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數日後——
剛值房回來的納爾圖将頭上的暖帽遞給伺候的奴才,一面解開身上的絆扣,想的都是自己的妻子……
納爾圖更衣的動作一頓,這三年來,要不是因為禧恩,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個嫡福晉,兒子有個額娘,可是這些日子來想到她的次數卻愈來愈多。
“主子?”奴才雙手捧着長袍,喚着有些失神的納爾圖。
納爾圖将心思拉了回來,“福晉那兒有事嗎?”為了找出妻子在玩什麽花樣,他不得不交代府裏的奴仆暗中盯着。
奴才搖了搖頭。“今兒個福晉那兒很安靜,沒什麽事。”
“嗯。”納爾圖沉思地說道。
伺候主子穿上長袍馬褂,奴才便退下了。
納爾圖在幾案旁落坐,端起茶碗,一面低喃着,“禦醫也說過她額頭上那一撞果然傷勢不輕,極有可能當場要了她的命,不過既然人都清醒了,不只是幸運,更是上天保佑,應該也不至于會影響到腦袋……”
想到幾天前妻子昏倒之後,他立即讓人去把禦醫請到府裏來看診,當時曾迂回地詢問過,就是想知道是否因為頭部的撞傷,才會讓妻子宛如變了個人似的,可是得到的答案似乎不是如此。
“無論原因為何,答案只有她知道。”這是納爾圖唯一能肯定的。
就在這時,門扉被推開了。小小的身影被趙嬷嬷牽了送來,見到要找的人就在跟前,馬上邁開胖嘟嘟的小腳,朝對方走去。“阿瑪……阿瑪抱抱……”
“好,阿瑪抱……”納爾圖擱下茶碗,抱起撲到膝前的兒子,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心情也跟着轉好。
跟在後頭的趙嬷嬷笑着說道,“小少爺吵着要找郡王爺,怎麽哄都不肯午睡。”
“原來是這樣,你先下去,我來哄就好。”摟着兒子小小軟軟的身子,納爾圖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趙嬷嬷笑着颔首,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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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阿瑪暖呼呼的懷中,禧恩打了個呵欠,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阿瑪有你就夠了。”禧恩不只是他的親生骨肉,也是他的命,絕對不能失去他,納爾圖輕拍着兒子的胸口說。
“阿瑪……”紅潤的小嘴發出呓語。
“阿瑪在這兒。”納爾圖撫着兒子的小小臉蛋,眉眼酷似自己,這種血濃于水的親情,也稍稍填補了他的寂寞。
禧恩似乎聽懂阿瑪的話,安心睡着了。
過了一刻左右,納爾圖确定兒子已經睡得很熟了,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忘妻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管那個女人在玩什麽把戲,沖着他來就好,絕不能傷害到禧恩,這也是納爾圖能夠容忍的最後極限。
才這麽想,就見妻子獨自一人坐在石階,納爾圖不得不停下腳步,看看她在做些什麽。
“好,再擲一次……只要再擲兩個聖杯就去……要是笑杯就下去……”因為手邊沒有杯茭,只好跟婢女借了兩個銅錢,毓齡兩手合掌,默念了幾句,接着往半空中一扔。
銅錢就這麽掉在地上,正好一反一正。
又是聖杯……畢竟兩歲的年紀最需要的還是母愛,總要代替他的親生母親去看看,不然我也會良心不安……”毓齡拾起銅錢,想幫自己下定決心,“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納爾圖不讓我去看他……”
納爾圖不聲不響地走到妻子身後。
“事情變成這樣,我必須負起連帶責任……”這是毓齡唯一能為那個孩子所做的補償。可是又怕走出這個院落,遭到衆人的冷眼對待,那讓她不禁卻步。“好,這是最後一次……”
站在毓齡背後的納爾圖不由得皺起眉心,出聲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哇……”毓齡頓時吓了一大跳,手上的銅錢也跟着扔了出去,當它們落到地面,又是一反一正。“第三個聖杯……”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不管是遇到白眼還是阻攔,都不能退縮。
“這是在做什麽?”納爾圖沉聲問道。
“你來多久了?”毓齡有些窘迫地把銅錢撿起來,打算等一下要物歸原主。
“剛到。”納爾圖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的裝扮。只見妻子梳着兩把頭,上頭連飾物都沒有,身上則穿了款淡紫色的長袍和繡有華麗花紋的坎肩,腳上卻是一雙繡花鞋。根本不是她平常會有的打扮……不!應該說她不可能這麽穿才對。
“找我有事?”還以為這個男人打算眼不見為淨。
納爾圖看了下左右,“你的婢女呢?”
“我讓她們去忙別的事了,”毓齡拍了拍袍擺上的塵土,整天有人在旁邊盯着她,可是會有很大的壓力,所以就找個理由把兩個婢女給支開,也落個輕松。“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凝視着妻子,納爾圖心裏想着是否該攤牌了。
“進去裏頭再說。”他可不想一直被耍下去。
瞥見眼前的男人眼底盛滿了懷疑和不信任,讓毓齡的心像被根針紮了一樣,心想這也是應該的,換做自己同樣會有這樣的反應。
“好。”她努力裝作不在意。等到兩人前一後的進入寝房,也不管納爾圖會怎麽看待,毓齡自顧自地在凳子上坐下,像在等待宣判。
“若是你覺得悶,想找人陪你說話,我可以派人送帖子,請你那兩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到府裏來做客。”納爾圖想到還有其他人選可以揭穿她。
毓齡一怔,“手帕交?”
“你該不會也忘了她們吧?”他淡諷地問。
“呃,的确是不太記得了。”毓齡真的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什麽手帕交,她們确實有可能察覺她不是琳寧格格本人。
納爾圖觀察着妻子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你受傷的這段日子,她們一直想來府裏探望,不過因為你的身子還沒完全康複,所以都讓我一一婉拒了。”
“你這麽做沒錯,反正我也忘記她們是誰了。”她只能用這個借口推诿。
“你确定真的不記得她們?”納爾圖可沒有忘記妻子在墜馬意外發生之前,還邀請過她們來府裏喝茶。
毓齡看得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每句話,偏偏又不能說真話,“我當然确定了。”現在的她連這座府邸裏的人都搞不定,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應付其它人,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
“那麽是否要請岳父過來一趟?”納爾圖試着突破妻子的心防,“之前她也有來府裏探望過,或許你會想見他。”
他的岳父不就是我的……
“不,不用請他過來,這樣太麻煩他老人家了……”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剛清醒那兩天,曾經有個中年男人來訪,還抱着她哭得稀裏嘩啦的,口口聲聲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毓齡當時并不知道對方是誰,只好用點頭和微笑來回答對話,原來就是琳寧格格的父親。
“真的不用?”他狐疑地問。
毓齡笑得有些僵硬,“真的不用,我都已經這麽大了,不應該再讓他操心。”
父女見了面,一定馬上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岳父很關心你,若不是為了治理江南的水道,奉旨辦差,不得不出一趟遠門,定會天天來看你。”納爾圖也很清楚岳父是個好人,不但為皇上盡心盡力,還處處為百姓着想,可以說任勞任怨,唯一的缺點就是過于溺愛這個掌上明珠,任由她予取予求,才會養出這副刁蠻無知的脾氣來。
她在心中嘆口氣,對于說謊這種事,真的很不擅長,而且說一個謊言又得用另一個謊言來回,真的好累。
萬一被琳寧格格的父親拆穿自己的身份,她又該如何自圓其說?難道要告訴對方,其實她是出生在至少兩三百年後的未來,結果陰錯陽差,魂魄卻附在他的女兒身上,有幾個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認為她中邪了?
納爾圖以為她無話可說,目光不禁透着森冷。
“這個把戲你打算玩多久?”他惱怒地問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會相信嗎?”毓齡不得不先探探他的口氣,再考慮要不要說出真相。
他哼笑一聲,“這樁婚事是皇上決定的,就算你不想做我的福晉,我也無法把你休離。”
“不是我不想嫁給你,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你心裏想的那個女人……”她試圖把話說得更明了,結果還沒說完,就被納爾圖硬生生地打斷。
“夠了!”納爾圖低喝一聲,“如果你還打算繼續玩這個把戲,我可以奉陪,只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傷害到禧恩,就算你這個當額娘的不愛他,也不關心他,他還是你的親生兒子。”
毓齡聽他這麽指責,簡直是百口莫辯。
“我話都說完了。”納爾圖咬着牙根,吐出這六個字,便拂袖而去。
當門扉又砰地重重關上,毓齡一臉沮喪地坐在原位,只因為無法替自己的清白做任何辯解。
她應該認命嗎?
“認命”這兩個字對毓齡來說并不陌生,從小到大,只能認命地度過每一天,認命地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什麽也沒做,就因為頂替了琳寧格格的身份,連帶着也要背負起對方所犯下的過錯和罪名。
若不認命,又該怎麽辦?
翌日早上——
“你們應該知道我……兒子住在哪裏吧?”毓齡說到“兒子”這兩個字還不太習慣。
她想到這座府邸大得吓人,一個人亂闖只會迷路,最後只好詢問身邊的婢女,這樣也比較快。
婢女怔了怔,“格格是說禧恩少爺?”
“對,就是禧恩,能不能帶我去找他?”她颔首地問。
另一名婢女困惑地問,“格格怎麽會突然想見他?”
毓齡輪流看着兩名婢女,心裏有些納悶,“他是我的兒子,想要去看看他就這麽奇怪阿?”
以為主子生氣了,婢女連忙說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格格若是要見禧恩少爺,叫趙嬷嬷帶他過來就好,格格也不需要親自走着一趟。”另一名婢女理所當然地回道。
她可以從兩名婢女的口氣和話語中,聽出一些端倪。
難道琳寧格格不喜歡自己的親身骨肉?才這麽想,毓齡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才出生沒幾天,就被人遺棄了,所以這世上不是沒有不疼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不用了,我過去看他就好。”毓齡撫了撫袍子上的褶皺,深洗了口氣,然後作勢往外走,“走吧。”至少這是他欠那個孩子的。
“是,格格。”兩名婢女只能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想到主子向來不喜歡看到禧恩少爺,怎麽今兒個突然心血來潮,主動提起要去看他,格格的一舉一動真是愈來愈詭異了。
當主仆三人步出院落,便直接往府邸西側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自然會碰到其它奴仆。面對他們看似恭謹,眼底卻是謹慎恐懼的态度,毓齡只能裝作視而不見,挺直腰杆,擡頭挺胸地往前走。
就這樣,毓齡在婢女的指引下,走進一處院落。
“就是這裏嗎?”她張望着四周的環境,回想着方才走的路,把它全記在腦子裏,下次就知道怎麽走了。
婢女應了一聲,“是,格格,禧恩少爺就住這兒。”
毓齡一面打量景物,随口問道,“平時都是誰在照顧他?”
回話的是另一名婢女,“回格格,是趙嬷嬷。”
就在毓齡想要開口詢問有關這位趙嬷嬷的事情,院落裏已經因為她的到來,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騷動。
“福,福晉吉祥!”一名婢女表情驚慌地行了蹲安禮。
毓齡已經看過這個動作好幾次,知曉這是在跟她請安,也是清朝的規矩,不會再那麽驚訝,“不用客氣,我是來看禧恩的。”
“小少爺在房裏……”婢女滿臉疑惑地說道。
她颔了下首,“謝謝,我知道了。
那名婢女聽到毓齡這麽說,下巴一時之間合不上來。
于是,毓齡又繼續往目的地前進了。
就在這時,一間寝房的門扉被人打開,有名中年婦人正好從裏頭出來,猛然見到迎面而來的毓齡,臉上變了又變,有擔憂,也有不安。
“福晉吉祥!”趙嬷嬷屈膝見禮。
“你是……趙嬷嬷?”毓齡有些不确定。
“是,福晉。”趙嬷嬷并不以為意,因為福晉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對于身份低下的人,根本不會去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臉孔。
她開口說明來意,“我是來看禧恩的。”
“小少爺他……”趙嬷嬷表情忐忑。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
“嬷嬷!”禧恩帶着小帽的小小身子跟着跨出門坎,小手還很聰明地扶住門框,好讓自己不會摔倒。
趙嬷嬷一臉緊張地起身,不大想要毓齡見到他,“小少爺……”想到郡王爺此刻人又不在府裏,萬一福晉要對小主子做什麽該怎麽辦?
不必開口問,毓齡馬上就猜到跟前這個兩歲多的孩子就是禧恩,也是琳寧格格的親生兒子,從那張眉清目秀的小小臉蛋就可以看得出遺傳納爾圖比較多,只見他舉高小手,朝趙嬷嬷讨抱。
“……禧恩。”她開口喚道。
禧恩一見到額娘來了,臉上的燦爛笑容瞬間就不見了,立刻躲到趙嬷嬷的身後,摟住她的大腿不放,仿佛在尋求保護。
看到一個才兩歲多的孩子居然露出害怕的表情,而且是害怕自己的生母,讓毓齡好憤怒也好心疼。
這位琳寧格格不止是做人失敗而已,更是一個失職的母親,她到底對自己的孩子做了什麽才讓禧恩有這種反應。
除了自己身世的緣故,也因為在孤兒院擔任義工,看見很多被父母抛棄的孩子,毓齡真的很想狠狠地臭罵那些人一頓,既然把孩子生下來了,就要好好地養大,不要光顧着享受,然後把痛苦留給可憐的孩子們。
想到這兒,毓齡不禁慢慢地蹲下身子,看着躲在趙嬷嬷身後的小小身影,她真的不懂這世上為什麽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骨肉至親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麽狠得下心來傷害他?
似乎察覺到額娘的注視,禧恩終于移動小小的頭顱,然後偷看她。可愛的臉蛋很嚴肅地看着毓齡,大大的眼睛裏帶着明顯的懼怕。
“你幾歲了?”毓齡嘗試着跟他說話。
聽到額娘在跟自己說話,禧恩又把臉蛋藏回趙嬷嬷的身後,小手摟着她的袍子,過了半晌,才又偷偷地探出小腦袋。
她朝禧恩綻出笑靥,因為笑容是最能表達善意的。
這是額娘第一次對他笑,小小的腦袋突然有些困惑,眼睛也睜得更圓。
“你叫禧恩?”毓齡并不氣餒,再接再厲地問。
禧恩又把頭探出了多一點,想要看清楚額娘臉上的表情。
“你是禧恩對不對?”她又問。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盯着額娘看,這還是禧恩第一次見到額娘在跟自己說話,心裏更迷惑了。
“我可以抱抱你嗎?”毓齡再接再厲地問。
趙嬷嬷聽她這麽說,不由得心驚膽顫,就怕她會對小主子不利,“福晉,小少爺很怕生的,還是讓奴婢來抱就好。”
“怕生?”毓齡原本有些納悶,在見到趙嬷嬷臉上的戒備,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澀澀一笑,“我很少跟禧恩相處,他會怕生是正常的。”
禧恩仰着小腦袋瓜看着總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額娘,小小心靈似乎敏感地發現眼前的額娘和以前不太一樣。
“禧恩,我明天再來看你。”毓齡半俯着身子,也拉近彼此的視線。
聽她這麽說,小小的身影又躲回趙嬷嬷的身後了。
“那我先回去了。”說完,毓齡緩緩地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
原本到這裏來之前,她只是單純想來看看這個孩子,起碼關心他一下,但是在見到禧恩之後,毓齡有了其它的想法。
她并不确定自己會在這裏呆多久,也許幾天,也許幾年,可是在這段時間內,真的什麽事情都不做嗎?就任由着禧恩繼續懼怕自己的生母?任由着和納爾圖之間的關系繼續惡化?
她就只能認命嗎?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自己才會經歷這麽一段奇特的遭遇,那麽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化解彼此之間的隔閡,也不枉走這一遭?毓齡真的不想認命,不想再和命運妥協,可是……
萬一在她試着扭轉大家對琳寧格格的印象,也終于有了成效之後,她們又交換回來了,那該怎麽辦?那時納爾圖和禧恩所受的傷害會不會比現在更大?會不會和她的本意背道而馳?
想到這兒,眼前又浮現禧恩畏懼的小臉,那麽的令人心疼,毓齡真的無法坐視不管,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不禁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兩個時辰之後,門扉被人怒氣騰騰地推開了。
這聲巨響差點讓毓齡打翻了手上的茶碗,。
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來勢洶洶地跨進門坎,納爾圖的眼神,表情盛滿了壓抑的怒氣。
“聽說你早上去看禧恩?”他才剛回府,就聽到奴才的禀報,趕緊去看兒子,确認他毫發無損,這才來質問妻子。
毓齡先把茶碗擱在案上,免得等一下真的打翻了。
“嗯。”這個男人明明已經确定了,幹什麽還用疑問句,府裏那麽多人看到她去看禧恩,早晚一定會傳到他耳中,所以并不意外。
他從齒縫中吐出話來,“去做什麽?”
“當然是去看他。”毓齡振振有詞。
納爾圖瞪着她半晌,諷笑一聲,“你突然記起自己是禧恩的額娘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看他可以直說。”她不是聽不出話裏的諷刺。
他低哼,“你會聽嗎?”
“別的事也許會聽,不過這件事我辦不到。”毓齡考慮之後,也做出了決定,她希望可以為禧恩做些什麽。
“你……”納爾圖以為妻子又要故意和他作對。
毓齡連忙解釋原委,“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
“還有什麽話好說的?”只要和兒子有關,他就無法平心靜氣。
“我知道你氣我,甚至恨我,這些都無所謂,只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補償禧恩……”毓齡用很誠懇的口氣,希望能夠說服面前的男人,“雖然我不記得以前是怎麽對待他的,可是今天見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心裏真的很內疚。”
納爾圖眉頭皺了好幾褶,“內疚?你不覺得這兩個字相當諷刺?”
“随你怎麽說。”她也懶得再為自己辯護,因為光用嘴巴講是沒用的。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當中,最容易被家庭和父母所影響,就因為毓齡有這樣深刻的體會,所以不想看到另一個孩子跟自己一樣,有個不幸福的童年,在心中留下永難抹滅的陰影。
聞言,納爾圖不發一語地瞪視妻子。
“他……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打過他嗎?”毓齡小心翼翼地問。
她真的不記得了?
審視着妻子臉上呈現出的憂心和焦慮,納爾圖不斷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僞裝出來的,“你是不曾打過禧恩……”
“那就好。”毓齡籲了一大口氣。
“你只是無視他的存在。”他把話說完。
她心一沉,面對納爾圖責難的眼光,毓齡只能承受下來,即便那根本不是自己的過錯,“反正兩者一樣糟糕。”她自嘲地嘟道。
納爾圖微眯俊目,“你到底想做什麽?”
毓齡直視着他的眼,堅定地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答應讓我跟禧恩多點時間相處,要是擔心我會罵他,打他,就讓趙嬷嬷跟在旁邊看。”
“你現在想當一個好額娘,會不會太晚了?”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他不确實能否再讓妻子接近禧恩。
“只要有心,就沒有太晚這種事。”她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我只是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考慮了很久,總算開口了,“我可以同意,不過只要發覺不對勁,随時會将禧恩帶走,你也別想再見到他。”
“好,就這麽說定了……”只要還有機會,毓齡就不會放棄。“納爾圖,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機會。”
看着妻子那張絢爛奪目的笑容,那麽真心誠意,清麗無暇,納爾圖幾乎舍不得移開目光,不過下一刻又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好讓腦子保持清醒,不要迷失在她美麗的嬌靥中。