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娘娘信不信奴婢,那是娘娘的事……奴婢将知道的全說出來了。是……是德妃娘娘指使奴婢所作的……”紅豆臉色煞白,突然深深擰眉,痛苦地呻吟一聲,轟然倒地!

“快傳禦醫!”

獨孤冽見狀,召禦醫來,這紅豆,剛剛一直冷汗直流,臉色煞白無比,原以為是受驚過度。

如今卻見暈倒了的她嘴裏黑血吐出,大概是中毒了!

結果,禦醫到來之時,紅豆已然氣絕身亡。

中的是鸩毒,大概是紅豆在回宮之時,就被人灌下或者誘惑喝下鸩酒了。

當晚,獨孤冽去冷宮看了鐘離伊後,見她無事,亦沒有久留,當晚亦審問了德妃,然而德妃死活不肯承認是她派人去毒殺鐘離伊,嫁禍給貴妃。

貴妃本是刑部尚書之女,如今惹上了這麽一件案子,獨孤冽也沒法,只好将一切交給自己的部下去調查。

讓尚書親審,始終有些不妥,畢竟他是貴妃的家父,怎麽着也惹人口舌。

此案有疑問,比如,紅豆被灌下了毒酒,那就一定是因為主謀怕紅豆招出真相。

再打個比方,若然是貴妃所為,她就讓紅豆嫁禍于德妃,而紅豆一死,再也死無對證。

又或者,真的是德妃,但是誰灌了紅豆毒酒?當晚的德妃,和所有的侍人都在合意宮中了。

而翌日,那名在臨月殿裏消失的刺客,被人發現浮屍于臨月殿背後的那個荷花池中。

打撈上來,身上卻有貴妃的首飾——鳳玉锷子。

貴妃辯解,那乃是刺客入了她的殿宇偷走了她的首飾,是以,以便嫁禍給她。

種種疑點,皆不可一時之間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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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中風雨欲來,太後為此大怒,以前後宮無女得寵,還是平安無事,沒料到短短的半年裏,竟然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不過,德妃和貴妃,卻被禁足于殿中,不得和任何人來往。

德妃與貴妃的親眷亦無話可說,畢竟妃子卷入了命案中,的确不好處理。

而身在冷宮中的鐘離伊,卻能從那個送飯的小太監嘴中得知這一切。

獨孤冽在命案發生後來看過她兩次,但這兩次她反應不大,大多數是沉默,有時眼中會流露出淺薄的冷漠,而獨孤冽,也沒有撫慰她就離開。

小太監告訴了雲香,雲香又轉告了鐘離伊。

事情的經過,死去的紅豆和臨月殿後的刺客的浮屍,聽起來平平淡淡,只是誰又知道,那是一場怎麽慘烈的厮殺?

鐘離伊坐在那裏,心被一片陰影籠罩着。

她不在外面,否則也可能被牽連。

不,可以說,暗處的那個人,忽略了她。

那個人欲利用她除掉德妃或者貴妃,而那個人,極可能就是如妃。

當然,獨孤冽也暗中讓人查探了一番,發現如妃沒有可疑的地方。

那麽,謎,又回到了德妃和貴妃的身上。

兩個人,到底誰才是主謀?

如今相關的人都死了,難道又是一樁無頭案?

跟椒房殿走水一樣嗎?

“主子說得真對,在後宮裏,活着也是一種幸福。不……奴婢覺得,活着,如果時刻都活在恐怖之中,那麽還有什麽樂趣和幸福可言?”

雲香憂愁一嘆,鐘離伊也無心做針線活兒,翻了幾頁史書,又無心看下去。

她的心也亂的。

獨孤冽的心思極難測,說他原諒了她相信了她吧,看着又不是,對她時而冷又熱,忽遠忽近的,她都不想去想了。

可是如果他不原諒她,為何漸漸的又來看她了?

“雲香,本宮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呢。”

鐘離伊淺淺笑道,“那一日本宮和皇上在後山上打獵,在下山的途中,皇上将本宮丢散了,本宮走着下山,沒料到出來一頭猛虎……”

雲香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她的主子經歷過這種驚險場景。

“然後……皇上突然趕回來救娘娘?”

雲香接口,鐘離伊搖首,好看的雙蝶釵子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不是,雲香,你想得太簡單也太完美了,不是皇上救了本宮,而是當本宮看到那頭猛虎之時,本宮又累又餓,早就走不動了,被猛虎一吓,就暈了過去……”

雲香臉色一變,“也就是說,誰救了主子,主子都不知道?”

鐘離伊颔首,“是以,本宮才想問你,後宮中會有誰有武功……還可以随便出入宮中的那種人?”

雲香搖頭,“奴婢不知,只知道有出宮牌的侍衛和暗衛可以自由出入,但那都是皇上的心腹,難道皇上也不知道是誰救了主子?”

鐘離伊颔首,“皇上的确不知,所以懷疑本宮……”

雲香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皇上對主子那麽冷漠,原來也有其他的原因。

雲香努力地想了想,她在這後宮裏也沒多少年,但有特別的人物,都一一明了。

比如特別會做糕點的張宮女,有夜游症的小團子,或者會口技的笑公公……

但也沒有聽說過哪個人物會武功。

這樣的人物,不會在深宮裏大顯身手的。

“奴婢不知,在後宮裏應該沒這等人物,奴婢覺得是皇上的暗衛救了主子,否則當日皇上也在後山,其他閑人不得踏入後山吧?”

雲香道,深深地感覺到主子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

以前,聽說她乃為昭國的青樓女子,未曾侍候她之時,會覺得這個女人一定只是靠身段來誘惑皇上的女人。

可是見了之後,越發地感覺到主子的不簡單。

鐘離伊眉頭輕鎖,謎團越滾越大了,連她都不知道,到底誰是敵是友?

賢妃,在那晚的冊妃晚宴之上,她也得知她用自己教她的舞,來獻出了一出仙衣舞給皇上讨歡心。

賢妃,她可信嗎?

不過,仙衣舞還算是其中一舞,還有其他的幻情驚夢、天霧水光、蝶羽蟬裳等九舞,堪稱母後的十大天舞。

仙衣舞是最簡單的,但是賢妃跟她學得不久,其他舞倒不會很娴熟,然而總的來說,仙衣舞能跳好的話,亦有獨特的韻味。

雖然仙衣舞及不上後來的幾種,但是與一般的宮廷之舞相比,還是特別不錯,賢妃是為了讓獨孤冽想起自己,還是欲奪寵?

“原來,娘娘還有這樣的秘密!”

一個低低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鐘離伊和雲香一驚,這裏是冷宮,有着獨孤冽的眼線,誰還能闖入?

自然,鐘離伊亦記得那聲音、

關尚在,他又來了。

他還嫌害得她不夠嗎?就因為他,她才被獨孤冽更深地懷疑!

鐘離伊起身,靜靜地凝望着那從黑暗中走進來的男子。

雲香震驚地瞪大眼睛,望 着那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眼神驀然變得複雜。

她雖然知道關将軍曾幫助過鐘離伊,但以為都是獨孤冽的命令,不過現在皇上不是下令,誰都不可以進入冷宮嗎?

除了危急之時,有暗衛出現,但是關将軍好象來得不是時候。

至少,有什麽事,不會是關将軍來轉告,而是其他人,比如李略或者小太監。

至少這些天皇宮裏的動态,都是小太監告知她們的。

“關将軍……你怎麽……”

雲香喃喃地道,一時間不知道作什麽是好。

鐘離伊沒有宣雲香退下,只是冷靜地看着突然闖進來的關尚在,眼神疏離。

“關将軍,好久不見,但此處為冷宮,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進入,關将軍難道忘記了?”

關尚在微微一笑,臉色有些黯然,“皇後娘娘,臣已不是将軍了,如今已被革職成為暗衛,是以,臣可以進來看看皇後娘娘……”

“本宮很安好,謝謝關侍衛的關心。”

鐘離伊略為驚訝,聽說關尚在曾很得獨孤冽的歡心,不過因為她,他卻被革職了。

“娘娘……看起來并不是過得很好……”

關尚在輕聲地道,看了鐘離伊一眼,爾後垂着首,不敢在婢女前面問一些太敏感的話題。

鐘離伊進入冷宮,仿佛瘦了一些。

雖然聽說冷宮的膳食亦不差。

但是明顯的,鐘離伊的臉顯瘦了,雙目亦是疏離冷漠的光芒,少了以前的溫潤。

“關侍衛,無事的話請離開,本宮過得很好,無須關侍衛費心!”

鐘離伊冷冷地道,關尚在臉色尴尬。

他忍不住來看她,一個多月不見,在思念煎熬中他煩惱不已,每次勸自己要放棄,但聽聞鐘離伊遇刺殺,終是忍不住讓楊風引開了暗衛,進來看看他一直思念着的伊人。

“剛剛娘娘所說的事……臣一定會為娘娘查個明白的。娘娘……若以後有需要援助,可以在殿堂中留下任意一個字,臣看到一定會來的。”

關尚在認真而緩慢地道,他目光慢慢地移到了她的靴子上,她穿的乃為平底藍色雲頭靴子,衣着雖然沒有其他嫔妃那般衣裝華美,然而,樸素靜美。

“不必了,本宮知道關侍衛一片好心,但是本宮心領了,相信關侍衛也不希望本宮因你而失譽,更不想你因本宮而更令皇上……”

鐘離伊止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宮不管将何去何從,皆不會勞煩關侍衛,還望關侍衛勿見怪。以後,請關侍衛好好保重,本宮有福有禍,皆不勞關侍衛費心。”

關尚在垂着首,輕微地應了一聲,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他是狂妄的,連皇後也敢來悄悄探望,盡管他知道兩個人之間是完全不可能,然而,他只想見她最後一面。

關尚在是從巨大的榕樹上爬進來的。

冷宮的四周都是榕樹,冷宮的大門鎖了,但一般會武功的人,都會爬樹而上。

關尚在跳下樹後,一個人,冷冷地立在他的跟前。

“沒想到關侍衛那麽悠閑,竟然跑到冷宮裏來吹風了?”

那男子唇角含着絕冷的笑意,明黃色的衣襟在夜風中飛揚着,墨發被金黃色的玉冠束起,整個人被月光籠罩着,全身卻散發着冷冽無比的氣息。

“皇上……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關尚在大驚,沒料到竟然被獨孤冽撞破了!

他明明讓自己的人支走了那些暗衛的,怎麽……怎麽還會被獨孤冽撞破了呢?

自然,暗處還有他所不知的眼線吧?

“你眼中,還有朕嗎?”

獨孤冽冷笑着,雙瞳中閃爍着冰冷的光芒,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屬,他多次和鐘離伊接近,那會是一種怎麽樣的感情,令他違背了皇令?

“臣罪該萬死,不望皇上饒恕,請皇上賜微臣一死!”

關尚在平靜地道,最初的震驚過了,心境亦平靜了下來,在進入冷宮後,他就做好了掉腦袋的準備。

他無父無母,乃為孤兒,從一名小小的士兵到一名大名鼎鼎的大将軍,過程艱苦,沒有一點歡樂。

而遇到了那麽一個女人,他心有所動,驀然發現,什麽都帶不來希望,卻願意沉溺于她那柔柔的目光當中。

如今,他實是沒有什麽活着的欲 望。

她和他,永遠都沒有可能,而他又脫離了戰場,人生,生無可戀了。

獨孤冽冷冷地看着關尚在。

他并不舍得他死。

畢竟,是一個跟了自己那麽多年的男人,應太後的旨意留在自己的身邊,而如今,是時候放他走了。

“你是個好人才,朕怎麽舍得賜你一死?關尚在,你不應該留在宮裏,你,回到原來的地方吧!”

關尚在怔了怔,聽獨孤冽的口氣,已消了很多氣,只是他若然離開,他的心,亦會留于此處。

“皇上,微臣自知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關侍衛是**皇後了嗎?皇後有投懷送抱嗎?”獨孤冽冷笑着,微薄的唇瓣一抿,諷刺之意随即而生。

他自然也知道,鐘離伊一直在拒絕關尚在。

只不過關尚在一直凝視着鐘離伊,不肯離開。

“臣……沒有,臣只是想為皇後娘娘排憂解難,臣沒有特別的想法。皇後娘娘恪守婦道,剛剛臣還遭到皇後娘娘的斥責……”

“那就是了,關尚在,你回西原吧,那裏有等你很久的士兵,西原馬将軍年老了,自然不如你如此敏捷生猛。朕的國家,就依賴你了。”

獨孤冽客氣地道,“起來吧,朕對你的不滿,一筆勾斷,從此以後,你還是關尚在大将軍,明日午時起程吧!”

關尚在忽悲忽喜,還是謝主龍恩,而後離開。

李略看着關尚在的背影,不覺得有些意外。

他自然以為獨孤冽會一怒之下殺了他,畢竟關尚在一直窺視着皇後娘娘。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容得這種部下。

可是一切皆出他意料之外。

“皇上能為瑖國江山着想,就證明皇上的心,還是有天下子民的。”李略有些欣慰。

關尚在在戰場之上,必定是一代猛将。

可惜太後太愛護獨孤冽,硬生生地将關尚在召回來,關尚在忠于太後,倒是沒有叛逆感。

獨孤冽沒有回應,望着冷宮那朦胧的燈火,想象着鐘離伊于裏面忙着針線活兒,或者翻動着史書。

他們的對話,獨孤冽盡收于耳中。

但對于鐘離伊的身份,他仍然是耿耿于懷,他在不停地逃避,又怕傷害了鐘離伊。

“皇上,進去看看娘娘吧。”

獨孤冽怔了怔,眼中蒙上一層複雜的神色,終是緩緩地擡起一腳步,朝冷宮裏面走去。

鐘離伊正在翻動着史書。

這史書,乃為瑖國的歷史,不知道獨孤冽為何要将這種書挑來給她看。

不過,她已翻到了瑖國875年,也就是獨孤冽五歲之時。

那時,乃為獨孤冽的父皇周帝在位。

周帝心善念慈,尤其對于孩子猶為喜歡。

這本史書不僅僅是史書,還是一本加上帝王的感**彩的史書。

周帝忠于皇後,不曾冊過一妃,後宮空空如也,衆多臣子都反對周帝獨寵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

周帝對這些建議從來不采納,在政事上亦戰戰兢兢,為國為民地辛苦勞累三年後,重病駕崩,只是于駕崩當晚,卻遭遇三王爺逼宮,奪去了皇位,從此周朝易主,改號為裏國。

只是,在太後和獨孤冽等人的眼中,從來不曾承認過新上任的皇帝。

那裏帝,荒 淫好 色,然而在政事上亦有傑出奇才。

反正史書中記載着的,是那帝王如何刻薄一些臣子,爾後,五年後,獨孤冽十三歲,一夜之間,宮中晔變,再次易主,竟然由十三歲的獨孤冽成為皇帝。

只不過,獨孤冽的平生,是空白的。

如今他在帝位,後人自然不敢亂寫。

鐘離伊剛剛看到獨孤冽上位,卻聽到外面鐵門被打開,迷惑地和雲香對望 一眼。

這一次不可能是關尚在吧?

不久,便有明黃色的影子飄然而入。

鐘離伊怔在那裏,手中的史書悄然下滑,雲香為她接下,悄悄地退到殿後去。

鐘離伊的心咚咚直跳,獨孤冽現在進來,剛剛……他有沒有遇到關尚在?

他是因為關尚在,才對自己信心大失的吧?

“奴婢參見皇上……”

鐘離伊正欲跪下,卻被獨孤冽一把扶住了,“再忍耐幾天,朕再将你接出宮去。”

鐘離伊怔在那裏,愣愣地看着表情淡淡的獨孤冽。

“皇上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她知道,他不僅僅因為一個原因将她廢了,還有其他很多原因。如果她沒猜錯,他就會冊貴妃為後,因為貴妃和德妃的勢力,可不得小窺。

并且将她打入冷宮,不就是為了讓他更方便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嗎?

獨孤冽冷冽的眼神柔了起來,撫了撫鐘離伊的肚子,還沒有一個月,肚子自然很平坦,只是看起來鐘離伊的臉色不太好。

“将你接回宮中,朕相信有更多人蠢蠢欲動,伊兒,朕……”獨孤冽頓了頓,下句話噎于喉嚨處。

鐘離伊雙眸突然亮了起來,他想說什麽?他想說他開始信任她,原諒她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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