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今晚乾清宮的晚膳相當豐富。

長順在聽到陸清則進宮時,毫不猶豫地就去偷溜吩咐傳話,讓廚房将晚膳改成了藥膳。

陸清則看一眼菜色,就猜到了三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寧倦:“長順倒是越來越機靈了,你平日裏少欺負他。”

“知道了。”寧倦乖乖應下,仔細看看陸清則,又不滿,“暑熱難消,老師看起來又清減了幾分,陳小刀在府裏就是這般照看你的嗎?”

陸清則:“差不多得了啊,禁止拉踩。”

陸清則的胃口一直很差,今晚在寧倦的貼心投喂下,多吃了大半碗,吃完只感覺胃裏發脹,塞得過于飽和,不溜達溜達消消食的話,肯定是睡不着了。

他稍一琢磨,猛然想起件事:“對了,小雪怎麽樣了?”

走去鷹房看看小雪,再走回來,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寧倦很不喜歡那只破鳥,不太情願地回道:“應當好了吧。”

陸清則站起身,宛然道:“那我過去看看。”

寧倦騰地跟着起身:“我陪……”

“陛下就接着處理政務吧,”陸清則兩指敲敲桌面,指了指書房的方向,“別偷懶,衛鶴榮的人都在等着看你鬧笑話呢。”

聞聲,寧倦也只能硬生生地收回了腿,怕陸清則覺得自己不務正業,悶悶地哦了聲,叫了兩個侍衛,提着燈給他引路。

看陸清則就要走了,忍不住囑咐:“那老師早點回來。”

那只破鳥心機深沉,別被勾得不想回來了!

陸清則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跟着侍衛離開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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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順跟着寧倦回了書房伺候,見他像是不太高興,了然安慰道:“陛下,陸大人今晚留宿宮中,說不定明後日也願意留下,陛下早些批完折子,也能與陸大人多些時間相處呢。”

寧倦瞥他一眼,不置可否,想起陸清則的話,淡淡道:“你最近的差事辦得不錯。”

今晚的藥膳也安排得不錯。

挽留陸清則的法子,還是長順提醒了一嘴,陸清則吃軟不吃硬。

他知道不能心急,但卻很難抑制那些奔湧在四肢百骸的沖動,上次在臨安府的事過後,雖說已經和好了,但大概是那一晚太過混亂,陸清則留下的記憶不好,在對待他時,偶爾會多出一分他自己未發覺的、從前沒有過的謹慎。

就比如今日來看他,想看看奏本,又止住了手。

也已經很久沒和他一起睡了。

從江浙回京城的路上,陸清則都獨自在另一輛馬車上,說是怕病氣過給他。

他只能多賣賣乖,讓陸清則心軟。

長順很心知肚明自己是哪個差事辦得好:“陛下過獎了,能為陛下分憂,奴婢就十分欣喜了。”

“這次從潘敬民那兒繳了一對金碗和金杯,賞你了。”寧倦執起筆,在旁人面前,又成了威嚴淡漠的帝王,“去領了吧。”

長順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謝恩:“謝陛下賞賜!”

陸清則離開乾清宮,不緊不慢地溜達着,跨進了闊別已久的鷹房。

天色已暗,馴鷹師卻還沒睡下,正坐在門口刻鴿哨,聽到腳步聲一擡頭,見到不遠處行來面覆銀面的白衣青年,哎了聲,驚喜地蹦了起來:“陸太傅,您可算回來了!”

陸清則含笑颔首:“我來看看小雪,傷養好了嗎?”

提到小雪,馴鷹師的臉色頓時十分複雜:“您與陛下南下不久,小雪的傷便養好了,只是……”

“怎麽?”見他面露難色,陸清則的心微微提起。

“只是……哎呀,一言難盡,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馴鷹師擺擺手,收起鴿哨,在前頭帶路,唏噓不已,“小的前前後後也熬過五六只鷹了,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

陸清則懷着滿腔疑惑,跟着他走進關着小雪的鷹房。

巨大的鷹籠中,一團龐大的雪白縮在角落裏,支在架子上,腦袋埋在一側的翅膀裏,似是已經睡着了。

聽到腳步聲,角落裏的海東青腦袋動了一下,警覺地扭過腦袋看來。

一人一鳥的目光對上。

陸清則不免愣了下:“怎麽……胖了這麽多?”

胖成個雪球了都。

馴鷹師語氣沉重:“因為它不願意飛,還吃得恁多。”

小雪認出了陸清則,銳利的鷹眼一下放圓,唳叫着撞上籠子,想飛出來。

馴鷹師連忙過去,把鎖扣打開。

下一瞬,張開翅膀一米多長的大鳥撲騰着飛了出來,鷹嘴倒鈎如刀,在燭光下寒光閃爍,看得馴鷹師心驚膽戰。

這可是猛禽!

他沖過去想要阻止,陸清則卻已經伸出手,把小雪抱了個滿懷,笑意加深:“這才多久,怎麽長了這麽多。”

見小雪沒有襲擊陸清則,馴鷹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大吐苦水:“陸太傅有所不知,它吃得實在是太多了!一天就要吃掉三四只肥兔子,還得喂到它嘴邊,哄着勸着才肯吃,吃完了放它出來,又不肯動,戳一下動一下,這要是放到獵場上,連獵物都逮不着啊!”

小雪仿佛聽懂了馴鷹師的背後吐槽,腦袋一歪,鷹眼橫了眼馴鷹師。

馴鷹師立馬閉嘴。

這胖鳥不僅吃得多不肯動,還記仇。

陸清則費勁地掂了掂重量。

胖是胖了點,不過傷也養好了,再繼續這樣喂養下去,讓這小家夥丢了捕獵的天性,就不好了。

還是得放歸的。

聽馴鷹師說小雪不肯動,陸清則想了想,幹脆帶着它來到外頭,放開這大鳥,試圖與它交流:“我抛起食物,你能接住嗎?”

小雪收起翅膀,歪歪腦袋,眼神裏充滿了憨憨懵懵。

陸清則接過馴鷹師遞來的夾子,夾起塊肉,小雪還以為是要喂自己,張開了嘴。

卻見陸清則用盡全力一抛,将肉扔向了天空!

刷一下,院中幾人眼前黑影一掠,大鷹雙翅一振,快得猶如閃電,穩穩地在半空中叼住了那塊肉,扇扇翅膀,優雅地落到屋檐上,得意地昂首胸膛,傲視底下衆人,低頭吧唧吧唧吃了宵夜。

馴鷹師目瞪口呆:“原來它還會飛的?”

陸清則摸摸下巴:“這就是祖傳血脈的力量吧。”

看來不需要擔心這胖鳥放歸後連食物都找不到了。

馴鷹師緩緩合上張大的嘴巴:“您不知道,我們也嘗試這樣喂小雪,但它壓根不理的,還得是您才成。”

陸清則啼笑皆非:“我若是有空,就常來鍛煉鍛煉小雪吧。”

陪着興奮的大鳥玩了會兒,陸清則深感不僅小雪得到了運動量,自個兒也得到了,出了身熱汗。

見時間不早,再不回去,寧倦八成要派人來催了,他便把小雪送了回去,與馴鷹師道了別,回了乾清宮。

路過南書房,裏頭燈影未熄,陛下還在奮筆疾書。

陸清則去沐浴了一番出來,皇帝陛下還在奮筆疾書。

先前陸清則陪寧倦看了一下午奏本,深感頭大。

這些奏本所用詞句極為繁瑣,骈四俪六,啰裏啰嗦,看完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再提出重點信息,費神又傷眼睛,甚至可能看完長篇累牍,也提取不到有效信息。

難怪會有皇帝看完五千字廢話後,選擇廷杖官員。

本來許多折子應該先交給內閣處理,內閣票拟後,再彙報給寧倦,寧倦只需要裁定,交由司禮監官批紅便可。

但衛鶴榮故意将這些奏本也送到了寧倦面前,工作量便極為繁瑣。

大概是想讓寧倦知難而退,放權回內閣,但內閣又以衛黨為首。

孩子還沒年滿十八呢,放到現代,都是雇傭未成年童工了。

陸清則看看燈火通明的書房,有點心疼孩子,去小廚房端了碗冰鎮着的綠豆銀耳湯,回到南書房,敲了敲門。

寧倦正鎖眉看着面前廢話連篇的玩意兒,以為門外是長順,随意應了聲:“進。”

人進來了,卻沒出聲,反而有什麽東西被擱到桌上,寧倦煩躁地擡起眉,看到陸清則的臉,斥責的話頓時咽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先露出笑來:“老師回來了?是給我帶的湯嗎?”

陸清則看他煩悶的樣子,摸了摸他的腦袋:“喝點解暑的湯,稍微歇歇,還剩多少?我給你批,你在旁邊看着吧。”

晚上點的蠟燭再多,看這些東西多少也有點傷眼,寧倦不太樂意:“不多了,一會兒就能批完。”

有過一次猜疑後,陸清則其實很難界定一些距離。

是不想讓他看嗎?

他琢磨了下,又懷疑是自己多想了,也沒說什麽,坐在一邊,托着腮看寧倦喝湯。

寧倦邊喝甜湯,邊偷偷觑陸清則。

俗話言,燈下看美人。

陸清則無疑是個如雪似月的美人。

衣袖落下去,露出的一截手腕瘦削雪白,視線上移,便能看到因剛沐浴完而有了幾分紅潤氣色的面頰,被披散着的烏發襯得臉龐仿佛會發光。

和往日的虛弱蒼白不一樣,此刻他唇瓣水紅,眸光潋滟,眼角一點淚痣,笑盈盈地望過來,顧盼神飛,令人難以移目。

寧倦心跳加速,捏着瓷勺的指尖發白,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瞥開眸光,免得叫陸清則發現他眼裏的炙灼。

陸清則撚了撚還微微發潮的頭發,随口閑聊:“小雪的傷養好了,方才我去鷹房看它,胖了許多,好在它捕獵的技巧沒消退多少,找個時間把它放歸了吧。”

寧倦一頓:“老師不是很喜歡它嗎?”

喜歡的話,為何不留下來?

陸清則眨了眨眼:“便是喜歡,所以更不能鎖着它,否則強行留下,消磨了它的天性,豈不是悲劇一樁?”

寧倦握着瓷碗的手一緊。

若不是知曉陸清則于情愛一事上極為遲鈍,尚未發現他那些陰暗污濁的心思,他幾乎要以為,陸清則這番話是對他說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陸清則:“讓它在京城待着,每日有人喂食,想要出去散心,也會有人帶着,與放歸的生活相比,也沒什麽不同,甚至不會再有危險,豈不是更好?”

之前讨論小雪時,小崽子不是主動說要放了小雪嗎?

怎麽這會兒又忽然改了主意?

陸清則微蹙了下眉。

倆人相遇時,寧倦已經十一二歲,三觀性格都基本固定了,陸清則很難将一些不同于當下世俗的觀念教給寧倦。

而且也不能真把封建社會的皇帝教成現代思維青年,否則寧倦只會死得更快。

所以他猶豫半晌,沒有試圖争辯:“除非它自願留下吧,否則關在這裏,總會枯萎的。”

寧倦抿了抿唇,他贊同陸清則的絕大多數觀念。

但或許是陸清則無意間說的這些話,精準地戳到了他的心思,他難得生出了幾分不贊同。

老師是一株漂亮但脆弱,引無數人想要攀折的花,他們觊觎着想要折取,而他會打斷那些人的手,小心呵護,精心澆水。

唯一的條件,便是留在他身邊。

留在他身邊有什麽不好?

外面那般危險,只會比在他身邊難過。

心底膨脹的陰暗念頭翻湧不停,寧倦咽下最後一口綠豆湯,淺淺一笑:“老師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好了。”

陸清則沒得到個準确的答複,也有些納悶,看寧倦又埋首伏案,只能暫時按下心思,等着寧倦處理完最後一點奏本。

處理完的時候已是深夜,寧倦去沐浴了一番,眼底熬得有些紅血絲。

長順挑着燈,将兩人送到寝殿前,便迅速小碎步消失。

陸清則眨了下眼,看出了一絲故意的成分。

着急忙慌地跑什麽?

等進了屋,他才發現不對勁,納悶地瞥了眼皇帝陛下:“你跟進來做什麽?”

寧倦更無辜:“老師,這是我的寝殿。”

說得也是。

陸清則方才等寧倦沐浴時喝了藥,現在已經困了,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那你早點睡,明兒還要上朝。”

說完,扭身就想離開。

寧倦被他氣得簡直心梗,忍無可忍,一把撈住陸清則,咬牙切齒:“長順都提着燈走了,外頭黑漆漆的,你去哪兒?”

陸清則這才曉得長順怎麽飛快就溜了,一時無言。

寧倦抓着他的手腕,斂起眉眼,郁郁地看着陸清則:“就這麽不想和我睡嗎?”

陸清則愣了一下,陡然感覺,這樣的寧倦和那一晚上有些像。

那一晚寧倦并未給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卻讓他産生了幾分若有似無的危險感。

這小崽子似乎不止是會撒嬌的小狗,還有着尖牙利爪,帶着鋒銳的攻擊性。

出于潛意識的不安,便不太想和寧倦一起睡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态度,寧倦立刻松了手,落寞垂眼:“我就知道,老師果然還在怪我。”

陸清則:“……”

又來了!

這小崽子演就算了,他怎麽就這麽吃這招?!

陸清則欲言又止,最後也沒說出那番傷人的話,面無慈悲地道出另一個原因:“實話實說吧,跟你睡太熱了,晚上躺在一張床上,跟個小火爐似的。”

寧倦:“……我讓人再加個冰盆。”

入夏以來,他是第幾次被陸清則這麽嫌棄了?

拉扯了一通,最終陸清則還是敗下陣來,不情不願地多拿了個軟枕擱在兩人中間,當做楚河漢界,規定寧倦不準過界來燙到他,才願意躺上龍床。

寧倦憋悶得火都沒處發去。

不知道多少人想爬龍床還爬不了,只有陸清則,想讓他上個龍床,都得哄着勸着騙着,還得小心被他嫌棄。

年輕的陛下郁悶地躺了下來。

他平時睡得不好,寝殿內點着安息香,味道有些濃郁,陸清則又離得遠,熟悉的梅香若有若無的,勾着人,安靜地躺了會兒,寧倦忍不住往陸清則那邊蹭了蹭。

旋即額間便點來根冰冷的指尖。

陸清則朦胧地半睜着眼,一指抵着寧倦的腦袋,将他推回去,半夢半醒地充滿警惕:“陛下,過界了啊。”

寧倦不情不願地縮回去,悻悻地看着陸清則的側顏。

臨近中秋,窗外的玉盤越來越圓,皎皎月輝灑進屋內,穿過薄紗床帳,被篩得更為柔和,均勻地抹在陸清則的臉上,兩道長睫安靜地閉合着。

寧倦的呼吸不由得放輕,看陸清則的呼吸逐漸均勻,沉沉地睡了過去。

老師這麽美好,他怎麽可能放他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試探着往那邊挪了挪,低低叫了聲:“懷雪?”

也不知道是因為在寧倦身邊,還是因為點了安息香,陸清則睡得很沉,毫無所覺。

寧倦漠然瞥了眼被用來劃楚河漢界的枕頭,直接忽視,伸手輕輕一帶,熟睡中的陸清則便被帶到了他懷裏。

之前似有似無勾着人的淡淡梅香霎時變得馥郁。

寧倦暗暗決定,往後把陸清則拐來寝殿時,都得把安息香熄了。

陡然被帶到個火熱的懷抱裏,陸清則不太舒服地掙了兩下,沒能掙開,便怏怏皺着眉,繼續安睡下去,接受現實接受得很快。

寧倦唇角帶着笑,沒忍住在他額角親了下,心滿意足地摟着陸清則阖上眼。

隔日一大清早,陸清則是被熱醒的。

夢裏他好似被人丢在溫水裏煮着,怎麽也逃不出去,陣陣熱意襲來,逼得他從睡夢裏拔了出來。

也不知道放了兩盆冰的寝殿怎麽就那麽熱,陸清則滿頭熱汗地睜開眼,朦朦胧胧地發現,腰間搭着只有力的臂膀。

擡頭一看,便看到少年熟睡中英挺俊美的面容。

陸清則腦子還沒清醒,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海裏蹦出來:

寧果果一向很聽話。

難道是他昨晚不知不覺滾過來的?

他有時候睡覺是不太老實。

精神和身體沒有同步清醒,陸清則不着邊際地思索了許久,感知逐步恢複後,陡然察覺有哪裏不太對。

薄衾之下,寧倦緊緊摟着他。

寝衣單薄,倆人的身軀便貼得愈近。

所以許多難以掩飾的東西,就毫無阻礙地讓他感受到了。

意識到那是什麽,陸清則原本緩緩清醒了三分的腦子一下又蒙了。

他活像被火舌甜了下似的,猛地掙了掙,寧倦從甜美的睡夢裏被驚醒,警覺地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陸清則又掙紮了一下,少年頓時蹙着眉頭,按着他的腰,嗓音沙啞:“老師……別亂動。”

陸清則表情空白。

屋內氣氛未明,長順也帶着人到了寝殿外,正準備敲門進去,提醒寧倦該起身更衣上朝了,還沒敲上去,就聽到屋內傳來“咚”的一大聲。

長順心裏一驚,顧不得許多,連忙推開房門沖進去:“怎麽了怎麽了?”

便看到陸清則臉色古怪地坐在床上,衣衫頭發俱亂,皇帝陛下則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下,皺着眉坐起身,冷冷瞥來一眼,抓起旁邊的鞋子就丢了過去,嗓音猶帶幾分啞意,語氣不善:“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一瞬間,長順仿佛看到自己的小金碗飛走了。

他想也沒想,嗖地退出去,砰地關上門,板起臉守在門外,禁止其他人靠近。

戰戰兢兢地等了良久,陛下自個兒淨了面出來了,話音淡淡:“去旁邊的暖閣更衣。”

長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陛下這是……被陸大人踹下了龍床?

這話是不敢問出口的,猶豫再三,長順還是小小聲道:“陛下,您額頭有些青……要不要塗點藥?”

寧倦:“……”

見寧倦不語,長順不敢再吭聲,默默伺候着寧倦更衣,換上了衮服。

他真的無時無刻都在擔心陛下對陸大人用強啊!

寧倦癱着臉換好衮服,腦子裏還在盤旋陸清則方才對他說的話。

陸清則将他踹下床後,耳根都在發着紅,像是被投了石子的鏡湖,被打破了慣來的從容淡定,漣漪不斷,眼神游移了許久,才輕咳一聲,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正常現象,我不介意的。”

第二句是:“嗯……果果很健康。”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陸清則,故作不解:“老師也會這樣嗎?”

一句話讓陸清則耳根的紅又加深了兩分。

陸清則的氣息都不太穩:“自然。”

寧倦的嘴角勾了勾,眼神晦暗不明,只要想想陸清則當時的表現,便有些止不住的心猿意馬。

老師害羞還要強作鎮定的樣子,真是可愛。

他的心情忽然愉快不少,慢條斯理地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留着老師,別給駕辇讓他出宮。”

若不是時間不夠……等下朝回來,他還要再逗逗老師。

還未體會過春宵苦短,他竟就有點不想早朝了。

寧倦想得很美好,不過陸清則是長着腿的。

被攔着不給駕辇,他就靠着兩條腿,慢悠悠地晃出了紫禁城。

路上聽見些小宮女太監八卦,今日陛下上朝時,額角好像有點青,也泰然自若,只當沒聽到。

等寧倦下朝回來的時候,人早就溜了。

長順也很無奈:“陸大人一定要走,奴婢也不敢真攔着,怕傷到他……”

他心裏堅信,在陛下心裏,陸大人的安危,肯定比把陸大人留下來要重要。

寧倦語塞,拿陸清則沒辦法,只能差遣長順再跑趟陸府,多送些消暑的物件,又派人去搜羅新的玩意兒。

免得下次還要被嫌棄。

陸清則回到陸府,忽略陳小刀調侃的眼神,板起臉道:“這兩日先閉門不見客。”

陳小刀猜他是不是又和陛下吵架了,撓撓頭應是。

醒得太早,陸清則還發着困,搖搖晃晃地回屋裏補覺。

他一向沾着枕頭就能睡着,這回卻輾轉反側,怎麽都入不了眠。

一想到早上的事,就尴尬得渾身都不對勁。

其實沒什麽好在意的,可他卻跟着魔了似的,怎麽都忘不掉,哪哪兒都別扭。

藉由此事,陸清則終于真真正正地意識到——寧倦是當真長大了。

陸清則在府裏當了幾日的烏龜,宮裏的賞賜三五不時地送來,長順每回都隐晦地提提陛下很想他,他也只是笑笑,沒打算去宮裏。

又過了兩日,皇宮裏鬧得風風雨雨,藏着掖着的,隐約傳來個消息。

陛下被人下毒,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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