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整整想了兩天,毓齡終于明白什麽都不去做,是無法改變眼前的困境的。總不能一天到晚都關在房間裏不出門。然而一旦出了門,看到那些人淡漠懼怕的眼神,她還是會很受傷;她究竟要用什麽方法來改變這種窘境?
毓齡一面低頭思索,一面吃着今天的中飯,因為是念餐飲科的于是很自然地研究起來。
“這碗湯面的味道滿特別的,還帶了點發酵過的酸味,面條是用面粉還是玉米粉擀的?”她好奇地問身邊的婢女。
“格格,這叫酸湯子……”婢女驚疑不定地說。
她打量擺在眼前的這碗湯面,因為之前幾餐都是吃白米飯,魚肉萊之類的只是鹹了一點、油了一點,并不算特別,直到今天才讓毓齡見識到不一樣的食物,還真的有些稀奇。
“原來這叫酸湯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麽這個吃起來有點像饅頭或發糕的叫什麽?”毓齡認真地問。
另一個婢女臉上的表情更怪異。“那是……悖悖。”
兩個婢女又不知所措地對望一眼。
“有了!我想到一個好力法了!”毓齡振奮地叫了一聲,臉上露出喜色,就算得厚着臉皮,她也決定要主動出擊。
毓齡馬上轉頭又問:“納爾圖在不在?”
“應、應該是在府裏。”婢女颔首回道。
“他在就好。”毓齡深吸了口氣。“那個……能不能去跟他說一聲,請他晚上過未一起吃飯?”
聞言,兩名婢女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
“我有哪裏說錯嗎?”她們的表情好像自己說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話。
“格格要跟他……一塊用膳?”其中一個婢女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
“不可以嗎?”毓齡很想問為什麽一直叫她“格格、格格”,不過又擔心她們跟之前一樣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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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婢女吶吶地啓唇答道:“不是……”
“既然不是,就麻煩你們去跟他這麽說。”她也不是想讨好納爾圖,只是希望讓對方有機會了解自己,不要存有誤解。
兩名婢女也不敢多問。
“希望這麽做有用。”毓齡也只能盡力而為。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納爾圖還是拿不定主意。
從來不與他同桌而食的妻子,居然會主動提出邀請,這一點委實令人起疑,或者該問她到底想證明什麽?
“要是不去,又怎麽會知道她真正的用意……”這麽一想,納爾圖便決定去赴約了。
就這樣,納爾圖繃着臉孔,來到目的地,經過一道道彎折的曲廊,最後來到寝房外頭,就見妻子的婢女己經站在那候着。
婢女請了安,才推開門扉。“請進。”
待納爾圖一腳跨進門坎,身後的門扉跟着帶上,婢女也都退下,讓他們夫妻倆單獨用膳。
只見案上己經擺好了飯菜,納爾圖便将略帶警戒的墨黑目光調到正從凳子上起身的妻子身上。
“你确定要跟我一塊兒用膳?”他可沒忘記她曾說過什麽刻薄的話語。
“當然,謝謝你願意過來。”毓齡半垂着眼簾,心裏只想着該怎麽取信于他,好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聽到妻子開口跟自己道謝,還是讓納爾圖很不可思議。
“你的傷真的都好了?”他忍不住又問。
“嗯,都好了,己經開始結痂了……”毓齡本能的輕撫了下自己的額頭,不經意地揚起眼簾,睇向站在身前的高大男人。
就在這當口,毓齡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瞠大,因為她竟然瞥見納爾圖腦門上的頭發全都剃光,整個發線不但往後绾,并且還将其他的頭發梳攏在腦後,為了确認自己的想法,還住他背上瞄了一眼,真的紮了條長辮子,再也忍不地大笑。
“噗……哈哈……”她捂着嘴巴,還是笑到整張臉都脹紅了,想到之前幾次見面,納爾圖都戴着小帽,之前見府裏的其他人也因為天冷,為了保暖同樣戴着,所以毓齡根本沒想過帽子底下會是這副模樣。
納爾圖臉色有些難看,甚至怒氣勃發,因為邀請他過來用膳真的是個詭計,故意耍他,而自己居然真的受騙了。
“你……你的頭……”毓齡擡起頭又看了一眼,笑得更厲害了。
“為什麽……會剃成這樣……就跟還、還珠格格……”那部戲裏的男演員一樣,意念才在腦中閃過,她陡地止住了笑聲,人也呆住了。
“這種頭有什麽不對?”他沉怒地問。
毓齡呆愣了好久,總算反應過來。
“這是清朝的發型……”她口中低喃,就算在學校的歷史成績再爛,至少還記得只有那個朝代的男人會剃這種頭。
一直以來,她都不怎麽愛看“還珠格格”那類的清裝大戲,每次見到裏頭男演員剃這種頭,就會忍不住捧腹大笑,所以只有在轉臺時才會不小心瞄到在演什麽,可是在這一剎那,想到那兩個專門照顧她的女孩子總是稱呼目己為“格格”,把這些線索全部都連貫起來,難道這裏不是“陰間”,而是……
“不可能有這種事才對,那是小說才有的情節……”毓齡甩了甩頭,下意識地抗拒呈現在眼前的事實。我一定是死了……這個地方說不定也有設定朝代,好讓來這裏的人能夠馬上适應生前的環境……”
原本被笑得有些防惱羞成怒的納爾圖見妻子突然滿臉怔忡,一會喃喃自語、一會兒點頭搖頭,不禁暫時放下不悅。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他口氣飽含懷凝。
看着納爾圖,毓齡小聲地問:“你該不會是清朝人吧?”
納爾圖瞬也不瞬地盯着妻子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想找出這一切之所以會不尋常的原因。
“你究竟在玩什麽把戲?”他怒聲質問。
毓齡愣愣地反問:“我哪有?”
“要怎麽做你才肯罷休?”納爾圖已經受夠妻子這種意圖不明的行為,如果目的是想要擾亂自己的心,那麽她成功了。
她被吼得也快發火了。
從小到大,總是擔心會被人讨厭,會不受同事的歡迎,所以毓齡拼命壓抑自己的本性。拼命地忍耐,可是并不表示她是沒有脾氣的。
“我什麽也沒做……”毓齡握緊拳頭,想要為自己辯駁。
納爾圖一聲不吭地瞪着她。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她實在不想吵架。只想快點把事情搞清楚。
聽到妻子居然會用“請教”這個字眼,納爾圖不禁又用莫測高深的目光看着她,試探地問:“什麽問題?”
“你在這裏待多久了?”毓齡還是堅持相信自己死了,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眼前看到、聽到的一切。
“你指的是什麽?”納爾圖真的聽不懂。
毓齡只好說詳細一點。“就是從你死了之後到這裏,己經過了多久?”總是想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去投胎。
“你這是在咒我?”納爾圖臉色倏冷,磁性的嗓音更低沉了。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毓齡猛搖着頭。“從我死了之後,到現在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吧,對這裏的事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也不曉得要問誰……”
“你在說什麽?”他嗓音含怒。“你并沒有死!”
聽到納爾圖這麽說,毓齡怔了一下,本能地反駁他的話。“我當然已經死了,不然怎麽會在這裏?”
“你只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撞傷了頭而己。”納爾圖駁斥她的想法。
她整個人傻住了。
“我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撞傷了頭……”毓齡瞠着美目,像鹦鹉般重複他的話,一時之間無法吸收這個訊息。
納爾圖眼看血色一滴滴從她臉上褪去,不像是在演戲,于是放下手中的碗筷,想要确認清楚。“你忘了那天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事了嗎?”
聞言,毓齡好慢、好慢地搖了搖頭。
不是忘了,而是自己根本不會騎馬,更不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她應該是被車撞死的才對。
直到這個時候,毓齡終于撥開眼前的重重迷霧,去正視自己一直不願意面對的真相,之所以每天都要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她并沒有死。
“我真的沒有死?”她聽見自己又問了一次。
納爾圖臉色一沉。“是誰說你死了?”
“我、我真的沒有死?可是……”如果這是實話,那麽現在的她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他觑着妻子臉上的血色褪盡,還有驚慌失措的表情,是那麽柔弱、那麽需要呵護,讓納爾圖有股沖動,想要張臂抱住她。
“你哪兒不舒服?”擔心會吓着她,納爾圖把嗓音放軟了些。
毓齡怔怔地望着他。“我真的還活着?”
“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張着小嘴,好半天合不攏。
“頭還疼不疼?”納爾圖凝睇着妻子呆若木雞的表情,過了片刻她才搖頭回答。“耍不要請禦醫過來?”
沒聽見他在說些什麽,毓齡傻愣愣地問:“現在是哪個皇帝?”
納爾圖皺起眉頭,想要反諷她裝得還真像,不過猶豫了下,還是回答毓齡的問題了。
親耳聽到現在是哪個皇帝當家,在毓齡粗淺的印象當中,那是個手段殘酷、城府很深的清朝皇帝,頭跟着開始暈了,原來是真的,她不但沒有死,而且還穿越到清朝來了。
“你怎麽了?”納爾圖見她似乎真的不太對勁。
“我好像……快要暈倒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都在轉着圈圈,而且愈轉愈快。
納爾圖臉色一變,幸好還來得及伸出一條長臂,扶住往後仰倒的柔軟嬌軀。脫口而出地叫道:“琳寧……”
這是他頭一回叫出妻子的閨名。
似乎聽見納爾圖的叫聲,正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毓齡想要回他一句“我不叫琳寧”,最後一絲意識己經飄遠了。
“來人!”納爾圖的心髒緊縮了下,馬上朝房外大吼,接着又焦急地盯着懷中的女人,見她連唇色都泛白,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等到将妻子妥善地安置在炕床上,納爾圖又交代婢女去請禦醫之後,便坐在床沿,審視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嬌容。
他不知不覺地伸出手掌,才觸碰到毓齡柔膩的面頰,馬上驚醒過來,仿佛被熱水燙着了似的,猛地将指腹縮了回去,這是納爾圖頭一回确定自己對這個妻子并非完全無動于衷。
一直以來,納爾圖最大的期望就是擁有屬于自己的家人,有個知心的妻子,再生幾個孩子,全家人聚在一塊吃飯,一塊兒談笑,那才叫做幸福。
不過三年前的他徹底失望了。
而對于這個女人,唯一感激的地方就是她幫自己生了個兒子,也因為有禧恩,才讓納爾圖有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直到最近這段日子,同一張臉孔卻予人截然不同的感受,讓他不禁有些迷惘,害怕受傷,可是封閉的心還是産生了動搖。
“你忘了她是怎麽對待禧恩的嗎?”納爾圖握緊拳頭,憤慨地喃道。“這個女人根本不在乎你們父子……”
納爾圖啊納爾圖,她三番兩次地羞辱你,你真的相信她不會故态複萌?即便再渴望能夠擁有一份真心真意,也不可能從這個女人身上得到的,她根本對你不屑一顧,千萬不要忘記了。
這番自我警惕讓納爾圖忿然起身,就是不許自己對這個女人動了心。
夜晚過去了。
當毓齡再次掀開眼簾,正好瞪着帳頂,接着偏頭看向房內的情況,就見窗外的天色己經亮了。
她真的沒死。
緩緩地把右手從錦被內伸出來,毓齡在昏暗的光線中着着應該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的手,試着整理思緒,想到除了生理需求,還需耍呼吸空氣,這些都證明她還活着,只不過靈魂附在別人身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毓齡吓得翻身坐起,心髒差點從喉嚨跳出來,于是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真的在一位“格格”的身體內。
第一個念頭是怎麽會發生這麽天方夜譚的劇情,那麽真正的琳寧格格在哪裏?
是不是跟她交換了?要是真的交換了,該不會是代替她被車撞死了,那麽不就等于她害死了琳寧格格?那自己又會在這裏待多久?
無數個問號在毓齡腦中浮現。
接着,毓齡第二個念頭則是想到自己的功課向來不好,加上念夜間部那幾年,白夭忙着打工賺錢,有時一天還打兩份工。晚上在課堂上經常累到打瞌睡,對于清朝的典章制度,甚至發生過什麽大事,大都還給老師,要是有人問起那些歷史,她卻想不起來,一定會穿幫的。
她兩手抱着腦袋,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眼前的狀況。
“如果告訴納爾圖真相,他會相信嗎?還是會以為我發瘋了?”不知怎麽,毓齡就是很在意那個男人的想法。
想到要面對的是一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朝代,一個不論生活還是法律都和現代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說不害怕是騙人的,這可不像是小說裏寫的那麽簡單,好像一下子就能融入其中。
她必須去找納爾圖,因為毓齡和他幾次相處下來,相信在這個地方,只有那個男人可以依靠、可以商量。
心裏才這麽想,毓齡便馬上掀被下炕,正要起身往外走,就見到想找的人恰巧推開門進來。
“納爾圖……”她急急地走向對方。
想了一晚,納爾圖還是決定過來看看妻子的情況。“怎麽起來了?”
毓齡攥着他的袖口,語帶懇求地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注意到這個帶着幾分依賴和不安的小動作,是妻子從來不曾有過的親呢舉止,讓納爾圖一怔,口氣不自覺地放軟了些。
“有什麽話坐下來再說。”面對這個從墜馬意外中清醒之後的妻子,不只令自己困感。也讓他的心亂了。
她颔了下首,在炕床上坐下。
“說吧。”看着妻子神色不定的表情,納爾圖目光透着戒備。
毓齡還是不曉得該從何說起,才擡起頭,又見到他剃得光溜溜的腦門,連忙捂住嘴巴,免得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在取笑你的發型……”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咽下笑聲,嘴唇都有些扭曲了。“你以後能不能……戴上帽子……”
“為什麽?”妻子居然會開口道歉,已經讓納爾圖很錯愕了,又聽到她這麽說,更是不解。
她眼角已經泛出濕意,又偷瞄了下納爾圖的頭頂。“因為……我看到這種頭……就會很想笑……”明明看到光頭或禿頭的人都不會有這種反應,偏偏只有這種發型才會。
納爾圖不懂到底哪裏好笑了。“你都看了這麽多年,也應該習慣了。”
“……呃,說得也是。”毓齡這才想到這裏是“清朝”,沒有人會覺得這種發型哪裏不對。
聽見妻子居然會同意他的話,讓納爾圖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你跟以前……不太一樣。”
還以為被發現了,毓齡擠出笑容。“有嗎?”
萬一說出真相,她無法預測這個男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所以話到了舌尖,又說不出口了。
納爾圖踱向她。“你自己沒有感覺?”
“沒有。”毓齡一臉無辜地搖頭。
他心中一動,像是故意要試探似的,伸手撫觸妻子額上的傷口,若是以住,她鐵定會一臉鄙夷地揮開,要自己別用髒手碰她。
“昨夭禦醫來看過,說你只是受了點驚吓才會昏倒,跟之前墜馬受的傷無關。”納爾圖暗中觀察着她的表情,卻見宛如紅霞般的色澤慢慢浮上嬌容,更添加了幾分豔色。
“呃、嗯。”她因為納爾圖的接近和觸碰,整張臉都快冒煙了。
蘇毓齡,你振作一點,不要被迷惑了……
這個男人是琳寧格格的丈夫,不是你的,千萬不要當小三,這可是會違背做人的道德和良心。
其實毓齡也很清楚感情是自己最弱的一環,渴望被愛,渴望有一個家,所以明知男友不是個很好的對象,還是一再地付出、一再地委曲求全,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他,能夠得到想要的幸福。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傻。
“你的臉好紅,不舒服嗎?”納爾圖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再伸手觸摸,也幸好忍住了,因為他突然有些不确定這是為了試探,還是情不目禁。
毓齡感覺到自己的臉龐真的愈來愈燙,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因為天、天氣開始熱了嘛……”
熱?才立春而已。
不是看不出妻子沒有說真話,只是納爾圖還是不确定問題出在哪裏。“你方才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談?”
她有些心虛地說:“我、我忘了要說什麽。”
納爾圖黑瞳微眯,“忘了?”
“可能是上次頭部受傷的關系,記性變得很差,老是忘東忘西的,也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毓齡希望這個借口能夠蒙混過去。“等我想到再跟你說。”
他不發一語,只是諱莫如深地瞅着毓齡。
毓齡被看得心驚肉跳。“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不喜歡被人耍着玩。”納爾圖略帶威脅地說。
“我懂、我懂。”她點頭如搗蒜。
“你該聽過什麽叫坦白從寬。”他嗓音透着幾分冷意。
“聽過、聽過。”毓齡硬着頭皮回道。
納爾圖己經失去耐性,想到這些天來的相處,居然對這個女人有那麽一點心動,讓他無法原諒自己。
“這幾天我試探過你好幾次,不只故意接近你,還假裝關心你,若是過去的你,絕不會給我好臉色看。”妻子不愛他就罷了,可是納爾圖無法諒解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不疼不愛,她不配當禧恩的額娘。
原來那些關心都是虛情假意,只是為了試探她,不是出自真心,毓齡的臉色漸漸刷白了。
“我沒什麽好說的……”能怪誰呢?只要有個男人對她好,願意關心她、呵護她,自己也自然而然地想要回報對方、為對方付出一切,這樣的個性連死了都還改不過來,毓齡拼命忍住迅速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不讓它們奪眶而出。
“你該不會連自己有個兒子都不記得了?”他冷聲地諷刺。
“兒、兒子?”毓齡以為自己聽錯了。
“別告訴我你這個當額娘的真的忘了禧恩?”雖然知道妻子不愛他們的兒子,但是見她真的忘了,納爾圖還是怒不可遏。
她像是離水的魚,小嘴一開一合,完全說不出話來。
原來琳寧格格還有個兒子。
那麽自己現在不只是有老公,還有一個……兒子。
這應該叫做因禍得福嗎?
突然之間擁有一直以來就夢寐以求的家人,有老公、有孩子,應該會是一個美滿的家庭,卻是頂替另一個女人的身份,這樣算是種福氣嗎?可是從這個男人憤怒的态度看來,這個家似乎又存在着很多問題。
一時之間,毓齡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納爾圖諷刺一笑。“演不下去了?”
“他……多大了?”毓齡好不容易擠出聲音來。
納爾圖冷冷地凝睇她。“己經兩歲多了……你還真的都不記得了。”
當然不記得,又不是我生的。她的很想這麽回答。
“我……”她為之語塞。
見妻子無話可說,納爾圖也不再多言。“我己經讓婢女去把煎好的藥端來,喝過之後好好休息。”
毓齡脫口而出。“我、我可以去看他嗎?”雖然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因為是她的介入,讓一個孩子失去親生母親,于情于理都要關心一下。
“不必。”納爾圖冷冷地回絕。
仿佛當場挨了一記耳光,讓毓齡臉色先是脹紅,接着整個泛白。
瞥見妻子露出受傷的表情,讓納爾圖有些後悔方才的口氣不好,不過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咎由自取,又怎麽能怨他。
“禧恩的事不勞你費心。”說完,納爾圖便拂袖而去。
當門扉砰地一聲關上,毓齡忍不住畏縮一下,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也跟着毫無預警地墜落。
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并不好,毓齡又憶起之前見到府裏其他人表現出來的恐俱和疏離,如今将這些前因後果全都兜攏起來,顯然這位琳寧格格有多麽不得人緣。
“可是我又不是她……”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去承受這些敵意和不友善,偏偏大家都認定她就是琳寧格格,不但無緣無故成了代罪羔羊,還遭到所有的人排擠,這讓毓齡既生氣又不平。
她用手背抹去淚水,只能自我安慰。不要哭……有什麽好哭的?更難堪的狀況都遇過了,這種事不算什麽……”
可是被人誤解的滋味真的好難受。
“就算我說真話,納爾圖恐怕也不會相信,說不定以為我真的瘋了,到時把我關起來,那不是更糟糕……一想那個男人眼中的冷漠和拒絕,讓毓齡整顆心都酸了。“現在的他讨厭我都來不及了,更不可能會喜歡我……”
最後這句話讓她又想哭又想笑。
“我怎麽老是喜歡上不對的人……”毓齡曲起右手指節,往自己的頭上敲,罵自己是笨蛋。
明明說過不能喜歡上人家,偏偏還是陷了進去。
蘇毓齡,你真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