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長順聽陸清則的話,回去安心睡了一覺,第二天一醒來,就聽說陸清則半夜離開了陛下的寝宮,換了間暖閣獨自睡的消息。

消息傳入耳中的瞬間,長順只感覺“啪”地一下,自己的小金碗碎了。

陸清則這幾日幫着寧倦主持大局,一早就去了文淵閣。

長順急匆匆趕來時,只看到轎辇離去的影子。

問話是來不及了,長順戰戰兢兢地守在少年天子的寝殿外,一臉如喪考妣。

陛下昨晚不會真因為那碗藥,控制不住,對陸大人用強了吧?

陸大人不高興,陛下就不高興,陛下不高興,其他人也別想高興啊。

他的小金碗,不會被陛下收回去吧?

長順正哀嘆着自己剛拿到沒兩天的小金碗,身後的門嘎吱一聲,被拉開了。

長順心髒狠狠一跳,膽戰心驚地扭過頭:“陛、陛下……”

寧倦穿着淺黃色的寝衣,長發未束,看上去有些松懶,沒有平日裏的尊貴冷漠,反而像頭才用過餐的某種兇獸,散發着一種懶懶的氣質。

雖然從臉色上看不出心情如何,但以長順對寧倦的熟悉,估摸着……像是還不錯?

陸大人半夜都跑了,心情還不錯哇?

寧倦沒搭理長順,抱臂靠在門邊,注視着陸清則車駕離開的方向,半晌,勾了勾唇角,收回視線:“聽說你看上了一座四進大宅院?”

長順心裏又是猛地一激靈。

宮裏的太監攢了積蓄,去外頭買宅院買鋪子買莊子的都有,都是為了未來能有個容身處。

Advertisement

他跟在寧倦身邊,除了俸祿外,賞賜也不少,就忍不住動了點心思,想買個宅院,前幾日才借着出宮的機會,去看過一次。

沒想到這就傳到陛下耳朵裏了。

陛下不會以為他有什麽小心思吧?

長順咽了口唾沫,幹巴巴地回:“是、是,奴婢只是想着……”

“今日那宅子就是你的了,自己去找孫二拿地契。”

寧倦的嗓音偏冷感,還夾帶着點少年獨有的清朗氣,不高不低地鑽入耳中,叫長順愣了幾瞬,才猛地反應過來,忙不疊謝恩:“謝陛下,謝陛下!”

寧倦又朝着陸清則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轉身合上了門。

看陛下的表現,昨晚的進展應當還不錯?

那陸大人為何要半夜忽然離開呢?

長順喜滋滋地琢磨着,琢磨了一通之後,也不再多想,高高興興地去領自己的大宅院。

誰說陛下可怕了?

知道他去看宅院後,陛下居然提前就讓人買了那座宅子,等着找機會送他呢!

這一整日,雜七雜八的消息傳來不少。

比如皇帝陛下的身體又好了一點,沒有再昏睡不起了。

陸清則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在文淵閣加班到了大半夜。

并不是很想知道寧倦的消息。

他今天一整日握着筆,總感覺手心裏的觸感不太對勁。

……雖然昨晚隔了層布料,沒直接接觸,但夏日輕薄的寝衣,能阻隔得了什麽!

該感受到的,不該感受到的,都感受到了。

屬于這個年紀的少年的熱情、炙熱、勃勃生機。

陸清則枯朽而平和,如同冷寂的冬日冰河,近乎有種被灼傷到的錯覺。

以至于他今日有事沒事就洗洗手,試圖擺脫那種怪異的感覺。

也沒什麽用就是了。

昨夜他也真是昏了頭,在那種混亂的炙熱裏,還當真教了下寧倦。

有那麽幾瞬,仿佛師生的關系都錯了位,被抹平化淡了。

陸清則的心湖被無端的石子打亂,幹脆便抛卻所有雜念,全身心地投入到政務之中。

天色漸晚,幾位閣老大多上了年紀,實在卷不過年輕人,先後離開了。

衛鶴榮是最早離開的,大概是心系衛樵,馮閣老是最後走的,為了和陸清則這個同為保皇黨的隊友,進行點秘密的隊內語音交流,詢問詢問皇帝陛下的情況。

待人都走光了,陸清則也翻完了面前兩堆小山似的奏本,提筆寫了張小紙條,遞給侍立在旁的侍衛:“幫我找一找這些卷宗,全部帶來。”

侍衛領了命,揣着小紙條,轉身離去。

等待的空隙,陸清則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猶疑片刻,還是轉頭問:“陛下今日怎麽樣?”

現在還在文淵閣裏候着的都是寧倦的人,否則寧倦也不會放他在這兒待着。

聽陸清則問起,侍衛立刻肅然道:“陛下頭疼無力,卧床了一日,希望您能盡快回去。”

“……”陸清則又不傻,輕描淡寫地回了聲,“哦。”

就不再做聲。

侍衛:“……”

陛下吩咐他這麽說,他說了。

但似乎沒什麽用,陸大人的反應好冷淡啊!

陸清則背着手,緩緩轉了兩圈,舒展了下身體,沒等太久,需要的東西就送上來了。

卷宗上是江右派系的官員生平、家中情況,以及吏部各官的生平,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陸清則坐下來,眯着眼耐心翻着,果然找到了幾條有所交彙的線索。

魯威曾在江右洪都府當過幾年知府,那時候的江右布政使焦煥,還只是個小小的縣令。

焦煥此人,極為弱氣,被抓到後,一被提審,就兩眼一白,當場吓暈,弄得鄭垚氣得恨不得刮他兩層皮,着實懦弱無能,完全依附潘敬民而存在。

先前錦衣衛調查了焦煥,沒查出什麽,便以為他是潘敬民的人。

現在翻了翻時間交彙線,陸清則方才發現,焦煥有個異母弟弟。

這個異母弟弟的亡妻,也有個弟弟,與彼時還是洪都府知府的魯威有過……不正當關系。

陸清則靜默了一下,為本朝盛行不衰的南風感到費解了一秒,循着那個日期,繼續查下去。

潘敬民的賬冊上,有關衛鶴榮的記錄,八成早在他們下江南時,就被知曉他們目的的衛鶴榮抹消了痕跡,陸清則和寧倦離開京城數月,他甚至可以十分從容。

但循着這一筆筆記錄,以及賬冊上曾有過交彙的關系,就算抓不住衛鶴榮,也能根據一重重的關系,抓到其他人。

魯威調任回京城後不久,将看似與他毫無關系的焦煥調到了山東知府。

又幾年後,在吏部的助推之下,焦煥升官發財,擢為江右布政使。

這期間,與他有過關系的那個男子的名字,出現在了潘敬民和焦煥的賬冊上,只是這個名字看起來微不起眼,且人在幾年前就病死了,才沒被注意過。

翻完這厚厚的卷宗,陸清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又寫了張紙條,遞給侍衛:“勞煩交給鄭指揮使,讓他直接派人,去拿到這幾人的賬本。”

确定好人選範圍了,直接開幹吧。

盯着衛府的人來報,昨日夜裏,一輛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進入了衛府,想必裏面的人就是徐恕。

徐恕一個人待在衛府內院,難免危險重重。

他在外面一點點拔掉衛鶴榮羽翼上的羽毛,讓衛鶴榮吃痛的同時,将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這樣徐恕也能安全些。

至于衛鶴榮的關鍵性證據,就看徐恕的了。

低着頭坐了太久,陸清則起身時,眼前猛然一黑,差點跌倒回座上,面具下露出的唇瓣都有些蒼白起來。

周圍幾個侍衛吓了一跳,沖上來想扶,陸清則按着桌子,擺了擺手,閉上眸子緩了兩瞬,慢慢走出了文淵閣。

等着接陸清則回乾清宮的轎辇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寧倦成天黏黏糊糊的,能忍着不派人來催他回去,已經算不錯了。

但是陸清則目前并不想見到寧倦。

出宮是不好出宮的,現在無論朝堂內外,都盛傳他和寧倦的師生情深,皇帝陛下甚至都讓他暫代大權。

他近幾日一直住在乾清宮也無人不曉,眼下寧倦“身體還沒好”呢,他要是離開了,必然會多餘引來底下人無數揣測。

別人怎麽想無所謂,衛鶴榮不能多想。

陸清則靜默了下,吩咐道:“去鷹房。”

幾個侍衛傻眼:“啊?”

陸清則姿态從容優雅地鑽進轎辇中,薄唇動了動,冷靜地吐出四個字:“我去遛鳥。”

等轎辇去往鷹房時,寧倦也收到了侍衛的傳話:“回陛下,陸大人說,讓您先休息,不必等他,他去鷹房,遛、遛鳥。”

寧倦:“……”

行吧,遛吧。

害羞的老師真可愛。

看在昨晚的份上,寧倦唇角帶了點笑,決定再多一點耐心與貼心,由着陸清則去鷹房看鳥,準備等會兒再和陸清則坐下來,好好就昨晚的事說說。

然而左等右等,陸清則仿佛被那只破鳥迷了心智,一直沒回來。

寧倦額角青筋直跳,忍氣吞聲等了許久,冷聲叫:“順子。”

長順偷摸瞅了眼寧倦的臉色,開始擔憂宅子和金碗一塊兒飛了:“……奴婢在。”

“去鷹房告訴老師,朕已經睡下了,他可以回來了。”

寧倦冷冷說完,甩袖回了房。

長順:“……”

可能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從陛下身上看到了一絲委曲求全。

長順跑來傳話後,陸清則又拖了會兒,才施施然與小雪道別,回到乾清宮。

旋即徑直走向昨晚暫歇的暖閣,沒打算去寧倦的寝殿。

長順就是再蠢,也看出來不對了,這倆位氣氛實在太怪異了,他絞盡腦汁,跟在陸清則身後,想幫皇帝陛下多說兩句話,卻又感覺插不進去。

陛下和陸大人間的氛圍,着實讓人無法落足。

寧倦靠在窗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陸清則趁着月色回到乾清宮,繞着他的寝殿走。

他吸了口氣:再忍忍。

結果隔日,陸清則天未完全亮便去了文淵閣,又到了大半夜也未歸。

來傳話的侍衛低着頭,感受着皇帝陛下冰涼的視線,大氣不敢喘:“陸大人說,他玩鳥喪志,讓您不要等他。”

寧倦咔地捏斷了手裏的筆。

沒趁陸清則不注意,宰了那只破鳥,果然是個錯誤。

是他那晚上的表現太過明顯了?

還是做得太過分了?

可是他都沒把陸清則按在床上剝光了,怎麽就算過分了?

這才哪到哪。

第三日,陸清則依舊一大早離開,天黑了也不回來。

寧倦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剛好他也到了禦醫診斷的可以“下地走路”的時候了,換了身常服,就準備親自去文淵閣逮人,看陸清則還怎麽去鷹房玩鳥。

結果他還沒踏出乾清宮,就在門口和沒事人一樣的陸清則撞上了。

倆人的目光相觸,同時停頓了幾瞬。

陸清則刻意避開了寧倦兩日,除了自己略感尴尬,不太想和寧倦面對面相處外,便是想讓寧倦自個兒也清醒清醒。

寧倦對他的情感依賴有點太過頭了,他不想讓寧倦有任何誤會。

他會如約陪着寧倦到真正登臨天下那一日,但也得讓寧倦習慣一下沒有他的日子。

畢竟他也沒準備一直待在這個權力的漩渦中心,當權臣基本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兩天的時間,也能讓這小崽子冷靜下來了吧?

陸清則估摸着,手上抱着幾本冊子,也不看寧倦的表情如何,淡定自若道:“巧了,正好想找陛下,來書房吧。”

和陸清則預料的相反,兩天的時間,消耗了寧倦所剩不多的耐心,讓他的怒意愈發磅礴了。

不過忍了兩天的氣,在見到陸清則的臉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皇帝陛下在心裏唾棄了一番自己的不争氣,乖乖跟在陸清則身後,亦步亦趨地走進了書房。

這兩日氣氛緊繃,做啥都格外小心的侍衛和宮人們:“……”

陸大人能回來真好!

感謝陸大人!

進了書房,見陸清則還是不理自己,寧倦拉了拉他的袖子,委屈地小聲叫:“老師。”

“撒什麽嬌,看這個。”

陸清則瞥他一眼,側身坐下來,點了點椅子,示意寧倦也坐,才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兩指推了過去。

顯而易見的,不想有什麽多餘的肢體接觸。

寧倦眸色一冷,沒有露出異色,翻開看了看那幾本東西。

看完了,又擡起頭,直勾勾盯着陸清則。

“抓到魯威的把柄了,還有點關于吏部侍郎張棟的線索,不致命,不過拉人下馬,暫時停職也夠了。”

陸清則神色沉靜,權當沒注意到寧倦的目光,清清淡淡道:“魯威是衛鶴榮的得力幹将,他折了,衛鶴榮也不會好受。衛鶴榮前有維護潘敬民、隐瞞江右疫情之嫌,此番我們對魯威動刀,他不好、也不能再出手,趁機插人進吏部吧。”

寧倦依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點頭:“好。”

這件事其實不用陸清則特地來說的。

陸清則用的都是寧倦的人,做什麽都會上報給寧倦,他對陸清則這幾日在調查的事清清楚楚。

那目光太有存在感,陸清則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被盯得有點受不了了,猛然擡頭撞上寧倦的視線:“看什麽?”

寧倦斟酌了一下,眼底多了絲笑意:“老師,你是不是很在意那晚的事?”

陸清則眼睫顫了一下,冷靜地抄過旁邊涼着的一盞茶,抿了一口:“沒有。”

“那就好,我看老師避而不見,還以為老師在介意這件事,”寧倦狹長的眼眸垂下來,攻擊性便被削弱了許多,顯得很無辜,“我都快忘掉了。”

陸清則無言半晌,感覺自己仿佛被反将了一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小崽子,怎麽莫名其妙有股子茶裏茶氣的味道?

“此事就交予你了,偷懶了這麽些日子,該起來幹活兒了。”陸清則決定略過這茬,淡定地又抿了口茶,“我在宮裏待了這麽久,也不太好,人言可畏,一會兒便回府了,過來送賬本,也是為了道個別,免得你多想。”

寧倦忽然感覺那日五內俱焚的燥熱仿佛又攀了上來,眼底深處藏着絲冷意,緩緩點頭:“我自然,不會多想。”

陸清則又在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分明那一晚才有了一點進展。

氣氛略有些冷掉,陸清則也能隐約感覺到寧倦的不滿。

是在不滿他要回府?

但他也确實該回去了,因為寧倦醒來,這兩日已經有言官開始上谏,對他夜宿皇宮多日發表牢騷不滿了。

陸清則摩挲了下茶盞,習慣性地想哄哄孩子:“果果……”

寧倦陡然覺得這聲乳名說不盡的刺耳,象征着他與陸清則之間的身份距離,他倏地起身,沉着臉打斷:“老師要走,就趁早吧,再過會兒,宮門該落鎖了。”

話罷,少年皇帝噌地起身,直接走出了南書房。

外頭守着的宮人和侍衛:“……”

又怎麽了?

陸大人,陸大人呢?!

陸清則坐在原處,也有些愕然。

這孩子,氣性怎麽忽然這麽大?

他猶豫了下,還是跟了出去,左右看看:“陛下去哪兒了?”

長順摸出小帕子狂擦冷汗:“陛下把自己關進暖閣裏不出來了,陸大人,您和陛下這是……”

陸清則搖搖頭,走到暖閣前,試着推了推門,發現闩上了,只能敲敲門:“果果?”

寧倦背着身坐在暖閣裏,聞聲耳尖動了動,身子側了一下,又抿着唇按下沖動,沒像平日裏那般,陸清則叫一聲,他就沖過去開門。

陸清則輕輕嘆了口氣,回頭揮揮手,示意長順帶人離遠點,方才輕聲道:“我沒有多想,亦不想讓你多想,影響到我們的師生情分,果果,我希望你記得……”

略微一頓,他道:“老師永遠是你的老師。”

說完,他又在心裏默默重複了一遍,将那晚險些模糊掉的師生線,又擦得明晰了些,安靜地伫立了良久,裏面都靜悄悄的。

眼瞅着宮門快落鎖了,陸清則無奈,離開了暖閣前,和長順吩咐了一句:“記得盯着陛下用飯喝藥,我先走了。”

長順越來越看不懂他們倆的關系了,擦着汗應聲:“哎,咱家知道。”

直到陸清則離開時,暖閣的門也沒打開。

陸清則還以為寧倦還在生悶氣,不想見自己。

殊不知寧倦站在門邊,眼底蘊含着陰鸷的風暴,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按住了沒有打開那扇門。

那聲“老師永遠是你的老師”鑽進耳中,淬了毒般,叫他腦子嗡地一下。

若是方才打開這扇門看到陸清則,他不太确定自己會做什麽。

但肯定能讓陸清則明白“老師不止是老師”的道理。

乾清宮的宮人都是被吩咐過的,不會在外面亂嚼舌根。

所以陸清則出宮的時候,也沒有伴随着“陛下拂袖而去,師生二人不和”的流言蜚語。

陳小刀聽話地閉門不見客,和林溪倆人在陸府巴巴兒地等了陸清則好幾日,聽着宮內傳出來的只言片語,擔憂不已,見陸清則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

“陛下居然肯放您回來?”陳小刀圍着陸清則叭叭,“我還以為陛下會以身體虛弱為由,多再留您幾日呢。”

林溪也默默跟在陸清則身邊,擔憂打了個手語:徐大夫,真的給陛下下毒了嗎?

兩個問題都不好答,畢竟牽涉到機要,陸清則随口道:“不小心惹陛下生氣了,這幾日應當都不會再進宮了。”頓了頓,他看向林溪,“徐大夫的事,畢竟涉及皇室,往後再與你們詳說,好嗎?”

林溪默默點點頭。

回京那段時日,徐恕也有給他檢查過啞症,雖然徐恕此人說話非常讨打,但刀子嘴豆腐心,也是他進京後為數不多熟識的人。

陳小刀在一旁嘀嘀咕咕:“這幾日都不會再進宮?我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陳小刀這個烏鴉嘴一向押得很準。

次日清晨,一群穿着青綠便服、挎着繡春刀的錦衣衛兵分兩路,一半在指揮使鄭垚的統領之下,悍匪似的踹開了吏部郎中魯威家的宅門,在仆婦的驚叫聲裏,鄭垚巡視一圈,手一揮:“全部帶走!”

陛下身體才見好,恢複了早朝,得知消息,滿朝嘩然。

還在病中的少年天子臉色淡淡的,擡手便将幾封檢舉密信與賬本丢了下去,盯着衛鶴榮:“衛卿,你的一把好手啊。”

吏部郎中魯威,收受江右布政使焦煥賄賂數百萬兩,證據确鑿。

大齊的開國皇帝無比憎惡貪污受賄行為,貪污受賄六十兩便要處斬,即使後面的幾代皇帝放寬了不少,按大齊的律法,數百萬兩也夠把他挫骨揚灰無數回了。

衛鶴榮幾乎瞬間就猜到了這是誰做的好事,沒有去看摔落在地的賬冊,果斷跪地叩首請罪:“微臣治下不力,請陛下責罰。”

魯威已經保不住了,果斷斬掉才是上策。

寧倦居高臨下望着底下面色各異的大臣。

先是刑部尚書向志明被重罰,再是吏部郎中魯威,這些都是衛鶴榮的擁趸,在衛黨中地位頗高,接二連三地出了問題,衛鶴榮卻都不保他們——這難免讓部分衛黨望着衛鶴榮的眼神開始變得微妙。

寧倦心裏冷笑一聲:“魯威一案,還牽涉到了吏部侍郎張棟,朕看衛首輔身兼多職,吏部之責過于繁冗,再加個人來助力吧。”

這一番光明正大地塞人,還是塞的吏部!

當即就有人有意見了:“陛下,吏部之責确實繁冗,一時之間恐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誰說找不到了,”寧倦淡淡道,“朕瞧着太傅陸清則很适合,諸位有意見嗎。”

底下的聲音凝滞了一瞬。

馮閣老第一個跳出來贊成:“前些時日,陸太傅代行大權,處理事務耐心細致,品性廉潔,老臣贊同。”

保皇黨也跟着紛紛附和起來,将衛黨反對的聲音壓了下去。

一時朝廷上一向衛黨聲勢大、保皇黨聲勢弱的局面居然倒了過來。

等朝廷上這一架吵完,晌午,還在陸府花園裏悠哉哉澆着花的陸清則就接到了宮裏來的聖旨,莫名其妙升了個職。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他不開門,肯定是生氣了不想見我。

寧狗勾:忍住不開門撲人。

侍衛:陸大人說他忙着玩鳥,不想理你(被拖下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