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和陸清則料想的差不多,寧倦之所以會遲了些才回寄雪軒,是因為前朝的大臣。

隔得天高皇帝遠的鄉野村夫,也時時高談闊論,覺得當今陛下至今未娶,要麽是長得太兇神惡煞,要麽是有什麽隐疾,要麽就是下面那群負責催婚的大臣沒盡到責任。

其實與他們想的相反,下面那群大臣急得要命。

陛下遲遲不立後就算了,連個妃子也不納,甚至在年初抱了個宗族孤兒回宮裏,擺明了就是不準備成婚生子了,準備養個宗室的孩子,當做儲君。

這哪裏成!

陛下年輕力壯,正是開枝散葉的好時候啊!

這麽一番動作下來,朝野內外頗有非議。

但是關于立後納妃這些事,大臣們平時也不是很敢催,只偶爾在奏本裏唠叨兩句。

年輕的天子英明神武,且鐵血冷酷,當年帝師去後,陛下便褪去了僅剩的幾絲少年青澀,這幾年的威勢愈沉,在陛下面前說話,都沒人敢太大聲,更別說長跪不起,懇求陛下早日成家了,這招對陛下沒用。

要是帝師還在就好了,陛下就聽帝師的話。

衆人一邊嘆惋着,忍不住也在心裏嘀咕:

……陛下年紀輕輕的,總不至于當真有什麽隐疾吧?

所以就更不敢提了。

一邊着急,一邊又不敢吱聲。

沒想到,就在這麽一個尋常的初春,陛下忽然在一個尋常的早朝上,散朝之前,輕描淡寫地道,往後別再奏本裏添加私貨了,皇後人選已冊立,他已經去了宗廟前祭告天地,皇後眼下身體不适,于宮中修養,待他身子好些了,再行冊封大禮。

百官一下就炸了鍋,再不得其他,追着求問皇後是誰,然而陛下搭都不搭理的,直接就走了。

寧倦将陸清則逮回來時,動靜也不算小,并不算隐蔽,那家客棧的人也被放了回去。

雖然有得到吩咐不準多說,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見的人多了,總會傳出點風言風語。

衆人很快得知,前兩日陛下微服出宮,到郊外踏青散心時,将一個人強行帶進了宮,聽說那人渾身都被陛下罩着,遮得一絲不露的,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再想想這兩日陛下散朝時走得匆匆,除了偶爾召見大臣外,其餘時候,恐怕都待在寄雪軒裏。

想來那人必定是生得容顏如玉,才叫陛下這般神魂颠倒。

不僅來歷不明,還讓陛下做出這麽不合禮數之事!

他們是盼着陛下立後,但也沒想這樣啊!

一群人便急匆匆地趕去乾清宮跪了,一天跪一茬,輪流求見陛下。

但陛下壓根兒不見他們,愛跪就跪,長順甚至很貼心地準備了幾個蒲團。

大臣們極為哀愁,惶惶不已,生怕陛下會被妖媚惑心。

陛下雖然殺性重了些,算不上仁君,但也從不濫殺,任用女官,稱得上極為開明,有宏才大略,又勵精圖治,他們就算偶有牢騷,也甘願俯首稱臣。

眼見着大齊的盛世要重啓了,萬一陛下跟他爹似的堕落了,大齊的國祚可咋整?

唉,要是帝師還在就好了。

陛下肯定聽他老師的話。

前朝的大臣正抓耳撓腮,懷念陸清則的時候,陸清則一天兩碗藥喝下去,如徐恕所言,正正好痊愈。

只是身體好了,腳卻崴了。

陸清則自感風寒痊愈,何必繼續喝藥,嘴裏發苦心裏更苦,吃什麽都沒滋沒味,了無生趣。

兩三句話将長順支出去後,他探頭四處看了看,想找找屋裏有沒有盆栽,送份溫暖。

還沒看全乎,嘎吱一聲,屋門再度被推開。

消失了一早上的皇帝陛下走進屋裏,跟猜到了陸清則想做什麽似的,不鹹不淡道:“別找了,怕你再澆死一盆,沒在屋裏放盆栽。”

陸清則看到他就別扭,聽到這話,又一陣凝噎:“……”

這小兔崽子。

“喝吧。”

白日裏的皇帝陛下顯得十分正常,跟人格分裂似的,半點也沒有晚上瘋狗的影子,拉了張椅子坐在榻邊,淡淡盯着陸清則。

顯然一看長順被支出去,就猜到了陸清則背地裏又想搞什麽小動作,才進來盯着陸清則喝藥了。

陸清則莫名有種在被管教着的錯覺,靜默片刻後,怏怏蹙着眉,還是把藥喝下去了。

寧倦又不放心地傾身湊過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臉色才緩了緩,露出絲滿意。

陸清則蹙着眉心,拍開他的手,目光不經意掠過寧倦的嘴唇。

寧倦的唇瓣很薄,形狀優美,線條鋒利,顯得很薄情似的,不茍言笑的時候微抿着,确然很有帝王氣勢,頗為威嚴。

他很久沒見寧倦真心實意地笑過了,最近的記憶裏,寧倦笑起來時薄唇微微勾着,有種意味難明的攻擊性。

而這雙唇,昨日才吻過他的足尖。

……

他在想什麽。

陸清則感覺足尖好似竄過絲癢意,腳趾不由蜷了蜷,不太自然地又往後縮了縮,維持着波瀾不驚的臉色,試圖将注意力扭開,落到皇帝陛下那張英俊非凡的臉上。

和少年時當真很不一樣了。

在臨安時聽到那些人閑談,他就堅定地覺得寧倦不可能長殘。

果然沒長殘。

陸清則不着邊際地胡思亂想着,寧倦察覺到他的退避,眼神暗了暗,面色看不出變化,接過他手裏的碗,嗓音低沉悅耳:“我再叫徐恕來把把脈,開服藥調養。”

還喝啊?!

陸清則不太樂意:“我好得很。”

寧倦唇角往下壓了壓,忽然湊上前來,将他抱了個滿懷,順道狠狠吸了口他身上的氣息。

沒等陸清則有反應,又松開手退了回去,語氣不冷不熱的:“出去三年瘦得只剩骨頭了,你哪裏好得很?往後必須每日喝藥調養,朕會親盯着你。”

陸清則冷着臉不搭茬。

這兔崽子對着他說一不二的獨斷姿态,确實也很皇帝陛下。

他都不知道該為教出個皇帝感到高興,還是生氣了。

之前還在陸府的時候,陸清則确實每天都喝着徐恕開的調養身體的藥,身體好了許多,不然也不可能開開心心地在外游走了三年,一場風都能把他吹病倒。

斷了藥三年,還是有些影響。

一想到本來這三年可以把陸清則養胖一點,身子養好一些,折損了三年,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養回來,寧倦就火大,看陸清則清瘦得像是壓一下就折了的樣子,勉強壓着脾氣。

他又不是從前那個一個不合心意,就冷臉子揮袖而走、脾氣很沖的少年了。

等了沒多久,徐恕就被帶來了寄雪軒。

自陸清則從寄雪軒醒來以後,終于見到了第三個故人。

不過這位故人明顯在他還昏迷時就見過他了,并沒有展露出見到大變活人的震驚,依舊擺着張臭臉:“手。

陸清則伸出手。

徐恕臉上沒表露什麽,心裏難得八卦,畢竟最近外頭的風風雨雨,可真是太精彩了,就連他這個對京城八卦沒什麽興致的人,都偶爾會聽兩耳朵。

立後啊,啧啧。

徐恕給陸清則把着脈,間隙間掀掀眼皮,瞥了他兩眼,見他還能安安穩穩地坐着,又瞄了眼面無表情坐在邊上的皇帝陛下。

還真能忍啊。

他還以為陸清則醒來後,就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看來陛下還是很将惜陸清則的身子的。

不過也不難理解。

畢竟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三年,曾以為自己當真痛失過,現在找回來了,自然顧惜得緊,恐怕比誰都害怕再次失去。

只是見過這三年寧倦不斷壓抑的痛苦,徐恕還以為寧倦會采用更極端一些的方式……看來都還在心裏壓着。

能不爆發最好,若是爆發了,恐怕就很難控制了。

都取決于陸清則的态度罷。

徐恕面不改色地當着兩人,在心裏八卦了一通,才收回手,又問了問陸清則的身體情況:“晚上會驚醒嗎?睡醒後發汗嗎?會不會心口發悶或者頭暈?”

問完了又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陸清則最任性的舉動,也不過是喝得頂了或者病好後,偷偷把藥倒了,一直以來都是個很配合的病患,聽話地張開嘴,伸出舌頭。

淡紅的唇瓣,潔白的齒列,以及……鮮紅的舌尖。

寧倦托着腮,沉沉地注視着陸清則,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

他品嘗過其中的美好。

若不是清楚徐恕是當真在給陸清則檢查身體,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把徐恕丢出去了。

陸清則罵他有病,他好像還真病得不輕。

徐恕檢查完了,坐到一邊提筆唰唰唰寫了張方子。

末了,吹了吹墨跡,随手撿來個茶盞鎮着,思索了下,扭頭道:“正好,來得湊巧,陛下也在,我也給陛下看看吧,上次的方子不好使,我換了個新方子。”

陸清則一怔,扭頭看向寧倦:“……陛下怎麽了?”

是長順說的失眠頭疼嗎?

寧倦眼底流過絲笑意:“懷雪是關心我嗎?”

陸清則擰緊了身側的衣角,不自覺地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我是你的老師,關心你不是很應當?”

“那我寧可不要這種關心。”

寧倦的臉色冷了三分,淡淡說完,對徐恕道:“去書房談。”

徐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啧啧幾聲,提起醫箱,跟着寧倦往書房去了。

陸清則:“……”

不知道該說他更幼稚點,還是寧倦更幼稚點。

至于嗎,還要避開他。

陸清則昨日剛擰到腳踝時還沒太大的感覺,睡了一覺醒來,腳踝又紅腫了一圈,走起路來鑽心疼,只能悻悻地坐在原處,等着寧倦生完悶氣回來。

他還有事要說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人來,陸清則只能扶着羅漢榻站起來,再扶着牆,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外頭守着兩個臉生的小太監,見陸清則悶聲不吭就出來了,大驚失色:“您怎麽出來了,奴婢扶您。”

寄雪軒裏的宮人都是新挑上來的,沒有見過陸清則,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見他生得姿容不凡,就猜測應當是陛下的新寵,陛下還從未寵幸過誰,态度就更戰戰兢兢。

陸清則不喜被人觸碰,走去書房也就幾步路的距離,避開兩人伸過來的手,擺擺手道:“不必。”

說完,扶着路上的欄杆,慢吞吞地挪到了書房前。

兩個小太監生怕他摔了,緊張地跟在後面。

到了書房門口,陸清則敲了下門。

裏頭傳來皇帝陛下冷飕飕的聲音:“進來。”

還沒氣夠?

陸清則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寧倦正在寫字,估計以為來的是什麽侍奉茶水的小太監,也沒擡頭,冷着臉寫下幾個大字。

離得稍遠,也看不清在寫什麽。

聽到門邊沒動靜,寧倦皺着眉擡頭,見到陸清則,愣了一下,立刻将筆一扔走了過來:“腳還沒好亂跑什麽,幹什麽吃的,就看着他這麽走過來也不知道扶一下?”

後面一句是對那倆小太監說的,語氣沉冷,兩個小太監當即就腿軟了,還沒下跪求饒,陸清則就插了句嘴:“我讓的,瞎怪罪什麽。”

寧倦只能把氣咽了回去,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看陸清則在門檻邊難以進退的樣子,他兩手一伸,直接将陸清則抱起來,旋身走進書房裏,放到書案後的椅子上。

陸清則一低頭,這回看得清清楚楚,寫的是“心如止水”。

只是下筆極重,墨汁飛濺,殺氣騰騰的,看起來并不是很心如止水的樣子。

陸清則:“……”

陸清則怕寧倦白日發瘋,再挨一口,緩緩起身,決定回屋,讓他再心如止水會兒。

屁股剛離了兩寸椅子,就被一把按了回去。

寧倦注意到他在看那張紙上的幾個大字,耳根猝然發熱,一把将那張宣紙扯過來,胡亂揉成一團,丢進旁邊的字紙簍裏。

陸清則被逮回來幾日,大部分時候都冷着臉,見到寧倦這個依稀有些舊影的舉動,想起好像有一次寧倦流鼻血,也是這麽副态度,沒來由就覺得好笑,唇邊有了點笑意,順口補刀:“陛下的墨寶一字千金,怎麽還丢了?”

寧倦窘迫得耳根更熱。

他想讓陸清則看到他的改變和成長,承認他不再是他眼裏的小孩兒了,讓陸清則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穩妥的成熟男人。

可是越是在意在陸清則面前的形象,就越是容易在他面前發生些讓他尴尬的事。

當真惱火。

但能看到陸清則笑,窘迫好像也沒那麽要緊了。

畢竟這是重逢以來,陸清則第一次對他笑。

寧倦珍惜得目不轉睛,低聲道:“……你開心就好。”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顫,不用擡頭對上寧倦的眼神,他也知道寧倦看他的目光是怎樣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局促,明明從前就算猜出了寧倦的心思,他也不會感到局促的。

書房內靜默了幾瞬,還是寧倦先開了口:“跌跌跄跄地也要過來,總不至于是關心我,有什麽事想說就說吧。”

語氣平平淡淡的。

……什麽就“總不至于是關心我”?

陸清則難得敏感一下,覺得他話裏酸酸的,狐疑地看他一眼,皇帝陛下又面無波瀾,看不出什麽了,斟酌了一下,他還是把徐恕給寧倦看病的事往後按了按,免得起争端,先道:“錢明明還被關在诏獄,也是時候放他出來了罷?我想見見他。”

錢明明從頭到尾都很無辜,只是幫他易個容罷了,并不知曉他的身份,跟着他來趟京城,還受這個罪,怎麽也得當面道個歉。

順便,他還想讓錢明明幫忙,給段淩光傳傳話。

寧倦眉梢一攏,直接戳破:“你是想去和他說話,還是想讓他給段淩光傳話?”

段淩光和陸清則是同鄉。

當年他沒有因靈牌的事治罪段淩光,已經是很看陸清則面子了,現在陸清則還要去找錢明明給段淩光傳私話!

陸清則是如何看段淩光的?

寧倦心裏恐慌,唯一能不斷安慰自己的,就是這三年裏,陸清則沒有在段淩光身邊停留過。

否則他很難控制自己的妒意。

陸清則見寧倦說穿了,隐約能感受到寧倦對段淩光的敵意,有些不解,抿了下唇:“我的确想讓他幫忙傳個話,他因我多次受到陛下責難,我于心有愧。”

寧倦妒火更旺,冷然道:“他若是不多事插手,也不會受教訓。”

陸清則凝眉:“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不允?”

寧倦臉上沒有表情:“诏獄陰冷,你腿腳不便,還是別去了。”

陸清則也沉下臉:“我明白了。”

說完,他也不想再和寧倦多說,扶着書案站起身,瘸瘸拐拐地想回屋。

寧倦一聲不吭彎下腰,把他抄抱起來,大步走出書房。

陸清則腳還崴着,自知力氣擰不過寧倦,抱着手也不吭聲。

外頭伺候的宮人一看這架勢,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寧倦踢開房門,把陸清則放到床上,脫下他的雙靴,看了看他發腫的腳踝,還想再說點什麽。

陸清則眉心一跳,想起昨晚的事,耳根就又開始發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先條件反射有了動作。

他踹了寧倦一腳。

寧倦垂下眸光,看陸清則的臉色發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聲音也有些不穩:“放開。”

陸清則力氣不大,被當胸踹了一下,跟被貓蹬了腳似的。

寧倦眉峰不動,抓着他的腳,欺身逼近,眯着眼問:“膽敢踹朕,陸懷雪,你不覺得自己有點恃寵而驕嗎?”

陸清則:“……”

寧倦又逼近了一點:“你應該記得我很記仇,你踹了我,也得有些懲罰。”

再聽話的瘋狗,也是會咬人的。

陸清則臉色微變,遲鈍地意識到危險,抽回自己的腳,就想往大床深處爬去,但他的速度哪兒有寧倦的快,一把就被按倒在床上,衣領被翻下來,清晰地感到寧倦溫熱的手指不緊不慢撫過他的後頸:“變淺了。”

陸清則惱怒:“你再咬一下試試!”

“我聽你的。”

身後的話音才落,熟悉的痛感再度襲來。

陸清則嘶着氣,卻只能被牢牢地按倒在寧倦身下,承受着齧咬。

好在這回寧倦下口沒上回重,比起懲罰意味,情玉的意味更濃,陸清則疼得并不厲害,但被迫直觀感受寧倦對他的渴望。

還是又受到了沖擊。

重逢之後不過幾日,每一日,寧倦都在沖淡他在心底對他的孩子印象。

陸清則搭着胳膊,埋着臉,恍惚感覺,寧倦在極力改變他們之間那種,類似于親人的感情。

這次的齧咬極為漫長。

松口的時候,寧倦還輕輕甜了一下那片被揉拎的肌膚,甜得陸清則渾身一顫。

清晰完整的齒痕,重新烙印在了陸清則雪白的後頸上。

是一個帶着占有欲的标記。

寧倦心口的火總算是散了大半,低低笑道:“懷雪,我其實很喜歡你恃寵而驕的模樣,也很樂意你對我多撒氣。”

這樣他才有理由多咬幾口。

陸清則睜開眼,眼底都帶了模糊的水霧,淺淺地喘了幾口氣,對寧倦間歇性的發瘋實在頭疼,啞着嗓子罵:“滾出去。”

寧倦難得沒有立刻聽話,反而又低頭在他後頸上輕啄了一下,盯着陸清則微微偏頭時,隐約可窺的水紅唇瓣。

是剛剛被他自己咬的。

他不免想起之前陸清則張開嘴時,露出的一點舌尖,有些蠢蠢欲動。

陸清則感覺得到寧倦對他的欲念。

炙熱,滾燙,像是随時會噴薄而出的火山,躁動不已。

他揪緊了被褥,努力平複呼吸,刨除雜念,但腦子裏怎麽都沒辦法平靜下來,只能再次開口:“你不是說你聽話嗎?放開我。”

聽到這句,寧倦克制着渾身沸騰的熱血,忍着想要進一步的沖動,緩緩起身松開陸清則,又在床邊直勾勾地盯了他一會兒。

像是期盼能被留下來。

陸清則悶着臉,抓起只軟枕就丢了過去:“出去。”

寧倦只好接過那只染着梅香的軟枕,抱着往外走,走到門邊時,又忍不住回頭,自薦枕席:“晚上冷的話,就叫我來。”

他可以負責暖床。

陸清則忙着整理亂七八糟的心緒,沒搭理他。

寧倦遺憾地抱着枕頭走出了屋。

因着還有政務處理,外加怕自己待在寄雪軒裏,會忍不住去看陸清則,當夜寧倦并沒有留宿寄雪軒,而是回到了乾清宮,在南書房裏批閱奏本。

長順在邊上伺候着筆墨,見陛下時而笑一下,時而又臉色陰晴不定的,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和陸清則有關,默默地不敢說話。

寧倦效率極高地批閱着奏本,但顯然沒往日那麽全神貫注,夜色愈深時,他擡頭往寄雪軒的方向看了看,冷不丁開口:“朕不想再逼他,但朕是不是一直在退讓,主動服軟去找他?”

長順吓得手一抖,聽着這話,哪能不知道這個“他”是誰,咽了口唾沫,硬着頭皮道:“回陛下,陸大人其實……也很關心您的。”

私底下還問過他徐恕給他看的什麽病,只是他被寧倦下令封口,便沒有說。

寧倦面無表情:“他有向朕服過軟?”

長順:“……”

不敢說話。

寧倦眼神愈冷:“還總是惹朕生氣。”

長順:“……”

更不敢說話。

寧倦也不需要長順說話,自言自語:“今天他又讓我滾,我若是再主動去看他,豈不是犯賤?”

長順依舊不敢吱聲:“……”

大半夜的,他為什麽要在這裏,聽這麽恐怖的話。

批完最後一本奏本,寧倦丢開筆:“收起來。”

話畢,便朝外走去。

長順連忙跟上去:“陛下,天色不早了,今兒不是宿在乾清宮嗎,您要去哪兒?”

寧倦漠然道:“朕去哪兒,還需要你來過問?”

長順:“……”

好了,不用問,他知道是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寧倦:補個(臨時)标記。

段淩光:啊,這個文學我也是熟悉的!

陸清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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