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默的人(一)
船上人不發一言,渡過黑暗之火。
時刻未到。
你失敗了,并沒有做到,為什麽?是不是死亡和其它重要事情困擾着你?
戰争尚未結束,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也許只要一天?
簡直是傻,而且無聊。
我沒有祈求快樂,就算将來必須活在痛苦中,也在所不惜。
這幾年來你想些什麽,做些什麽?你喜歡聽刺激的話嗎,你的主人是誰?
大自然很大方地把強健的四肢給予獅子,為什麽卻不允許毒蛇擁有這些?
迷惑的事情總會消失。
但是,我要說,偉大的真實還沒有顯現。
我知道你的想法。和我一起,你也是個小人物,比一粒麥粒還不如。你的智慧有用嗎?你無法回答。
原諒我,船上的人,也許視力和聽覺都退化了。願意的話,就來吧!我将會樂于協助。
終于…………安、靜、了!
西弗勒斯·斯內普相信,自己這輩子從未如此正式地進行過對話——遠比西比爾·特裏勞妮女士的茶葉渣占蔔學更加胡言亂語的對話。
他根本不知道剛才都說了些什麽——不,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說,那不過是腦海裏浮動的意識的幻影。
是的。被納吉尼蛇吻了頸動脈之後,目前的狀态,應該不能稱之為“這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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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死了。
那是解脫,或者預料之中的事。他期待這一天很久了,但是西弗勒斯現在感到不高興。
因為那只甜滋滋的老蜜蜂阿不思又一次騙了他。在混亂的上一年裏,前校長的畫像曾經告訴他,脫離軀殼的靈魂會很快進入一個有着白茫茫大霧的,類似國王十字車站的地方,同時身體恢複正常——在那裏,他第一眼看到那只焦黑的右手,就變得健康了。
所以,西弗勒斯有理由希望納吉尼沒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什麽痕跡。
脖子上有沒有兩個齒洞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血管蔓延到全身的蛇毒,大概會影響他的動作,從而讓他無法嘗試制作異世界的魔藥。
來自阿瓦隆的大霧仿佛已經在身邊籠罩——不然,為什麽他聽不見一點聲音,也沒有其它的感覺呢?
西弗勒斯決定睜開眼睛。
眼下這是什麽情況?
他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動彈。
即使用盡全力——不,他根本沒有用盡全力。因為他全身無力,頭腦迷糊,納吉尼的蛇毒可能已經破壞了他所有的器官,正在向大腦進發——因為,直到最後一刻,在把記憶匆匆抽給救世主波特的時候,他才撤去了大腦封閉術。沒想到這種魔法居然對蛇毒還有點抵禦作用。
現在他也許需要一只攝魂怪來幫助他提取殘留的,支離破碎的記憶。
身體沒有恢複健康,很顯然——這就意味着,這裏并不是有着白茫茫大霧的國王十字車站。
沒有通向天堂的火車。
船上的人……不發一言,渡過黑暗之火。
那段對話沒有錯。西弗勒斯暗暗嘆了一口氣,果然,他不會去國王十字車站。阿不思說過,他會在那裏等着他,他一定要親自帶着他坐上開往天堂的火車,他已經給他準備了一間堆滿書本和材料的煉制間,那個世界不一樣的魔藥保證讓他大開眼界。但是阿不思等不到他了——他是要下地獄的,他原本就不會和他們在一起。
毫無疑問,他幽暗的身體已經飄蕩在冥河之上,船上的人根本不願意多看他一眼。他要任憑這具被蛇毒污染的軀體,所有的肌肉,感官,內髒和骨骸,都要在凜冽的冰柱和沸騰的泉水之間遭受永無止境的腐爛與愈合。
腐爛,愈合,再腐爛,西緒福斯的懲罰。
正是如此。船上的人再也沒說一句話,黑暗的河流大概是沒有聲音的吧,他什麽也聽不見。既然如此,他希望自己聞到柏樹的氣味,但是就連這也不可能。
他不能彈動手指,不能挪動他的腿,幾乎不能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也許它們其實都已經腐爛。或者,他的臉已經不需要戴上食死徒面具了,或者他已經被釘在了某一根黑暗的柱子上,生鏽的釘子從空白的眼眶穿透枕骨,他被懸挂着,毫無保留地展示着他那瘦長而粗糙的肋骨——尖銳的石塊架住了盆骨。某種怪物吐出黑霧般的舌頭舔舐着胫骨。帶着納吉尼齧咬痕跡的肮髒的血管,松松垮垮地從脊柱上吊下來,将被沾染的黑色的血液,緩慢地,定時地,點滴在他的腳趾甲上,然後落入底下窺視的50個頭的蛇尾怪獸的利齒。
這個人的心髒是黑色的,而大腦則由虛無填充——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食死徒的範本。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開頭的那段對話,改編自電影《The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中羅馬皇帝Marcus Aurelius的對話式獨白。BTW,Richard Harris曾在該片的美國翻拍版《Gladiator》中扮演同一角色,不過我覺得他那個造型看起來就比較适合Albus Dumbledore(除了胡子不夠長),而跟歷史上的Marcus Aurelius相去甚遠。
船上人不發一言,渡過黑暗之火:希臘神話中,靈魂在進入冥界時要先乘坐卡戎劃的船渡過冥河,刻耳柏洛斯看守冥界大門,允許靈魂進入冥界。刻耳柏洛斯(Cerberus)就是“50個頭的蛇尾怪獸”,通常,藝術作品大多表現它有3個頭,俗稱“地獄三頭犬”。
西緒福斯(Sisyphus):傳說中的希臘國王,他被懲罰每天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石頭由于自身的重量又滾下山去,不停地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