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宴雲何夾了塊羊肉塞進嘴裏,肉質鮮美軟嫩,被熱湯滾過,再沾上調料後一口咽下,整個身體都暖了。

他幸福地彎起眼,不得不說口腹之欲得到滿足後,還是相當令人愉悅。

一口肉,一口酒,宴雲何舒适地長聲嘆了口氣,主動打破了空氣中的安靜:“看來不用我介紹,你們就已經不打不相識了。”

游良小心地瞅了方知州一眼,察覺到對方并沒有阻止他說話的意思,這才輕聲開口:“什麽不打不相識,我從不對女人動手。”

隐娘見到游良那個表情,就覺得好玩。她曾經也有一個和游良年歲相近的弟弟,自小跟她打打鬧鬧,感情甚佳,只是後來……家裏只剩下她一人。

“子君是你的字嗎?”隐娘問道:“名游良,字子君,看來你父母想你成為一個翩翩公子,才給你起這個名。”

游良不高興隐娘直接喊他的名:“都是親近的人才能這樣喊我。”

隐娘給游良夾了塊肉,笑眯眯道:“我不跟你搶了,把肉給你,現在我們能親近點了嗎?”

游良面上閃過些許赧然:“你這女人怎麽回事?”

宴雲何看着他們倆的互動,不動聲色地看向方知州,出乎意料的是,方知州正專心下肉,好想面前的鍋對他來說更有吸引力。

再回過頭,隐娘還在逗游良,卻見游良羞憤之中,又飛速地瞟了方知州一眼。

只是不知那目光,究竟是求助,還是別有意味。

但方知州沒有回應游良,吃肉的同時,還順便夾了塊肉放到宴雲何碗裏:“別看了,再看肉就要沒了。”

宴雲何覺得這桌上的戲,比羊肉暖鍋還吸引人,他本置身事外,奈何方知州這家夥心黑,玩了招禍水東引。

游良的目光立刻随之而來,待他仔細看了宴雲何一眼,就發現了不對。

他到底曾在東林書院待過,也跟宴雲何他們一同升上的率性堂,自然也不是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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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淮陽,你到底從哪回來。大晚上的一身黑,莫不是做賊去了?”游良緩過神來,那慣來毒辣的嘴也随之出現。

游良眼珠微轉:“不對,你剛進來的時候,笑得那叫一個滿面春風,看來不是做賊,而是偷香竊玉去了。”

隐娘雙眼微睜,隐隐興奮:“之前有個叫陳青的漢子說淮陽沒了娘子,淮陽還說他胡言亂語,看來這娘子真有其人啊。”

方知州唇邊浮現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游良也露出了然神情,唯獨宴雲何,從看戲到被卷入其中,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

該說方知州和游良不愧是多年好友嗎,這般默契。隐娘聞言,立即将好奇的目光轉到了宴雲何身上:“是誰啊?”

方知州悶聲笑道:“京城第一美人。”

游良接了句:“東林書院院花。”

隐娘立即調動自己的記憶,從龐大繁雜的京城消息網中搜羅,符合條件的只有一人:“禦史大夫左英山的女兒左雲蘭?”

這個名字宴雲何今早從娘親嘴裏聽說過,他久在邊境,對京城的世家雖有了解,但沒了解得這麽深入,連人家女兒的名字都記得清楚。

隐娘眉頭緊皺:“我記得左雲蘭今年才十六吧,宴雲何你虧不虧心,你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

游良立即放聲大笑,方知州亦沒能忍住,用折扇掩住嘴唇。

宴雲何感覺隐娘那句話,簡直像致命一擊:“也沒有差這麽多吧,怎麽就當爹了?”

隐娘嫌棄地望他:“左家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不容易,應該會送進宮,勸你別想了。”

宴雲何饒有興趣道:“如果她入宮,該好好想一想的人應該是你吧。”

“我能想什麽,陛下婚姻大事,豈是我能幹預的。”隐娘潇灑道。

有時候宴雲何都羨慕隐娘的灑脫,看似喜歡陛下,實則又很自由。

雖然時常抱怨陛下不調她回京,但隐娘在雲洲生活安然,上次見面時,他也發現隐娘将自住小宅打理得很好。

如果真的對雲洲沒感情,是不會這樣費勁心血,經營周遭的一切。

見他表情放松,隐娘又看游良和方知州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沒猜中。

于是繼續往前猜,把東林書院女學子,盛名京都的姑娘都猜了個遍,最後她面色都變了:“淮陽,你喜歡的人該不會已有家室了吧,這麽神秘。”

見她越猜越離譜,宴雲何笑着打斷:“行了,別猜了,你是猜不到的。”

方知州主動接過話題:“隐娘怎麽把京城歷年的女子記得這樣清楚?”

游良贊同道:“就是,你這人可奇怪,正常人會記下這麽多消息嗎?”

隐娘道:“什麽時候金吾衛也管查案的事了?”

“方瀾之,宴淮陽,你們是不是都知道她的身份,只有我不知道?”游良急了,有種被抛下的感覺。

這桌人的身份,他們三個确實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游良不好糊弄,正想着該找什麽理由,方知州氣定神閑道:“隐娘是我遠房表妹,那會永安侯夫人問我有沒有适齡女子,我便引見了她。”

游良不是很信,還想說話,方知州便很平靜地說了一句:“怎麽,你也想結識我身邊的适齡女子?”

只一句話,就叫游良成功閉嘴。

一頓羊肉暖鍋,吃得賓主盡歡。老仆上前收拾,宴雲何跟着隐娘,他有事拜托她幫忙。

隐娘見他神色,便知他有事要說。

只讓對方在廳堂稍等,她把宴雲何先前囑咐她的東西拿過來。

宴雲何在雲洲拜托隐娘收集青衣幫的信息,他既然答應了陳青,要為他們幫裏的人尋條後路,便不會忘記。

但在幫忙之前,他也得确認陳青同他說的那些是事實。

隐娘拿出了厚厚一沓文書,并告訴他:“你要我收集的東西,我簡單看了一下,青衣幫确實只求財,不害命,平日裏甚至還會去幫助附近的村民,勉強算得上義匪。”

宴雲何接過那些文書,點了點頭:“做得不錯,我還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隐娘為難道:“雲洲之事,陛下的意思……”

宴雲何拿出了一卷輿圖:“不是公事,是我的私事。”

他将輿圖往桌上一展,上面用黑筆圈出了三個地點:“我想讓你幫我查查看這三個地方的地形。”

隐娘探頭望去:“這是黑嶼亂山,你怎麽突然想要查這個?”

宴雲何笑而不語,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銀票,推了過去。

隐娘瞬間眉開眼笑,收下銀票:“三天內就給你打聽好,連那裏有幾塊石頭都給你查得一清二楚。”

宴雲何伸指點在其中一處:“這個懸崖下有個石臺,人就算摔了下去,也能僥幸留下一條性命。”

“我需要你查一下另外兩個地方,是否有類似這個懸崖上…… ”他沉吟了一會,才找好了措辭:“絕處逢生地方。”

隐娘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當下說了句明白。

此事一了,宴雲何就找到了方知州,要來記錄虞欽近年事跡的卷宗。

不是他不想要全部,而是皇城司對所關注的人,記錄的事情過于繁瑣,他只想知道,虞欽這些年究竟做什麽去了,好歹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怎麽能窮成這樣。

還有就是……到底哪來的小姑娘!

方知州正好要去點心鋪,就把宴雲何一同捎上。

他倆都走了,游良自是不好繼續留在方府,三人一同出門,分道而行。

宴雲何看着游良的背影,問方知州:“你能瞞到幾時?”

方知州沉穩道:“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點心鋪下,皇城司京城總部,方知州一進去就被數個親事官包圍。他直接讓人帶宴雲何去調出虞欽近年來的文書。

內容應該是精簡過的,沒有宴雲何想象中的那麽吓人。

宴雲何翻看着那些記錄,發覺虞欽只要進宮之後,記錄便會停止。

這太奇怪了,他以為在宮裏,皇城司更該無孔不入。

還是說為避免窺探陛下行蹤之嫌,宮裏不會有皇城司的人?

宴雲何抱着疑問又翻了幾頁,發覺虞欽的生活,堪比苦行僧。

每日下值後便會回府,跟旁人幾乎沒有來往,獨來獨往。

逢年過節,也就去街上吃碗湯面,然後歸家。

記錄的內容平鋪直敘,宴雲何卻看得津津有味,很快他就看見了真正讓虞欽變窮的原因。

原是自虞長恩在京城做官以後,便一直資助着慈幼莊裏的孩童。

虞長恩為官清廉,銀兩有限,資助的孩童并不多。

後來虞欽的母親林芷嫁入來後,知道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

專為慈幼莊開設了數家商鋪,從商鋪賺到的錢,繼續供慈幼莊。

孩童們長大後,如果想找營生的活,也可以進入這幾家鋪面。

這件事在虞長恩過世以後,便由虞欽接手過來。

但虞欽顯然并不擅長管理這些商鋪,營收很不理想。他便拿自己的俸祿,以及宮裏得來的賞銀,繼續填這個窟窿。

又翻過一頁,發覺虞欽本想收養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姑娘,後又不知為何,放棄了收養,轉而為那個小姑娘尋了對沒有子女的夫婦。

難道送桃花的小姑娘,就是這個小姑娘?

宴雲何按着額頭苦笑道:“虞寒初,你竟然讓我吃了個孩子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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