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新皇登基後,大赦天下,取消了宵禁,臨安府本就是大齊首屈一指的繁榮地,夜市更是格外熱鬧,燈火輝耀,叫和聲此起彼伏,小販挑擔往來,沸反盈天。
戴着面具的陸清則走在人群裏,便沒那麽顯眼了。
段淩光每晚會登臨湖邊的畫舫,在畫舫上游覽,醉生夢死一晚,隔日清早才下船回家——都不用陳小刀去打聽,随便逮個路人都知道。
夜裏沒白日那麽燥熱,湖邊清風陣陣,陸清則一路溜達過去,權當是散心了。
寧倦在他身邊時,恨不得把他揣起來走,就算寧倦不在身邊,身後也總是跟着幾個暗衛,行動不便。
雖說是為了他的安全,但随時随地被人盯着,很不好受。
難得能一個人清淨點。
此時華燈初上,畫舫零零散散的,湖邊尤為熱鬧,燈火輝映,湖面上是一道風景,湖水裏是另一番風景。
大多畫舫還未靠岸,段淩光是湖邊的名人,他來了,整條街都會熱鬧起來,陸清則也不擔心會錯過。
從行宮走到這裏,他有些氣喘,扶着柳樹駐足,偏頭便觑見不遠處有位老婆婆在賣花。
是亭亭玉立的粉荷,上頭還沾着水露,像是才摘下來的。
陸清則勻了氣息,移步過去,從袖中掏出幾個銅板遞過去:“婆婆,買支荷花。”
老婆婆笑眯眯地把花遞給他,見他身形單薄,又抓了一大把新鮮的菱角,兜在荷葉裏遞給他。
陸清則笑着謝過,老婆婆又咕哝說了幾句臨安話。
他歪歪腦袋,只能聽懂零星幾個字。
但左右無事,也不妨礙他聊起來:“婆婆,臨安府夜夜都是這麽熱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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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也聽不太懂他的話,又說了幾句話。
倆人雞同鴨講,陸清則撚着荷花瓣,陷入沉思。
附近忽然傳來聲笑:“也不是夜夜都這麽熱鬧,只是七夕才過,大夥兒還沒玩夠。”
陸清則恍悟,七夕啊。
掐指一算,七夕當日,他還躺在集安府的官署裏昏迷不醒着,醒來又修養了幾日,哪知道今夕何夕。
不過就算他沒生病,以江右的情況,也不可能有人有心情過這節日。
他扭過頭,看向發聲的人:“多謝兄臺解惑。”
對方站在柳樹下,手裏拿着把扇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客氣了,我看朋友像是京城來,對臨安府頗有困惑的樣子,正好我也對京城很好奇,不如一同泛舟游湖,聊聊天地?”
陸清則眯了眯眼,片晌,微微一笑:“好啊。”
站在柳樹下的人分花拂柳,步出陰影,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展,頗有些風流倜傥:“我的船已經過來了,請。”
說話間,果真有一艘畫舫停在了岸旁。
陸清則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抱着荷花和一兜菱角,從容地跟過去。
那人利落地上了船,轉回身想扶一下陸清則。
陸清則朝後避了避,淡聲道:“多謝,我自己能走。”
對方聳聳肩,也不在意。
待陸清則上了畫舫坐穩,畫舫便慢慢劃向了湖中心。
附近還漂着許多游船,大大小小,各種式樣,精巧如雕琢的物件,靡靡絲竹聲伴着水聲陣陣,迎頭照面的風摻着涼意,滿湖的荷風伴着脂粉香。
畫舫上倒沒有什麽美人如雲,只有幾個小厮,彎腰給倆人斟了酒,便乖覺地退到了船尾。
陸清則腰背筆直如松,穩穩當當地坐着,心思卻一時沒收住。
上回宴席,最後的娛樂活動是游湖,這回那些當地官不至于還請寧倦游湖吧?
今晚這麽多船,魚龍混雜的,李洵等人應當也不敢。
真不敢想象,要是在這兒撞見寧果果會發生什麽。
應當也不會發生什麽吧?
他不過就是避開暗衛的視線,一個人出來走走罷了,小崽子頂多和他發個小脾氣。
陸清則漫不經心想着,玉白指尖轉着白玉酒杯,并未飲酒。
對面那人看他不動,恍悟:“兄臺是不是不會喝酒?疏忽了,我叫人換成茶。”
“不必。”陸清則收回望着外頭的視線,“泛舟游湖,美景美酒,不必因我折損興致。”
年輕男子也不客氣,自顧自飲下兩杯,才開口:“既是我待客不周,那就請閣下先問,我來答吧,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清則似笑非笑:“當真?”
“當真。”
“嗯,”陸清則輕描淡寫道,“那閣下覺得,大齊眼下的情勢如何?”
張口就是天下大勢,對面的人忍不住笑:“凡夫俗子,不可妄議政事,朋友,你膽子挺肥啊。”
“反正也不是天子腳下,”畫舫在水面上輕微晃着,陸清則安然不動,唇角的弧度未改,“議論議論又如何。”
“說得也是。”對方一副深覺有理的模樣,點了點頭,“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吧,稀爛。”
“……”陸清則,“聽起來你的膽子比我的肥。”
“這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陸清則心道,也沒讓你說這麽直白。
“先皇醉心修行,不理朝政,在位二十多年,積弊良多,導致權佞當政,貪官橫行,地方官陽奉陰違,朝廷裏閹黨與內閣熱鬧地打成一團,內閣獲勝後,又以內閣首輔為首,形成了新的黨派,”對方也不避諱,搖晃着酒盞,談笑自如,“我遠在臨安府,也聽說過不少京城傳來的事,衛黨如此嚣張,恐怕那位衛首輔也始料未及,控制不了了,養蠱終被反噬啊……哎呀,一不留神說了這麽多,這是可以說的嗎?”
陸清則安靜聽着,颔首:“隔牆無耳,自然可以。”
“那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陸清則身體微微前傾,溫潤沉靜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對面人的臉:“閣下都發表對先皇、朝廷和衛首輔的見解了,不如再大膽點,說說對當今陛下的見解?”
這一回,侃侃而談了許久的年輕人卻安靜了下來,指尖搭在酒盞邊沿敲了敲,才出聲道:“江右的事,我也聽說了,倒是很出乎意料。我想皇帝陛下冒險親自降臨江右,原因有三,一是為了抓衛首輔的把柄,二是為了拯救災民于水火之間,三是為了博得聲名。真沒料到,陛下竟是這般的人。”
“哦?”陸清則挑起眉毛,“你原來以為的陛下,是什麽樣的?”
對方又安靜了片晌,吐出幾個字:“嗜殺殘暴、冷血無情、不擇手段。”
湖面的風泛着涼意,陸清則卻毫無所覺,脊背不知何時繃緊起來,盯着他沒吭聲。
年輕男子又鎮定地飲了一杯酒:“你都問我三個問題了,公平起見,也該我問你了。”
陸清則預料到了他想問什麽,語氣淡淡:“請說。”
“陸太傅,你不是臨安府人麽?”對方笑道,“怎麽連臨安話也聽不懂?”
陸清則眼也不眨:“離開多年,聽到鄉音略有恍惚罷了。倒是段公子,你一語道破我的身份,像是處心積慮已久,派人盯着我,看起來更是可疑。”
段淩光嘆氣道:“是很久,從聽說你還活着開始,我就在猜想你會不會來了,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或許無獨有偶呢?”
居然直接就說穿了。
陸清則瞥他一眼,指尖甚至都沒顫動一下,剝了個菱角,沒有露出任何異色。
看他那麽四平八穩的,竟連一絲情緒起伏也無,激動得恨不得跳進湖裏游三圈的段淩光忍了會兒,還是沒忍住,拍案而起:“老鄉?是老鄉吧?不是老鄉你特地找我問小皇帝做什麽,別裝了啊,我都猜到了!”
陸清則往嘴裏遞了個菱角,語氣平靜:“嗯。”
段淩光激動得湊到他面前:“我來了七八年了,你呢?”
陸清則:“比你晚一點。”
“……”段淩光哐哐拍桌,“你怎麽這麽淡定?你都不激動嗎!”
陸清則測了測自己的脈搏,感覺心跳應該沒上八十,想了想:“還好?”
方才在岸上見到主動來搭茬的段淩光,他就生出絲疑惑了,等到坐下來,聽他那番言論,他就隐隐猜到了,心裏确實沒多大起伏。
陸清則的冷靜十分能感染人,段淩光的情緒很快冷卻下來,默默坐回去跟着一起剝菱角,嘴上碎碎念:“我這位原身是被繼母陷害,推進水裏淹死的,我加班猝死,再睜眼就出現在這兒了,幸好看過點原文,了解點劇情……”
陸清則聽他傾訴着,又往嘴裏放了個脆嫩清甜的菱角:“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說說,盡管說。”
“既然你對陛下那樣看待,”陸清則盯着他的眼睛,“你還打算按原劇情走嗎?”
段淩光果斷搖頭:“不。”
段淩光也往嘴裏丢了個菱角,權當下酒菜,搖搖手指:“上輩子當社畜,這輩子做鹹魚,誰愛造反誰去。原書主角都鬥不過你家小皇帝,更別說我了,留在臨安府不挺好的?家有豪宅,腰纏萬貫,不愁吃喝,閑得發黴了還能宅鬥一下,調劑生活,多滋潤。”
看他表情真摯,對原來的發展路線唯恐避之不及,陸清則确認他所說的都是真心話,嘴角彎了彎,露出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擡起的手也不動聲色地放了下去。
寧倦總擔心陸清則會遇到危險,下江南前,命人改造了一個袖裏飛箭。
很是精巧的小玩意,扣在手腕上,幾乎察覺不到重量,裏面有三枚淬了毒的袖箭,輕輕按動機關,毒箭便能嗖地飛出,講究的是個出其不意。
無論段淩光是不是同鄉,他都不太想殺一個未曾做某件事的人。
何況段淩光與他一樣,來自另一個世界。
能不殺人自然是最好的。
段淩光沒察覺到危險擦身而過,又飲了杯酒,神色微醺:“我是準備留在臨安府養老的,你呢?京城和臨安府不一樣吧,你又是小皇帝的老師,位置那麽顯眼,挺危險的吧。等你們解決了衛首輔,你還要繼續在朝為官麽?”
陸清則待人雖然客氣溫和,但內裏疏離,鮮少談及心事,難得遇到個同鄉人,沉吟了會兒,還是回了話:“不了,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後,我準備辭了官,四處走走。”
上輩子因為心髒病,被困在原地,這輩子要是再不能四處走走,豈不是愧對這第二條命了。
段淩光鼓掌:“急流勇退,謂之知機!我就說嘛,規矩那麽多,還是待在傳聞裏陰晴不定、殺人如麻的暴君身邊,你都不害怕嗎?”
陸清則微擰了下眉,想也不想地反駁:“他不是那個暴君。”
寧倦是擰巴左性了些,但在他面前,那孩子只是可愛的寧果果。
像小狗般讨人喜歡。
段淩光看他這麽回護寧倦,咂舌道:“你們還挺師生情深的哈,不過……兄弟,我們是一個地方來的,所以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們看過那麽多史書,皇帝的老師可是高危職業,卸磨殺驢、兔死狗烹,司空見慣,屆時你想走,小皇帝也未必會放你走,你還是留點心吧。”
陸清則眼底泛起淺淺微光,果斷搖頭:“他不會的。”
看他這麽信任小皇帝,段淩光便也不再勸解,就算是同鄉,聒噪了也引人嫌。
畫舫不知何時漂流到了湖中心,靠近了另一艘巨大的樓船。
那艘樓船氣勢巍峨,極為氣派,船舷邊近百人井然有序地按刀巡邏,雖都穿着便衣,但陸清則太過熟悉那種氣質,僅僅掃了一眼,就看出不對。
都是宮裏的侍衛。
正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人簇擁着,出現在船舷邊,湖面風大,那道玄色的身影巋然不動,在一衆人裏鶴立雞群,挺拔而俊秀,氣質尊貴。
也不知道圍在他身邊的人在說什麽,那人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
就算又遇到個借屍還魂的也依舊淡靜從容的陸大人登時有點不太淡定了,倏而扭頭,語氣急切:“快遠離這艘樓船!”
段淩光懵然地“啊”了聲,拍了拍手,吩咐下去。
畫舫急匆匆地劃開,非常心虛似的。
陸清則的心跳都快了一拍,難得在心裏罵了一聲。
這些地方官,臨安盛景數都數不過來,就沒其他可以去的地方、沒有其他的娛樂了嗎?
怎麽每次宴席結束,都是請寧倦來劃船?
不怕吹得皇帝陛下頭疼嗎?
也不清清場。
縱是有千言萬語,陸清則腹诽半天,也只能彙成一句話:附近畫舫游船這麽多,寧倦不應當看到他吧?
他坐在畫舫裏,夜色模糊,離得也遠,不應當,不應當。
段淩光也反應過來了:“方才那艘船上的人是暴……你家皇帝學生?”
陸清則揉了揉額角,目光依舊落在那艘樓船上,見寧倦紋絲未動,仍在一群官員的簇擁之下,負手望着臨安府的夜景,心裏那口氣松了一半,點頭道:“差點被看到。”
段淩光:“……就算被看到又如何,你那麽心虛做什麽?你可是皇帝老師哎,他還管你交朋友?你又不是來找我密謀造反的。”
邊說邊搖頭:“遇到我這個同鄉,都沒見你有這麽大情緒起伏,啧,你剛才那副樣子,活像被老公抓包的小媳婦似的。”
你可真會形容。
陸清則涼涼地看他一眼。
段淩光又往那邊瞅瞅,比劃了一下:“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呢,根據我的經驗,從那艘樓船上看下來,底下的畫舫密密麻麻的,一堆黑點,要立刻找出哪艘畫舫都是問題,更別說看到上面的人了,何況看清畫舫上誰是誰。”
說得有道理。
陸清則那口氣徹底松了出來。
段淩光坐回去,好奇地看着他臉上的面具:“我聽說你為了保護小皇帝,臉受了傷,所以一直戴着面具,真的假的?”
知道陸清則沒有毀容的人其實不少,但都是寧倦的人,并着個陳小刀,最近還多了個徐恕。
這位同鄉如此坦誠,陸清則也不覺得露個臉有什麽問題——他當初遮臉,一是為了避免像寧琮那樣的麻煩,二則是為了給小皇帝圓謊。
圓謊的成分居多。
畢竟哪有那麽多寧琮那樣的變态,他又不是什麽香饽饽,誰見了都想咬一口帶回家。
畫舫奮力遠離湖中心,周遭已經沒有其他船只了,兩岸幽靜。
陸清則便擡手摘下了面具。
粼粼波光自湖中折射而出,一躍而落到他臉上與眼底。
一瞬間段淩光感覺自己仿佛見到了一抹如雪的月色。
他那副見到同鄉後收不住的大咧咧都按了回去,呼吸都放輕了點,半晌,點頭贊同:“你這臉,是該遮起來,快把面具戴回去吧。”
陸清則奇怪地看他一眼,把面具戴回去:“我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是這麽理解的嗎?!
段淩光一陣欲言又止,忽然想起某些熟知的文學,越想越驚恐,試探着問:“你以前,看小說看得多嗎?”
陸清則搖頭:“只看過一本。”
就是從學生那兒沒收來的原著。
段淩光止言又欲:“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名為師尊題材的小說……”
見過陸清則的臉後,他忽然感覺,陸清則這職業更高危了。
陸清則眼底露出三分疑惑:“那是什麽?”
對面人的眼神那麽幹淨,段淩光感覺自己說出來都是種玷污,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讪讪地搖了搖扇子:“也沒什麽,就是我一時發散思維,胡思亂想了下,你不用在意。”
肯定是他想多了,原著可是本造反的權謀文呢!
陸清則也沒追問,他沒那麽多好奇心,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段兄,可否幫個忙?”
“你說。”段淩光道,“只要我能做到。”
“應當也不算太麻煩,”陸清則笑了笑,“明後日我便該随陛下啓程回京了,等我們離開後,你能不能請人做個‘陸清則’的靈牌,供進陸家的祖宅裏?”
段淩光被這番言論震得扇子都掉了,着實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你吓我一跳……沒問題,多大點事,包在我身上。”
陸清則身體不好,吹了這麽會兒風,思緒收回後,才發覺渾身都在發冷,隐隐感到不适,又揉了揉額角,發現頭疼不是錯覺,緩聲道:“勞煩讓畫舫靠岸吧,我該回去了。”
段淩光有點收不住話,但看他唇色都在發白了,便讓人靠了岸。
陸清則怕把荷花帶回去後露餡,便沒有帶走,上了岸,朝着段淩光微一颔首:“今夜會見,是我們彼此的秘密,往後若是來臨安,再來找你。”
段淩光生出幾分遺憾不舍,但也沒有挽留,站在畫舫上,一展扇子,笑道:“在京城萬事小心,一路平安,望有緣再會,同鄉。”
陸清則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尋摸着回去的路。
此處離行宮有些遠,陸清則氣虛體弱的,走一陣,停一陣,耗費了點時間,才回到約定好的行宮側門處。
陳小刀坐在臺階上,燈籠也沒敢點,在夜色中跟嗡嗡叫個不停的蚊子奮戰了半天,見陸清則終于回來了,拍拍胸口:“公子,怎麽遲了一刻才回來,吓死我了。”
陸清則把路上特地買的荷花糕遞給他,眼角彎了下:“和段公子多說了兩句話,略微耽擱了下。沒被人發現吧?”
“我辦事,公子盡管放心!”看到好吃的,陳小刀兩眼放光,歡歡喜喜地接過抱在懷裏,領着陸清則進了側門。
陸清則忽然想起在湖上遇到寧倦的事,又有些不安:“陛下回來了嗎?”
“沒有,”陳小刀十分篤定,“前頭沒動靜,我方才來側門等您的時候,長順也還在呢,陛下要是回來了,整個行宮的人都會知道,您就放心吧。看您這唇色白得,快回屋沐浴一番,換身衣裳,喝碗藥睡下吧,您要是再受風寒倒下,陛下又該急了。”
陸清則并不想喝藥,假裝沒聽到最後一句。
陳小刀不急着吃荷花糕,把陸清則送到門口後,飛快跑去廚房端藥。
陸清則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推開房門走進屋。
屋內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清。
他回憶着火折子放在哪兒,緩慢地摸去床邊,剛摸到架子床的邊沿,腳下猝不及防被什麽東西一絆,控制不住地朝前摔去。
下一瞬,陸清則微微冒出層冷汗。
他沒有摔到柔軟的被褥上,而是摔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中。
冰涼涼的手指被對方順勢抓住。
進屋時未曾察覺的香甜酒氣浮動在空氣中。
淡淡的嗓音驚雷一般,從頭頂傳來:“上哪兒去了?陸懷雪。”
作者有話要說:
寧果果怒氣值加載中,點擊加快進度條▃▃▃▃▃▃▃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