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等太久,下頭的人魚貫而入,搬進浴桶,又送上熱水、毛巾胰子和幹淨衣物等。

熱水一進來,屋裏登時水霧彌漫,本就是三伏天,現在更加悶熱不已。

陸清則攢了會兒精神,感覺又恢複了幾絲力氣,迫不及待地想要洗一洗,等人都退出去了,手搭在衣襟上,忍不住睇了眼某位沒眼色的:“我要沐浴了。”

寧倦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嗯,我知道。”

陸清則好脾氣地指了指門外:“聽長順說,你也許久沒休息好了,趁現在去補會兒覺吧。”

寧倦依舊八風不動,穩如泰山地坐着,擡眸注視着他:“我擔心老師。”

寧倦眼睛狹長,因為身居高位,看人時總有三分漫不經心的淩厲,現在卻是從下往上,仰視着陸清則,眼眸看起來便有種小狗般的誠摯灼熱,仿佛是真的很憂心陸清則一個人洗澡,怕他會力竭昏倒。

陸清則着實愣了三秒,他很得小動物喜歡,自然也很喜歡小動物,尤其喜歡狗狗。

那麽赤誠熱烈又無辜的小狗。

陸清則簡直沒能承受這樣的眼神,理智搖搖欲墜了三秒,才守住底線,肅容再次趕人:“我一個人可以,不必憂心。”

在寧倦面前換換衣服無所謂,但脫光他就不太能接受了。

尤其他現在感覺自己又髒又臭。

小崽子在他面前向來嘴甜,香什麽香的……真是皮癢了,敢對老師這麽說話。

寧倦并不回應陸清則的話,自然而然道:“我給老師洗頭發吧。”

陸清則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琢磨了下。

這孩子,是不是又受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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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認識那會兒,他替寧倦擋了刺客一劍,失血昏迷了幾日,小皇帝整日擔心他會半夜突然沒了,每天晚上都要來試探一下他的呼吸,才能安心睡着。

這次他病得頗重,昏睡了好幾日,寧倦不眠不休地守着他,憂心比從前更甚。

這孩子有些左性,偏執起來誰也拉不回。

算了,反正都是男人,還怕看麽?

陸清則稍一想想寧倦這幾日衣不解帶地照顧自己,心就止不住發軟,妥協道:“好吧,那你轉過頭去。”

寧倦坐在桌旁,手掌托腮,含笑眨了下眼,聽話地別開了頭。

誠然他心裏是藏着些肮髒龌龊、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陸清則大病初愈,他若是有什麽旖旎心思,想要占便宜,豈不是與禽獸無異?

他是真的擔心陸清則的身體,擔心他會在沐浴時出什麽事。

……雖然肖想自己的老師,似乎本來就禽獸不如。

陸清則若是知曉,會怎麽看他?

會像當年被寧琮騷擾時那樣,感到惡心反胃嗎?

寧倦垂下眼睫,漆黑的眼底晦暗不明,夜霧般朦朦胧胧。

陸清則全然沒注意寧倦在想些什麽,放心地低頭解開衣襟。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好似近在咫尺,寧倦陡然回神,撐着額頭,驀地生出了幾分後悔的感覺。

是不是不該留下的?

每一絲聲音都像在勾着他轉頭去看。

他難耐地閉上眼,耳根深深發着紅,輕輕呼了口氣。

屋內盈滿了熱騰騰的水汽,深呼吸并不能暫緩胸口的熱意。

腦中反而浮現出身後的場景——柔軟的衣衫委地,露出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長發之下,精巧的蝴蝶骨若隐若現……

旋即嘩啦一陣水聲。

寧倦和陸清則陡然同時松了口氣。

陸清則沉入溫熱的水中,舒适地眯了眯眼。

萦繞在身周的淡淡不安感也消失了。

屋裏明明只有他和寧倦,方才他卻有種仿佛被什麽人緊盯着的感覺。

真是奇怪。

外邊重重錦衣衛和禁軍看守,還有暗衛盯梢,誰能越過他們,窺視他和寧倦?

不過比他五感敏銳的寧倦都沒發覺,看來只是錯覺。

陸清則認真思索着,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随即就感覺自己的頭發被捧了起來。

陸清則偏過頭,微微笑了笑:“陛下,你還真要給我洗頭發啊?”

“嗯。”寧倦生怕被看出什麽,捧起他的頭發,不敢多看,語氣嚴肅,“別怕,我會好好洗的。”

陸清則:“……”

本來不怕的,你這麽一說就怕了。

他家這位小陛下比較獨立,平時的衣食起居并不很依賴外人。

但到底是皇帝陛下,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是吃幹飯的。

要寧倦伺候人,其實還是有點為難了。

好在小皇帝的手法雖說沒有多周到細致,卻很小心翼翼,活像在對待什麽易碎物品,生怕不小心扯疼了陸清則。

陸清則沒那些被伺候的臭毛病,只要不是病到動不了手指,都是自己收拾自己的,糾結了會兒,從一開始的別扭到坦然,慢慢地生出股由衷的欣慰來,越琢磨越美滋滋。

兒子養得好啊,都知道給他洗頭發了。

換他以前班裏那群小鬼頭,這會兒還忙着叛逆和家長吵架呢,哪兒知道要孝順長輩?

寧倦輕輕梳洗好陸清則的頭發,垂下眼眸,握了握手中柔軟濃密的頭發,略微收緊了五指。

像是想要将這個人也一并握進手心裏。

陸清則毫無所覺,語氣揶揄地誇獎了一句:“陛下伺候得不錯啊。”

寧倦嘴角勾了勾:“老師喜歡嗎?”

“還行吧,”陸清則嗓音發啞,語氣懶洋洋的,“下次光臨。”

還能有下次?

寧倦略感驚喜,滿意地放下陸清則的頭發,乖乖地退到了屏風後:“老師有事就叫我。”

陸清則大致擦洗了一遍,也沒洗多久,眼前就已經開始發黑,呼吸也有些急促,只得趕緊走出浴桶,頭昏腦漲地擦幹換上幹淨衣裳。

換好衣裳,渾身清爽,才感覺真正地活過來了。

往外瞅了眼,沒聽到寧倦的動靜,陸清則扶着桌子緩了會兒,擦着頭發繞到屏風後,疑惑地叫:“果果?”

卻看到少年一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手背抵着額角,長睫閉合着,呼吸均勻。

竟然就這麽坐着睡過去了。

這段時間熬下來,就算少年人精力旺盛,身體也撐不住了,下眼睑上的青黑明顯。

陸清則怔了怔,心疼中夾雜着幾分無奈,沒有立刻吵醒他,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拜托守在門外的侍衛來搬走東西,動作輕些。

聽到進進出出的細微動靜,寧倦的眼皮動了動。

陸清則示意長順來幫忙搭把手,兩人合力把寧倦挪去旁邊的榻上,陸清則順便哄了聲:“沒事,繼續睡。”

本來掙紮着想睜開眼的少年天子擰着眉,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後,還真就平靜下來了,由着陸清則幫他脫去外衣鞋襪,踏踏實實地睡了過去。

這段日子,長順怎麽都勸不動寧倦上床睡一覺,看着這一幕,欣慰地掏出小帕子擦眼角了,心裏感嘆。

還得是陸大人啊。

陸清則暫時不想再睡覺,待在屋裏怕吵到寧倦,朝長順比了個“噓”的手勢,随手拿起支簪子,将還有些濕潤的頭發挽起來,輕輕退出了這個屋子。

許多日不見光不見風,走出屋子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瞬間,陸清則眯了眯眼,扭頭問長順:“我昏睡的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麽?”

長順自然不可能對陸清則說“陛下似乎對您有點不規矩”。

雖然陸清則是陛下的老師……可君臣君臣,就算是老師,說到底,也只是陛下的臣子。

萬人之上,在陛下的一念之間,一人之下,也在陛下的一念之間。

他擠出個笑:“倒也沒有什麽新鮮事,郁大人主持修築江堤,十分順利,那些個偷奸耍滑的富商不敢再有小動作,陛下将關在大牢裏的地方官放出來辦事,也不用大小事都操心了,各地安置所都修建好了,交上了統計名冊……”

長順大致說了幾句,看陸清則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十分機靈:“要不您還是回屋裏再睡會兒?”

等會兒陛下醒來看到陸大人就睡在身邊,肯定高興。

陸清則擺擺手:“再不走走,都要忘記怎麽走路了。”

睡了那麽久,早睡夠了。

陛下……奴婢努力過了。

長順默默把話吞了回去,扶着陸清則,在院子裏緩慢地溜達了兩圈。

早上還不是太熱,不過就這麽幾步,陸清則額上也浮出了點汗,感到體力不支。

他不想回房間打擾到寧倦休息,長順便攙扶着他,走進對面的房間坐下。

這邊說是寧倦休息的房間,但實際上壓根兒沒得到過皇帝陛下的臨幸,也就書案上堆了些文書,有了點生活痕跡。

陸清則一坐下,就看到篇攤開的文書,是病患所那邊的上報。

掃了兩眼,他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上面記載了連日來病患所裏染疫者的情況。

染疫者在不斷增加。

整個病患所現在已經被徹底封鎖起來,只有少數人能持令出入。

他體質弱,抵抗力更弱,一年裏有一半時間都在因為各種原因生病,按理說,如果是接觸就會傳染,他接觸過林溪那麽多次,應當不會幸免。

所以傳染途徑到底是什麽?

陸清則摩挲着下颌,回憶着前世看過的各種傳染病案例,又翻了翻桌案上關于病患所的文書。

病患所離集安城較遠,因風險太大,寧倦只去視察過兩次,便沒有再去,徐大夫與幾位太醫試藥,也是從病患所裏挑了發病程度不同的患者,沒有全部進去涉險,否則他們一旦染疫,江右就沒人管得住了。

在病患所裏的人很難出來,裏面的實際情況到底如何,都是由下面人上報的。

本該派人去實地查看的,但寧倦這幾日的注意力八成都放在他身上了。

陸清則碾着那一頁文書,思索良久,擡眸看向長順:“長順,能不能找兩個人去病患所探探實際情況?不要報出陛下的名號,低調點。”

長順正要點頭,門外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道熱烈的視線突然籠罩而來。

少年初初睡醒、帶着絲啞意的聲音從門邊傳來:“老師有事找我便是,找長順做什麽。”

長順立刻閉上嘴,默默往角落裏縮了縮。

陸清則驚訝地看過去:“陛下不是才睡下嗎,怎麽這就醒了?”

寧倦的臉色隐約發着白,目光死死鎖在他臉上,語氣卻很平穩:“老師不在身邊,我睡不着。”

他本想沒想睡的,只是見陸清則終于醒了,精神稍稍一松,身體太過疲倦,靠在椅子上一閉眼,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直到他做了個噩夢,心髒緊縮着驚醒,睜眼陸清則卻不見了。

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噩夢成真,冷汗頃刻間如雨而下,慌忙跳下床到處找人。

他外袍都沒來得及穿好,沖出房間時吓了守在外面的暗衛一跳。

好在對面屋裏的書案被搬到了窗邊,他踏出屋子便看到了陸清則,狂跳個不停的心髒這才安定下來。

陸清則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額頭上還浮着虛汗,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猜到他大概是做了噩夢,起身摸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做夢了?”

寧倦不聲不響地伸手将他一籠,腦袋低下來,往他肩上一磕,閉上了眼。

長順還在呢,當着長順的面撒嬌也不害臊。

陸清則無奈地順了順他的背:“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寧倦低緩地“嗯”了聲,良久,重新擡起頭來。

他的頭發沒有梳,淩亂地披散着,透出了幾分平時難見的少年朝氣:“老師說得在理,底下那群宛如燈下之黑,是我疏忽了。”

他觑了眼長順,淡淡道:“傳令給鄭垚,叫兩個人低調點去探探病患所的情況,再将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報上來。”

鄭垚看不起閹人,長順也不太喜歡和鄭垚打交道。

不過他現在更害怕待在這倆人共處的空間裏。

見長順要出去了,陸清則眨了下眼,忽然想起點什麽:“是不是少了個人?”

寧倦沒睡足,困倦重新湧上來,聲音打飄:“有嗎?”

陸清則左右看了看,終于明白從醒來到現在,心裏那股微妙的不和諧感是從何而來了:“陳小刀呢?”

寧倦緩緩睜開了眼:“……”

走到門口的長順神色惶惶。

陸清則瞬間看出幾分不對,把往他身上黏的寧倦撕開,微眯起眼:“嗯?”

“……順子。”寧倦面不改色,“讓人去把陳小刀接出來。”

陳小刀還在隔離疑似病患的安置所裏呆着呢。

長順不敢回頭看,頭一次那麽思念鄭指揮使的悍匪臉,連忙應了一聲,飛快逃離現場。

陸清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寧倦的額頭:“解釋一下?”

寧倦抿抿唇,掀起眼皮,盯着他:“老師生了病,第一反應卻是找陳小刀,我不喜歡。”

陸清則用力敲了下他的腦門:“我為什麽找小刀你還不清楚?因為他不會不由分說地破門而入!”

寧倦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但再讨論這件事,必然會又吵起來。

陸清則好不容易醒過來,他不想再在這件事上和陸清則吵起來了,幹脆捂着額頭痛叫一聲,用腦袋抵着陸清則的頸側蹭了蹭,小聲撒嬌:“老師,我頭好疼。”

這件事必須擰正寧倦的想法,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他怎麽舍得真的教訓對他掏心掏肺的小孩兒?

但也實在氣不過。

陸清則又敲了他一下,冷冷道:“去睡覺。”

第二下敲下來,力道明顯比第一下輕了許多,沒有什麽懲罰意味。

寧倦的嘴角悄悄彎了彎,再接再厲,知道陸清則的弱點,故意用無辜的眼神仰望着他:“可是老師不在身邊,我睡不着。”

陸清則哪兒不知道他那點小九九:“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我還有安神助眠的效果了?”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陪着寧倦躺到了床上。

陸清則大病初醒,精力不足,醒來折騰了這麽會兒,身體又叫喚着想休息了。

本來是想哄小孩兒睡覺的,躺下來就有點昏昏欲睡。

寧倦與他相反,身體與精神雖然疲累到了極致,但躺下來後,他卻沒那麽想睡。

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身邊,他怎麽睡得着?

寧倦忍不住地想往陸清則身邊湊,磨磨蹭蹭地叫:“老師……”

陸清則迷迷糊糊地“嗯”了聲。

身體還無意識地往外邊蹭了蹭,手擋在兩人中間,拒絕寧倦靠近。

嫌他太熱了。

寧倦一時氣結。

陸清則,你還有沒有良心!

他氣得不行,瞪了陸清則片晌,眼睜睜看着他沒心沒肺的,呼吸越來越均勻。

寧倦簡直給他氣笑了,想伸手掐他一把,手伸出去了,卻沒舍得掐。

大概是因為才剛沐浴過,那張兩日前還蒼白病氣、生機搖搖欲墜的臉,難得有了絲紅潤的氣色。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掐沒了怎麽辦。

“老師。”寧倦放低了聲音。

陸清則輕輕地“嗯”了聲。

“下次有什麽事,要第一時間找我。”寧倦緩聲道,“你去找其他人,我會不高興。”

他要成為陸清則心目裏不可替代的那個人,要讓陸清則依靠他、離不開他。

陸清則腦子裏一團漿糊,完全是憑本能在回應寧倦,甚至沒聽清寧倦說了些什麽,習慣性地“嗯唔”了聲,示意小崽子別吵了,要睡就好好睡。

寧倦看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說什麽答應什麽,給碗糖蒸酥酪就能直接拐走,忍不住笑了笑,方才那股氣也消了。

沐浴過後,陸清則身上浸透了的苦澀藥味兒散去了許多,那股沁人心脾的幽冷梅香又浮上冰面。

是寧倦最熟悉的氣息。

這股氣息總能讓寧倦感到安心,原本沒什麽睡意,盯着陸清則看了許久後,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然而這一覺也沒能睡多久。

他連續做了幾個光怪陸離的夢後,竟又續上了之前獨自睡着時的那個噩夢。

夢裏的陸清則染了疫,最終沒有醒來。

所有人都在勸他燒掉陸清則的屍體,以免瘟疫傳播。

他看着陸清則蒼白地躺在床上,眉宇間那點風中之燭般的生氣徹底消弭,指尖變得冰冷,心口也随之冷了下去。

那其實是他這幾日反反複複的噩夢。

只要他稍微打個盹,就會在短暫的睡眠裏夢到這一切。

他不敢睡。

這次的夢裏,不知道是誰點了一把火。

沖天的火光烈烈而起,燒紅了寧倦的眼,他不顧一切地沖進火場,入眼卻是把燒得焦黑的屍骨。

……

寧倦再次被噩夢驚醒。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渾身并着呼吸都在顫抖,眼神近乎僵滞,滞澀機械地扭過頭,眼神茫茫狂亂,直到看清身邊躺着的人,看他胸膛輕微的起伏着,從夢中帶出的痛徹心扉感才消減下去。

他忍不住靠過去,耳朵貼着陸清則的胸口,聽着裏面并不強勁、但足夠穩定的心跳聲。

是活的,溫熱的。

不是夢裏那具枯骨。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的呼吸才稍微平複下來。

只是噩夢而已。

幸好只是噩夢。

寧倦閉了閉眼,竭力将意識從混亂的夢裏拔出,撐起身子,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陸清則,指尖落在他眼角的淚痣上摩挲了一下,低聲叫:“老師……懷雪。”

這個一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好像他真的将陸清則掌握于手心裏了一般。

陸清則只是眼睫抖了抖,便沒有其他的反應了。

這是陸清則對他的信任。

他所思所想的人,毫無所覺、渾然無知地躺在他身邊,美好的面容恬然安靜,渾然不知身邊是頭觊觎自己的惡狼。

寧倦對這樣無知無覺的陸清則忽然充滿了憐惜,沉沉地望着他仍有些發白的唇瓣,心尖微微發熱。

想要像之前那樣,以指抹上去,将那張唇揉紅,揉燙。

想弄得陸清則叫不出聲,又逼得他叫出聲。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寧倦耳邊只有自己隆隆的心跳聲與陸清則清淺的呼吸聲,喉結幹渴地抽動了一下,手指正要往下滑動。

外頭忽然傳來陣腳步聲,長順略有些尖細的嗓音響起:“陛下,有封密信,奴婢給您送……”

長順踏進門檻,聲音戛然而止。

寧倦并未驚慌,不緊不慢地收回動作,解開床簾放下,眸光淡淡的,掠去一眼:“小點聲。”

長順就跟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鵝似的,讪讪地往後退了退:“奴婢什麽也沒看見……”

寧倦玩味地重複了聲“什麽也沒看見”,臉色有種意味不明的情緒:“你就是什麽都看見了,那又如何?”

長順眼皮突突直跳,只感覺這話不像是對自己說的。

陛下莫不是準備對陸大人……用強?

可是陸大人那個身體,受得住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小狗勾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小狗勾壞心眼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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