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過神的惠明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氣,她雖然早知道鎮國公府的地位尊崇,卻當真沒料到還是先皇後娘娘的母家!

不,應該說,她是壓根不曾想到,先皇後娘娘的母家竟然也會被抄家問斬,滿門人丁只留現在一個蘇瑾蘇公公!

惠明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嘴唇翕動幾下,一時之間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先皇後娘娘去的早,她歲數還小不知道當時情形,可太子殿下病逝的時候她卻記得清清楚楚,是在三年前,當時滿宮裏響着喪鐘,陛下連着一個月都不理朝政,即便如她這等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也需渾身素缟,早晚哭靈,偶爾幾個不懂事的宮女在外頭露出了一絲歡笑的模樣,都要被管事嬷嬷狠狠的教訓一遭,非打的叫滿面悲色方成。

陛下對先皇後娘娘的深情追思滿宮可見,對先太子殿下也是滿腔慈愛悲思,而身為啓聖純皇後的母家,先太子外祖,這樣富貴至極的皇親國戚出身都無法免去的罪責,那該是何等的天大罪過?

這般的大事,為何宮裏竟是無一人知道?即便是蘇公公,滿宮裏也只傳他年紀輕輕卻深得陛下信重,知道他乃官奴出身的都只是寥寥幾個宮中老人,卻并無一人提及過他竟還是啓示純皇後的侄兒,先太子殿下的姑表兄弟!

惠明面上這般的震驚之色,蘇瑾自是看出來了,他安靜的坐在原地用完了手裏的溫茶,天氣寒涼,茶已是冷茶,只是越喝越冷,即便是對着惠明面前已在盡力控制,可這股冷意也叫他的五官眉目都忍不住的陰沉了下來。

這般的蘇公公,放在外頭足夠将宮人吓的心驚膽戰,可偏偏惠明看着,卻是忍不住起身上前,重新沏了一盞熱茶送了上去,忍着自己心內泛起的心疼,道歉道:“對不住,我原不該問的。”

蘇瑾的手心微微一動,接過茶盞,原想着盡力維持平靜,可開口後的聲音,卻還是微微帶着低沉沙啞:“不礙。”

說罷,蘇瑾因不願叫對方看見自己的這番情态,便只扭過身去,看了看外頭天色:“不早了,我叫元寶送你回去。”

看出蘇公公不願在人前示弱,惠明也便也強忍下心頭的波動,只狀若無事般搖頭:“就這麽幾步路,不必了。”

蘇瑾聞言,卻還是堅持道:“那你提上燈籠,才落的雪,指不定哪塊便結了冰,仔細看着些。”

竟連這樣的時候都記着叫她帶燈嗎?惠明的心下又是一軟,越是相處,她便越發感受到了蘇公公并不像旁人口中陰翳無情,甚至諸多雜事上都是格外的溫潤細致,這樣的人,她上輩子竟是叫什麽東西蒙了心,竟會覺着蘇公公是那等仗勢欺人的惡人的?

轉念之間,惠明悔恨自責之餘,心下卻已經再一次下定了決心,因此這會兒便也未推辭,謝過之後,拿了方才的燈籠轉身去了。

外頭的元寶送了惠明出了門,方才重新回了屋內,像是看出自個師父情緒不佳,低着頭小心回禀道:“靜芳齋那,小人今日都問過了,都說之前從未見惠明姑姑去過,也不曾聽說過王嬷嬷在宮裏還有一門幹親。”

蘇瑾垂眸捧着手裏溫熱的茶盞,靜默不言。

一旁的元寶原本還想開口問問自個還要不要再回去好好查查,可是轉眼之間,想到了自個這幾日的前車之鑒,便又改了主意,老老實實的閉了嘴,只等着師父吩咐。

果然,沒等多會,他便聽見師父淡淡開了口:“既是幹親,你便去告訴鄭葛光,日後對那靜芳齋多加照顧就是了。”

蘇瑾微微垂眼,君子之愛若人也,推其屋之烏,他如今已是自甘堕落,一介不擇手段的殘缺之人,早已算不得君子,但偏偏對着她,也唯獨對她,蘇瑾卻希望自己還能如同還未淪落至此之時一般,能夠立的坦坦蕩蕩,幹淨體面,不摻哪怕一丁點兒的陰霾惡念。

他為了一己私欲,擅自将惠明放到禦前,就已叫她成日的小心翼翼,諸多擔憂,又因一個魏氏叫衆人孤立,本就已對不住她。如今雖不知緣由,但她如今既是想要救那王嬷嬷,趁着他還有幾分權勢,便都全力滿足她也是就是了,有他在後頭看護着,只要不是叫旁人利用诓騙,救人一命這樣的功德,他便幫她積了又何妨?

地上的元寶自是不會猜到自家師父的心思,聞言只是慶幸起了自個的先見之明,沒有自作主張說要細查惠明姑姑的底細,這會兒就越發又打定了主意,日後關于這位姑姑的事,他一個字也多說,一件事也不多做,只當自個是個那算盤珠子,等着師父吩咐一步就幹一步就是,不求立功,總是出不了什麽錯不是?

正琢磨間,便又聽到坐上的蘇瑾吩咐道:“明日你去永壽宮,看着他們從梁頂到地磚,犄角旮旯都處處都清掃幹淨,從今日起,永壽宮裏一粒塵土也不許有,日日新鮮的六祭供奉也不可斷。”

永壽宮,便是之前的坤和宮,也是先啓聖純皇後的寝宮,自從先皇後去了,陛下才下旨封宮門,只許做哀悼祭祀之用,如今這永壽的宮名,還是繼皇後受封之後,提着不方便才又改的名字。

在與惠明姑姑不相幹的事上,元寶是還算機靈的,聞言只是帶了幾分猶豫道:“還差一月才是正日子,按着規矩,這六祭都是直到忌辰七日前才要供奉的……”

“無妨。”蘇瑾微微垂眸,卻說的格外平淡:“我覺着永壽宮太過寂寥,今早已上奏陛下,另調二十四名宮人專司供奉,自今往後,灑水浮塵,六祭擺設,一日都斷不得,日後每日一回,我都去永壽宮裏親自看過。”

從前由皇後娘娘與信王爺主持的先後祭祀,固然不敢敷衍慢待,但諸多禮儀祭品,也都是按着規矩,固然一絲不錯,卻也一毫不多,并沒有特意奢靡增添,如今師父剛一插手,便叫永壽宮如先皇後還在一般,派着宮人日日供奉灑掃——

擡高重視先皇後的忌辰自然沒什麽不好,可是這樣與陛下直言在皇後娘娘的支持下,永壽宮寂寥冷清,這就幾乎等于明晃晃的打上了當今何皇後的臉面。

師父,這是要明目張膽的要與當今皇後和信王爺兩個過不去了……

元寶有些心驚的縮了縮脖子,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是。”

蘇瑾似是看出了他的畏懼,只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話音莫測:“怎麽,你怕了?”

元寶心頭一慌,對着蘇瑾卻又不敢欺瞞,只跪地請罪道:“小人無用。”

“怕什麽?”蘇瑾緩緩站起身,語調依舊是有條不紊的不慌不忙,但卻放佛這冬日裏的冷風,即便閉上了門窗,那冷意也能從縫隙裏擠進來:“放心,有陛下在,他掀不起什麽浪,哪怕陛下不在了,只要我在一日,信王便即不了帝位,且輪不上他秋後算帳。”

即便知道周圍并無旁人,聽着這樣的大逆言語,元寶也忍不住的有些擔心,先轉身朝門外頭瞧了瞧,見四下無人,這才緊緊閉了屋門,又躬身接過了蘇瑾手裏的茶盞,話中更添了十二分的恭敬:“公子說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才發現,我,我可能是腦抽了,時間設定錯了,把明天的這章也放出來了,好消息就是今天有兩更,壞消息就是明天的更新就要看緣分啦QVQ~【默默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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