄長來出。”虞欽道。
宴雲何奇道:“賢弟竟然知道花為兄的錢了,看來這段時間我們确實親近不少。”
一邊打趣,他的目光飛速地掃過知縣府的結構,在腦海中與早上虞欽拿給他的房屋分布圖一一對上。
“兄長財大氣粗,吃穿用度樣樣都挑好的來,便是同人喝酒,也選的一擲千金的春宵閣。”虞欽梭巡着府中護衛數量,排除了暗處藏有高手的可能性:“這點禮金與兄長的日常花銷比起來,亦是大巫見小巫。”
宴雲何聽後似笑非笑:“春宵閣姐兒雖好,都不如為兄昨夜枕邊之人。”
虞欽緩慢地收回目光:“色字頭上一把刀,兄長且要當心了。”
前方引路的侍從只覺得這對兄弟關系不好,希望一會別在宴會上鬧起來,影響了壽宴。
雲洲知縣魏知理聲望不錯,賓客盈門,光是應付客人敬酒都忙不過來,更不會注意他們這種小角色。
宴會過半,宴雲何同虞欽對視一眼後,宴雲何擡手招來仆從,令其引自己前去出恭。
半路上,他将仆從敲暈,藏在假山之後,換上對方的衣服,迅速地潛到了書房所在的位置。
待到了書房的位置,便看到虞欽已經站在那處,還是原來的衣裳。
他掃了宴雲何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以及那被窄小的上衣繃得鼓囊囊的胸部。
在感受到對方沉默的瞬間,宴雲何就覺得自己換裝的行為有些蠢。
時間緊急,二人不再多言,潛入書房。
來之前,他并不抱有太大希望,就算魏知理真有賬簿,也不會放在誰都能找到的地方。
果然翻了許久,一無所獲。
宴雲何沿着牆壁仔細摸索,依然沒有查出有暗格的存在。
就在這時書房裏進了人,宴雲何耳朵靈敏,察覺後一把将虞欽拽到了書架側方的暗處。
那地方本就狹小,更何況兩個大男人身量不小,一時間距離極近,鼻息可聞。
這下宴雲何才發現,虞欽瞧着弱不禁風,實則并不比他矮,甚至隐隐高上些許。
身高向來傲人的宴大人,一時間眉心緊皺,大受打擊。
然而他的臉色卻傳達出了另一個意思,虞欽側過臉,避開了宴雲何幾乎碰到他臉頰的鼻尖。
宴雲何感受到了對方的避讓,不悅地想,這人什麽意思,嫌棄他不成?
反骨的宴大人故意往虞欽的方向擠,本來虞欽背抵住牆面,已是退無可退,宴雲何上前一步,二人的胸口便緊緊貼在一塊。
這下連呼吸起伏,胸膛到腰腹,都通過相貼部位,感受得一清二楚。
宴雲何能感受到虞欽身體的僵硬,他看着對方露出些許驚慌的眼神,心中那股試圖作祟的心思愈發活躍。
他越靠越近,故意在虞欽耳邊吹了口氣。
輕佻的行徑讓虞欽身體狠狠一震,宴雲何不說話,只牙關輕合,在虞欽耳邊發出一聲輕響,作勢要咬。
虞欽警告地望着宴雲何,宴雲何毫不退縮地回望。
就在暗處兩人劍拔弩張之時,進來書房之人開口了:“大人這是何意,上報朝廷招來欽差,就不怕我們所做之事暴露,大人也無法獨善其身?”
宴雲何的動作一停,沒敢真咬上虞欽的耳垂。
魏知理的聲音響起:“你們青衣幫做的事,與我何幹。”
那人道:“收了我們這麽多金銀財寶,現在倒想撇得幹淨,世上哪有這般好事!”
“莫要胡亂攀扯,本官為官清廉,何時同你們有過交易。”魏知理道。
男人冷笑道:“是啊,你是沒有親自和我們有過交易,可世上哪有天衣無縫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說罷那人要走,魏知理卻不緊不慢道:“勸你不要亂來,我記得你幫裏的人沒少在雲洲娶妻生子,現在能護住他們的只有我,你若是乖乖死在欽差手裏,他們還有一線生路。”
那人的呼吸聲猛地變得粗重,顯然被魏知理捏住了軟肋。
不多時,在那人摔門而去後,魏知理也出了書房。
宴雲何仔細回憶着剛才那男人的聲音,他記性極好,見過一次的人,聽過一次的聲音都會有印象。
只是從龐雜的記憶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一時間還需要點時間。
然而他思考的過程,落在虞欽眼裏,便是得寸進尺。
正想着在哪聽過這道聲音之時,宴雲何感覺到肩上一痛,他被虞欽一招擒拿擰住了胳膊,兩人姿勢對換,腦袋撞在了牆上,悶悶作痛。
胳膊被扭到身後,臉頰貼着粗糙的牆面,宴雲何忍痛笑道:“虞大人,正事要緊。”
虞欽聲音很輕:“原來宴大人也知道……正事要緊啊。”
最後幾個字被他念得慢極,若不是語氣過于陰森,聽起來還是纏綿的語調。
宴雲何正想為自己分辨一二,就感覺手臂被更粗暴地扭過,後頸也能感覺到那輕輕拂過的濕潤鼻息。
“虞大人,莫不是想咬我一口。”他揚了揚眉,語氣暧昧道:“可是宴上的酒喝多了,酒後亂性了不成?”
下一瞬,緊扣住他胳膊的手松開,壓着他的身軀也遠離而去。
宴雲何反手抹了把後頸,上面除了鼻息留下來的溫熱,什麽也沒有。
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