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開始的驚異過去,鯊虎恢複了無表情的淡定,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到他眼裏野火一樣滋生的怒意。“巴沙,放開他。”
“恐怕要等上一陣,船長。你們有很多人。”蘭斯挾持着那個不停咒罵的船員倒退,他身後是一條長堤。不論如何,伍蒙尼德占了塊好地,它是個很大的港口。蘭斯對鯊虎道:“船長,我會在前頭的街口放了他,如果你想他還能保持呼吸,最好還是呆在這裏不要動。”
“巴沙,你要去哪兒?”鯊虎的話裏帶着怒意,“你為什麽總是那麽不聽話。”
“男人身不由己。”蘭斯笑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沒辦法跟着你到處亂跑。你用不着着急複仇,想殺我的人很多。”
“是麽?”鯊虎挑了挑長眉。“那麽請在臨死前告訴他們一句,‘鯊虎總要留尾貨’,就當是你對我的報答。”
“什麽?”
“告訴他們,是鯊虎把你送到他們手裏,這樣你死了以後,我們還可以交個朋友,做點別的生意。”
蘭斯大笑起來,“我會的,船長。”他得到了鯊虎的默許,不慌不忙地帶着人質離開,看樣子他拿手極了,看來以前這種事可沒有少做。
其實蘭斯他很緊張,但是表現出強大,總比慌亂要好得多,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他不厭其煩地扭頭對鯊虎他們微笑,直到他們再也看不見了,這才用劍柄敲暈了人質,一溜煙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裏。他看到鯊虎很快就追了過來。他們把船員帶走,但是沒有人追他。他們又回到了船上,看來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蘭斯抖抖自己的襯衫,淌着一路黑水找尋着門面可疑的酒館。伍蒙尼德到處都是那種東西。他實在不願意待在散發着惡臭的街道上,進了他找到的第一家。
一進門,他就推翻了一個劍舞者面前的桌子,酒和牛肉掉了一地。誰都不能怪他,誰叫那桌子正對着門。劍舞者正爛醉如泥,被打斷了就非常惱火。他抽劍,打算削掉蘭斯的小腿,鑒于蘭斯的移動速度,那柄劍劈開了隔壁的桌子。桌子邊上圍着一圈唱敬神歌的矮人。矮人立馬表現出未開化的彪悍,舞動着鶴嘴鋤前來報仇。可惜酒精的緣故,他們有的弄錯了方向,有的沖得太遠,招惹了不太好招惹的刺客。刺客立馬拾掇起了五號飛镖。那玩意兒的準頭全靠概率,可惜那時候數學不那麽發達,沒人研究那玩意兒。飛镖刺穿了游蕩的巫師的尖帽子,于是在一片鋼青鐵冷中增添了富有殺傷性的顏色。
蘭斯仿佛自帶一個世界,他所過之處都是雞飛狗跳,殺氣騰騰,酒肉在半空中胡亂飛舞,桌椅成了混戰的兇器。但是他倒是挺安全地到達了櫃臺前。他與油膩精明的胖老板對上眼,在裏頭發現了對陌生人的恨意,立刻改變了想跟他打聽消息的主意:“一杯阿奇維酒,謝謝。”
因為大廳太亂,他不得不站在門柱邊等。他想,老板不該恨他的,畢竟他一定會腆着大肚子問這些酒客所要更高的賠償費。這麽來說,他還應當好好款待自己呢!
不久,款待來了。一個黑頭發姑娘托着阿奇維酒輕盈地飄到他跟前。蘭斯用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睛癡迷地瞪着她,表示他已經注意到她作為女性的價值——這招他練習了無數遍,肉麻得可以電翻他家後院的豬,可女人偏偏都吃他這一套。特別是現在他的走位極好,黑暗中半隐半現的男人,映着火光變成湖綠色的妖異眼睛,都給他加分不少,正适合這個年齡的女人的幻想。
于是他在與女人凝視三秒之後,堂而皇之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轉身将她壓在了黑暗中。姑娘摟着他的脖頸饑渴地吻了起來。蘭斯吓了一跳,覺得他的嘴都被南方姑娘親麻了。他好不容易與她的紅唇分開,姑娘卻已經扒掉她的上衣,渾圓的□跳出來緊貼着他的胸膛。蘭斯被她的效率震驚得瞠目結舌。“天父啊!”他想,“南方真他娘的是個好地方!”
但他只是咬了一口她小巧的耳垂:“寶貝兒,你可真心急……”他擋住姑娘親過來的嘴唇,“小野貓,今晚不行,今晚可不行,我喝了這杯酒,就要去巫師之塔。”
“黑地呀。”姑娘很掃興,拿雙乳磨蹭着他的手臂。蘭斯摟着她的腰低笑起來:“也許我應該動作快點?你聽說過雷斯林這個人麽?他是巫師之塔的學徒。皇帝陛下對他的懸賞挺高。”他比了個殺的手勢。
姑娘風騷地搔了搔他的下巴,“伍蒙尼德有十萬人口,黑戶是這個的十倍,這裏頭的五分之一都叫雷斯林,我今夜的丈夫。而且皇帝在這裏可行不通。”
蘭斯發誓聽到這種評價,他這個做哥哥的真傷心。不過他至少得知了,雷斯林暫時是安全的——消息在伍蒙尼德這種地方總是跟長了翅膀一樣跑得飛快,如果全城通緝,這位小廚娘早就奚落他了。
“他給的賞金可行得通。”蘭斯笑起來,推開她不停摩挲着的胸脯,“我的小野貓,怎麽去巫師之塔找人?”
“這可不容易……”姑娘喘息着把他的腦袋按在胸口,情熱之下把腿挂上了他的腰側,“你可以學着塔牆上的夜行者,生意可紅火……哦……嗯……用力……然後、然後學徒的房間在十二層到十八層,按入學年限從低到高……啊……”
“我真不想離開你。”蘭斯深吻了她,他幫她穿上衣服,掏出一把金幣塞進了她的□裏。“我回來一定跟你好好玩玩!”姑娘笑起來。外頭有酒客憤怒地叫着巴沙,蘭斯心下一震,卻見姑娘扶了扶自己的□迎了出去:“來啦來啦!”
蘭斯目瞪口呆地抄住她的胳膊:“巴沙是你的名字?”
姑娘頗有野性地笑起來:“我的北方丈夫,巴沙在南方話裏是‘美人’的意思!”
“巴沙……”蘭斯咬牙切齒,原來鯊虎一直在耍他!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往他嘴裏戳出個窟窿來!蘭斯氣氛地出了酒館,匆匆趕往巫師之塔。他聽從了小廚娘的建議,爬上了屋頂。随即他發現,夜行者在伍蒙尼德的确是個非常走俏的職業,他來得晚甚至都插不上腳,更不要說巫師之塔的外牆了。不過糟糕的是夜行者行業競争激烈,往往沒有死于魔法,倒死于同行之手。蘭斯手裏卻只有一把用不稱手的南方劍,因此他選擇爬到二層就勇敢地跳進窗戶。大家都害怕魔法,明明是趕着去做些殺人放火的事情,但還是能捱一時是一時,唯恐避之不及。
蘭斯覺得他們真是愚蠢極了。他一跳進屋裏,就起碼面對着三個法師。但是他把劍抽出來,他們就統統吓得連尖叫都不敢。“你們真是太給巫師争臉了!”蘭斯命令他們三人扒光衣服,然後逼他們跳到窗外的屋頂上去。三個學徒在晚風中□着身體,眼淚鼻涕撒了一地:“我們只是一年級新生!”
蘭斯嗤了一聲:“我喝了酒就連二十六個字母都認不全,那我是什麽?”
他穿上巫師服,這身黑袍寬大得剛好能藏好他的劍,然後他扣上巫師帽,把椅子搬過來坐下,問那三個瑟瑟發抖的可憐法師:“你們聽說過雷新林麽?他入學……入學大概有三年了。”蘭斯不大确定,“也許是四年?”
媽的,一數數就要掰手指!這可真是個壞習慣。奇德說得對,十以上的數字,統統都應該命名為“很多”!這樣才省事。
“雷斯林!”窗外的三個家夥低聲驚呼,“你是說那個雷斯林·伊蘇謝爾!他是七年級生。”
“真是胡說八道。”蘭斯心想,我送他來的時候才是三年前,哦不,也許是四年?媽的,難道要重新掰一次手指麽混蛋!
“他跳級了。”其中一個聳聳肩,“他是個天才。”
蘭斯不得不承認,得知自己的弟弟成績優異,的确讓他有種微妙的成就感。雖然他頂不喜歡文化課了。
“但是他很危險。雖然想殺他的人多得是,但是都沒有成功。見到他,你能保持現在的形狀就不錯了,現在的溫度,你想都別想,刺客先生。”其中一個法師譏諷道。另一人卻私下裏撞了撞他的手肘,“雷斯林獨來獨往,奇怪極了,先生。大家都不喜歡他。他也有可能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強。你動手大家都會很開心,你一定能行!”
蘭斯做出兇神惡煞的模樣,他發誓要好好懲罰這個小鬼:“廢話少說!我既不怕一個小鬼,也不在乎他是個什麽人,我只是想要他的命!他在哪兒!”
“第九層,倒數第二個房間。不過他這個時候大概又會在圖書館?圖書館在十八層。那是個頂危險的地方。”
“謝謝。”蘭斯把他們之中對雷林思最沒有同胞愛的按個吊了起來,然後推門離開。巫師之塔外頭又髒又舊,裏頭卻華麗極了,牆上的壁畫被他的腳步聲驚醒,窸窸窣窣交談着,對他評頭論足。蘭斯皺着眉頭,覺得這可真是……難以想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層樓梯,但是樓梯都在移動。他等了半天,終于硬着頭皮站了上去,天知道它會把他帶去哪裏。總之哪個甬道都沒差。
但他一走進甬道就聽到了腳步聲。他立刻低着頭,希望與迎面走來的那人來個相安無事的錯肩。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在成功之後他還偷偷舒了口氣。
“這麽晚了還不回房去?”背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了,突然傳來呵斥。蘭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只是想去圖書館借一本書!”
那人盯了他幾眼。他穿着舍蘭呢的黑色大衣,腰帶是暗紅色的,年紀約莫三四十歲,實在不像個學生。蘭斯假裝坦誠地望着他,他知道他長得看上去顯小。
“快去。左轉往上走三層,那裏比較快。”他收回眼,夾着一本書顧自走了。皮靴聲飄蕩在空蕩蕩的甬道裏。蘭斯直到他徹底離開才直起腰。剛才真是危險。
他按照那人指示的找到了樓梯,很容易就爬上了三層。但不知道為什麽,樓梯盡頭是一扇門。他知道城堡裏總有這種設計,緊急通道、以防萬一什麽,他打開門,然後舉起了手。
門背後三十多支魔棒指着他。
透過那些冷峻的巫師,他看到背後的牆上寫着:
保衛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