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簫重重砸在胸口,雪女握着簫的手顫抖起來,眼光迷亂,分不清是悲哀還是憤怒:“你怎麽能投靠秦國?你怎麽對得起你父親?”

“雪女!”遲遲不見她回來,墨家衆人都尋了出來,卻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越來越多的熟悉面孔映入眼簾,她卻只想把頭埋下去,她不知道現在自己是怎樣狼狽倉皇的模樣。

“那……那不是……小幽嗎?”班大師老眼昏花,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來。

“對啊,是她!她竟然沒死?小高必是因她而死!她竟然投靠秦國。叛徒!”衆人雜亂的聲音紛紛襲來,她已分不清是誰的聲音。

“就是她,給嬴政當護衛的那個,也不知多少刺秦的志士喪命在她手下?”

衆頭領默然不語時,墨家弟子卻紛紛喧嚷起來。

“嘿,虧她還是李牧将軍的女兒,怎能如此沒骨氣?連家仇國恨都忘得一幹二淨。也不想想父母是怎麽死的?”

“居然還敢回來。這回想的又是哪一出?”

指責聲咒罵聲,充盈耳畔,她都恍若未聞,此刻,腦子竟然慢慢澄明起來。

心一橫,她用力撥開那管玉簫,雙手在地上一撐,艱難地站起身來。臉上又恢複一貫的冷漠陰戾的表情。

“投靠秦國?我是叛徒?”她嘴角噙着冷笑,眼光掃過每個人的面孔,“你們都這樣認為?”

“我們何嘗願意相信?可你為何要害死小高?小幽,你從何時開始變的呢?”盜跖上前一步,差點要揪住她的衣襟,他的聲音顫抖着,全然不複往日的嬉皮笑臉狀。

“我從何時開始變的?變成什麽?”她依舊笑着,冷眼打量着衆人。”叛逆?走狗?帝國的奴才?”她微微垂下頭,踱着步,若有所思的說,“還能說得更難聽些麽?”

“诶。”班大師和大鐵錘同時長嘆一聲,想要說什麽卻覺得都是多餘。

“叔公,你為何嘆氣?”阿梓突然望向他,眼神異常冰冷,飽含敵意,“你也這麽認為?你是嘆我不争氣,丢盡了你和我母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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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我們說清楚吧。”班大師嘆息着,渾濁的眼睛裏竟有點點晶瑩,“畢竟小高的死讓我們都難以釋懷。尤其是雪女……”

“需要我解釋?你們會信麽?”阿梓突然笑了起來,眼睛竟有些濕潤,“若我說,扶蘇為我求情才免得一死。你們會信麽?你們定會以為我早已投靠他了吧。”

“既然不相信,為何當初要我去做內應?小高死了,你們卻後悔了。何必當初啊!”少女的語調突然變得尖利,用手指着墨家衆人,眼光裏竟有幾分狂亂。

“說什麽‘兼相愛,交相利’,都是欺騙世人的鬼話。那時我不過十六歲,你們就讓我留在秦國作內應;天明卻能當上巨子。就因為他父親刺秦而死?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平等麽?”

“壞女人!你害死了小高!你憑什麽說我。“天明不滿意地探出腦袋,沖着少女大聲嚷叫。

“你小子,閉嘴吧!”班大師一把捂住天明的嘴,把他拉到身後。

“對。他說的對。我害死了小高。我是叛徒。”少女又垂下眼眸,機械地重複着剛才的話語,忽而粲然一笑,“我出賣了墨家,所以我還活着。呵呵,不錯。那麽以後我還會出賣墨家。你們最好馬上殺了我。”

“小幽……”班大師無奈地喚了一聲。此時少女已變得偏執,任他怎麽勸說都無濟于事。

“呵,博浪沙刺秦麽,”少女的眼光突然落到張良身上,“好謀劃好算計,”她依然笑着,似乎剛才的悲恸已經一掃而光。

“張良先生果真料事如神。不錯,嬴政東巡必定會經過陽武縣博浪沙一帶。可是——”她的語調突然拉長,眼神專注,好像在思考什麽。

“如果我把這些洩露給皇帝陛下,你說他會因此改道而行麽?”

“姑娘,我想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誤會,不如把話說清楚—”張良斟酌着,開口勸道。他本不欲插手,但沒想到少女竟會把矛頭對準自己。

“不必了。”少女揮揮手,“我是叛逆。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實麽?你們還是多做謀劃,想想這次我會怎麽出賣你們吧。順便說一句,幽妄城的公子淩已經答應為嬴政護駕了。”

“公子淩!?”這回衆人齊齊發出驚呼,其中還包括張良。

少女不再理會衆人,提氣縱身,已飛身躍起。

“快攔下她!”班大師喊道。

“我來。”盜跖說着,身形一縱,已追着少女而去。

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得模糊不清,身子也越來越重,好像正在下墜。而後面的人越來越近了。

又是一股冰冷的氣息傳來,但頗為熟悉。被這寒氣一擊,胸腔一滞,一口血竟嘔了出來。接着眼前一黑,身體就栽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前,她只覺得自己掉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魏淩抱着少女緩緩落在地上,他剛才一直在遠處觀望,因為這是墨家內部的事情,本不願出面,不料卻發生此事。

“把她放下!”盜跖一急,竟也顧不上禮數。

“這位兄臺,不知小幽哪裏得罪了你?可否說明?”魏淩依舊抱着少女,面色冷淡。

盜跖正欲開口,卻被遙遙的一聲呼喊打斷:“公子請留步!”

卻是張良。

此時墨家衆人都已跟了上來,看看魏淩,又看看張良,不禁生疑。

“這位是魏國公子魏淩,也就是公子淩。”張良見衆人滿臉疑慮,便上前介紹。

雙方禮貌性地寒暄一番後,張良突然向着魏淩一拜:“當年子房欲複立韓王安而遭秦國追捕,幸賴公子相助,才逃過一劫,一直沒有機會相報,沒想到今番有幸得見公子。”

“張良先生客氣了,”魏淩擺了擺手,淡淡道,“舉手之勞而已,不足為道。”

魏淩說完,目光又轉向墨家衆人:“剛才小幽似乎和諸位起了争執,如若不嫌,能否容我替她解釋一番?淩常聞墨家志士有抗秦之心,此亦是淩之所願。既然嬴政即将東巡,我們何不共謀大事?”

衆人聞言又是一愣,想起少女的最後一句話,心中更是布滿疑雲,只覺此中必有隐情。也許公子淩能給個解釋。

”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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