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那日從外面回來,靳尚越發地開朗起來,心情好時還會纏着我陪他喝酒,他嘴刁的很,專挑我那些百八十年的陳釀。
後來小紅兒與橋姬也與他熟識起來,經常一起玩兒的不亦樂乎。
那日他從我的酒窖裏尋到了一壇整整千年的醉花釀,興奮地不得了,非要與我一決高下。
“你是想将我這酒窖喝光了不成?”我把玩着金樽,看着他微醺的樣子吃吃笑着。
“你是酆都之主!酒什麽的好弄得很吧,再說你那酒窖裏的酒就算喝死我也喝不完啊!”靳尚哈哈笑着,搖搖晃晃似是坐也坐不穩了。
“這麽快就醉成這樣,還說什麽要與我一決高下!”我把杯中剩下的也一飲而盡,“記得以前,你總不讓我喝酒,說是酒喝多了不好,我卻總偷偷地喝,每每被你抓住,定要罰我三天不準吃飯!”
靳尚看着我不知在想什麽,愣了好久,才緩緩道:“我以前在相公館的時候,爹爹就教我們喝酒,不僅要會喝,還要學着喝出道道來,喝一口,便要說出是什麽酒,釀了幾年。人間的酒,确實不如你這裏的。”
“哈哈,”我一起身,“那是自然,我這裏有千年佳釀,那人間怕是”忽地,一陣寒意自胸腔泛起,瞬間游走遍全身,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靳尚,他卻站得挺直,全沒了剛才的醉意,一臉凜冽。
他在我身邊緩緩蹲下,柔聲道:“望月在哪裏?”
黑色的液體自我嘴中不斷溢出,我想起了那夜靳尚突然準我喝酒,我高興地說要與他一決高下,後來果然他先醉了,他倒下前說:“如願,我養了你這麽多年,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你便替我去照顧小祗吧。”
“還在地牢裏,鑰匙在,在我腰間。”我說罷,靳尚,不對,是尚香,他從來都是尚香,相公館裏愛上同他身世一般凄苦的望月的尚香,他從我腰間取下鑰匙,轉身離去。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今夜無月,我想起年少時聽過的一句話,年年失望年年望,終成眷屬喜欲狂。
哈,哈哈,好一個我視他如生命,他待我如草芥。
好一個大大的,癡人說夢!
我站在地牢外,我身後站着的是小紅兒與橋姬。小紅兒說她一直穿着的是紅紗裙,橋姬一直穿着的是綠紗裙,堪堪是紅花與綠葉,好個相得益彰!
過了許久,終見那人一身狼狽,拖着一個比他還要狼狽十倍的人緩緩從地牢中走出。
他看見我,一臉錯愕,不久卻又嘲諷似的一笑,涼涼道:“看來你也從未相信過我。”
我也涼涼道:“你錯了,我從未懷疑過你,即使有人勸過我要對你多加小心,我也依然不曾懷疑過你。”我擡頭看了看天,慘然一笑,“你知道我在月晦時靈力最弱,也知我畏寒,故特意選這一天,先是确認今日小紅兒與橋姬因靈力弱都要閉門修養,然後将你從那所謂的朋友手裏讨來的至寒的靈符與我喝下,你用心良苦,真的是要讓我再死一次啊!可是你只記得我死了四百多年,卻不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我曾在那忘川河裏生生受了一千年的折磨,我不只是個百年的鬼魅,我是吸收了忘川河裏無盡的怨念的千年怨靈!我畏寒,不是我身體畏寒,我在忘川河千年,這世間萬物再寒也寒不過那忘川的河水,我是心裏畏寒,因為寒意總讓我憶起那忘川裏的千年折磨,你的靈符縱然不是普通的靈符,若是百年的妖魅怕是也要在你這靈符下道行盡失了,只可惜,對我這千年的至寒至陰的怨靈來說,卻成不了什麽氣候。”
我看着尚香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流走,不禁想笑,你只道沒傷了我的身體,卻不知比傷了我的身體更讓我受傷。
我手指一點,望月便從尚香懷裏離開直沖我飛來,我穩穩将他箍在懷中,單手支起他下巴,調笑着:“好一個美人啊!聽說你曾是相公館裏的頭牌,想必床上功夫定是了得,不知尚香可親眼見識過你的功夫呢?”
說罷我便挑了他的衣裳,将他壓于身下,待尚香要沖過來時封了他四肢讓他再不能前進半步。望月拼死掙紮,奈何我也曾自幼習武,十二歲便在戰場上一舉挑了敵将,雖我看起來瘦小,但根本不用動用靈力,便能任他如何掙紮也輕易地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剝落,在脫他亵褲時只聽尚香一聲不要,喊得聲嘶力竭,痛徹心扉。
我一瞬間再無做下去的欲望,我放開望月,看着尚香大笑,直笑得胸口一凜,噴出一大口黑血,癱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來。
“我從未告訴過你,其實靳尚從未愛過我,他愛的人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熊祗,”小紅兒和橋姬扶起我,我躺在小紅兒懷裏接着說,“一日熊祗與靳尚起了沖突,熊祗盛怒下便在靳尚面前折辱了我,那日我也如他今日這般哭喊掙紮,你可知那日靳尚如何?他一語不發。你可知我是如何死的?我是生生地被折辱至瘋,最後瘋瘋癫癫地落河而死。”我看他一臉悲戚,也不知這悲戚裏有沒有絲毫是因着我的緣故,罷了,事已至此,糾結這些真是着實沒用。“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條是望月自己走,你留下,我不會再追究今日之事,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另一條路,你與望月一起走,去哪裏都好,想怎樣過日子都不會有人再管,但是只有一年,一年後,你們,全都要死,到時我自會尋得到你們,自會了結你們的性命。現在,你選吧。”
尚香又愣怔了良久,苦笑一下,轉向望月問道:“你可怕死?”
望月握住他的手,溫柔地笑着,“沒有你,我生不如死。”
我再不願看他們把這苦情戲接着演下去,結局太明顯了,沒有一絲的懸念,好生沒意思,便讓小紅兒扶我起來,果然在我轉身之際,他說:“我選第一條路。”
我冷笑一聲,再不願多看他一眼,甩袖離去。
身後陰風乍起,鬼火皆滅。
那是我生前最不堪回首的一天。
那是熊祗剛登基不久的一天,百官都上書讓皇上盡快大婚為楚國延續血脈,這百官中還包括靳尚,且靳尚是百官之首。
那日我獨坐在湖邊,像個老年人一樣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忽地被幾個侍衛架起一直帶到養心殿。熊祗高高在上,靳尚伏在他腳下。
熊祗見我進來,便一把将我拉扯過來,他抱着我冷笑着對靳尚說:“你那麽盼着我娶妻?若娶回了皇後,我又怎能夜夜與他翻雲覆雨,魚水之歡呢?!”說罷他在我愣怔之時生生卸了我的雙臂,我被他壓在龍榻上掙紮不得,他像是只瀕臨死亡的困獸,神色哀傷,甚至絕望,他瘋了般撕扯我的衣裳,我怎麽哭喊他都似聽不見,直到他的下身生生嵌進我的體內那一刻,他的眼淚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我的臉上,甚是苦澀。我不恨他,我知道他是被靳尚逼到瘋了,他原是絕不敢碰男子一下的,卻被生生逼得,對一個自己最恨的酆國人做了這樣的事。但我也絕望了,我側過臉看着靳尚,他也看着我,直到我終于承受不住發了瘋的大叫了一聲昏厥過去時,他也不曾救我。
你真得是死也要和望月在一起,而我,你卻是生生世世都寧願讓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