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在江湖
四、心在江湖
一連幾日天氣晴朗,雪化得很快,只剩下零星的白斑鑲嵌在赭石色的荒坡上,空氣中飄着泥土的香味。山坡上有個放牧的娃娃,裹着一件大了一圈的棉襖,牽着一條灰溜溜的雜毛狗,趕着幾只瘦骨嶙峋的羊。
羊兒埋頭啃着稀疏的草,狗兒埋頭聞着幹癟的羊糞蛋,娃娃也埋着頭,手裏玩着一個與他這身破衣衫不相符的玩意,一個小雙筒望遠鏡。他的臉凍得通紅,神情有些木讷,可眼睛裏卻很有光彩,好像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寶。他趴在羊肚子下面,舉起望遠鏡向山溝裏看,看了一會把望遠鏡塞進棉衣裏藏好,掰着手指算了算。
天色擦黑,他摸摸肚子有些餓了,就爬起來,牽着狗趕着羊,滑下山坡,順着羊腸小道回到了村子裏。
村口有個農夫模樣的人在劈柴,看見他來了便迎上去,摸摸他的頭,壓得低低的棉帽下面,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望着那娃娃身後的山路。娃娃一動不動地站着,直到那農夫又拍了拍他的肩,才帶着狗和羊群進了村。
村裏有個面容和善的村民在喂雞,看見他來了,放下篩子,幫着他把羊趕緊圈裏,狗兒拴好,領着他進了一戶人家。
那村民扣了兩下門,又三下,再又兩下,輕輕喊了一聲“哥哥”。有人來開了門,将他二人讓進去。
屋裏很暖和,光線有些暗,那娃娃進來之後,便有人點上了燈。他看看炕上坐着的幾個人,沖着其中一個叫道:“爹爹!”
“用兒,來。”秦叔寶笑着向他招手,将他抱到腿上,揉揉臉蛋又搓搓手,拿了塊熱乎乎的白薯給他。
小秦用一手捏着白薯,另一只手在身上蹭蹭,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望遠鏡放到秦叔寶的手裏,掰着手指說:“一共過去了三撥人,第一次七個,第二次五個,第三次也是七個。”
秦叔寶寵愛地摸摸他的頭:“好孩子。”
秦用望着叔寶溫和的眼神,學着他的樣子勾勾嘴角。叔寶捏捏他的臉,幫他把這個笑容做完整。周圍的叔叔伯伯都看着,小秦用不由得有些害臊,摟着叔寶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項窩裏。這一摟勾起了些往事,叔寶閉了閉眼,壓下去心底的一股柔情。
一旁徐懋功撚撚胡子,說:“算上之前過去的兩撥,一共加起來三十個人。我看我們仍依計劃行事,今晚就在此等着他們,把這三十個人擒了,讓他們帶路。”
衆人附議,各自準備去了。
這一回他們等的并非楊林的官兵,而是山東境內的一群土匪。做這一番安排,全是因為程咬金的一句話。
幾日前,單雄信與王君可趕在楊林封鎖邊境之前入了山東,終于與秦叔寶等人彙合了,只是要突破這道封鎖線卻不容易。他們躲在深山裏,消息閉塞,糧食也不充裕,幾個人正發愁的時候,程咬金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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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南莊發的赈災糧食被土匪搶了,尤老七還挨了這一槍子,用兒這娃娃的爹娘也被土匪打死了,這事就這麽算了?”
衆人聽了都是眉頭一皺。秦叔寶與徐懋功眼神一對,各自點了點頭。于是秦叔寶說:“既然出不了山東,我們就先在這找個地方落腳吧。”
說完他輕輕一笑,這意思再明白不過,衆人便各自行事,暗查這一片土匪的名頭,大概的人數,在哪幾個村子收租搶糧,哪幾條道上劫財綁票。全查清了之後,找了個快到交租時候的村子藏身,把村民轉移走,派人看守,免得有人跑去給土匪通風報信。也有些年輕力壯的,願意跟着他們幹,熟門熟路幫了不少忙。到了交租這一天,幾處安排了哨口,查看來的人數,人數要是多,就棄了村子沿着土匪的來路直端老窩,要是人數不多,就先擒了人探探底,再做定奪。
到了夜裏,三十個土匪臉上蒙着白面罩,刀尖上擦着牛羊的血,舉着火把來讨債。一個領頭的向着夜空亂放了兩槍,還沒開口喊話,只聽身後殺出一隊快馬,剛回身一看,頭頂樹上、身旁的草垛裏兜頭飛過來兩口大缸,衆土匪大吃一驚,抱頭鼠竄。缸裏的涼水撲滅了火把,月色下一片黑影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等到火把又亮起來,那土匪頭領已經丢了槍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兩把大刀。衆土匪被兩缸涼水澆得渾身濕透,在寒冷的冬夜裏瑟瑟發抖,看了看舉着火把的這一群人,紛紛丢了刀跪下磕頭求饒。他們原本就是些山野農夫,有的是吃不上飯,有的是一家都被土匪殺了,被逼着也做了土匪。
單雄信命人摘了他們頭上的面罩,一個一個地看他們的臉,收了他們的刀,還繳獲了三把槍。
程咬金借着火把,看有的面罩上還塗了血,覺得有意思,拱了拱徐懋功說:“下回咱們也這麽幹,看着還怪吓人的。”
徐懋功眉頭一跳,心生一計。
後半夜,三十個蒙着面的土匪仍提着刀,舉着火把,押着二十來個農民,順着來路回了村寨。
這三十個土匪急匆匆地往裏走,把風的一看,只帶回了人,沒帶回貨,就急着跑進去通報。土匪頭子被他們吵醒,很不高興,也不點燈,就隔着窗子沖外頭說:“有什麽事明天再來說。”
那三十個土匪卻一動不動地站在他的門口。
土匪頭子大聲地打了個哈氣,又喊:“沒收上貨就沒收上,下回再去收嘛。都散了吧。”
那三十個土匪仍不走。
管家的得着消息起了床,帶着幾個手下趕過來,一看這情形,趕緊走上來說:“哎喲,老六啊,我都聽說啦,不就沒收上貨嘛,下回再去收嘛。你怎麽還戴着面罩呢,趕緊摘了吧……”他話沒說完,就被一槍打穿了胸膛。
緊接着又幾聲槍響,他帶來的手下還來不及掏家夥就被打死了。
屋裏的匪頭聽見槍聲,迷迷糊糊的眼睛立刻就睜開了,他從枕頭下面抽出槍來,滾到牆邊上。有人從門外放了幾槍,一個黑影子飛進來,他照着黑影開了好幾槍,那影子才抖着落在他的身邊,借着月光一看,正是他的手下管家的。
屋外一片厮殺聲,屋裏的匪頭流着冷汗,緊盯着門口。忽地一下,又飛進一個黑影,他又是幾槍亂射,黑影落在腳邊,是他另一個手下。他剛看清長相,又一個黑影飛進來,仍是他死去的手下。連着飛進來幾個黑影,有的睜着驚恐的眼睛,有的臉上還帶着彈孔,有的嘴裏面冒着血。那匪頭握槍的手漸漸地抖了起來。
無端端一覺醒來,他竟然坐在一群死人當中,不同的臉孔,好像在讓他選擇一個死法。窗外槍聲不斷,一股巨大的恐懼籠罩着他,他猛地抓起一具屍體擋在身前,拼盡全力沖出門去。剛一出門,便被人腳下一絆,撲到在地,一左一右兩個冰冷的槍口抵在他的腦後。
有人押着他跪在地上,他擡起頭,借着火光看看眼前的一排人,又看看院子外面隐隐約約的一隊人馬,頹然地垂下了頭。他不明白究竟招惹了什麽人。說官兵不像官兵,說土匪不像土匪,官兵抓人還要先問罪,土匪搶劫也要有個由頭,這群人什麽也不說,就要置他于死地。他劫道搶財,從來沒出過這幾座山頭,從來沒得罪過有權有勢的人,莫說得罪,見都沒見過。就是真不小心綁了不該綁的票,如今這個世道,有了錢誰不往外頭走,誰還費力氣跑到這荒蕪的深山裏來尋仇呢?這群人兵強馬壯,為什麽要來搶他這山溝裏的一點地方呢?
然而憑他的頭腦,他是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就連在腦海中整理出這些問題,他都不能做到。對他來說,就是一夜之間飛來橫禍,他的手上沾過血,如今老天爺在懲罰他。就好像他殺死這個村寨的上一個匪頭一樣,現在老天派人來殺死他。
他們這些個荒山野嶺裏的小小匪頭,總以為這就是江湖,他們的命運就是被後來的人殺死。所以他們死的時候不像普通人那麽害怕,好像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就已經真正的死去了,而之後的一刀或者一槍,都只不過是一下疼。
秦叔寶看着兄弟們處決了這個匪頭,眼中不自覺地閃了一閃。他又環顧了一下周圍跪着的土匪,看他們疲憊又麻木地注視着被處決的頭目,似乎也沒有普通人那麽害怕。他們原本都是最普通不過的農民,現在除了臉上的嚴肅仍是一樣,其他的地方都不是原本的樣子了。叔寶又看看忙忙碌碌的兄弟們,有的整編隊伍,有的查驗武器,有的記糧分賬,有的安排哨防,不知他們是不是也會想到,他們如今做的,與那匪頭曾經做的沒有不同。
院門口停了一輛馬車,秦用從馬車裏出來跑到叔寶的身邊,眼望着一地血跡斑斑,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喉嚨。叔寶把那小小的身體摟在懷裏,遮住了外面的世界。有一瞬間他忽然特別地懷念過去,那個時候他也抱着這麽大的一個娃娃,他的手上還沒有沾過血,心中也沒有刻骨的仇恨,他的人生還有很多選擇,他生存的這片大地也沒有這麽悲涼。
他們在這個隐蔽的村寨站住了腳,靠着存糧度過了一段安穩的時光。
天氣轉暖,陽光和煦,樹梢上挂着春芽。這一日吃過午飯,衆人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秦用與他那條雜毛狗開心地玩耍。自從認了幹爹,經常地有人陪着他玩,給他講這世上的故事,他的眼裏漸漸有了些靈氣,性子也活潑起來。秦叔寶坐得遠一些,望着他的身影出神。
這邊謝映登幫王伯當卷個紙煙點上,自己也要點上一根,剛叼在嘴裏,就被單雄信幾步走來,掐了扔在地上。兩人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單雄信皺了皺眉,沖着謝映登說:“去,陪你秦二哥聊會天去。”
謝映登一臉茫然,見王伯當沖他使個眼色,便不再多問,起身去和秦叔寶聊天了。
謝映登一走,王伯當笑了一聲,擡眼看看單雄信,說:“五哥,怎麽了啊?”
單雄信仍皺着眉,在他身邊坐下:“什麽怎麽了?秦二哥最近有心事,你看不出來?”
王伯當拖着長音哦了一聲,點頭說:“那五哥你怎麽不去和二哥聊聊啊?”
“你們這些讀書人的心事,我是不懂。”
王伯當笑了:“咳,讀書人有些什麽臭酸的心事,五哥還能不懂?”
單雄信瞥了他一眼,一把掐了他煙,說:“你也去。”
“得。”王伯當一拍腿站起身,望着單雄信的腦袋頂說,“那我可去了啊。”
單雄信皺着眉又瞥了他一眼:“坐下。”
王伯當笑嘻嘻地坐下來,卷了根煙給單雄信,自己也卷了一根,摸摸身上沒有火,看謝映登和秦二哥在遠處聊得歡,正想喊一嗓子問他要火,單雄信趕緊拉了他一把,掏出火柴給兩人點上煙。
王伯當問:“五哥啊,我看不止是二哥有心事,你也有些心事啊。”
單雄信連抽了好幾口,才說:“我問你,你二哥在北平的時候,都待在什麽地方?”
“羅司令府啊。”王伯當一聽他這麽明知故問,便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也不挑破,只順着他的問答。
“在司令府裏做什麽?”
“做什麽我沒看見。二哥不是說過嗎,羅司令給他安了個閑職。”
“閑職也是個職位。二哥有個了落腳的地方,我們這麽冒然又把他……”
王伯當擺擺手打斷了他:“五哥啊,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的問題得問二哥,我答不上來。可你要是覺得二哥為了個北平府的官職,能不顧兄弟們的死活……”
單雄信也打斷了他:“我當然不這麽覺得。”
“我也知道你不這麽覺得。可你究竟是什麽事情不放心呢?”
單雄信沉默地抽完了剩下的半根煙,含了口茶漱漱口,拍拍身上的煙味,向秦叔寶走過去。
謝映登看見他過來,招呼一下,又回王伯當身邊去了。
叔寶迎着陽光擡起頭,臉上仍帶着剛才與謝映登交談時候的笑容,叫了一聲“五弟”。
單雄信對着那笑容,也不由自主地也微微笑起來,叫了一聲“二哥”,坐在叔寶身邊。
叔寶一邊眼光追逐着小秦用,一邊等着單雄信開口,可等了半天,旁邊的人卻不說話,他有些疑惑地扭過頭,看單雄信正望着自己,一笑,說:“五弟,你怎麽了?”
單雄信直直望着他,咬了咬牙,幹脆說道:“二哥,你若是有了去處,就去吧。”
叔寶一怔:“五弟,你為何這麽說啊?”
單雄信又咬了咬牙,說道:“二哥,你與楊林有殺父之仇,你若留在北平府,将來要報仇也容易些。要是我這顆人頭能幫你立穩腳跟,你便拿去吧。”
叔寶皺着眉聽他說完,心裏反而平靜了,眉頭仍微微擰着,眼中卻帶着笑意。他拍拍單雄信的手,說:“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這些話你以後可再也不要說了,為兄聽了,心裏寒啊。”
單雄信一把回握住他的手。
叔寶接着說:“父仇我會去報,可是我與兄弟們一起,卻不是為了報仇,而是我的心願。”
單雄信緊握着叔寶的手:“二哥,你不後悔?”
“五弟啊,你在這山裏住着,想不想二賢莊?你會想家,我也會想家。可就算想家,我人在這裏,心也在這裏,我不後悔。”叔寶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尚且怕兄弟們拖累我,你将心比心,羅家是我的親人,我怎麽能留在那拖累他們呢?我和你們一樣,早就沒有退路。”
單雄信聽了,心裏又是喜悅又有些莫名的空落,只是叔寶說了既不會走,也不後悔,他就放心了。笑起來說:“二哥,是小弟多心了。”
二人說開了話,心結解了眉結也就結了,暢快地聊了聊當年的江湖事,好似又喚回了些年少情懷。
這一日的上午,叔寶正與徐懋功和魏征商量今後的打算,就聽見外面把風的跑過來,說單雄信帶人巡山的時候,在林子裏和一隊人馬起了沖突。這邊徐懋功趕緊找王君可帶人去接應,叔寶不放心,快馬加鞭先趕過去。
馬在林間穿行,叔寶遠遠望見兩個人影,心口不由得突突地跳。
又近了些,那兩個人影舉槍相對,身後各站了一排人,兩邊都是十來個。叔寶緊盯着那兩人,一眼不敢錯開。
馬到了跟前,單雄信正與一個人對峙,秦叔寶卻不顧這劍拔弩張的陣勢,馬未停便翻身躍下,腳下都有些不穩,嘴裏喊着“住手”,沖到了那個人身前。
那人原本兇狠地盯着單雄信,看到二人間突然插進一個人,不顧死活地前胸後背各抵一個槍口,本就吃了一驚,再看清了叔寶的臉,就更加驚異了,嘴唇顫了顫,試探地叫了一聲:“表哥?”
秦叔寶心中喜悅,笑道:“怎麽,我臉上這麽大變化,你都認不出來了?”說完側過頭,對着身後的單雄信等人說,“這是我的表弟,羅成。”又對羅成和他身後的十二棋牌官說,“這些都是我的兄弟。”
單雄信早已認出了羅成,不知他為何會帶着人馬來深山裏,試探地問了問。這北平府的少保上一次受了傷才顯得老實,這一回有兵有馬,自然目中無人,幾句言語不合就要動手。單雄信與他中間隔着秦二哥的關系,着實為難,只得僵持着,拖住一刻是一刻。此時一見二哥來解圍,當下手指一撥,調轉槍頭,沖羅成拱拱手,道:“原來是羅少保。一場誤會,還望羅少保見諒。”
他說這番話時,羅成依舊望着叔寶,臉上不動聲色,眼中卻已是千萬種的神彩。
單雄信見他不動,帶着衆兄弟一塊給他拱手行禮。羅成這才瞪了回去,掃過衆人,眼中只有方才的兇狠惱怒,他撤回槍,忽然手上一頓,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向着天上放了一槍。
這一槍驚起了一排鳥,也激怒了秦叔寶,他不顧槍頭燙手,一把抓過來抵在自己的胸口,啞着嗓子吼道:“你再開一槍試試!”
羅成被他這一吼唬住,抽了幾下槍也沒抽動,望着叔寶的眼裏滿是不解和委屈,迎着他的卻只有毫不退讓的怒意。他別過眼,盯着地上的枯草,從腰上接下一個信筒遞給叔寶,冷冷地說:“表哥,信我已經帶到,這就回去了。”又牽過馬來,向身後的棋牌官喊道:“我們走!”
叔寶掃一眼信筒上楊林的官印,心裏一涼。羅成的快馬從他身邊過,一步也沒有停。叔寶忙将信遞給單雄信,回頭又見衆棋牌官也要上馬,趕緊伸手攔住:“衆位賢弟等一等,一場誤會,我去追他回來。”說完便跨上馬,追着羅成飛奔而去。
羅成的馬跑得飛快,叔寶抄了幾條小路才看見人影,兩匹馬之間隔着一排楊樹,耳邊呼嘯的冷風讓叔寶喊不出話來。他想起剛才,表弟的目光雖然淩厲,臉上卻很疲憊,那十二棋牌官也都是旅途勞頓的樣子。想他北平府的少保,哪吃過這山裏的苦,千裏迢迢趕來送信,而自己卻不聞不問,偏偏當着衆人薄他的面子。又氣他這嚣張的脾氣,害得姑母擔驚受怕,上回見面還以為他已有所收斂,哪知道他都是裝樣子賣乖。
他本就生氣,心中又急,就窩出了一團火,不僅對羅成,也對他自己。當下調過馬頭,從兩棵樹間穿過去。這一下萬分兇險,羅成的馬一驚,叔寶趁機抓住他的缰繩不放。羅成眼見馬已沖出大路向山坡跑,再跑下去兩人都要摔下馬,只得收着力停下來,跳下馬,不看叔寶,悶頭往回走。
叔寶追上去,一把扭過他的身子,揚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下,是替我的兄弟們打的。”
羅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還沒明白過來,眼圈就先紅了。
叔寶擰着眉頭瞪着他,揚手又一巴掌:“這第二下,是替姑父姑母打的。”
羅成呆呆望着他,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眼見叔寶又一擡手,趕緊閉上眼睛,卻沒有躲。
叔寶這一巴掌卻沒有落在他的臉上,而是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深深地一吻。
“這第三下,是我自己的心意。”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