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濱城特殊兒童訓練康複中心位于城南元子街,是本市最大的特殊兒童保育院,林小禾早就想來這裏看看了。這次,跟着院裏組織的志願者隊伍,她和李陽,還有兩個同班女生一起去了。
知道李陽的心思後,林小禾盡量避免與他獨處,總是和其他女生黏在一起。李陽是個敏感腼腆的男生,自然發現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當班長也極負責任,對老師尊敬有禮,對同學熱性友善,認真來說真是個男朋友的好人選,可林小禾只能給他發個好人卡。
康複中心很快就到了。一進門有一種重回幼兒園的錯覺,這裏的孩子小的兩三歲,大的八九歲,更大的就上特殊小學了,所以環境布置的‘花紅柳綠’,很明亮美麗,和幼兒園一樣,有各種玩具和處處彰顯細節的樓梯、房屋。
由園裏的負責人帶着,大家兩人一組,直接進班。
林小禾和班上另一個女生一起,來到朵朵3班。孩子們剛剛起床,林小禾她們問過帶班老師,就開始幫孩子們梳頭、穿衣以及準備下午的活動材料。
“小妹妹,姐姐幫你梳頭好不好?”林小禾拉着小女孩的手溫聲細語地說道。
面前的孩子睜着大眼睛,不說話。
“她沒聽清楚,你要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她會讀唇語。”旁邊正幫別的孩子梳頭的老師對她說。
原來,這個孩子是先天耳聾,雖然在康複中心配了助聽器,但輔助工具就是輔助的,依然不能原原本本地将聲音傳達給孩子,所以她只能聽到聲音,卻聽不清說的什麽,如果說太快的話。
上課的時候,林小禾發現,對于失聰的孩子,他們的發音的确不是很準确,例如吃飯,他們發出的就是qi huan。
還有一個孩子,很小,大概只有兩歲,長得十分可愛,但他從不說話,林小禾特意和他說了半天,他連眼睛都不看她。老師說,這是個自閉症患兒。
他才只有兩歲,這麽小。
換班觀察的時候,她看到一個小男孩坐在角落裏,手裏拿着app帶着耳機正在認真地讀着一首小詩。有一個小女孩正悄悄拿他放在左邊的娃娃,他卻毫無所知,老師看到了很嚴厲地說到:“晨晨,不許拿浩浩的娃娃!老師和你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動浩浩擺好的東西。”
這個老師說,浩浩是個盲童,他需要熟悉的環境,他擺好的東西,別的孩子動了,他找不到的話會很着急,更何況這個娃娃是他最喜歡的東西,每次睡覺都要抱着的。
林小禾看着眼睛溜圓的浩浩,仿佛看到另一個男人小時候的身影,他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嗎?看着好好的,卻沒有人知道他的脆弱。
她不由自主走上前,想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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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是浩浩對吧,你在聽什麽?”
他摘下了耳機,卻沒有說話。
“我可以看看嗎?欸,你在浏覽兒歌網?你怎麽……”林小禾有些驚訝,他不是看不見嗎?怎麽還能上網呢?
“你聽,我可以上網,我還會玩游戲呢。”劉浩把一只耳機遞給她,有些自豪地說到。
林小禾聽到,耳機裏傳來網頁上的每一部分信息,正以聲音的形式傳遞出來。後來,她上網查了,這是一種讀屏軟件,可以将網頁上的文字、圖片等以聲音形式朗讀出來,專為盲人設計,讓盲人也可以上網。
難怪,浩浩并沒有因眼睛的妨礙而情緒低落,甚至他和正常孩子一樣坦然。
林小禾很激動,謝逸揚知不知道這種東西,他會很高興吧?如果可以自由地上網、聽圖片、視頻,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的整個生活都會不一樣的。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她給謝逸揚發了微信消息。
“我今天有一個非常重大的發現,你猜,是什麽?”
“你知道讀屏軟件嗎?……”她一個人說了好大一通,也不管對面的人在不在線。
“我知道。”
?!!!!他知道?
謝逸揚當然知道,不說盲人才對自己這個圈子最了解,只說他的家世、他的工作,就不允許他連這個最基本的輔助工具都不知道。
“上高中時就有人用這個東西,但我那時還用不着,到大學以後,才開始使用。直到現在我也一直在用着,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管理公司的?”他有些好笑地說到,聲音溫柔。
宿醉醒來的謝逸揚頭還有些痛,躺在大床上正發懵,最近自己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他的腦子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人。正想她,她就發了信息過來。
原來是這樣,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啊。
“那你還要盲文翻譯幹什麽?”
“我雖然可以聽、可以獲取內容,但我無法輸出自己的思想,我不能寫字,文檔打字會有很多錯誤,需要人在旁邊糾正……”而他的許多計劃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否則王銘的背叛帶來的損失絕對不堪設想,更何況,沒有人知道近三個月來的重要資料他都沒有讓王銘知道。而知道的那個人,自己并不明白那個文件夾的意義。
從前的他,不會對任何人說出這個原因。此時,在她面前,仿佛這些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他竟然随便就說了,像是說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理由。
“哦,這樣啊,其實也沒什麽,我看過你簽字,龍飛鳳舞,很好看。你大老板能簽字就行了,會不會寫別的并不重要的。”
謝逸揚聽她這樣安慰自己就笑了,難怪,對于這種一點都不敏感的人來說,他說的就是很平常的東西,自己一定是受這種感覺的影響,才會這麽毫無顧忌。
“這樣的話,我其實不發語音你也是可以聽到的?早知道我就打字了……”半夜悶在被窩裏說話,要吸多少二氧化碳啊?
“不一樣,讀屏軟件畢竟是機械的,它無法模拟對方的語氣……其實我不喜歡用這個東西。”尤其是聽不出她的情緒,無法通過眼睛判斷別人的反應,已經是莫大的缺憾,只能用聽力來彌補。
“唔……那我還是給你發語音吧。”
林小禾表面再成熟,內心始終還是那個被寵愛着長大的傻白甜……
“你之前和我說,周六要去康複中心做義工,是今天嗎?”
“是的,我剛從裏面出來,正和同學在外面吃飯,一會兒下午還要繼續。”
“一整天嗎?……那你好好吃飯,有時間再聊。”謝逸揚有些失落地退出微信。
看到這句話,對面的人一陣無語。
“……”林小禾沒想到他這麽幹脆地,拜拜了。
下午有一場防火演習,當整個保育院防空警報長鳴時,每個班的老師都在給孩子們分發濕手巾。林小禾一邊發,一遍糾正孩子們的逃生姿勢,并大聲催促他們從安全通道出去。最後,除了帶頭的一個老師,其他老師都跟在最後,彎腰疾行而出。
等所有人都捂着口鼻,遵在大操場上時,這場演習才算結束,接着便是領導講話。萬年不變的開頭,總是和各種會議的領導不謀而合,林小禾聽的有些無聊,孩子們也開始忍不住交頭接耳。
她正好就蹲在小天旁邊,那個兩歲的自閉症孩子。
他兩手抓在身後的鐵絲網上,看着操場外面,林小禾轉過身,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是玩具場,有很多色彩鮮豔的大型玩具。林小禾記得,對自閉症孩子來說,鮮豔的色彩更能獲得他們的注意。她以為小天想玩玩具,把他的小手從鐵絲網上拉下來輕柔地握着,和他說起了娃娃語。說了半天,小天沒有半點反應,林小禾有些不确定,他是在看玩具呢還是在看天?或者,什麽也沒看?他的視線是空洞的。
他穿着一身牛仔衣服,瘦小的身子,顯得很清冷。
在旁邊看了很久的張新元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她看着那個孩子的神情茫然中帶着輕愁,清冷的樣子,像離紅塵很遠,難以接近。
還是更喜歡她笑盈盈的樣子。
他們三番兩次意外邂逅,讓他無法不注意到這個女孩子。
清秀苗條的咖啡廳打工小妹,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他卻也沒有過多注意;燒烤店裏再遇,她像一支暗香浮動的小荷,清淺的笑意竟然讓他記住了;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每次都是不一樣的感覺,真是一個令人好奇的女孩子。
“嗨,……林小禾是吧,還記得我嗎?”他從人群中擠過來,微笑的恰到好處。
林小禾看到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是星巴克的面試官也是做咖啡小哥嗎?叫什麽來着?
“哦,原來是你,你叫……叫……”
“張新元。”
“對,張新元,好久不見,你怎麽在這裏?”意外啊,一會兒面試官、一會兒煮咖啡、一會兒又在保育院,義工?老師?還是領導?
“……我媽媽是這裏的院長。”他只是每周來這裏做義工,很少人知道這裏的院長是他媽媽,更不會知道他家裏開的是餐飲連鎖公司,但他莫名對她說了,發現這一點他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手。
“哦,你媽媽真了不起。……那你來這裏幫忙?”
“我來這裏做義工。”對林小禾的反應,他有些失望。
難免懷疑,以前對那些女生隐瞞自己的家庭情況是不是很傻?
果然,已經有很多孩子黏上來了,都張老師地叫着,很熟稔。
放學時,張新元已經和她互加微信,還說要一起去吃飯。林小禾不想去,晚上還要去醫院呢。
“你上次可是說過,要請我吃飯的,原來只是說說呀。”
林小禾想起來,上次借他的衣服,自己确實說過要請他吃飯,但那是客套話啊,大家都懂的。
然而,別人可沒當是客套話。
“那……那好吧,确實應該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麽?”
單細胞生物林小禾,就這麽被牽着鼻子走了。
因為晚上沒能去看爸爸,周日大半天林小禾都待在醫院裏。
下午兩點,謝逸揚打來電話。林小禾望着床上正在看電視的爸爸,趕緊關門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她一想到謝逸揚就是謝氏集團的CEO,爸爸要是知道自己在幫他做事一定不會高興。難道是自己在自家公司就是個廢柴,到謝逸揚那兒還能發光發熱,會惹老爸嫉妒?
她自己都不相信。
林小禾每月會回林氏參與股東大會,代表爸爸,但她并不懂公司的事,其他股東商議決策自然也不會詢問她的意見,她就像個傀儡一樣。她也愈發讨厭這個每月一次的“大姨夫”。
巧的很,明天周一,正是四月份例行會議時間,她原本打算下午逃課去,畢竟下午是形勢與政策,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選修課。
而謝逸揚也需要她明天下午一起出席一個私人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