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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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因為學校組織體檢，要上的課就取消了。體檢結束後，林小禾跑回宿舍簡單畫了個淡妝，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迅速跳上前往新榮街的公交車，準備開始每周末車輪戰般的兼職生活。
給小學生補課的假期兼職随着新學年的開始已經結束了，這一周裏她各種打聽，才從室友那裏得到了這個咖啡館服務生的兼職。新榮街位于濱城的CBD周邊，來往的都是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她要去的這家星巴克正在新榮街，因為清幽的環境和不錯的品味，中心商務區的白領們都喜歡來這裏談事情或休息。因為林小禾的英語口語交流還不錯，面試已經通過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穿上深綠的星巴克工作服，齊腰長發束成馬尾，憑借清新的外表和流利的口語表達，林小禾工作的還算游刃有餘。
下午五點鐘左右，店外停下一輛黑色的卡宴，商務區周圍這種有錢人的标志并不少，林小禾并未在意，倒是幾個店員躁動起來，就連不怎麽說話的老店員李青都突然像活了過來。
“來了來了，這次是什麽車？”
“卡宴，一直都是這輛好嗎，除了第一次的保時捷，車子不可能換那麽快啦！”
“別吵別吵，下來了。”
李青一發話，衆人立馬噤聲。林小禾不由得随着她們的目光看去，不遠處司機打開後側車門，一個身形高大卻略顯單薄的男人走了下來，嘴角輕抿，鼻梁高挺，輪廓分明的五官在眼睛那裏無法再評定下去，他帶了墨鏡。
墨鏡男并不見得如何風度翩翩，甚至他還拄着一根手杖，但他就那樣随意的走着就引起周圍一片抽氣聲。林小禾更驚奇身邊幾個人快要跳出眼眶的紅心，倒是對那手杖失去了興趣。
“至于嗎？不就是個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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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你才來不懂，這不單單是個大帥哥，還應加上‘富有的’、‘年輕的’、‘超有氣質的’等等修飾詞。”李青和舍友何婷婷是同鄉，這份工作就是婷婷從她這裏找來的，因此李青對她也算頗為照顧，一時和她說起這位墨鏡男：“他每天下午五點十分左右會來到這裏，喝一杯咖啡，喏，就那個位置，一個人靜靜地看着窗外，半個小時後再離開，已經一個月了。”
林小禾已經看到他在哪個位置上坐下了，窗外是體育器械休閑區，一群大爺大媽來來往往，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窗外也沒什麽好看的……他該不會是看上你們誰了吧？”小禾找不到答案就調侃她們。
“我們本也是這麽想的，一個個都上去試過了……除了李青姐，對其他人的态度都是一樣的。”說着這個店員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李青，李青神色有些奇怪。
“你們這些人，搭讪來來回回就那麽兩句，不是‘您想吃點什麽’就是‘您在看什麽’或者是‘窗外的夕陽真美……’叫人家一句‘我不想聊天，請站遠點。’怼得死死的。”
“那李青姐你是怎麽搭讪的？”林小禾好奇。
“我故意把他的咖啡撞翻了。”
像所有的偶像劇一樣，李青被這個氣質帥哥吸引了，很想上去搭讪，但有前幾位炮灰的經驗，她曲線救國，瞄準了那杯放在桌邊上的咖啡。
在心裏模拟了數遍，走到墨鏡男身邊，如何故意撩衣服帶翻他的咖啡，然後道歉、請客、要電話一氣呵成。
“成功了嗎？”林小禾問。
“沒，道歉他接受了，我請客也接受了，但意外是咖啡把他放在桌上的手表也浸透了，因為那個logo——我大半年的工資都賠進去了！”
呃……看來，搭讪需謹慎，一不小心錢包不保。
最關鍵的是，電話也沒要到。墨鏡男說：“下次撩衣服別那麽刻意，成功率會更高點兒。”
聽完，林小禾不由慨嘆，真是強中還有強中手。
“說完人就走了，說好請客的咖啡還沒上呢，一連幾天都沒來了，今天是第三天。”一位店員無不惋惜地說。
“他是一位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美男子。”李青雙手捧臉輕輕地說到。
林小禾搖搖頭，轉身去幹自己的事了。
一到下午，店裏的生意爆滿，林小禾忙的腳不沾地。
給八號桌送上咖啡，周圍客人說話聲音很大，有客人不滿争論起來，林小禾急忙勸解了幾句，窗外猙獰的汽車轟鳴聲在耳邊炸響，前臺又在叫單了，她急匆匆端着咖啡側過迎面來的客人，卻沒看到背後過來的小餐車，身子一歪，手中的咖啡全數傾倒在客人的衣服上。
“說了讓開、讓開！你沒聽到嗎？還是故意的？”推餐車的店員兩手叉腰先聲奪人。
她有說讓開嗎？林小禾沒聽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一片狼藉的人身上，竟然是九號桌的墨鏡男！
深濃的液體在昂貴的西裝面料上潑下一道狼狽的痕跡，褐色的熱流順着衣擺滲進沙發。剛剛還氣質如華的身影一瞬間灰飛湮滅，林小禾倏忽間升騰起一種美好事物破碎的幻滅感。
顧不上應對旁邊店員的叱責，她迅速抓起一團抽紙，仿佛只要動作快點就能讓潑出去的咖啡收回似的，嘴裏一連聲地對不起。
“不用了！”衣服的主人輕輕推開了她的手，自己抽了紙巾擦拭，動作優雅而溫柔，出口的話語卻不帶一絲溫度，眉頭蹙起，情緒與動作形成極大反差，讓林小禾感到一種莫名的排斥和拒絕。她尴尬地停了手，轉身對着店員又是道歉又是解釋。
謝逸揚感到半邊胳膊都是濕熱的，默默吐出一句：“技術比上次的還拙劣。”
這次她聽清了，臉刷地通紅一片，作者發誓，這時候要是有個老鼠洞什麽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一頭紮進去。
“怎麽了這是？林小禾你也太不小心了，先生您沒事吧？有沒有燙到？”李青看到是九號桌來的很快，沒有問事情的緣由經過，先急着關心自己的男神。
墨鏡男臉色更加沉郁，頓了頓說到：“我去趟洗手間。”他從容拿起身邊的手杖，走向洗手間的步伐依然沉穩淡定。
身邊的人還在批評她，林小禾充耳不聞，迅速收拾着桌上、地面的髒污。她心裏很愧疚，只是對那位客人，她也知道這份工作肯定不保，才上班第一天就出這樣的狀況，索性也不怕李青她們批評，她性子裏的高傲也無法讓自己俯下身認真聽訓。
張新元是店裏的面試官之一，也是店裏做咖啡的小哥，林小禾初來很是驚詫了一番。他說話輕柔含笑，對每個人都很和氣，店裏也只有他一個男職工，林小禾猶豫了很久，還是硬着頭皮向他借了一件外套。
“給那位客人？”前面發生的事他也看到了，見林小禾這樣頹喪，他語帶笑意地說：“你別太擔心了，店裏有專門處理這些事的人，你還是多想想怎麽面對店裏的處罰才是。”
“我知道，謝謝你的衣服，兩個小時……明天給你帶來。”林小禾不願多說，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間。
謝逸揚關上洗手間的門，轉身按小志說的步數慢慢走到水池前。他猜面前應該是一面鏡子，裏面這個不知道什麽模樣的人，臉色一定很難看，身上更是狼狽不堪。
他暗暗嘆氣，今日真是不宜出門，或者說不應該再來這裏。
身邊人頻頻的小動作他不是沒有察覺，畢竟跟他這麽多年，還是希望再給他一次機會。本以為煩躁的心情來這裏坐一坐會輕松一些。
他這個生活在黑暗世界裏的人，每天耳邊充斥的都是明争暗鬥的經濟，爾虞我詐的商場。一次偶然的機會和小志一起來到這家星巴克，意外聽到窗外大爺大媽們的閑聊，兒女的婚姻、家庭的瑣事，有抱怨、炫耀也有歡樂和愁緒，各種豐富的情緒倒是蠻有意思的，這就是所謂的飲食男女、人間煙火？
卻不料，今日弄得這麽狼狽。
上次那個，只是廢了一只卡地亞，這次這個，是不打算讓他體面地出門了。
林小禾站在男士洗手間門前傻了眼，怎麽進去？
或者說怎麽能見到墨鏡男而不用進去？
有客人進來，奇怪地看着正堵門口的她，林小禾屁股着火了似得往旁邊一跳，急忙讓開。
這個客人恐怕也是“潑咖啡”事件的目擊者之一，打開門看到水池前一動不動的謝逸揚就明白了，竟然沒有關門就進去了。
“……”
謝逸揚伸手在水池上輕輕碰觸，确定有足夠長的平臺，才将手杖橫放在上面。雙手在濕透的衣服上摸了一會兒才從懷裏掏出紙巾，慢慢展開，把剛剛沒能擦掉的污漬仔細清理好。
這一切就像慢鏡頭一樣在林小禾眼中上演，直到他拿出手機“喂”一聲才把她驚醒。
林小禾目瞪口呆，傻了一般。
她剛剛看到了什麽？他……他他看不見？！他是個盲人？
可他走起路來那麽沉穩堅定，背影總是筆直的，即使坐在那裏也是挺拔的輪廓，沒有人會懷疑墨鏡下的眼睛失去了光芒，他是怎麽做到的？李青若是知道她的男神看不見，還會那樣癡迷嗎？
自己剛剛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吧？
一瞬間，她的腦子裏想到了很多。
這種震驚沒有持續很久，謝逸揚給小志打電話，他說衣服被弄髒了，讓小志來星巴克接他，送一套幹淨衣服來。林小禾終于反應過來，忍不住出聲：“先……先生，對不起弄髒了您的衣服……”
謝逸揚迅速挂掉電話，握住手杖轉過身來。
“怎麽，外面沒有地方，要到這裏來道歉？還是指望我和你們老板說說好話不追究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我……我是想告訴您，我找來了替換的外套，您換下來我拿去幹洗店清洗一下，很快就能好。”林小禾竟然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窘迫，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不由有些緊張地解釋。
“不需要！”謝逸揚不待她再說什麽，大步從她身邊走過，到門口時又站住了。
“哦，忘了告訴你，我是個瞎子，還想要我的電話號碼嗎？”
好大的口氣，難不成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圍着你轉？被嘲諷了林小禾雖然有些生氣，卻也沒怎麽在意，反倒是前面那句，讓她愕然，他真的是個盲人。
林小禾暗暗嘆氣，這世間果然沒有什麽十全十美的事物，不管是他還是她，都像上帝手中的玩物，給你什麽樣的命運你都要學會接受。
眼看他已經走遠，林小禾不知從哪裏湧出來的勇氣，對他喊道：“不好意思，我是個聾子，你剛剛說什麽？”
那個背影一僵，他轉過身來，神色難言，“你……”
林小禾笑了，“開玩笑的，不過我要真是個聾子，肯定不會有人問我要電話號碼的，是比你要省心些。”
謝逸揚第一次對一個人無言以對。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既然耳朵沒什麽問題，下次做事用心點，別暴遣天物。”
這個氣質冷然、容貌俊朗的男人也許是無意，也或許是出于一絲好意輕飄飄丢下這樣一句話，卻不知道在林小禾的腦海裏激起了怎樣一番驚濤駭浪？有淡淡的酸楚，更多的是一點慶幸和溫暖。站在他的角度上，自己确實幸運的多，有什麽理由不更努力一點？
墨鏡男很快跟着那輛卡宴離開了，有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她不知道，也不重要了。林小禾打起精神，在流理臺前找到了張新元。
她捧着疊好的外套遞給他：“謝謝你的衣服，雖然沒有用上，還是很感謝你的幫助。”
張新元放下手中工作，瞅了衣服一眼：“人家不肯接受？”
林小禾不願多說，不好意思地笑笑，轉而說到：“今天真是太毛躁了，給大家都帶來了麻煩，真的很過意不去。”
張新元嘴角含笑：“不全是你的錯，店裏太吵了，你沒聽見也是有的，也是店裏的人員安排不夠妥當。”
“有你這句話心裏好受很多，以後有機會請你吃飯。”林小禾猜，他應該是和咖啡店有什麽關系，但也不想多問。
大家都知道這是客套話，也沒人當真。
回到宿舍，周霞正在跳鄭多燕瘦身操，在瑜伽墊上把自己盤成一個很扭曲的樣子。看到她推門進來，氣喘籲籲問到：“回來了，怎麽樣？”
林小禾把自己扔到床上，長籲短嘆。
“我想我一定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黑色星期五，早上抽血差點沒把我抽死過去，上班打車差點坐過站，剛剛在店裏又潑了客人一身咖啡……我一定是被倒黴蛋大神給緊緊擁抱了。”
周霞做完最後一個動作，關掉電腦，在她旁邊一屁股坐下來：“累死老娘了！”
“我說，誰叫你這麽拼命？你掙的那點是夠你爸手術費還是夠林氏起死回生？抽血半天抽不出來，低壓連五十都不到能抽得出來嗎？”
林小禾拉着她的手捂在自己的臉上，佯裝難過的不行的樣子。看的周霞直翻白眼。
“林小禾，你可千萬別倒下啊！明天早上帶你去溢香樓吃點好的，補補。”正看着韓劇的趙晴轉頭認真說了一句。
林小禾感覺很窩心。
“你可是咱班的學霸，期末考都指望你了。”
和她窩在一起咔擦吃着零食的何婷婷跟着也來了一句。趙晴直點頭。
還沒窩完的心咔擦一聲，裂了。
剛剛還很悲傷的氣氛剎那無蹤。林小禾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我去！感情你倆不是關心我而是關心期末成績！”
“是你想多了好吧”何婷婷瞥了她一眼，繼續咔擦咔擦吃着零食。
兩個枕頭呈抛物線軌跡從林小禾這邊向趙晴她們飛去……
林小禾和周霞一擁而上，幾個人笑鬧了一陣，最後都趴到桌上看韓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