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燈火幽冷,寧倦獨自走在一條長廊上。

這是一條一眼望不到邊的長廊,但他心裏清楚,他要找的人,就在長廊盡頭的屋子中。

意識清晰地告訴他,這只是個夢。

重複了無數次的夢。

終于,在繞過一個回廊後,檐角的風鈴叮鈴鈴一陣輕響,遠處的房間映入眼簾。

屋裏亮着朦胧的燭光,溫暖的光線在窗紙上勾勒出一道清瘦的側影,僅是一道影子,也顯得清隽神秀,隐約可見的五官線條流暢如名家手筆。

寧倦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發沉,盯着那道身影,站立了不知多久,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害怕将那道影子驚走。

但如往常一般,他走了許久,也沒有靠近分毫,那個房間始終與他隔着一段距離,焦慮之下,腳步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快,想要跑到那裏。

然而這起了反作用,他突然離那個房間越來越遠,影子也變得模糊起來。

旋即眼前霍然一亮。

獵獵的大火燒了起來,炙熱的風撲到臉上,他看到豔麗的火舌撲騰而出,将窗上的影子燎走吞噬,一切都在大火的燒灼之下,發出爆裂的噼啪聲。

他的心口顫抖着,亦如往常無數次的選擇,毫不猶豫地就想要沖進火場之中,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越推越遠,仿若墜落高空,熊熊的大火在視線裏成為一個小小的點。

大火中傳來飄遠模糊的聲音:“願陛下的江山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果果,再見。”

寧倦從一堆衣物間睜開了眼。

他的呼吸還有些緊促,額上冷汗遍布,剛從夢裏驚醒,眼神卻很清明。

好半晌,他才在游蕩在周遭的梅香安撫下,慢慢平複了呼吸。

即使知道是夢,那種深自靈魂的恐慌,也永遠不會消弭。

室內燃着幽幽的梅香,冷浸浸的氣息,不是寧倦所熟悉的那個,但卻是他能找到的最相近的。

外面的聲音還在響。

寧倦撐着額角坐起身,眼前猶似燃着熊熊烈焰,夢醒前熟悉的聲音似一把剪子,絞着他的心口,讓他的嗓音愈沉:“外面什麽聲音?”

陸府幾乎都成了第二個行宮了,長順也經常跟着過來守夜,聞聲趕緊應道:“回陛下,今兒是上元節,城裏在放煙花呢,吵着您了嗎?奴婢派人去叫停。”

上元節?

又到一年上元了嗎。

寧倦披上外袍,走下床推開門,淡淡道:“不必。”

他不喜歡熱鬧,但也沒興趣破壞別人的熱鬧。

擡頭望去,正看到絢爛煙花飛竄上空,“啪”地炸開,鋪滿了整個夜空。

寧倦倚在欄邊,腦中仍在回響着夢醒之前,萦繞在耳畔的那道熟悉的聲音。

陸清則從未進過他的夢。

或許如他所想,陸清則早已離開了此間,回去了他的家鄉。

寧倦閉了閉眼。

陸懷雪,你說的再見,是何時再見?

騙子。

上元當日,臨安府熱鬧非凡,火樹銀花,熙來攘往,笙歌鼎沸。

長街上吵吵嚷嚷的,擠滿了幽會的男男女女。

自三年前少帝拔除衛黨,徹底掌權親政後,原先半死不活的大齊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機,在年輕的陛下手裏,又繁盛了起來。

今日燈會,湖邊挂着許多造型別致的燈籠,最先猜到主辦方出的十道燈謎,便能拿到今年燈會特制的琉璃燈。

那盞琉璃燈挂在屋檐上,流光溢彩,煞是晃眼,将周遭的花燈都比了下去。

花燈才挂出來不久,就吸引了許多往來行人,挨擠着過來猜燈謎,聚精會神地瞅着燈籠上寫的謎語,小聲商量謎底。

主辦的人出得格外難,還沒等他們想出來,主辦的人忽然踮着腳,将琉璃燈取了下來:“已經有人猜完了,還有其他的燈盞,大夥兒不妨再看看?”

誰啊,那麽快?

人群裏頓時一陣噓聲,随着琉璃燈盞遞過的方向看去。

接過琉璃燈的,是雙修長瑩白、泛着玉石般冷白色澤的手,兩相輝映之下,竟不比那盞琉璃燈遜色。

方才只顧着埋頭看燈謎的衆人循着手望過去,這才發現,那是個戴着面具的青年。

上元節,街上許多人都戴着面具,并不稀奇,所以方才也沒人注意到他。

如今看來,才發現他氣質不俗,穿着身雪青色的袍子,身量修長清瘦,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覺得神清骨秀,有種如月清輝般的氣質,讓人覺得親近,又有種難以捉摸的遙遠。

倒是與這盞燈十分相配。

注意到衆人灼灼望來的視線,青年莞爾一笑:“抱歉了,諸位。”

聲音亦如他本人的氣質,清潤和緩,落入耳中極是舒服。

還有點小失落的衆人趕忙擺手:“不妨事不妨事,你先猜出來了,憑本事罷了。”

陸清則朝他們禮貌地一颔首,便提着歸屬自己的琉璃燈,走出了人群。

掐指一算,他已經三年沒來過臨安府了。

三年前,在碼頭離開段淩光的貨船後,陸清則走走停停的,去過許多地方。

他沒有什麽目的地,就是久在樊籠裏,得了自由後,打算四處走走,一路游山玩水,除了時不時會生病,打斷行程外,就沒什麽其他的煩惱了。

偶爾也會遇到些危險,不過都能化解開來,不算什麽大麻煩。

這個時代的車馬雖慢,但也不失為另一種閑情雅致,用雙腳丈量的土地,總比坐車看得仔細。

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他就在段淩光暗中經營的莊子裏修養一段時日。

段淩光願意讓陸清則白吃白喝,不過陸清則沒臉皮做那種事。

他久在官場,看過不少奏本,了解多地的情勢,幫段淩光做成了兩筆頗大的生意,雖然收益比不上段大公子驚人的豐厚身家,但也不算小數目。

如此下來,陸清則才心安地繼續在段淩光的錢莊上時不時支些銀子。

倒不是他物欲重,而是徐恕給的那兩瓶藥吃完後,他得自個兒給自己抓藥了,好在身體小毛病不斷,大毛病倒沒有,也算久病成醫,解決點小毛病也沒問題。

在段淩光的莊子修養完了,陸清則會在出發之前寫點東西記錄一下,自個兒收起來,然後騎着驢,繼續自己的旅程。

去年他溜達去了大齊的最南邊,兩輩子第一次見到大海,一望無垠,蔚為壯觀,欣然在海邊租賃了個漁民的房子,住了不到半月,便被海風吹得頭痛欲裂,病倒了一個月,蔫噠噠地騎着驢北上,又到蜀中養病了倆月,歇停完了,才慢悠悠地往臨安來。

才到臨安府,正好就遇上了上元節的燈會。

途經江右的時候,陸清則還特地繞了一下路,去集安府遠遠地看了一眼。

當年江右爆發水患,他和寧倦暗中去了集安府,整頓了一番。

那時江右洪水滔天,疫病蔓延,死氣沉沉的,而今再去看,曾經被淹沒的良田已經重新露出,新的布政使郁書榮勤政愛民,百姓頗為安樂。

那座靈山寺也恢複了香火,成了遠近最大的寺廟。

眼見為實,至少他這幾年親眼看見,大齊一步步地恢複了生機。

京中的那位沒有讓他失望。

在燈會上逛了會兒,陸清則便有些乏了,随意走進家茶館,要了壺茶坐下。

外面猜燈謎正火熱,茶館裏不免冷清,只坐着幾個衣冠各異的中年男子,不知道聊的什麽,說得唾沫橫飛。

陸清則也不是故意想偷聽別人說話,實在是那幾位半點也沒收斂,聲音忒大,他剛坐下,就一字不漏地鑽進了他的耳中:“當今聖上勵精圖治,雄才偉略……你們不知道,當年聖上南下來臨安,我也是遠遠見過的!”

猝不及防聽到這一聲聖上,陸清則擡起茶盞的指尖略微一頓。

他沒有刻意打聽過京城的情況,左右民間的傳言也沒幾個是真的,但聽到有人讨論,還是有些恍惚之感。

好半晌,他才慢慢啜飲着茶水,半眯起眼,仔細聽下去。

那幾位也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聊得愈發火熱:“怎麽樣,聖上難不成當真生得……那什麽?”

“聖上哪會因為這種原因那什麽?必然是因為三年前血洗燕京,手段狠辣,震懾了整個大齊,所以沒人敢近身……”

天高皇帝遠,小民膽子大。

大過年的,喝點酒熏熏然了,說說上頭的閑話,也不怕被抓。

陸清則聽得好笑。

他離開的時候,京城裏那位還是個英姿飒爽的翩翩美少年,總不至于三年多未見,就長殘了吧?

不應當啊,從小到大的好苗子,他還能看錯?

聽身後的幾人還在熱火朝天聊着,陸清則終于忍不住扭過頭,矜持地開了口:“幾位,我沒聽錯的話,你們是在說……聖上的面貌醜陋?”

那幾人立馬否認:“沒有,絕對沒有,這位兄臺,怎麽說話的,我們可沒那麽說!”

陸清則側身托着腮,笑吟吟問:“那你們方才是在說什麽?”

陸清則戴着面具,語氣又很親和的樣子,那幾人也沒防備,壓低聲音道:“我家隔壁老王頭弟弟的兒子,被噶了一刀,送進了宮裏當太監,知道些秘辛……聖上今年二十有一,中宮之位卻依舊空着,聽說也沒什麽大臣催,我就猜啊,是不是陛下長得……所以沒有女子敢入宮?”

“……”

陸清則無語了半晌,眉心微微跳了下,心思不由飄遠了。

三年多的時間,足夠忘掉很多事了。

沒有娶妻,是沒有遇到喜歡的嗎?

“你那算什麽秘辛,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

陸清則安靜不語的樣子,看起來像極了認真的傾聽者,另一個有些仙風道骨的道士摸摸下巴上的胡子,湊上來,滿臉“我在講大秘密”的凝重:“我家師父的師叔可是得道高人,為聖上算過一卦,據說聖上造的殺業太重,需命格相合之人才能填補中宮之位,如此命格互補,否則便有損聖上、有損國運!”

衆人卻不領情,面露鄙夷,半點不信:“嘁——就你個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騙子,還認識得道高人?”

見其他人不信自己,那個道士頓時急了:“兩年前,聖上曾召道士和尚入宮,這個你們總知道吧?聖上請的就是我師父的師叔,我聽我師父親口說的!”

“有這回事嗎?”

“我怎麽沒聽說過,陛下請道士和尚做什麽?”

“我倒是聽過一點風聲……”

幾個人嘀嘀咕咕,陸清則聽完,心裏暗笑着搖頭,又抿了口茶。

果然只是些民間傳聞。

崇安帝沉迷修仙之術,導致朝綱混亂,民不聊生。

小皇帝和他爹相反,從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厭惡這一套,簡直厭惡到了骨子裏,沒讓人把寺廟道觀都拆了,都算他教育得當了,還請道士和尚入宮,怎麽可能?

歇了會兒腳,口渴也解了,他起身提起琉璃燈,就想離開,卻聽身後那個道士繼續為自己争辯:“自然是真的,知道三年前遭刺早隕的帝師陸清則嗎?那位可是出自咱們臨安府呢,聖上便是請道士設壇七七四十九日,為帝師招魂!”

陸清則腳下猝不及防一絆,及時伸手扶住門框穩住了身形,琉璃燈卻脫手而出。

眼見着就要摔落到地上砸個稀碎了,橫空出現只手,穩穩接住了琉璃燈。

陸清則腦中還有點嗡嗡的,慢了半拍擡起頭,撞上雙熟悉的眼睛。

段淩光臉上戴着面具,一手拎着琉璃燈,一手搖搖扇子,調侃笑道:“這燈可不多得,砸了多可惜,你要是不想要,那可就歸我了。”

陸清則扶着門框,慢吞吞地直起了身子,腦子裏還回蕩着那聲“為帝師招魂”,揉了揉太陽穴:“送你吧。”

段淩光一喜:“當真?多謝多謝,我這人吧,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見着就走不動道。”

店裏那幾個膽敢議論天子的看到動靜,紛紛探過頭來:“沒事兒吧?”

“當心看路啊,看你這身子骨,還沒我家姑娘健朗,摔了可不得躺幾日,大過年的。”

“這位道友,我這有一味強身健體丸,吃下之後健步如飛,龍精虎猛,保你家夫人三年三胎,只要十兩銀子……”

“可閉嘴吧你!”

陸清則哭笑不得,向熱心的群衆擺了擺手:“多謝,不必,諸位還是當着點心吧,上元節城中官兵巡邏,要是聽到你們的議論,就得在牢裏吃元宵了。”

這幾位往外一瞅,還真看到了巡守的官兵,趕緊把嘴閉上了。

陸清則好心提醒了一句,才跨出門檻,跟着笑個不停的段淩光往外走。

他本來想說話的,腦子卻禁不住反複思索那幾人說的話。

他再清楚不過寧倦的性格,那孩子小時候在冷宮中孤獨無依之時,面對着諸多惡意,都能堅韌地活下去,從來不是軟弱的人。

簡直是天方夜譚。

寧倦怎可能那麽軟弱,相信那些道士和尚的把戲。

所謂為帝師招魂,恐怕只是民間又一樁謬傳吧。

畢竟這幾年在外游走,偶爾在鄉野間聽到幾個熟悉的名字,也都是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傳聞。

段淩光見他不知道思索着什麽,眼神很遼遠的樣子,忍不住提着琉璃燈在他眼前晃了下:“我好容易甩開眼線找過來,你就這麽把我晾在一邊啊?”

陸清則回神,眨了下眼:“好像我也沒有通知你我來臨安府了罷。”

段淩光啧了聲:“是是是,我自個兒巴巴來找你了——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陸清則安靜了幾瞬,随口道:“想那位江湖術士的強身健體丸。”

段淩光感覺自己被敷衍了,但他沒有證據,只能把話吞回去,看陸清則露在外面的手冷得有些發青,推着他往酒樓上走:“知道你來,特地包了酒樓,趕緊進去避避風吧,還強身健體丸,你再吹就得先完了。”

陸清則向來不太習慣和旁人有肢體接觸,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點。

尤其是在寧倦的事過後,他更注意和其他人的距離了。

也不是頗為自戀,覺得誰見了他,都得喜歡上三分,但注意距離總是對的。

段淩光心大,搖搖扇子,領着陸清則上樓。

進了包間,陸清則看了眼窗外的燈火熠熠,開口道:“我方才在城中看到了錦衣衛的身影。”

本來他沒戴面具,察覺到臨安府內竟然有錦衣衛,怕遇到見過他的熟人,才随手買了副面具戴上。

反正上元節戴着面具的人多了,他戴着也不稀奇。

“這兩年錦衣衛勢大,四處為金銮殿上那位辦差,你在哪兒見着都不稀奇。”

段淩光放好那盞琉璃燈,坐下來道:“我看你上次發來的信說,去了蜀中,感覺蜀中如何?”

陸清則唔了聲,更糟心了:“還不錯,只一點缺陷,是寧琮的地盤。”

段淩光看他的臉色,就猜出幾分:“你和他有過節?”

又琢磨了下:“這麽一說,我曾到蜀中去過,聽過些傳聞,傳說這位蜀王殿下極愛圈養美男美女,府中人數之衆,都能搞個男女選秀了。”

說完了,看看陸清則臉上遮得嚴實的面具,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陸清則并不想贊賞他的推理,摘下面具,淨了淨手,坐下吃了口菜:“寧琮府裏養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我在蜀中待了倆月,發現他養的私兵倒是不少。”

段淩光眉梢一挑,大喇喇地毫不避諱:“哦?難不成他想造反?”

蜀道難行,易守難攻,離京城也遠,不像水運通達的臨安府,那邊天子耳目難抵,的确很方便心懷鬼胎者搞事。

尤其天府之國,土地肥沃,也不愁食糧的問題。

“若是當今陛下軟弱一些,他早就反了。”

陸清則望了眼京城的方向:“這兩年削藩,引得許多藩王不滿,現在寧琮還按兵不動,大概是見陛下手腕鐵血,不敢硬碰硬,但若是覓到機會,就說不定了。”

隔得這麽遠,也不知道寧倦曉不曉得寧琮養的那堆私兵。

段淩光見他不由得又開始為上頭那位操心了,用筷子敲敲碗,拉回他的注意力:“想那些做什麽,打得再火熱,也與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無關,好不容易脫身了,自由逍遙的日子還沒過夠呢。還是說,帝師大人,你不會準備回京吧?”

最後那兩句就有點調侃意味了。

陸清則擡腕,倒了杯酒,推過去給段淩光,再給自己到了盞茶,平和地迎着他的眼神:“前兩年京城鬧的動靜大,我都避着北方走,現在三年過去了,想來陛下也放下了,清明節将至,我準備回趟北邊,看望個故人。”

段淩光“哦”了聲:“去看誰?”

“史大将軍。”陸清則笑笑道,“走得匆忙,一直沒機會回去祭拜,大将軍若泉下得知,恐怕把我祖宗八輩都罵過了,漠北是駐軍重地,我不方便去,只能去趟京郊的衣冠冢了。”

“當真要去?要不要我陪你?”段淩光不太放心,“畢竟是小皇帝的腳下,萬一你被發現,豈不是要倒血黴了。”

這兩年陸清則和段淩光愈發熟悉,從前算是同鄉之情,現在也算是好朋友了,陸清則身體不好,他便忍不住會多照顧些。

陸清則直言拒絕:“不必,你生意忙時間緊,陪我去做什麽,我就是去見見故人罷了。”

段淩光也沒說什麽,把手邊的紅棗糕點推過去。

兩人坐在包間裏一同用完飯,陸清則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有了點紅潤血色,思索了下:“臨安府離京城也不近,按我的腳程,這兩日就該出發了,你的酒莊裏有沒有什麽好酒?給我拿兩壇吧,我帶回去給大将軍嘗嘗。”

段淩光大驚:“你不是又想騎着你那只小驢子回京吧?”

如雪似月、仙裏仙氣的一個大美人,居然騎着只驢四處游走,他簡直痛心疾首!

陸清則失笑:“那還是不能為難它的,我就把它托給你照顧了。”

段淩光不滿:“我堂堂段公子,你就讓我照顧驢?”

陸清則誠懇地注視着他,語氣認真:“是不太好,那驢子挺能吃的,我給你托管費?”

“……”段淩光道,“那倒是不用了,京城可是龍潭虎穴,你去了人還能回來就最好。”

邊吃邊聊了這麽一會兒,時間也不早了,陸清則看看天色,準備告辭回客棧。

段淩光摸着下巴,瞅着他那張過于引人注目的臉,忽然道:“我還是覺得,你就這麽去京城,恐怕有點危險。”

陸清則眨了下眼:“我不進京,避開人燒燒紙便走,應當不會出錯。”

寧倦日理萬機,哪有空出宮閑溜達。

況且寧倦也不是愛熱鬧的人。

“那還是要有點防護手段的,臨安是我的地盤,你一來我就知道了,何況京城?”段淩光咂舌道,“你對你家小皇帝的警惕心也太淡了,你也不想想,他現在悲傷勁兒過去了,若是發現你還活着,能放過你?”

這倒也是。

現在要是被寧倦發現了,那他恐怕就真得被招魂了。

陸清則猶豫了下:“聽你這語氣,有什麽法子嗎?”

段淩光這才得意一笑:“有,易容。”

段淩光各行各業均有涉獵,手底下的确有不少人才,所謂易容,倒也不是像武俠小說裏,貼張人皮面具就變樣了,而是需要點化妝技巧。

這位古代美妝大師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後,給陸清則上完妝,還真就改變了他的面容。

鏡子裏的臉從清豔絕俗,變成了普通清秀,除非十分相熟的人湊近看,否則發現不了五官的些微相似之處。

陸清則摸摸臉,感嘆:“真是鬼斧神工。”

段淩光更得意了,搖着扇子道:“效果不錯,你就帶着他回京吧。”

陸清則又看了看鏡子裏的臉,滿意點頭:“多謝了。”

他都變了個模樣了,就算回京時遇到什麽熟人,想必也不會被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寧倦:?老師忘記我是狗勾了嗎?

陸清則,一個背上插滿了flag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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