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墨家在桑海城逃過一劫後，行蹤依舊不定。帝國雖沒放棄圍捕，卻顯得力不從心。北有匈奴屢屢為患，南部百越頻頻作亂，齊楚等地的舊勢力也蠢蠢欲動。帝國的兵力被分割至各處。國師星魂被蓋聶重創，雲中君已遠赴東海。這恰恰給墨家一個喘氣的時機。
嬴政即将東巡的消息還是走漏出去，各路英豪聞風而動，紛紛打探嬴政東巡路線，似乎有什麽大謀劃。
“聽說墨家來到了三川郡？”夜晚回到客棧，魏淩突然問道。
“嗯，”阿梓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嬴政東巡如今已不是秘密，只是具體巡游路線還不為人知。”
“小幽。”魏淩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陰冷。
“嗯？”少女依舊漫不經心，擡頭一瞥，卻又對上那雙冰冷的雙眸。
“你是不是一直和墨家保持聯系？”魏淩冷冷開口，他在少女對面的坐下，目光一直鎖在她的臉上。
魏淩一直在琢磨她留在帝國的原因。她那麽厭惡自己的身份，卻依舊為嬴政效力，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當初若不是自己殺了她，現在的她應該是墨家弟子才對。
看到那樣的神色，少女有些不悅，她掃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只是伏在案幾上，有意無意地撥弄着燈花。
“不錯，不過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她幾乎是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那又怎樣？與你有什麽關系？”
兩人隔着案幾相對而坐，中間是一盞油燈。火光并不明亮，但那股焦油氣味還是讓魏淩皺了皺眉頭。
“你效力于帝國，是不是也與墨家有關？”他沉聲問道，語氣雖和緩，卻隐約帶着一種蠱惑的魔力。
少女撥着燈花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驚愕之色，随即又恢複一貫的漠然，她的眼睛不再躲避，而是正視着魏淩。
“你猜對了。可是，你這麽關心墨家，卻又為何？”她的語氣有些尖利，帶着隐隐的敵意和不滿。
“多個幫手，不是更好麽？”魏淩站起身，踱到窗邊，望向幽邃的夜空，“那群人想做什麽，你比我更清楚吧。”
“呵呵，魏淩，”少女突然輕笑了兩聲，“你總能猜到我的心思。我正想去墨家走一趟呢。我也是有一年多沒見到那些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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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很圓，明亮的清輝如水般流瀉下來，好像一層薄紗籠住了整座城池。少女靜立在飛檐上，夜風吹起她綠色的衣裙，恰似一片随風翩飛的竹葉。
“撲棱棱。”機關鳥銜住那半塊明月珰，振翅飛向夜空。
“自從小高死後，就一直未見，既然來了三川郡，就讓我找到你們吧。”少女自言自語道。
在那個黑點要隐沒天際時，少女身形一縱，像一道流光一般，逐着那個黑點而去，消失在夜空。
“依我看來，在博浪沙設伏，最為合适。”男子的聲音低沉徐緩，悠然得像天邊白雲。
“子房，為何偏偏選在博浪沙呢？”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不禁發問。
“班大師，”男子笑了笑，更顯得面容溫和閑遠，他撫了撫袖口的雲紋，淡淡道，“博浪沙位于鹹陽通往東方的馳道上，我料定嬴政必經此地。博浪沙連系邙山餘脈，沙丘連綿成片，一望無際，沙丘上荊棘叢生，野草沒人。低窪處更是沼澤成片，蘆葦漫布。不僅适合隐匿藏身，更有利于逃跑。而此地沙丘連綿，軍隊前進遲緩，秦軍想要追捕我們可不容易。”
“喂，三師公，”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悻悻插言，”你怎麽還未動手就想着逃跑啊？”他撓撓頭，嘿然一笑，神情既欠扁又無賴。
聞言，衆人都是一噎，班大師更是很合事宜的咳了一咳，雪女和大鐵錘則無奈的搖了搖頭。
“天明。”蓋聶也無奈地喚了一聲，但依舊是面無表情。
少年依舊傻笑着，片刻，他收斂起笑容，依舊撓着頭，狐疑地望着衆人，不明所以。
“天明，”張良看着他，嘴角帶着溫和的笑意，“此次行動十分危險，我們自然要準備好退路。不經考慮就貿然出手是莽夫的行為。謀而後動，方為君子之道。”
少年滿臉疑惑，先是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後來索性溜到一邊，繼續琢磨着那幾句話。
“鐵錘兄，這次的事就有賴于你了。”張良的目光移向大鐵錘，正色道。
“诶，張良先生過謙了。”大鐵錘粗糙的大手不自覺地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臉色竟有些尴尬，“能為大家出力，是我的榮幸啊。”
“喂，”少年又插了一句，”三師公，你眼光啥時這麽差勁了？居然讓大鐵錘去行刺，那也太容易暴露目标了吧。別說是選我，就是選小跖，也比他強啊。”他不知何時又竄到衆人中間。
”啪。”班大師的手重重落在少年頭上，”你小子說話越來越沒分寸，不僅如此，竟不知天高地厚了。大人的事小毛孩子別插嘴。還好小跖不在，否則，哼哼……”
“喂，班老頭，你這話什麽意思啊？好歹我也是堂堂墨家巨子……”
“去你的墨家巨子……”又是一記爆栗拍在頭上，班大師這回看都沒看他。
“喂——喂——”少年仍不滿意的掙紮着，大鐵錘不勝其煩，直接把拳頭堵到他嘴上。
“選鐵錘兄去行刺，我是有考量的。”張良正色道，“墨家固然不乏高手，但我們是遠距離行刺，劍法打擊面太小，即使能擊中王車，也不一定刺中嬴政本人。但鐵錘兄的雷神錘威力非同一般，若中王車，必能重創嬴政。”
衆頭領都微微颔首，唯有天明猶自糊塗，但已經沒人理他了。
“對了，小跖出去夜巡，怎麽還未回來？”一直未說話的雪女突然開口。
“是啊，怎麽不見他？”衆人都紛紛附和道。
“啪啪!”一股大力突然将門沖開，衆人循聲望去，卻見盜跖扶着房門，喘着粗氣，神色倉皇。
“小跖，你這是什麽表情？好像見鬼了似的。”大鐵錘不滿意地嘟嚷道。
“我……我……我可不是見鬼了。”他臉色發綠，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雪女，你看這個，你認得吧。”一物徑直飛向衆人。
看着手心卧着的半塊明月珰，雪女的臉瞬時變得慘白，喃喃道：“是她，她竟然回來了。”
衆人還未及明白，她已閃至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