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年才俊!”導演很給面子,與顧西園握手。
“是方老師和唐老師給了我機會。”顧西園說,餘光看見茅維則走過來。他和導演還認識,相互寒暄了幾句,方翠苑肉眼可見有點不滿,她本來就是懷着提攜後輩的心态,才接受節目邀請,結果聞繹如與顧西園全程種蘑菇不說,現在想介紹認識一下,那導演還跟個二代聊起來了。
好久不見,茅維則是愈發意氣風發,一副初次見面的模樣,對導演說:“你們今天錄什麽節目?這三個是?”
導演:“這位是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方老師,這位是方老師的學生聞小姐,這位先生是方老的助手顧先生。”
茅維則:“哇,那确實是青年才俊,厲害厲害。”鼓掌。
顧西園:“……”
聞繹如嘴角抽搐,覺得二代說話語氣有點誇張,演話劇一樣。
方翠苑冷冷道:“那是當然,小如是陽大學生,跟了我十年,作品無數,陽城博物館還陳列過她的個人展。小顧是唐老師的高足,海歸高材生,二十歲出頭就拿了卡薩斯獎。這倆孩子都是可造之材,時間很寶貴的。”
茅維則:“喲,導演,人家說你浪費時間呢。”
他指着顧西園:“你留過洋?我說看你這麽眼熟呢,像我一朋友,也很有才華,可惜後來走了歪路,畢設作品涉嫌抄襲,被學校開除了。嘿嘿。”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方翠苑更是顯現怒意。顧西園知道茅維則想看他臉上害怕的表情,才一直死死盯着他,方翠苑要帶兩個學生走,導演忙安撫她,說還有事商量,方老只得跟着他去。顧西園就對聞繹如說去下洗手間,匆匆走掉。
他胃裏翻江倒海,撐在水池邊捱過去,那種緊張到小腹痙攣的感覺遲遲不能消散。他還沒有四大皆空到被茅維則當衆爆出醜聞,還能若無其事說一句往事如煙。如果茅維則真這樣做了,顧西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對不起唐卓。
唐卓用自己的招牌給了他繼續向前的機會,以前髒水只能潑到顧西園一個人身上,現在還要連累老師。
他洗了把臉,聽見身後的腳步,擡頭從鏡子裏看見茅維則。
“小老師,怎麽跑了呢?”茅維則臉上帶着諷刺的笑,“你坑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咱倆之間用得着這麽虛僞?誰捅誰一刀還能不見血?我就是有個疑問,你說你都這樣了,夾着尾巴逃回國,沒拿到學位還背了罪名,哪家公司敢要你?美術大師的助手?哪個美術大師這麽不長眼睛,我太好奇了,虛心向你請教一下。”
顧西園一言不發要走,被他往牆上推,撞得肩胛骨生疼。茅維則鬧着玩兒似的用拳面抵他肩膀,好像要把他按進水泥牆裏,說:“哈哈,我知道了,你不會去求了我哥幫忙找工作吧?他都快自顧不暇了還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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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顧西園反問。
“他胃口大得很啊,”茅維則不介意給他透露一點,“外公把容膝齋交給他還不夠,私底下跟那個傅子越搞什麽光伏投資。你說說,就他那點本錢吃得下這麽大的項目嗎?沒辦法,我爸只好出手,先跟烏市簽了投資協議,不然真讓給他,最後又做不下來,不是砸我們家招牌嗎?可惜人家不領情啊,說我爸截胡。我爸不就是他爸嗎?自家人左口袋出右口袋進,什麽截不截的。”
顧西園才知道這對名義上的父子已經在明面上開始交鋒。上次與賀循吃飯,見他還挺平和的,不過他那人一貫不太外露。這時候就算擔心他,好像也沒有借口能去問候上一句。
茅維則又說:“我要是給你那個老師稍微提個醒……”
“你去提吧。”顧西園打斷他。
“……”
茅維則有點驚異的樣子。
“你想說就說吧,”顧西園真誠地說,“但是不要和我說,聽多了真的很煩。”
他抽了張擦手紙就往外走,頭也不回,很酷。他等待宣判太久,到最後連等待本身都變得令人厭煩。
離開漆器廠後,顧西園去美院蹭唐卓的課,被老師派到陽城博物館實習策展,一切井井有條,陽城進入溫暖的春夏季,他開始覺得往事真的已經如煙。有天唐卓給他轉了兩千塊錢,是他挂在工作室的畫被人買走了,賺了錢的顧西園大感振奮,好像生活也沒有很難。
室友朋友的貓生了一窩小崽子,發來照片讓他挑。顧西園下班晚歸正逢室友起來吃早飯,就蹭了一頓酒釀丸子,一起研究哪只未來會長得比較乖。
“不知道貓的作息能不能調整到西四區。”室友說。
“夜貓子是鳥,不是貓。”顧西園說。
吃完飯顧西園去洗碗,結果室友又問他去不去喝酒,昨天截稿了,今天他要禮貌性地嗨一下。正好明天顧西園也休息,就随他一起出門。顧西園對這種晝夜颠倒群體的娛樂生活也很好奇,除了夜生活他們還能有什麽別的休閑方式?
租的房子離美院很近,離陽大也不遠,夜晚出沒的大學生很多。室友帶路去了一家自助酒吧,推着小車車把冰櫃裏的酒全部掃蕩一遍,找了角落坐下。駐唱的歌手很受歡迎,幾百一首的歌不斷有人點。
兩人兌着喝果啤,過了會兒,音樂聲停了,那歌手放下話筒,撩着長發到他們這桌坐下。
“哈喽美女。”室友穿着背心大褲衩,沖人家抛電眼。
顧西園看她一眼,沒反應過來,繼續吃他的薯條。
“哈喽顧西園,”美女歌手直接叫他名字,“幹嘛裝不認識?”
顧西園心想,我真的不認識你啊。就見她在發縫裏扒拉幾下,飄逸的長發連着頭皮揭下來,原來是個短發酷姐。
“哦……”顧西園哦了半天,憋出兩個字:“你好。”
美女:“……”
“你不會真不知道我名字吧?”美女很不可思議,眼睛都瞪大了,“我們一次上過好幾次課的呀,昨天還說過話!”
顧西園默默扶額。
室友拍大腿哈哈直笑,抖得像風中淩亂的野草。
“說過話也不一定記得住嘛,也許你只是讓他幫忙撿一下橡皮。”室友說。
美女面無表情:“我邀請他參加聯誼會,被拒絕了,對話前後進行了十分鐘。”
“媽呀,”室友馬上又說,“那就是你的不對,和美女面對面十分鐘,不知道人家名字也就算了,你居然連人家長什麽樣都不記得!”
對方下班走了,室友興致勃勃地問:“她在追你嗎?”
顧西園默默撿起掉地上的下巴:“沒有吧,不要亂說。”
“不是追你幹嘛請你參加聯誼?”
“學生活動而已,想太多了。”
“學生活動而已那你為什麽拒絕?難道不是為了不被她誤會?”
“因為我不是美院的學生,所以不參加他們的活動。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真的想太多了。”
“你不會還想着前男友吧?”室友腦門的燈泡又亮了。
“這個是禁止讨論的話題。”顧西園說。
“好馬不吃回頭草,分手又追回來的人家庭地位會很低的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室友發出鬼畜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