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嬴政在博浪沙遇刺一事驚動天下。一名刺客被當場處死，作祟的鬼魅被東皇太一震散魂魄，而另一名刺客卻杳無蹤跡。扶蘇舉薦的護衛阿梓竟與刺客相勾結，此刻已畏罪潛逃。嬴政震怒，通告天下，大索刺客，未果。安排此次護衛任務的扶蘇公子也因用人不當被降罪處罰。

而嬴政的東巡行動卻沒有因此停止，他要借此布德威于四方，以震懾六國遺族，打擊複辟勢力。

人們紛紛傳言，當場死亡的刺客是墨家衆頭領之一。帝國更是下了圍捕令，全力剿殺墨家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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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我們這是去哪兒？”馭鬼轺車依舊奔波在路上，三人一路北上，已行了五天五夜。

“去雁門郡。早年你父親平定匈奴後，被剿滅的匈奴部隊化為鬼軍，陰魂不散，時常騷擾雁門的百姓，使牧民不得安居，邊貿不得持續。公子早就有平定匈奴鬼軍的打算，礙于匈奴鬼軍作戰兇猛剽悍，一直未動手。而今日山東六國境內的鬼軍基本已被平定。只餘這一個禍患了。”

“呵，”少女冷笑了幾聲，“那你們豈不是為嬴政除去了心頭之患？現在的雁門郡住的不都是秦國子民嗎？”

“你有所不知，當年秦滅趙國，嬴政下令将趙國遺民遷入關中，部分趙國百姓不肯離開故土，紛紛北逃至雁門郡。他們怕當地郡守發現，只得苦守在最危險的雁門邊境，以放牧為生。其實這些百姓才是飽受匈奴鬼軍侵擾的人啊。”

司馬尚說着，搖搖頭，嘆了口氣。當年他追随李牧靖定北境，一舉剿滅匈奴，本以為會永絕後患,卻沒想到這些死去的匈奴人卻集結成鬼軍，繼續為禍。鬼軍生性嗜血，不僅搶劫牧民的牲畜，有時更會濫傷人命。雁門郡守曾驅逐過這些牧民，但他們寧死不從。當地駐兵索性不再管這檔閑事。事實上，他們也無力抗衡鬼軍。

蒙恬雖北監上郡，但大軍都被匈奴主力拖住，更無暇顧及。這些牧民就只能聽憑天意，自求多福了。

“這些遺民還真是冥頑不化啊。若是遷居關中，還怎會受這劫掠之苦？”阿梓聽後冷笑道，“我只聽說過商朝舊臣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采薇充饑，最終餓死在首陽山上。沒想到趙國也有如此固執的人。這又是何苦呢？”

“幽兒！”司馬尚突然嚴肅起來，枯瘦黝黑的臉上透着威嚴之色，眼裏隐隐含着怒意，“不得胡言！”一向溫和的他頭一次開口斥責少女。

“叔父，”少女恍若未聞，依舊嗤笑道，“朝代更疊，江山易主不是古今常事麽？效忠故國這檔事，由王公貴族做做樣子也就罷了，與這些平頭百姓有什麽關系。無論誰坐擁天下，他們不都得活着麽？”

“你懂什麽！？”司馬尚的怒意突然爆發，“秦趙結下的世代血仇，難道能一筆勾銷麽？長平之戰，邯鄲之戰，多少趙國子民喪命于秦軍的屠刀下？但凡有血性的趙民，也不會輕易向秦國俯就。這些苦守在雁門的趙民多是老弱病殘，他們的兒子、兄弟、丈夫、父親大多與秦國血戰而死。這樣的國仇家恨怎能忘卻？“

少女從沒見過司馬尚如此震怒，一時緘口不言，沉默了好一陣兒。

不想，一直冷眼旁觀的魏淩又淡淡開口：“這些趙民的做法是不明智。但我敬佩他們的骨氣。小幽，你鄙夷他們的做法，那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麽？你屈身效力于秦國，不也是放不下那份仇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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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被他那番話點到痛處，少女眸光一暗，臉上譏诮的表情也一掃而光。

“有些人為了固守執念，甘願忍受磨難，備嘗艱辛，這本來就是值得尊敬的。無論他們的做法是否明智，旁人都沒有資格嘲笑。無論活的多麽卑微艱苦，他們都沒有向宿命低頭，也正因為此，他們才沒有失去自我。”

為了固守執念，便不肯向宿命俯就，正因如此，才沒有失去自我。可她呢？她忍辱效力于敵國，也是出于仇恨。縱使她明白自己是為了什麽，可一直以來，向帝國投誠的做法卻讓她無法釋懷。這樣真的值得麽？父親若知道，會贊同麽？她是否還保留着自我呢？

不過，這樣的生活也該到盡頭了。

少女的眸裏閃爍着複雜的神色，臉上的表情又是茫然又是痛苦，手緊緊攥起，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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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星魂淡淡吩咐道。

身後的下屬應聲離去。

星魂立在觀星樓上遙望夜空，此刻，漫天都是璀璨耀眼的星星，明月不知隐沒何處。

他靜靜望着繁蕪的星野，右手緊緊攥起，生生遏制住內心狂湧起來的沖動。

蒼龍七宿又如何？也許他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微妙的改變天下大勢。

“還是逃了麽？”星魂冷笑着，心道，“連解藥都不要了？看來她會有一段時間慢慢享受鳳凰蠱的滋味。只可惜扶蘇被她拖累了。”

右手試着凝聚氣刃，勉強只能使出五成功力。果然半束紅棘花不能使他痊愈。

沒關系，他還有機會，他還可以等。雖然這次沒有達到目的，但并非一無所獲。畢竟，皇帝開始對扶蘇心生嫌隙了。

夜風吹起他的鬓發，臉上的紫色紋印又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